有人用过喜溢鸿的发热地板有哪些品牌吗,感觉靠谱吗?

田鸿杰偏了偏脑袋问,“那他,说要追我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胡宇桐气呼呼地开口。田鸿杰看着想笑。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看了眼胡宇桐,继续说,“你干嘛要跟他打架。”

“我发誓,”胡宇桐举起手掌,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 是他先动的手。”

“亏我之前还帮过他,白眼狼一个。”胡宇桐噘了噘嘴,田鸿杰差点被他这幅样子弄笑,额头上还贴着个小熊维尼的创可贴,活脱脱像个打了架抱不平的小孩子。

田鸿杰想起来个事,有些不自在地问了句,“你一 直跟着我吗?”

胡宇桐故作轻松地开口,“就,顺路。”

“我记得你好像不住寝室吧,怎么就顺路了。”田鸿杰白了他一眼。这谎撒得也太没水平了。

胡宇桐想着不让田鸿杰有心理负担,咬着牙把谎圆下去,“就昨天心血来潮, 去那....散散步。”

田鸿杰自然不信,懒得再纠结,装作相信地点了点头,转开话题。

“我给你道歉。”老半天憋出这么句话。

“啊?”胡宇桐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谢谢你。我这几周也不该用冷暴力这种方式对你,对不起。”

胡宇桐快被他给绕晕了,摆了摆手刚准备开口,听见他小声说,“但是我还是――”

“知道了。”胡宇桐掩饰住话音里的失落,佯装云淡风轻,“那做朋友总行吧。”

田鸿杰终于笑了,点点头,眸子干干净净的。胡宇桐悄悄叹了气。

没想到骄恣肆意的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又好像心甘情愿。甘之若饴地拽着着一点点小希望, 像沙漠里突然出现的甘

大老远就听见张嘉元的声音,倒是打破了田鸿杰和胡宇桐此刻静默的氛围。

看见胡宇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张嘉元愣了下,有点尴尬地站在桌子旁,话也忘了继续说下去。

田鸿杰示意胡宇桐坐回去胡宇桐鱼不跳水不动的,像没看见一样对上他的视线,还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张嘉元尴尬得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薅了下头发,“那.. 那个。桐哥,你就坐这吧,没关系。那我坐你位子行不?”

张嘉元想着就往里走准备坐下来,然后听见胡宇桐凉凉的声音――

意正言辞,字正腔圆。好像还带着些许严肃

他觉得自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家伙!坐了我的位子就算了,怎么还不让我坐你座位? ?合着我就只配站着? ?

张嘉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望了胡宇桐一眼。看见刚刚还像个安保大队的严肃地对他说不行的胡宇桐,在田鸿杰瞪了他一眼之后立马变得跟小狗一样乖顺。虽然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但终于还是站了起身。

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的张嘉元终于坐下来。

“你刚刚要说什么?” 田鸿杰抬眼看了眼他。

张嘉元这才想起来自己话还没说完,他赶忙凑近了点。还没开口就看见胡宇桐又看了他一眼。看得他简直后背发凉。

他咬着牙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点。

"就是,听说我们这周要去秋游了。”

“啊,”田鸿杰配合地点点头,把课桌里下节课要上的数学课的课本拿出来。

张嘉元像是对他的回答极为不满,“啧,你就这反应?”

语气还带着点震惊,搞得田鸿杰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大事一样,脱口而出的“不然呢”被咽了回去,他有点不好意思且尽量委婉地开口, "噢!是吗?要去哪?”

坐在前面的胡宇桐扑味一声声笑出来。 转过来说,“先去爬景行山,然后去它后面的沙滩公园露营。”

在两人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下,胡宇桐闲闲散散地开口,“ 我家赞助的。”

果然下午放学前班主任就说了这事。和胡宇桐说的相差无几。

“一共四百八十元,大概一天一夜。”

“帐篷要自己准备啊同学们,如果是选择自己-个人睡就可以带小一点的,如果想邀同学和自己一起睡也可以两个同学起买大一点的。”

话音刚落,下面开始窃窃私语。有个同学有点不正经地喊:“老师――”

班主任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李阳!男女混搭想都不要想!”

哄堂大笑。胡宇桐往后坐了坐,微微偏头,“甜――”

“胡宇桐,”田鸿杰学着班主任冷笑了一声,“你想都不要想!"

胡宇桐撇了撇嘴,“没良心的, 亏我昨天……”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田鸿杰笑眯眯地邀请了旁边的张嘉元。

张嘉元刚准备说“好”,就看见胡宇桐,又看了他一眼。

如果眼神是刀是剑,他觉得他今天已经死了好多回了。

转眼到了他们秋游的日子。八点钟大家到教室集合,点名后排队上了车。

田鸿杰长的高,于是站在他们班队伍的老后面,站在他身后的张嘉元一脸惆怅地看了他眼,“只能坐老后面了。”

田鸿杰耸了耸肩,“我无所谓。”

田鸿杰一抬眼就看见明明站的离他们不是很近的胡宇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到后面来了。

“你干嘛。”田鸿杰眨巴眨巴眼睛。

“明知故问。”胡宇桐瞥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转过身去。

“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了。”田鸿杰本来觉得自己说这话挺有底气的,但是说出来的瞬间又有点后悔,于是越说越小声。

“嗯?”胡宇桐又扭过头来,佯装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忘了。”

虽然心里明了胡宇桐肯定是装的,但是看见他闪着亮亮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反问,田鸿杰控制不住地心软了。话语如鲠在喉般说不出口了。

有一瞬间他想,就这样好了。

然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没什么....”田鸿杰轻轻摇了摇头。

胡宇桐边“噢”边又一次转过身。田鸿杰看见他憋不住的笑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自觉勾了勾唇。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太阳太耀眼太热烈,让有些幼稚的冷战至此破冰。在悄无声息中开始打碎屏障和隔阂,拉近了些许,欲渐行渐远的距离。

上了车果然也没有什么好位置了,他们三个坐到了最后排。本来是胡宇桐先坐,他非要田鸿杰先坐进去,然后让自己坐在田鸿杰和张嘉元中间,才心满意足。

“幼稚... ”田鸿杰小声嘟囔着坐下。

“嘀咕什么呢。”胡宇桐跟着坐下。

“没什么。”田鸿杰连忙扭过头,看窗外还不怎么好看的风景。

“你真要跟张嘉元一起睡?”胡宇桐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

田鸿杰本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却怎么感觉这下话从胡宇桐嘴巴里说出来就变了股味道。

他刚准备应答,就听见胡宇桐又接着说,“那...我的帐篷能不能搭在你们帐篷旁边?”

阳光透过玻璃窗撒进来。田鸿杰侧过头,从他的角度看,这光全撒到了胡宇桐的身上。衬得那双本就好看的眼睛显得更加明亮,倒有点像平静水面的波光粼粼。

胡宇桐越来越不像初见的那副霸道样子了。田鸿杰瞥过头想。

“随便你啊。”他憋了憋笑说。

车程大概有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大家开始昏昏欲睡了。田鸿杰梗着脖子靠着座椅,晃晃悠悠睡得极不安稳。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肩膀上倏地加了重量。睁开眼微微侧头看了眼。

果然不出意料。是胡宇桐。

他悄悄叹了口气。看了下四周,有不少人都已经东倒西歪睡成一片了。 于是也没忍心把看着已经是熟睡中的胡宇桐给推开。胡宇桐睡觉的样子异常安静乖巧,加上他那双狗狗眼,看起来倒是真的有点像只小狗勾。头发看起来也是毛茸茸的,田鸿杰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痒,悄悄伸了伸手,在即将触碰到的前秒顿住,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田鸿杰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做坏事的小孩,他撇了撇嘴,打了个哈欠。

有点累了。他又看了看肩上的胡宇桐。

突然有一股莫名而涌的冲动。

然后,田鸿杰做了认识胡宇桐的这几个月来,他认为对自己来说算最主动的事情――

他把头轻轻靠在了胡宇桐脑袋上,有些安心地闭上眼。

其实也不安心。因为他听见了自己不受控制的有些抑制不住的心跳声。

他没有看见胡宇桐偷笑的唇角。

张喜元的小脑袋一落在胡宇桐的肩膀上,他就给推到另一边去了。

但是这么弄,胡宇桐忽地就心生 一记。

瞧了眼旁边也闭着眼的田鸿杰。他装作困倦熟睡的样子往田鸿杰肩膀上倒。

心脏狂跳,他还有点紧张。怕田鸿杰毫不留情推开他。

或许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五分钟。

没想到田鸿杰不仅没有推开他,还放心地同样靠了过来。

他没有睁开眼了,只是还是忍不住笑了下。

田鸿杰果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胡宇桐想。

爬山其实是田鸿杰最讨厌的运动之一。

田鸿杰是个喜欢宅的人,所以爬山这种活动如果不是学校组织他肯定不会参与。他体力不是很好,这下已经落在了大队伍的老后面。

“嘉……嘉元,”田鸿杰喘着气对张嘉元摆摆手,“你不用等我。”

张嘉元挠了挠头,刚准备说话,看见了个离他们不远的,正往下走的人。

“好吧。”张嘉元笑得眼睛眯成条线,露出标准八颗牙, “你也小心点,慢慢来,不急。”

田鸿杰点点头,没抬眼,-股脑继续往上走。

没过多久,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白球鞋。想都没想就开口,“你怎么――”

抬起头才发现并不是张嘉元。嘴边的“你怎么回来了”硬生生转变成“你怎么来了”。

“我也跟不上了, 他们太快了。”胡宇桐转了转眼珠,一本正经地说道。

“喊。”田鸿杰没看他,继续走。觉得胡宇桐这种口是心非的幼稚样子有点好笑。明明走得如履平地,没多久就轻而易举占据了“第一名”的位置。

胡宇桐跟在田鸿杰身边,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时间在静谧的山林间好像变得慢了下来,可这样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悠悠闲闲地下了山,为了赶上享受日落,他们该去山背面的那片沙滩搭帐篷了。 可能因为不是节假日,今天公园的人倒不是很多,寥寥几个也没有想露营的想法。

他们大部队浩浩荡荡到了沙滩,终于开始艰难的搭帐篷环节。

“嘉元,这里!”田鸿杰朝张嘉元招招手,看见胡宇桐也跟在后面走过来。

不出意料,他们搭帐篷花了不少时间。

“胡宇桐,”田鸿杰坐下来,看见胡宇桐的帐篷之后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啊。”胡宇桐也坐下来,大大咧咧地把手撑在沙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

“你的帐篷……有必要挨这么近吗?”田鸿杰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下。

真不是他说,搭在他们旁边都没什么,但是,挨这么近是什么意思?? 两个帐篷紧紧挨着,一副恨不得合并的样子……

“我怕黑。”胡宇桐看都不看随口说着。

田鸿杰白了他一眼,一脸不信,对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颇不满意,“那跟你帐篷跟我们挨这么近有什么关系?”

胡宇桐没说话,笑起来,很自然地撇开话题,指了一下远处的天。

田鸿杰也没再跟他计较,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移。

有种,瞬间被治愈了的感觉。

海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蓝,放在平常的白日估计难以看见尽头。可是现在是可以看见的,因为它的尽头,此刻正有一场热烈的落日。

世人喜欢用夕阳来形容遗憾,但是田鸿杰却不这么想。

他觉得,落日夕阳大概是另一种浪漫。

一种说不出来的,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浪漫。

今天的落日的余晖是橘红色的,还带着点粉,在海平面以上不是很远的地方,以极慢的速度降落着,和湛蓝的海融合起来。有不少霞光把海也染红了,水天相接,像是一幅油画。

果然,海边的落日夕阳是另外一种美感。

田鸿杰说不出话来,也没什么话想说。他沉溺在这场日落里,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胡宇桐。

胡宇桐举起手机,还小心地关了相机拍摄的声音。如果问他,他觉得这可以算是他人生中最谨慎的时刻之一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不知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放下手机的瞬间胡宇桐还在庆幸。他像对待什么宝物一样捧起手机看那张照片。

胡宇桐居然一时间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唯有一句烂俗的“好看”。

“胡宇桐……” 田鸿杰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但是倏地传过来,还是把胡宇桐吓了一跳。 他有点心虚地收起手机。

没想到胡宇桐反应这么大,田鸿杰有点疑惑地眨了眼,“你在干嘛?”

“怎……怎么了?”胡宇桐开始他最擅长的装傻,狗狗眼一亮起来没有办法让人不相信。

田鸿杰摇了摇头,重新看回那片天。“就是觉得,真的很好看。”

如果田鸿杰扭头,就能看见,胡宇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夕阳,而是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我在看,正在看着落日的你。

胡宇桐又笑起来,眼神温柔又缱绻。

时间如果真的可以暂停就好。

就停在这一刻,停在这么无限美好的一刻。

田鸿杰发出一声惊呼,胡宇桐顺势看过去,有几个气球正飘在半空中,越来越远了。

胡宇桐轻轻拍了下田鸿杰的肩,“快许愿!”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胡宇桐,似是觉得这话有点离谱,“我只知道对着可以流星许愿,没听说这样也可以许愿的。”

田鸿杰时常觉得胡宇桐有着令他意想不到的童心和纯粹。有时候单纯任性得像个小孩子,就像现在,他只弯着眼嘀咕了一声。 “怎么不行?”

然后用力闭上眼,双手合十,就像对着流星许愿一样。 不知道他许了什么愿望,田鸿杰偏着头想,但是胡宇桐应该是许了一个很满意的愿望。

田鸿杰像是被他打动,做了一回理想主义,学着他的样子许起愿来。

落日余晖下,两个少年。 满身虔诚,许下内心欢喜的愿望。

大家都还不是很饿,所以决定先玩玩游戏再弄烧烤。

是最俗却又最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

他们班一共四十三个人,这次有五个人没有来,所以只有三十八个人。分成两组围成了两个大圈坐着。

胡宇桐其实一向对这种游戏不感冒。但是因为下一秒被转瓶子转到的田鸿杰,他终于提起了点兴趣。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张嘉元坐在中间不怀好意地看田鸿杰。

“嗯……”田鸿杰犹豫了不到三秒,“真心话吧。” 他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用想都知道大家会问些老到掉牙的问题,比如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裤啊,再比如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在不在场啊,诸如此类的。

胡宇桐看了张嘉元一眼,这句话像是疑问句,却又是陈述句的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

周围一片“咦”“喔”的起哄声。田鸿杰悄悄红了脸,幸好夜幕将来,没有点火点灯,昏暗的光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抬眼就看见胡宇桐正盯着他,一双眸子在这样的将暗未暗的天色里,亮得让人晃了神。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抽离,世界似乎只剩下对望着的他们。田鸿杰听不见众人窃窃私语的八卦声,看不见大家投在他们两人身上的若有若无的眼神。他只看见胡宇桐亮晶晶的看着他的眸,诚挚又温柔的眼神,轻轻勾起的唇角。

“落日时许了什么愿望?”

“嗯?”田鸿杰一下没反应过来。眼神懵懂又清澈。

于是胡宇桐又问了一遍。 “看落日的时候,许的什么愿望?”

田鸿杰思考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开口,“一定要回答吗?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胡宇桐扑哧一声笑出来。周围同学也跟着笑。 “那好吧,”胡宇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偏过头,“你们问吧。”

终究还是问了个老套的问题结束了这轮。

没玩多久,班主任处理了事情回来发现大家居然还没开始捡柴烧火,立马急了起来。

“天都快黑了你们还在玩什么呢!”

“赶快去捡柴烧火搭灶做烧烤啊!”

“天黑了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在班主任即将开启唠叨模式的时候,大家一轰而散,各自分工开始忙碌起来。

田鸿杰才知道胡宇桐原来很会做烧烤,有模有样的。他正想着找点事做,旁边递过来一根烤好的肉串。

“尝尝。” 胡宇桐伸手拿着那跟串,像是要喂他的样子。田鸿杰看一眼旁边的张嘉元,伸手接过胡宇桐递过来的。

“嗯……”田鸿杰细细品尝着,然后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胡宇桐,“好吃!”

胡宇桐像松了口气。没说话,只是忍不住笑。

胡宇桐专心烤着串,想着快点让田鸿杰填饱肚子,一时间竟然没发现田鸿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站在他周围了。

他笑着拿起一串往旁边一看,才发现。胡宇桐有一点莫名心慌,逮住身边经过的某同学

问,“那个,你知道田鸿杰干嘛去了吗?”

“他跟另外几个同学去拣柴去了。”

“谢谢。”胡宇桐点点头松了口气。

这边的田鸿杰正后悔得不行。

他扯着嗓子边走边喊,并没有人回应。

天色越来越暗,林子里却静悄悄的。另外几个男同学是不怎么靠谱的主,一个个像是来探险一样蹿地飞快,田鸿杰不小心就跟丢了。

他想起小时候妈妈说的,树林里很多蛇。感觉整个人后背发凉。一阵风吹过,不是很大,却把田鸿杰吓得一愣。 他懊悔地嘀咕着,“我干嘛来……”

越想越委屈,声音都带了点哭腔。 他已经不敢再走,方向感不是很好的他分不清方向了。

突然想起什么,他拿出手机把手电筒打开。 手机一声提示音响起。

他抓紧机会打开手机通讯录给张嘉元打了个电话。

有阵悉悉窣窣的响声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还有一道似乎是手电筒的光一闪一闪地。

田鸿杰脑子突然闪过电影里那些恐怖画面,心脏跳地快要蹦出来了。

他不敢大步跑,只能慢慢慢慢往后退。 倏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下。 完全没有防备地向后跌。手摩擦在地上,火辣辣地疼。

他怕得不行,想站起来居然都有点腿软,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不觉那道光已经离他只有五步之远了。

脚步声渐停,田鸿杰完全不敢看来人是谁,把眼睛闭得紧紧的,死死咬着牙。心脏狂跳不止。

听到熟悉的声音田鸿杰才终于猛地抬起头。 对上胡宇桐那双像盛着水光的眼睛的时候,一瞬间七上八下的紧张感不见了,然后一阵鼻酸到眼里又泛起泪来。

田鸿杰没说话,只是盯着他朝自己走过来,眼里的雾气不减反增,视线被水雾模糊,看不清胡宇桐的表情了。

他走到田鸿杰身边蹲下,虽然看不真切,可是田鸿杰感觉到了。

胡宇桐,现在,不是很开心。

眼眶里盈满了泪水,田鸿杰一时间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就悄无声息地落下一滴,他下意识想伸手揩掉,脸上却在瞬间就感受到什么温热的触感。

田鸿杰不用抬眼也知道。

田鸿杰又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神情了。

心里霎时被柔软击中,化成滩水。 胡宇桐不快的表情早已消散,只剩下现在,带着点疼惜和依旧明亮的狗狗眼。整个人都是柔软的,让人心安的。

然而很奇怪的。 田鸿杰不知道他为什么越哭越来劲了。

紧绷的神经因为胡宇桐的突然出现而松懈,紧张不安恐惧,因为胡宇桐而分崩离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点点委屈。

还有,尘封很久的回忆。

胡宇桐没见过田鸿杰在他面前哭,霎时就慌了神,本来想说的几句话也忘记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只一直给田鸿杰擦着泪,像哄小孩子一样。

“没事了,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

话音刚落。 胡宇桐欲继续说,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田鸿杰,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动作很轻,抱得却很紧。

胡宇桐身体僵硬地动弹不得,大气都不敢出,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又惊又喜, 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田鸿杰没有哭得像刚才那么凶了,这会只是小小地抽泣着,趴着胡宇桐的肩头,像只受了惊可怜巴巴的小猫。

胡宇桐轻轻地给他拍背顺着气。

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咕咕咕”,打破了此刻和谐宁静又充斥着心跳的氛围。

田鸿杰有些尴尬地松开手,挠了挠鼻子。

胡宇桐忍住笑,没敢逗他,老老实实问,“饿了?”

田鸿杰乖乖巧巧点点头。眼睫还是湿漉漉的,眼尾还泛着红,眼眸清澈。

胡宇桐莫名就想起,遇见他的第一次。

因为他的这个眼神,这双干净得像被水洗过一样的眼睛。 也没想到,栽了那么一次,就栽了以后无数次。

没忍住使劲揉了把田鸿杰的脑袋,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下意识把手伸给他,“那走吧。”

胡宇桐回过神刚准备把手收回来―― 田鸿杰已经握住了。

胡宇桐眨巴眨巴眼睛,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刚站起来田鸿杰就发出“嘶”地一声低呼,已经松开的手又下意识重新握住了。

“扭到了?”胡宇桐皱了皱眉,没等他回答就蹲下来举起手电筒查看,“啧,好像还擦伤了,回去涂点药。”

“能,”田鸿杰立马接话,说出来又开始心虚,“吧?”

胡宇桐给气笑了,转过身半蹲下来。

“啊,”田鸿杰摆摆手,不甚在意地开口,“没事,我――”

胡宇桐又“啧”了声,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快点啊。”

田鸿杰撇了撇嘴,犹豫了下还是听话地趴了上去。

胡宇桐很轻松地背起他。却走得很慢。 边走还边吐槽。

“你长挺高怎么这么轻啊。”

“太瘦了不行要多吃点。”

“行了!”田鸿杰拍了他一下,力度轻得像是在挠痒痒。声音无意识地撒着娇。

“你怎么不问我,”田鸿杰一手替他举着手电筒打光,一手轻放在他的肩膀上,“为什么哭。”

“想哭就哭啊,”胡宇桐不假思索,继而很认真地开口。

“田鸿杰,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我好像不能一直只是追着你跑。

等,你可以,真正地卸下你的防备,心甘情愿地把你这只小刺猬的刺收起来,用柔软的一面对我的时候。

胡宇桐没有把话说完整,田鸿杰听得似懂非懂。

在沉默下来的瞬间里,他感觉喉间有些酸涩。

“你想说吗?”胡宇桐偏了偏头,“不想说也――”

“想。”田鸿杰把脑袋轻轻地,轻轻地靠在他身上,又重复了一遍,“想讲。”

想,把好多好多的复杂心情,藏在心底里的回忆,不为人知的脆弱,所有愧疚难过的,所有欢喜愉悦的,所有乱七八糟的,所有自欺欺人的,所有口是心非的。

田鸿杰的一股脑的冲动在冷静下来之后还是熄灭了。

他没有说那么详细。只是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了句。

“就是,突然,很想我爸爸。”

“嗯?”胡宇桐笑了下,“那等下去给叔叔打个电话。”

感觉到背上的人怔了一下,他刚准备问怎么了,就听见――

“不行。”田鸿杰摇了摇脑袋,“不行了。”

“我爸爸,”他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他……去另外一个世界了。”

胡宇桐立马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懊恼的同时开始心疼。

不知道之前在田鸿杰面前抱怨父母没时间陪自己的时候,可怜巴巴说自己爷爷没了的时候,他心里会在想什么。

胡宇桐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错话让田鸿杰更难过,唇张了张又合上。

田鸿杰已经把泪憋了回去,听起来已经平复了心情,“其实也没什么的,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但是,”田鸿杰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和他现在整个人一样,“今天你很像我爸爸。”

胡宇桐故意笑出声,缓解了不是很轻松的气氛,“怎么还上赶着给我占便宜?”

“才不是!”田鸿杰晃了晃脚,越发像个撒泼的小孩。

“我是说,给我的感觉很像。”

让人觉得安心的,那种感觉。

很温暖的,很让人眷恋的,那种感觉。

“是吗?”胡宇桐的声音听起来都像带着喜悦,尾音上挑着。 “是。”

田鸿杰没说假话,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好,那你拿什么报答我?”胡宇桐又开始不正经。

“什么?” 田鸿杰一钓就上钩。

“嗯,我想想,”他佯装思索的样子,“落日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

“你就这么想知道?”田鸿杰瞪了他一眼,没有半点杀伤力。

“那好吧。”田鸿杰小声嘟囔着,还是妥协了。 “我许的愿望是――”

“家人朋友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啊,”胡宇桐点点头,意料之中。

但是,还是有一点,就一点点的,小失望。 他笑了笑掩盖失落,没有再说话。气氛就这样重新静下来。

田鸿杰在一片静谧中,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清晰有力的。

到最后他才后知后觉―― 或许,不止是他的。

胡宇桐找到田鸿杰之后用对讲机给老师同学回了话, 回到露营地的时候大家差不多都回帐篷了。到田鸿杰帐篷的时候只有张嘉元在门口等着。

“诶,”张嘉元立马过来搭了把手,把田鸿杰扶回去。

田鸿杰刚坐下来,胡宇桐提了个医药箱过来了。 “没事,我――”

“你说不定一下就忘记这事了。”胡宇桐没抬头,专心翻着药箱。

田鸿杰不反驳了,看着他。在胡宇桐抬起眼的瞬间移开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好了。”胡宇桐站起身,看起来有点不舍得,但是还是往外走。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忍不住笑了下。

“从实招来,”张嘉元摊了摊手。

“嗯?怎么啦?”田鸿杰漫不经心地回着话,拉开睡袋躺了进去。

“你说怎么了,”张嘉元也钻进了被窝里。“感觉你俩不对劲。”

“哪有!”田鸿杰白了他一眼,有点心虚,“没啊。”

“爱信不信。”田鸿杰翻了个身。

隔了好久,他都以为张嘉元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听见他叹了口气,说――

“胡宇桐看来好像是真的很喜欢你欸。 ”

“胡宇桐是真的很喜欢你。”

没等田鸿杰回话,他继续自顾自地接着说起来。

“就他们说你你不见了的时候,他当时正在生火呢,差点把炭火弄到自己手上!”

“还揪住李阳的衣领质问怎么不好好带着你。就差把他们几个人给揍一顿了。”

“他第一个往林子冲,急得手电筒都忘记拿,还是我跑过去给他的。”

田鸿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泪目了。

眼泪就在眼眶里转啊转,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乱。

听见张嘉元的下一句话。

眼泪终于不吝地煽煽落下。

“我递给他手电筒的时候才发现――”

 “他眼圈都已经红了。”

田鸿杰自认为很少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但是今晚,他有些后悔了。

落日下他许的愿望,其实是――

自己身边这个笨蛋的愿望可以实现。

他们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

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

只因 他们是少年。

——陀思妥耶夫斯基《少年》

张嘉元已经快睡着了,田鸿杰听见他又说了一次,像说梦话一样。

“胡宇桐真的好喜欢你。”

田鸿杰背对着张嘉元,已经红了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久好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夜已经深了,四周安安静静的,似乎能听见不远处海浪涌起的声音。 田鸿杰毫无睡意。

几个月的时光像幻灯片一般在他脑海里放了一遍又一遍。田鸿杰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很多东西,好像做错了不少事情。

他想起被他狠狠扔进垃圾桶的早餐,和胡宇桐转过身去耷拉着的嘴角,失落不已的背影。

想起自己对胡宇桐说他给自己带来困扰的时候,那双光彩熠熠的狗狗眼里泛起的水光,委屈的,受伤的,不解的。

想起答应他去游乐园的时候,胡宇桐的藏不住的喜上眉梢,像个得到喜爱的玩具的小朋友。

想起自己再一次狠着心说违心的话的时候,胡宇桐眼睛里消失的光。不堪的,失望的,不知所措的。

想起他一次次出现在自己身边替自己解围,想起他背着夕阳身披霞光笑着说“我要追你”,想起他像个耍赖的小孩不依不饶地跟着他,想起他像个找不到家的小狗勾,哭红眼睛委屈的样子。想起他打篮球的时候意气风发肆意的样子,想起他时常明亮漂亮的狗狗眼。

想起了好多好多。全都与胡宇桐有关。

田鸿杰突然就什么都不想在乎了。

他终于明白,他好像不止忽略了这些。 他还忘记了。

忘了―― 他们好像才17岁。

没有人规定他们必须做个思前想后的人,也,没有人能规定。

是田鸿杰自己把自己束缚住了。他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为自己筑起了高高的围墙,他只不停地对自己说,要向前走向前走,最好能大步跑,不要停下来,千万不能停下来。

他给自己在无形之中增加了很多不该背负的东西。

就连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母亲,也总是对他说,要更努力一点,为了未来也要再拼命一点。所以他不松懈,所以他把围墙垒地更高。

没有人告诉他,没关系,你做自己就好,你开心就好。

胡宇桐不知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田鸿杰眼圈一瞬间就红了,花了多大力气才把眼泪憋回去。

胡宇桐是第二个,和他说这句话的人。

第一个和他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父亲走了以后,他就忘记了。

他只记得要不辜负期望。

他也还是个小孩。他也可以做自己的。 他也可以不用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不用想那么多,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

少年本该肆意,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田鸿杰把自己逼成个小大人。他想快点长大,快点给母亲分担。

他忘了最重要的。开心。

他一次次推开满付真心的胡宇桐。他自欺欺人地说这对自己和他都好。

他忘了,这并不是他内心真正希望的。

田鸿杰突然就很想见胡宇桐。 想对他说对不起。 想告诉他,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推开你的。其实我也是渴望被爱的。

看着陌生的号码田鸿杰只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 是胡宇桐。

他一把抓起手机。 他懒得问胡宇桐从哪里弄到的他的号码了。他小心翼翼地起了身,拉开帐篷走出去。

抬起眼时呼吸都滞了,脚步也顿住。

“你怎么出来了。”胡宇桐漫不经心坐在沙滩上,笑着说。

田鸿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也过去坐了下来,“那你呢,怎么在这。”

“睡不着。看见你帐篷里的灯还没熄。”

“你不是说你怕黑吗?”田鸿杰也笑。

“嗯?”胡宇桐眼睛睁得圆圆的。

田鸿杰开始装傻,摇了摇头,“我也睡不着。” 也不算说谎。 他确实是还没睡着。

“有心事。”胡宇桐把手撑在上,大咧咧坐着。不可置否的语气。

田鸿杰点点头,又摇摇头。 刚刚乱成一团麻的思绪还没理清楚,胡宇桐就这么再次出现了。 田鸿杰有好多话想说,但真正看见胡宇桐,他好像又说不出来了。

“嗯?” 田鸿杰低着头漫不经心掰着手指,摇了摇头。然后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干嘛。”胡宇桐笑,笑里全是宠溺。

田鸿杰觉得心里瞬时像被一股温柔力量填满了。 然后他也笑起来。 “没事。就想喊喊你。你的名字挺好听的。”

胡宇桐也不多问,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行。” 半晌,突然又开口。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和他们一样叫你小熊吗?”

“为什么?”田鸿杰眨了眨眼。是真的很好奇。

田鸿杰愣了下,抬眼对上面前人的视线。胡宇桐的眸子还是依旧亮亮的,在昏暗的天色里更显得清明。这时不止亮,还带着笑意。 终于明白话里意思之后,他抿了抿唇,实在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我想做最特别的那个人。

“噢……”田鸿杰噙着浅笑着点了点脑袋。 心跳和海浪起伏的频率对上,一下一下清晰有力。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我许的愿啊?”田鸿杰移开视线转而看向面前的大海。 余光瞥见胡宇桐望了过来。

“想帮你实现愿望。”胡宇桐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是圣诞老人吗?”田鸿杰笑出声,笑得眼睛弯弯的。

“那我只做甜小熊一个人的圣诞老人。”胡宇桐依旧盯着田鸿杰,眼神认真又固执。

田鸿杰收起笑。“胡宇桐。”

胡宇桐一瞬间有点慌神。每次田鸿杰这样叫他名字的时候不是生气了不开心了,就是无可奈何到不行了。

不过,这次好像不是。 田鸿杰只是,和他说了一句很真挚的――

“干嘛又和我说谢谢,”胡宇桐伸手给了田鸿杰一个轻轻的爆栗,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田鸿杰“啊”了声,继续说,“就是真的很感谢嘛……” 谢谢你,对我这么这么好。

“那,下次用‘我喜欢你’代替‘谢谢你’怎么样?想说‘谢谢’的时候就说‘我喜欢你’。”

“你这人真的很幼稚诶!”田鸿杰给气笑了。 胡宇桐也没指望他把这事当真。给他做了个鬼脸回应。

田鸿杰笑着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觉得自己是个挺矛盾的人。 做任何事都不喜欢半途而废,在明确了心之所向后就会拼尽全力。

但同时他又敏感忐忑,会患得患失。 坚定,又迷茫。

所以如果不能明确结果,他从来不会轻易承诺什么。

他怕失望,他怕辜负,他怕事与愿违。

给一个承诺,到底有多难。

因为还在国庆节假期,同学们可以选择跟从大部队回学校之后再回家,也可以不回学校自己回家。 张嘉元因为有事急急忙忙走了,田鸿杰一下落了单。

他正犹豫呢,看见胡宇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我――” 田鸿杰怔了下。 “你先说。”

“你有空吗?”胡宇桐薅了下头发,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嗯?”田鸿杰没说有空也没说没空,扬了下下巴示意胡宇桐继续说。

“其实也没啥……”胡宇桐眼神飘忽不定,田鸿杰觉得他好像是有点紧张。

“就,我奶奶过几天生日。你能陪我去挑礼物吗?我不知道买啥。”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田鸿杰转身拿起包,点了点头,“行。”

胡宇桐第一次送田鸿杰回家。 其实也不算第一次。 他之前也有默默跟后面护送过,只不过这一次是正大光明地并排走。

田鸿杰本来不打算让胡宇桐送,但是他非要跟着,还把自己手上的东西都提走了,田鸿杰倒不好意思赶他走了。

“到了。”田鸿杰扬了下手。

他把钥匙掏出来打开门。

看见玄关处的时愣了一下。 他记得这时候母亲还没下班吧……

田鸿杰没多想,招呼胡宇桐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看见餐桌上东倒西歪的茶杯时他更加疑惑了。

他狐疑地朝母亲房间门口走。

门没关,田鸿杰一眼就看见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战栗――

碎了一地的玻璃杯,散落着的小药片。

和倒在地上的,自己的母亲。

田鸿杰没想到,自己会先后目送自己挚爱的双亲进手术室。

幼年的回忆一瞬间像浪潮铺面而来。 碰撞,巨响,鲜血,担架,急诊室。正在手术亮起的红灯,比想象中出来得快的医生,抢救失败不治身亡的消息。叹息,尖叫,哭泣,崩溃,心如死灰―― 一切一切不忍回首却又刻骨铭心的画面,一帧一帧卷土重来,接踵而至的是,痛。

心隐隐作痛,头也疼地厉害。

田鸿杰顺着墙壁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他很清醒,没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清醒。他睁着大大的眼,好像生怕眨一下眼就会错失什么。

良久,视线里出现熟悉的白球鞋,田鸿杰呆呆地抬起头,眼神有些空空洞洞的,失去了平日的光彩。好久终于聚焦到了胡宇桐脸上,对上他的视线。

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现在憋得通红,却偏偏又不肯落下泪来。看见他这副样子,胡宇桐心疼得心脏像快被揉碎了。

他无端地想着,好多年前,那么小的田鸿杰,猝不及防的同个场景,也是像现在这样,窒息地痛,却又倔强地强忍泪水吗?

作为局外人的他都难受得有些透不过气来,那么田鸿杰呢?他只会更复杂吧。

胡宇桐头一回生出,想替一个人接受或分担这种苦难与打击的想法。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没有如果,没有想象。田鸿杰就是真真实实地在承受着这一切。 胡宇桐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想不出来能做些什么来减轻田鸿杰的痛苦。绞尽脑汁,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田鸿杰毛茸茸的脑袋,想把所有的安抚和慰藉送给他。

田鸿杰眼圈出奇意料地更加红了。忍了好久的泪现在突然有些憋不住了。明明胡宇桐的动作是那么温柔,但很奇怪,他莫名地感到更难过了。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使劲憋回去。他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

“田鸿杰。”胡宇桐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一字一句认真到了极点。 “我说过的。”

胡宇桐蹲下来,不再俯视着,而是平视着田鸿杰的眼睛。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胡宇桐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用气声轻说着,“不用憋着了。”

田鸿杰终是卸下坚硬盔甲,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开始往下掉。胡宇桐就拿了纸巾一直给他擦眼泪,轻轻地轻轻地,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

胡宇桐拉他起来坐到椅子上,把他揽进怀里。田鸿杰像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模样,低头靠在了他肩上。 可以清晰感受到田鸿杰因为呜咽哭泣而肩膀止不住地战栗颤抖。

没多久,他被田鸿杰靠着的肩膀上的衣料已经湿了一大块。 胡宇桐毫不在意自己价格成百上千块的衣服,只是像哄小孩一样轻轻一下一下拍着田鸿杰的背。

田鸿杰不免想起来,当初他在手术室门口为父亲哭泣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背,边落泪边用颤抖的手安抚他。

只是,现在她也躺在里面。

胡宇桐像是看穿他的心事。 “田鸿杰。” 不等他回答,胡宇桐接着说,“你相信我吗?”

田鸿杰闷声“嗯”了下。

胡宇桐凑近,在他耳边说。 “那就信我。这病能治,别担心。”

不会让你再失去亲爱的人。

田鸿杰不停地点着脑袋。

他信。 他当然信。

良久。 胡宇桐捧起田鸿杰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你现在特别像个动物。”

“嗯?”田鸿杰抽泣着,眼神有点困惑。

“像红了眼的兔子。”胡宇桐边帮他擦眼泪 边说。

“别把眼睛哭肿了,”胡宇桐撇了撇嘴,装作委屈状,“不然老师要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田鸿杰忍不住笑了下,像泛起涟漪的水面归于平静,心情随之平复了不少。

他其实很讨厌别人在他想哭或者正在哭的时候,跟他说,别哭啦,会好的,诸如此类的话。

胡宇桐知道让他把所有的情绪倾泻出来,然后用自己的方式让他好受一些。

田鸿杰承认。 他现在确实没有那么慌张不

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终于熄灭。手术室门一打开田鸿杰便跟着站起来,紧张到手有点发抖。

感觉到一丝温热。田鸿杰低头,看见胡宇桐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

“病人家属吗?”医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在看到旁边的胡宇桐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

“是的。”田鸿杰点点头。 “病人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但是得留院观察。一有情况随时治疗。”

田鸿杰坐在病床旁,盯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

母亲其实是个很坚强且要强的人。此刻躺在这里失去了往日的坚硬,像卸下了重壳,只剩下里面的柔软。

上一次见母亲这样脆弱还是父亲去世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轻轻用自己的手覆盖住她的手。

失去挚爱,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扶养长大,累吧。

伤心难过却无人倾诉只能憋在心里,以泪洗面熬过艰难的那些日子,累吧。

日夜操劳,忙着赚钱养家却又忙着为我忧虑担心未来,累吧。

生病了却也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疼痛咬牙打碎往肚子里咽,累吧。

田鸿杰眼眶发酸到不行,他狠狠咬着嘴唇,不让泪流下来。

夕阳已经西下,夜幕快降临了。病房里没有开灯,只剩下窗外的将暗未暗的一些天光,伴着已经亮起的路灯的光,一起洒进来。 田母醒来的时候,田鸿杰已经趴在病床边睡着了。看起来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头还轻轻地皱着。

鼻酸,喉咙也发涩,瞬时间泪盈满了眼眶。她有些冰凉的手已经被田鸿杰捂得有了些热意,心脏,也是。

妇人抽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田鸿杰的脑袋。这个动作对她来说,都算是久违了。她突然有些愧疚。忙于生计,忙着日夜操劳,和田鸿杰相处的日子也不多,对他表露关心的机会越来越少。

她眼圈红地更甚。一直伪装着的坚强因为生病而分崩离析,只剩下不堪一击的脆弱。 她想着想着,看着看着,潸然泪下。

田鸿杰睁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抬眼就看见红着眼的母亲。 他也瞬间就湿了眼眶,“妈……”

“欸。”她轻轻地应着。

田鸿杰突然站起来抱住她。田母也轻轻地伸手回抱他。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谁都没有先松手。

亲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 酸涩的眼眶和喉咙,无声的哭泣,充满力量的拥抱。不开口,爱也足够表达了。

正准备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又定住,只是站在那里的胡宇桐,也悄悄红了眼眶。

他也不大知道。大概是为了田鸿杰,大概是为了这么温暖感人的一幕,大概是想起自己,大概――

还有一点是因为,羡慕。

敲门走进去的时候田鸿杰和他母亲已经平复下来。

“你来了!”田鸿杰朝他摆摆手,然后转头给母亲介绍。

“妈,这是胡宇桐,我同学……”他顿了下,补了句,“我朋友。”

田母平时略带的锐气此时已经敛去,疏离和冷淡也减了不少,擎着点笑开口,“你好。”

胡宇桐也连忙说阿姨好。把手上提着的晚餐放下一样一样拿出来。

田母这么多年来,自翊看人眼光不错。尤其是当过老师,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更是见得多。 她说不清为什么。看胡宇桐第一眼,看见他的眼睛的第一次,就觉得,他和别的男孩子不太一样。甚至,有点特别。不知道是自然流露出的气质,还是什么她也说不太清楚的东西。

田鸿杰扶她坐起来,把桌子弄好,帮胡宇桐把吃的端过来。 “听小鸿说还是你帮他把我送来医院的。现在还帮我们准备晚餐,真是麻烦你了宇桐。”

“没事阿姨,不麻烦,举手之劳。”胡宇桐笑眯眯地,看起来有点像只讨好人的小狗。

“不好意思阿姨,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怕有忌口,而且您刚醒,就只买了点粥。”胡宇桐挠了挠头发,有点紧张。

田母摆摆手说“谢谢”。 田鸿杰和胡宇桐都坐下来。她于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聊天。

田鸿杰瞥了眼胡宇桐,后者现在有点不敢看他。田鸿杰使劲忍住笑。

“宇桐应该成绩也挺不错吧?”

“啊……”胡宇桐有点心虚地揪了揪手指,眼睑下垂着,抬起来时又恢复了平常神色,

笑说,“那跟小熊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啦。”

“妈,”田鸿杰有点无奈地拉了一下母亲的手,“你职业病又犯了啦。”

这两个月过得格外的快。田鸿杰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白天上学,晚自习请了假来陪母亲。胡宇桐偶尔也会翘了晚自习陪他来,一来二去母亲已经和他熟络起来,每每胡宇桐带着礼物来的时候田母都会佯装瞪他一眼说下次不用带了,胡宇桐嘴上说好下次来依然提着东西。

可想而知的,累,累到不行。每次看见田鸿杰越来越深的黑眼圈,田母都说让他不用天天来,快回去吧,她想出院了,这类话,田鸿杰总是会有些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有点哽咽地喊“妈”。田母就拿他没办法了,摆摆手说“好”“算了算了”。

田鸿杰照常来病房,手里提着一袋苹果。脸颊苹果一样有点红扑扑的。

推开门没看见病床上有母亲的身影,慌了下,看见她站在窗前心才定下来。 “干嘛站在窗户旁啊妈,”田鸿杰拿了外套过来给母亲披上,想扶她回去。

田母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笑了下,田鸿杰却感觉有点奇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有点奇怪。

“下雪了。”她指了下窗户外,随即往回走。

“真的!”田鸿杰趴着窗户上看,眼睛亮晶晶的,“去年这时候还没下雪呢。”

“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我刚刚上楼都没看见。”他小声嘟囔着。

“你到楼下的时候就开始有小雪了,很小,有点看不出来。”

话音落下,两人都顿了下。 田鸿杰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扯出个笑,拿起个苹果开始给母亲削。

“宇桐呢,怎么没上来。”田母直直盯着田鸿杰。 田鸿杰没抬头,但是感觉到了。

他装作云淡风轻的,“回去上课了。”

“啊,”田鸿杰愣了,点点头继续说,“补习班。” 他平常削水果削得利索,又干净又快。今天倒是削得有点磕碜。

田母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点压迫力,“田鸿杰。”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田鸿杰头一回,眼神有些锐利。出现在他身上倒有点叛逆的意味了。

田母欲说什么,停下来咳嗽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田鸿杰重新低下头,削手里的那个苹果。

“妈,”他一字一句认真说着,“我――”

“你喜欢他。”田母打断他,不答反问,不是疑问句。

田鸿杰顿了下,手里的刀不小心划到手指,鲜红的血立马涌出来。“……是。”

抬起眼对上田母的视线。

她又开始咳嗽。像是没想到田鸿杰会这么坦诚直接承认。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妈,”田鸿杰的声音还是软软糯糯的,但是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坚定,“我是认真的。”

田母看着他,觉得好笑,“知道什么是爱吗就你是认真的?”

田鸿杰没说话,眼神却已经回答了。

“我没想到你也是会这样的孩子!田鸿杰,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田母的声音越说越激动,大概因为生病的缘故难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田鸿杰继续沉默着,和田母无声对峙着。

就因为在这个年纪,所以不被允许吗?

早恋这个词,否定了少年人们的满心欢喜与勇气,否定了最纯粹的感情,否定了一次次心脏的跳动,否定了一次次眼波流转的情愫。它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到底什么时候该恋爱,没有人说得清楚。

人生究竟有多长呢,未来到底有多远呢,田鸿杰不知道。田鸿杰只知道,现在,他只想无所顾忌,握住落在他身上的光,抓住这个跋山涉水朝他走来的人。

这明明是最好的年纪。 最好的青春,最好的少年,最好的纯粹,最好的喜欢。

凭什么呢。 凭什么有些人明明遇见了,但是不能正大光明地爱呢。

不是男女之间才会有爱。 不是必须要成为大人才能去爱。

没有瞻前顾后,没有畏首畏尾。爱就是爱,喜欢就是喜欢。是主观感受,是心之所向,是不会因为所谓的阻碍所丢盔卸甲的。

家长,世俗,流言……田鸿杰已经可以想象到他即将面临的束缚。

但是他只要一想到,胡宇桐。想起他的明亮的狗狗眼,想起他的脸颊,想起他柔软的头发。想起刚刚在楼下他第一次给他的一个拥抱,想起他在他耳边说的“平安夜快乐。”

噢。 原来喜欢是这样子的。

是会让你想起来就拥有满身力量的。是会让你想起来就忍不住微笑的。 是会让你有面对一切的勇气的。 像太阳,像月亮,像星星。像黑夜里的明灯,像迷路时的指示牌,像干涸沙漠里突然出现的泉水。

总之,可以用一切美好的事物,来形容这份喜欢。

或者,用喜欢,来形容无限美好。

所以他不屈服。他想爱,也想被爱。

“妈,”田鸿杰一开口才知道自己已经哽咽了,“我没变。”

所以我第一次,这样无所顾忌地告诉你,我真正的想法。

“你前几天不是还跟我说胡宇桐很好吗――”

“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田母瞪了田鸿杰一眼,“但是这是两码事。我也不能看你在这种时候去谈恋爱!”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做什么吗?你是想放弃自己吗!我不会答应的我跟你说!别想了。”

“妈。”田鸿杰闭上眼,“我并不觉得这是自暴自弃。学习,我不会放弃。”

“胡宇桐,我也不会放弃。”

“您真的关心我吗?您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你知道吗。 胡宇桐在我脆弱无助慌张不安的时候给了我好多安慰。

你知道吗。 胡宇桐会告诉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知道吗。 胡宇桐会把他整颗心都捧到我面前。

你知道吗。 胡宇桐对我,比你看到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你知道吗。 我不能,也不想,再推开他了。

“除了未来除了目标除了这些东西,你能,能,看看我的内心吗。”

“我很少不听你的话,你知道的。对不起,但是这次,我是真的……”

田鸿杰已经红了眼,咬着牙说出这些话,起身出了病房。

他隐隐觉得他这样做好像是有点任性了。 但是他不觉得后悔。

田鸿杰蹲下来,拨了胡宇桐的号码。电话响了好久,无人接听。

一个小时后胡宇桐回了田鸿杰电话。

听见田鸿杰声音并没有什么异常胡宇桐才松了口气。 “怎么啦?刚刚我在忙,手机开的静音。”

“没事。”田鸿杰趴在床上,下意识摇了摇脑袋。“想问问你在干嘛,有点无聊。”

“你不是在陪你妈妈嘛。”

“嗯……”田鸿杰怔了下, “我已经回家了。今天,有点累。”

“真没事吧?”胡宇桐莫名有点不安。

“真没事,”田鸿杰笑了下。“其实已经可以出院了,我就是怕再出什么岔子,所以觉得要再观察下,毕竟肺炎不是个小事,怕再感染。”

“嗯。” 田鸿杰听见电话对面悉悉窣窣的点头声。 “你最近在忙什么?”

“不告诉你。”胡宇桐神神秘秘地说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噢。”田鸿杰十分配合地应了声。 听见那头胡宇桐打了个哈欠,田鸿杰没有多说什么说了句“晚安”草草挂掉了电话。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

凌晨的电话铃声和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把他吓了跳。

“圣诞快乐!甜小熊。”

“圣诞快乐。”田鸿杰忍不住笑,“你吓我一跳。不是说睡觉了吗,怎么还不睡!”

“本来快睡着了。”胡宇桐像个小孩,声音有点懒懒的。“然后突然想起来,要做第一个给你送圣诞祝福的人。”

“幼稚。”田鸿杰嘟囔了句,心里却暖地不得了。

12月31号那天田鸿杰才意识到胡宇桐所谓的秘密是什么。

张嘉元像地下情报局的工作人员一样猫着腰悄咪咪告诉他。

学校组织的元旦汇演,胡宇桐有表演。 难怪这几天一放学就不见人影。 田鸿杰腹诽,被张嘉元拉着去占了座位。

“胡宇桐第几个节目?”他偏过头问旁边的张嘉元。

“啊,好像,大概――” 田鸿杰翻了个白眼给他。

开始在心里默默数着。 开场,报幕,一个一个节目地上着,精彩纷呈,妙趣横生。他却在走神。 数到他都已经忘了数。

“欢迎来着高二四班的胡宇桐同学,给我们带来…… “架子鼓打唱!”

田鸿杰有点没反应过来,幕布已经拉开。 他立马望了过去――

胡宇桐今天穿着白T恤,上面印着一只棕色的小熊。坐在一套很酷的黑色的架子鼓面前。手里拿着两根红色的鼓棒。聚光灯和全场的目光此刻都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胡宇桐。

不同于初次见面的意气风发,不同于球场上的骄恣肆意,当然,也不同于在自己面前的时而小孩子气。

多数时候田鸿杰觉得,光像是天生会落在胡宇桐身上的。 但是不一样。

胡宇桐。 在发光。

前奏已经响起。 却不是众人想象中的以前见过的那种炸裂激情的歌曲。

旁边有人也都反应过来,不知是谁小声惊呼出口。 “ 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胡宇桐的神情专注又镇定,像和手里的鼓棒,和面前漂亮的鼓,融为一体。嘴角似有若无地带着点笑,眼睛是闭着的,节奏却卡的刚好,滴水不漏。声音和他整个人一样,充斥着少年气。

田鸿杰觉得胡宇桐像在讲一个娓娓道来的故事。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

 陪你把想念的酸拥抱成温暖

未来多漫长再漫长还有期待

氤氲雾气在田鸿杰眼眶里升起。他在喋喋不休的窃窃私语里,在闪着璀璨灯光的舞台上,在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中,看见那个人。看见他一直注目着的那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了眼。

田鸿杰却觉得,一切都明了了。

一曲终了。 时间在胡宇桐向台下投去目光的刹那像是静止下来。

掌声雷动,众人瞩目,万人欢呼。 他什么都不关心了。 他只能看见,视线里那个少年。 他满心欢喜为之雀跃的少年。

看见他为自己拍红了手掌,眼里有着似有若无的泪光点点,眼角眉稍都溢着笑意。

胡宇桐和田鸿杰隔着人海相视。

此刻所有的距离都像被放大,拉近。

眼里,只剩下微笑着的彼此。

心脏,只剩下清晰的跳动声。

胡宇桐一下台就看见跑过来的田鸿杰。停在他面前的时候还喘着粗气,呼吸有些不稳。

“你跑什么。”胡宇桐帮田鸿杰整理了下被汗微微打湿的刘海,笑着开口,“我在这呢。”

可能是因为刚刚一阵跑,也可能因为别的吧。田鸿杰的脸被染得红红的。

他认真地眨了眨眼,点了下头。随即拉着他悄悄溜出了大厅。

到广场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今天雪落得很小,一落下就融化了。暖色的小彩灯高高挂在常年青葱的树上,路过的每家每户屋檐下都挂着大红灯笼。 田鸿杰怕走散了,把胡宇桐的衣袖抓地更紧。

倏地感觉到手上一瞬间落空,田鸿杰慌了下,连忙回头看。 又感觉到自己的手倏地被一股温热覆盖住了。 跟在他身后的胡宇桐已经走上前来,一本正经地敛住了笑开口,“别走丢了。”

“噢。”田鸿杰假装看路,低下脑袋笑了下。

他们在文化宫顶楼停下来。 这里人也也不少。

胡宇桐牵着田鸿杰一路穿过拥挤人潮,路过人声鼎沸。站到栏杆旁才轻轻松了手。

田鸿杰低头看了眼手表。 “十一点五十六了。”

他扭头望过来,发现胡宇桐也正盯着他。

“嗯,”胡宇桐把手搁在栏杆上,“新年快来了。”

田鸿杰没说话。捧着手哈了口热气。

远处已经开始有烟花升起。

四周开始陷入嘈杂,世界顷刻间热闹起来。人们交谈着,言语着,笑着,闹着,和爆竹声融在一起了。

田鸿杰的心脏为接下来到来的时刻而猛烈跳动着。

他们对视一眼,笑着加入。

“六――五 ――”

田鸿杰咽了咽口水,有点紧张。

烟花一朵一朵“嘭”地接连在半空中升起。金色的,红色的,绿色的……眼花缭乱。和那些一闪一闪的星辰一起,给深蓝色的深邃天空铺上绚丽繁华的外衣。美得一发不可收拾。 烟花爆竹声震耳欲聋。每个人脸上却都洋溢着笑意。

“胡宇桐――” 田鸿杰凑到他面前说了句话。

“嗯?”胡宇桐有点没听清,烟花声实在太大了。

“我说,”田鸿杰笑着,烟花五彩斑斓的光投映在他脸上,忽明忽灭。他眼里的水光始终不散。

“新年快乐 !”他用力大声喊着。

胡宇桐笑得眼睛弯起来。刚准备也说句“新年快乐”,脸上的表情却在下一秒凝固住。

“但是我刚刚想说的不是这句。”

轻轻吻上了胡宇桐的唇角。

然后在他耳边真挚地落下了一句――

 “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像你对我好那样,对你好的。

田鸿杰心甘情愿放下所有的顾忌,所有的忧虑,给一个承诺。未来会怎样他不想去管了。岁月太漫长,他不想辜负当下。

全世界只剩下不远处的烟花声,心脏清晰有力的跳动声,面前的极其认真的田鸿杰,和,他那句。 我喜欢你。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傻傻地说了句,“你掐我一下。”

田鸿杰哭笑不得。捏了一把胡宇桐的脸。

“嘶。”胡宇桐撇了撇嘴揉了揉脸颊,然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是做梦啊。”他嘟囔了句。

田鸿杰霎时间眼眶有点泛红。他在心里不住地吐槽着,怎么遇见胡宇桐以后泪点越来越低了。 然后伸手揉了揉胡宇桐的脑袋,像之前每一次胡宇桐对他那样温柔。

“不是做梦。”声音轻轻柔柔却掷地有声,“是真的。”

“田鸿杰,喜欢胡宇桐。”

胡宇桐的狗狗眼亮起来,万家灯火,人潮人海,全然不顾。眼眸里只有,身后是绽放不停热烈的烟花的田鸿杰。

他把田鸿杰揽进怀里。把脸埋进他肩膀。声音有点闷闷地,但是田鸿杰可以听出来的藏不住的笑意。

田鸿杰回搂住他,轻轻拍了下他的背。

他其实有好多话想说。 想说抱歉,抱歉推开你那么多次,想说感谢,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想说辛苦了,辛苦你还站在这里等着我,想说幸会,这么幸运遇见你,遇见你的爱,想说我终于勇敢了一次,想说其实我说过好多口是心非的话,想说我想对你好。

想起舞台上胡宇桐唱的《陪你度过漫长岁月》,里面他最喜欢的几句歌词。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

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

他顿悟。字字句句都是唱给他听。万人欢呼众人瞩目胡宇桐全都不顾,只是唱,唱给他听。

田鸿杰又湿了眼眶,千言万语在此刻只化作了一句――

你等这句“我喜欢你”应该很久了吧。

胡宇桐又笑了。声音低低沉沉直接钻进田鸿杰的耳朵,一阵酥麻。

还好。 等到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等下,”田鸿杰眨了眨眼,“先告诉我你落日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

“嗯……”胡宇桐揉了揉田鸿杰的脑袋,“不好说。已经实现了。”

“那,悄悄告诉你。”田鸿杰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我其实许的不是之前告诉你的那个愿望。”

“不过。我的愿望也已经实现了。”

胡宇桐拉着他继续向前走,漫不经心地问着,“那你的新年愿望呢?”

“不是说了,说出来就不灵啦。等我实现了再告诉你。”

“好。”胡宇桐停下来,直直盯着田鸿杰,一双狗狗眼在昏黄的路灯灯光下愈发浸着暖意,像闪着碎星。 “那我告诉你。”

田鸿杰也很认真地,望进他眼里。看见胡宇桐漂亮的眼眸里满满当当地装着一个自己。

“祝田鸿杰,平安喜乐。”

“有我在,你一直能做自由自在的小孩。”

以前总听大人和老师说什么谈恋爱会耽误学习,真正谈起恋爱来田鸿杰倒觉得和平日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只不过是放学、回家、去书店买学习资料、去图书馆等等诸如此类的,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再说不济点,不过是胡宇桐每次送他回家总是依依不舍拉着他在楼下磨个十分钟,不过是回家了胡宇桐还得不厌其烦给他打电话叽叽喳喳自己还得躲着妈妈,不过是自己选资料的时候胡宇桐总是不见踪影,出了书店才看见他悠哉悠哉走过来手里拿着盒音乐磁带,不过是坐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胡宇桐一个劲盯着他看或者被他瞪了以后在旁边睡得像只小猪。

每每到这种时候,田鸿杰总是在心里庆幸自己演技好没让母亲看出来自己已经和谈起恋爱来这么笨蛋的胡宇桐在一起了。

“我明天要去上补习班了。”田鸿杰收好桌上的书拍了拍胡宇桐的脑袋,往图书馆外走。

胡宇桐自然地把他手上的书接过来。随意看了眼就放下,“那,我负责接送你。”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啊胡宇桐!”田鸿杰瞪他一眼,话语里却全是笑意。

“说好了,有时间我会给你补课的。”

“行。”胡宇桐答应地爽快。

“到时候你可别睡得像只猪了,”田鸿杰撇了撇嘴,把胡宇桐睡得翘起来的呆毛弄下去,“虽然你本来就是只――”

胡宇桐吧唧一口亲在他唇上,田鸿杰果然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

胡宇桐得意洋洋地继续往前走。

“不正经!”田鸿杰跟上来,报复性地给他额头一个爆栗。

“都高三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胡宇桐转身,笑得肆意又张扬,语气嚣张地说,“怎么,不行?”

把田鸿杰拉回几个月前。

正夕阳正西下的校园里,胡宇桐把他堵在那个楼梯口,也是这样,背着光,意气风发骄纵恣意。说着跟当天的落日一样热烈的告白。

田鸿杰被太阳照得眼里泛起涟漪,眼睛有点酸涩,他眯了眯眼。

仔细数数已经过去快半年了。

看见出现在补习班外的刘喆时田鸿杰还恍惚了下,眨了眨眼,看见他和自己招手的时候才确定他是来找自己的。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田鸿杰想着他是胡宇桐的朋友,犹豫了下还是和老师说抱歉,出了教室。

“快走!”刘喆说着就要过来拉他。

田鸿杰把手收回去,有点不解,“有什么急事吗?”

听见他甩出来的名字。田鸿杰的身体变得僵硬想都没想就像离弦的剪一样冲了出去。

赶到现场的时候胡宇桐已经躺在担架上被抬上救护车了。田鸿杰整个人都在发抖,险些迈不动步子。

胡宇桐意识已经开始不清醒了,听见有熟悉的名字叫他名字,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中。不过这时候他更希望他是在梦里。

但是温热地握住他的田鸿杰的手,不停往下滴,砸在他手上,砸在他脸颊上,砸在他心上的田鸿杰泪水,还是让他反应过来。

胡宇桐使劲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别……别哭啊……”他忍不住蹙了下眉,声音轻轻地,一字一句却清晰地落入田鸿杰的耳朵里。

田鸿杰不停地点头说好,连忙把眼泪胡乱揩掉。

可是眼泪又重新掉下来。

田鸿杰发誓。他明明也不想哭的。

胡宇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他一把握住了。

胡宇桐扯出个笑,却没力气再说话。

再醒来的时候,是半夜里了。胡宇桐动了动,扯得伤口有点疼。

屋子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温暖的小灯。

“醒了?”田鸿杰推门进来,端着一盆热水。

胡宇桐哽了哽。没说话,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田鸿杰把水放下,拧了热毛巾过来给胡宇桐擦脸。胡宇桐的眼睛被热毛巾敷的很舒服,但他闭上眼睛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一把握住田鸿杰的手,连带毛巾一齐拿开。

“傻瓜。”胡宇桐抱住湿着眼睛的田鸿杰,自己眼圈也忍不住泛红。

“你才傻!”田鸿杰回搂住他,抱得很紧,好像一松手面前人就会消失一样。

田鸿杰是真的觉得胡宇桐傻。

胡宇桐接到陆川久违的电话。开口就是一句“田鸿杰在我这里”把胡宇桐疏离的态度堵了回去。胡宇桐自然不信,挂了电话就忙不迭给田鸿杰打过去。

脑子一片空白,没空再去补习班找田鸿杰了,手忙脚乱赶去陆川说的地点。赶到没看见田鸿杰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杯耍了。想走已经走不了了。不知道陆川从哪里带来的一堆人。他本来没想打架的,但是寡不敌众,最后还莫名其妙被里面一个二流子给了一刀,见了血。刘喆他们赶过来的时候那帮人正想跑,有几个还没来得及跑,被逮个正着。

田鸿杰刚刚在外面听刘喆说的时候眼泪直掉。

他想。世界上都没有比胡宇桐更傻的人了。

“没事,应该没伤到要害。”

“我很聪明的。我还把他们引到了个有监控的地方。”

田鸿杰又气又无奈,白他一眼,“你给我赶快好起来。”

“你生日前一定能好。”胡宇桐如是说。

田鸿杰伸出手指,胡宇桐笑,勾住。

田鸿杰生日那天。胡宇桐陪他去了海边。

还是上次秋游看日落的那个海滩。

他们坐在帐篷里,把帘子敞开,聆听面前的大海潮起潮落涌动不停,吹着海风,聊了好久。聊以前的过往,聊平时的小事,聊前天,聊昨天,聊明天,聊好像遥遥无期又好像近在眼前的未来。

田鸿杰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被窝里,身边没有人。

他一把坐起来,看见远处的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天空露出鱼肚白,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胡宇桐。

田鸿杰看着,心里不自觉猜着胡宇桐现在在想什么。

天越来越亮,有一轮还不算热烈的红日慢慢慢慢探出头来,然后升得愈来愈快。橘红色的霞光给渐渐明晰的天空染上色,把晓云也染得绯红。

田鸿杰想起上次偶然看见的胡宇桐的手机屏幕。

是上次落日的时候偷拍的自己。

他笑起来,眼里也有了光。

听见田鸿杰呼喊的胡宇桐连忙回过头。一转身就愣住了,然后也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放下手机。胡宇桐已经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田鸿杰就这么看着,止不住地笑着。

胡宇桐伸手把田鸿杰拉过来,在太阳升起之际,拍了一张合照。

田鸿杰后来把这张照片洗了出来。贴在书桌前,跟他理想的城市和大学的照片贴在一起。竭尽所能地,笨拙地坚定地,把胡宇桐规划进了自己的未来里。

照片来他们笑得那样开心。

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秒。

田鸿杰每每抬头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总会想起来,那天在光里,田鸿杰告诉胡宇桐自己的生日愿望――

“等到白发苍苍还能和胡宇桐一起等日出看日落。”

为什么这次这么坦诚地告诉胡宇桐呢。

这次是真的需要他帮自己实现这个愿望了。

四目相对。两个少年都红了眼眶。

光冲破晓晨的桎梏,落在了你身上。

你却向我走来,风尘仆仆。

田鸿杰在日记本上写了这样一段话,来纪念这一天,来憧憬未来的每一天。

    就是一个任性成瘾又不会表达的小孩子,没有办法回应男朋友给他百分百的爱意,致使他的小男友心灰意冷准备离开之后才幡然醒悟自己对他的感情居然是如此的浓烈。 

    楼主:我从来没有因为两个人分手而如此开心过,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但是听说他俩分手的消息我还是忍不住的激动,兴奋,想要分享给全世界。 

    2L:从哪里听说姚琛和周震南分手的,作为姚琛的同班同学,我昨天还看见他陪周震南去餐厅打饭了。 

    5L:虽然我确实不喜欢周震南,但是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单身,平白玷污别人名声才是真的要遭报应,烂舌头。 

    6L:四楼放屁呢?你们财经系那个所谓的系花死皮赖脸地追姚琛那么久没追到,姚琛和周震南在一起之后就到处污蔑周震南。你看看学校里现在有人理你吗? 

    8L:楼上刚通网?还是专注学习从来没有参加过学校的任何活动?是没听说过姚琛的大名还是没听说过周震南的事迹? 

    9L:大家不要理这种月经贴了!周震南和姚琛在一起两年多,每个月分一次手,已经在论坛被你们分手了将近三十次了。 

    楼主:这次是真的!我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姚琛对周震南说的分手!而且周震南还打了姚琛一巴掌! 

    16L:因为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被人开了一个分手倒计时的贴子,然后周震南开帖怼了回去,说如果他俩分手就报销那栋楼里所有人当月花呗。现在那栋楼还在论坛里高高挂着呢,我听说外国语学院德语系的系主任还评论了一个…99。 

    18L:其实很多人都没见过那个贴子,因为那个论坛小组被回复太多系统崩溃爆炸了。学校论坛的系统,你懂的。所以那个小组就直接锁掉了,没有加进去的人再也加不进去也看不到里面的贴子了。你现在在的这个小组就是它的后身,不过小组原本的成员还是可以看到的,并且每天实时截图记录有没有新的id回复。 

    25L【管理】瞎逛不瞎逛:正主来辟谣了哈,没分,大家散了散了,花呗还是得自己还。少用花呗,花钱记得量力而行。 

———————此楼已封,禁止回复——————— 

    周震南捧着手机蹲在图书馆门口的矮狮旁边,A大的路灯一向带着朦胧的暧昧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这里还蹲了个人。 

    “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点衣服?”姚琛把人从地上拎起来,抱着书后退了两步,像是怕周震南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他贴心的拿过姚琛怀里的书本,并肩和他往宿舍楼走:“昨晚吵架被人听见了,我这不是着急出来找你嘛,就没来得及穿衣服。” 

    他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自己冻的发红的鼻尖,小心翼翼地把书往怀里带了带,即怕掉了,这样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也暖和。 

    姚琛看着身旁小只的周震南,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宽大的衣摆随风飘着,深夜的冷风顺着空隙钻进身体,冻得周震南又是一个哆嗦。 

    姚琛脱了身上的夹克给周震南披上,温暖的夹克还带着主人独有的味道,周震南惊喜地抬头,姚琛却已经将视线转回到了眼前的小路。 

     “我现在还得演你的模范好男友,你如果冻感冒了他们又是一顿瞎猜,到时候被烦的还是我。”   姚琛抽走了周震南怀里的书,正色道,“周震南,你之前发的那个帖子,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把自己花呗账单给你,你删了贴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俩分…” 

    “姚琛!”周震南猛地开口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明天中午我下课晚,记得帮我打一份东餐厅的糖醋排骨,老地方我去找你。晚安。” 

    说完,周震南裹着姚琛的夹克往宿舍楼的方向跑去,他真的好冷,身体冷,心更冷。 

    周震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当年犯倔发的贴子,如今竟成了自己唯一一个挽留姚琛不要离开的方法。 

    一个月之前姚琛提出了分手,当时周震南刚打赢一场辩论赛,整个人兴奋的不行。看到门口的男朋友兴高采烈的扑了上去,东餐厅老地方,姚琛给周震南打了一份糖醋排骨。 

    没等周震南分享自己今天的捷报,姚琛先开了口,他说:周震南,我们分手吧。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理由的分手,没有出轨,没有争吵,没有家庭的阻拦,没有学业的矛盾,也没有分离的可能。 

    就这么一个平凡的午后,姚琛甚至还在往周震南的碗里夹菜,说出的话却是冷漠的让人不敢相信。 

    整个A大谁不知道姚琛喜欢周震南喜欢到骨子里了,没有理由的对他好,没有理由的去爱他。 

    “不过姚琛咱俩可能不能这么轻易分手,你知道我之前在论坛发过的那个贴子,我可不想真的帮人还花呗。”周震南装作惋惜地摊了摊手,“这样吧,咱俩今年也大三了,你如果暂时没有喜欢的人的话,就陪我演演戏吧,演我男朋友直到毕业。如果你中间有了下一个喜欢的人,咱们就一刀两断,你看行吗?” 

    姚琛又给周震南夹了一块肉,筷子放到周震南碗里的那一刻姚琛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已经答应自己分手了,自己这么亲昵的举动着实有些越距。 

    但是周震南不在意,他用筷子剥掉姚琛夹过来的排骨,随意的塞到嘴里,一边撕扯着骨头上的肉一边等着姚琛的回答。 

    姚琛从来没拒绝过周震南,即使这么荒唐的事情,姚琛依旧答应了下来。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一会还有个会要开。”姚琛放下筷子,拿起了椅背上的大衣。 

    “或许临走之前你能告诉我一个原因吗?”周震南也跟着放下筷子,托着腮冲姚琛笑。 

    看着周震南一派天真的笑容,姚琛心里突然涌上来一阵莫名的烦躁,分手的事是自己想了很久之后决定的。 

    他不是不爱周震南了,相反,他对周震南的喜欢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浓到让人无法忽视掉其中的一分一毫。 

    “我也是会累的。”姚琛叹了口气,“周震南,我也是人,我也会累。” 

    周震南听不懂姚琛的意思,他看着姚琛接了个电话,是张颜齐打来的。 

    姚琛边接电话边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周震南自他起身时就这么保持着这么一个低着头的姿势。直到姚琛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东餐厅,周震南才将额头狠狠地磕在桌面上,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到地上。 

    周震南不知道姚琛为什么要分手,周震南不敢想象未来没了姚琛之后自己该怎么办。 

    他也想扑在姚琛怀里,像他看过的求和好的那些女孩子那样,对自己的男朋友撒娇。 

    可他不行,周震南放不下自己那些所谓的自尊心,他多么想告诉姚琛自己喜欢他,自己不要分手,如果姚琛哪里觉得不好,自己可以改。 

    周震南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把姚琛继续锁在自己身边,好像这样姚琛就不会离开一样。 

    直到昨天,姚琛再一次提出来分手,不管周震南怎么问,姚琛都不肯给他一个理由。周震南抬手甩了姚琛一耳光,打完他就后悔了,颤抖着伸手想去摸姚琛的脸,想看看有没有打伤。 

    姚琛就站在那任周震南摸,平静到周震南觉得姚琛其实并不舍得和自己分手,他咬了咬牙,放下了平时一直架着的面子,讨好般地凑上前想去吻姚琛。 

    只亲到了姚琛的手背,姚琛抬手挡住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推开周震南离开了宿舍楼后的那片小树林。 

    “南总,南总算我求你了。我们这次的舞台剧是要拿到省里去比赛的,学校给我们明着暗着下了一堆要求,你现在和我说你要去演女主角!是要我自己死给你看还是要学校弄死我给你看?” 

    夏之光抱膝坐在周震南床上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一米八多的人蜷缩在那里透露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感。可周震南现在完全没有心情欣赏他的表情秀,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最后周震南以转场时间不够,女主角三套衣服更换来不及为理由,让夏之光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舞台剧是不是需要两个人分担女主的戏份。 

    舞台剧是一个很简单的剧情,女主角女扮男装入朝做官结识了男主皇上,两个人暗生情愫,最后女主被揭穿伪装后嫁入宫为后的励志而又老土的故事。 

    夏之光看着面前这个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其实周震南如果不是天天冷着一张生人勿扰的表情,倒真有些男生女相的感觉。 

    周震南自然对这个劳什子故事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不是姚琛被临时抓回去出演男主角,周震南才不想趟这趟浑水。 

    这次舞台剧学校极为重视,所有参演人员均是大三的话剧社的老成员。今天晚上剧情最后一幕大婚的礼服刚刚送来,姚琛被夏之光一个加急电话call回去试衣服,如果不合适明早一早送回去重新做。 

    姚琛谨遵夏之光教诲,站在他舞台中央没有人且光线最好的地方玩手机。 

    “光哥!女主出来了!”正蹲在地上拼接板子的小学弟没看到人,但是已经看到华丽的凤冠从帘后出来了。 

    姚琛也收了手机好奇地看向更衣室的方向,他来的比女主袁清晚,他到的时候袁清已经早早的进了更衣室一件件的往身上裹凤袍和凤冠。 

    穿着一身华服的人施施然找到了舞台中央的灯光下,姚琛本想直接与袁清将最后一次婚嫁戏的剧情对上一对。 

    可看到来的人,姚琛伸出的手顿时僵在原地:这来的人哪里是一直与自己对戏的袁清,而是自己甩不掉的前男友:周震南。 

    周震南额上点了一点红朱砂,完整的妆容,华丽的凤袍,站在灯光下冲姚琛翩然行礼:“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震南学长太好看了……”化妆的小妹妹抱着自己的化妆箱嘤嘤嘤的叹气,这么美的一个学长为什么不会笑呢? 

    舞台的灯光打在周震南头顶的凤冠上,耀得整个人金碧辉煌,倒真有种风光出嫁的错觉。 

    “都是夏之光。”周震南将一口大锅摁到了夏之光头上,“他说这次转场时间太短,女主要更换的服饰太多,一个人来扮演不够换衣服的时间。” 

    直到周震南去卸妆换衣,姚琛把夏之光堵在楼道的黑暗处时,才爆发了部分怒意。 

    “琛哥!你是我哥,可南总那是我爹啊。”夏之光看着眼前这个下一秒就要辞职不干的男主角,声泪俱下:“琛哥你如果真的不演了,你就等着去我墓碑前面送花圈吧。” 

    “聊什么呢?”周震南已经换好衣服,卸掉了脸上的妆容,头发因为戴过假发套的原因蓬松着有些炸毛。他把夏之光从姚琛身上扯下来,毫不客气地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姚琛和周震南搭戏很顺利,两个人毕竟太过于熟悉对方,一颦一笑都对应的恰到好处。 

    “情侣档就是不一样。”袁清翘着二郎腿在后台喝奶茶,举着手机对着两个人啪啪地拍个不停,“这感情,这对视,这……这周震南怎么又没哭出来?” 

    这场戏其实很简单,就是作为臣子的女主被男主私下召见问询意见,女主上前谏言惹怒了男主,但始终坚持自己意见的女主跪下了要求男主继续调查,被男主扇了一耳光后落泪,哭着告退的情节。 

    “你直接扇吧,别借位了。”周震南翻着手里的剧本叹气,这个镜头夏之光千叮咛万嘱咐是要被大屏怼脸的,所以一定要哭而且哭的要美。 

   姚琛不同意真的去扇周震南耳光,可是这一段已经排练了一整晚了,周震南自始至终就没有成功哭出来过。 

    夏之光听完后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周震南哭不出来,想让姚琛真打刺激生理性的眼泪出来,但是姚琛不舍得打他,所以两个人练来练去,反倒使得周震南更哭不出来了。 

    “别浪费所有人的时间了,你真打就行,我不怕疼的。”周震南拉着姚琛咬耳朵讲小话,“反正我已经不是你男朋友了,没必要心疼自己的前男友你说对吧。” 

    听完这句话姚琛脸色瞬间黑了一个度,前男友三个字怎么听怎么刺耳,周震南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就好像那时毫不在意的斩断这份感情一样。 

    两年了,周震南从没有对姚琛说过一句喜欢,姚琛并不介意把他捧成一个任性的小少爷,他甚至沉迷于桀骜不驯的周震南在自己面前露出幼稚可爱的一面。 

    因为姚琛总以为周震南会回头看自己一眼,可是周震南没有,这条路他走的太快,姚琛只得寸步不离的护在他的身后陪他一路狂奔。 

    可周震南还是像原来一样,继续走着,有自己或是没有自己,都不会让他有所改变。 

    对戏还在很顺利的进行,周震南跪在地上念着台词,抬头就看见姚琛冷着一张脸抬起了手。 

    周震南闭上眼睛等着挨这一巴掌,他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轻轻地颤抖着。 

    疼痛没有如约而至,周震南睁开眼就看到姚琛已经站在一旁翻看手里的剧本。 

    看到周震南害怕的表情,姚琛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给他一耳光,这个可是自己疼了两年的男孩啊,即使是演戏也不舍得打一下的男孩。 

    夏之光还在跟姚琛讲道理,周震南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坐在那里,怎么突然就想哭了呢? 

    “姚琛,你怂什么?”周震南的嘲讽冷冷的飘进姚琛的耳朵里,旁人都觉得这是周震南在宽慰姚琛,只有姚琛自己知道,周震南话语里含着多少讥讽。 

    袁清还在和夏之光小声聊天,她并不觉得姚琛这次会如他所说的打下去,直到她看见姚琛的巴掌毫不收敛地打在了周震南脸上,两个人的交谈戛然而止。 

    周震南的眼泪落的很顺利,因为惯性整个人歪倒在一旁,左脸微微有些红肿。他感受着自己的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明明戏已经结束了,却依旧怎么也擦不干净。 

    姚琛握紧了拳头,周震南皮肤嫩巧,极容易留印子。刚刚自己那一下又用上了十成的力气,如果不即使上药明天铁定没办法见人了。 

    周震南换了个姿势,抱膝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声压抑着不敢被人听到。 

    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抬起,温凉的药膏被人轻轻涂抹在脸上,姚琛半跪在他的身前,手里拿着一罐消肿的药膏。 

    旁观者如今都撤到了舞台以外,生怕被刚刚黑着脸来找药的姚琛误伤。 

    诺大的舞台顷刻间只剩了周震南和姚琛两个人,周震南不顾姚琛的推搡强势的抱住了他:“姚琛我好疼啊姚琛,我好疼啊。” 

    周震南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可他现在什么也管不了了,他只想抱着姚琛,哪怕得不到任何一点回应。 

    这次省比赛是在A大三百公里外的G市举办的,G市是姚琛老家,这两天话剧社所有人的吃住基本都是姚琛一手包揽了。 

    KTV的包厢里,拿了金奖的A大话剧社社长夏之光发表了一番激情四射但没人想听的演讲。 

    “今天就是我夏之光,扬眉吐气!扬名立万!光宗耀祖!振我大A校之辉的一天!”夏之光站在沙发上举着啤酒瓶,红光满面明显喝大了。 

    周震南托着腮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看夏之光耍酒疯,他还带着最后一场风光大嫁的剧情中的妆容,绝美的朱砂痣点在眉心被KTV的灯光衬托的更加妖冶。 

    “不想听夏之光耍酒疯了!咱们来玩点游戏吧,国王游戏来不来!”袁清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副扑克牌,招呼着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成员一起来热闹热闹。 

    姚琛,周震南自然都被划到了游戏人员里,一通参加的还有死活不承认自己喝醉了的夏之光。 

    “我是国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今天就是通天灵了!”夏之光把牌往桌子上一甩,猖狂的不行。 

    周震南坦然地把自己的A放到桌子上,在一片起哄声中,他看到身边的姚琛默默地把手里的红桃5放到了桌子上。 

    不知道是谁吹了个口哨,巨大的欢呼声连带着喝醉了睡着的朋友一起被吵了起来。 

    “加码!”夏之光灌了一杯啤酒,举着空空的酒杯大吼道:“我喝了!咱们加码!你们俩!亲十秒!!!” 

    周震南转过头去看姚琛,他也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的想到了两年前也是KTV,也是庆功宴,也是国王游戏。 

    也是他们两个人,姚琛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周震南并且和他告了白,当时周震南喝的比现在多太多,傻乎乎的就答应了下来。 

    那时候周震南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才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姚琛。 

    他颤颤巍巍地靠近了姚琛,就在两个人马上要贴到一起的时候,肩膀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让两个人瞬间分开了安全距离。 

    “我罚酒。”姚琛拿过桌子上的啤酒,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在告诉众人今晚天气挺好,“四杯,我替周震南喝。” 

    周震南推开挤在自己身边的夏之光,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厢。 

    经此一役,夏之光这酒也是醒了大半,他慌慌张张地挪到姚琛身边,推着他把他往外赶:“你去看看他啊!G市人生地不熟的,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发小在G市上大学,你们不用管他,等他消气了我去给他打个电话。你们接着玩,我先失陪一下。”姚琛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拿起搭在一旁的风衣转身出了包厢。 

    G市别的不行,酒吧网吧舞厅一个赛一个的多,姚琛把附近的娱乐场所圈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周震南的身影,打了三个电话全被他挂掉了,姚琛无奈之下,只好拨通了他发小翟潇闻的号码。 

    姚琛叹了口气,这起码可以说明周震南现在已经和翟潇闻碰面了,不至于一个人在G市的大街上到处溜达。 

    姚琛找KTV前台借了火,给自己点了根烟。好像和周震南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抽过烟了,周震南说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他不喜欢烟草的味道,于是姚琛就戒了。 

    周震南上一次来G市是去年寒假的时候,说是来陪姚琛过元宵,结果在姚琛家里赖着不走一个星期。 

    当时姚琛因为衣服穿的太少有些发烧,顶着低烧又照顾周震南又陪他出去各种玩。 

    后来姚琛才知道周震南是和父母吵了架又知道自己在G市一个人住,才在不知道哪的便利店买了一包汤圆,坐高铁跑来姚琛家里美其名曰陪你过元宵。 

    为什么分手?是因为一直以来的付出得不到回应?是因为周震南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的喜欢?还是因为在一起两年了,自己仿佛始终走不到周震南最近的位置。 

    姚琛紧了紧衣服,拿着那根只吸了一口的香烟,沿着歪歪扭扭的人行小道往周震南等人订的宾馆走去。 

    真是没出息啊。姚琛自嘲,脚下一个踉跄,未燃尽的香烟落到薄薄的初雪上,自己熄灭又自己滚进了一旁的排水口。 

    “翟潇闻!是朋友你就给我Shut up!我喊你出来是让你陪我喝酒的不是听你念经的!”周震南乱七八糟的混调酒喝了一堆,怎么拦都拦不住。 

    翟潇闻头痛欲裂,他到的时候周震南就已经喝的半醉了,旁边试图搭讪的性感女郎都被这个失恋的暴躁毒舌怪气的直跺脚。 

    “哥,就是他!”娇滴滴的女声恶心的翟潇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赫,三个彪型壮汉工具齐全的站在一个穿着超短裙的美女旁边。 

    今晚过来搭讪被自己嘲讽的太多了,周震南脸盲又加上喝了点酒,实在有些分不清这个大汉的妹妹是第几个受挫的小姑娘。 

    翟潇闻和周震南翻天覆地的性格不太一样,从小就乖的小闻同学每次都是帮周震南在事后扯谎的那一个。今晚这种阵仗他实在是没见过,一下子慌了:“南南,咋办啊……” 

    周震南气定神闲的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温柔地握住了翟潇闻的手腕,“都弄完了吗?” 

    “跑。”周震南一声令下,拉着翟潇闻冲进了酒吧人群中央,逆着人流从小门挤了出去。 

    酒保和大汉估计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打不过就跑的保命型人才,一时都愣在了原地,还是领头的大花臂第一个反应过来,提着棒子开始追。 

    周震南从未如此感谢过姚琛陪他跑的这两年步,居然让两个人真的把人甩开了。 

    G市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周震南哄走了要哭不哭的翟潇闻之后,一个人顺着导航慢慢地往酒店的方向走。 

    雪太滑了,周震南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摔的那一下多么狼狈,手掌心擦破了一点皮,扭伤的脚踝疼的发紧,幸亏冬天穿的厚,不至于这个摔伤更多的地方。 

    姚琛看出了周震南走路有些不稳,迎过去想把人扶上台阶,结果刚抓住他的手腕,周震南便到吸一口凉气。 

    “没事,没事,雪太滑摔了一跤。你快赶紧回家吧,我明天睡一觉就好了。”周震南好像忘记了KTV发生的不愉快,只是这个逐客令下的坚定又明确。 

    刚往前走了没两步,突然脚下一空,周震南被姚琛打横抱了起来。周震南两条胳膊扑棱了半天,又害怕自己真的被姚琛摔下来,只好搂住姚琛的脖子来保护自己。 

    “你干嘛!!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睡觉了!”周震南脸红的堪比今天自己的演出穿的嫁衣。 

    “不想新伤叠旧伤就别乱动,我抱你去医院。”姚琛的声音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安抚能力。周震南不再挣扎,他撇着头不去看姚琛,眼泪却吧嗒吧嗒的流到了自己的衣服里。 

    去医院检查,只是普通的扭伤,没有伤到骨头,医生给姚琛开了点药嘱咐他这段时间不要让病人太过频繁的活动。 

    姚琛点头,拿着处方去窗口取药,让周震南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他回来。 

    等姚琛取了药回来的时候,周震南靠在椅背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明显已经睡着了。 

    医院的暖风开的很足,在大厅里穿一件简单的衬衫也不会觉得很冷。姚琛在放任周震南在医院里睡一觉和强行把人带回家中间抉择了一下,最后还是被医院“不知道有多少病毒在空气中传播”打败了。 

    姚琛脱了大衣把周震南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了怀里,周震南喝了酒就睡觉,睡得沉,任外面怎么折腾都吵不醒。不光如此,睡醒还断片。 

    断的彻彻底底,喝醉的时候自我意识清醒,冷静,淡定。一觉醒来只记得喝酒,其他啥都记不得。 

    姚琛承认他曾经也想过把周震南灌醉之后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是周震南睡得迷迷糊糊抱着枕头撒娇的样子又让他不忍心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子。 

    第二天早上周震南吃姚琛给自己买的早饭的时候,眼神冷冷的,透着一股杀气。 

    姚琛以为周震南在生气自己昨晚灌醉他,其实周震南在生气,自己故意喝成那副模样,今早起来身上居然一点异样都没有? 

    最后还是姚琛又亲又哄的帮他打了半个月的饭,周震南才原谅姚琛不是男人的行为。 

    而现在这个可爱的小迷糊又醉醺醺的窝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任人欺负。 

    医院门口的出租车很多,即使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依旧有司机亮着灯准备赚钱。 

    姚琛随便选了一辆距离自己最近的出租车,报了地址之后便在后座搂着周震南给他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顺便掐了一把他嘟着的小脸。 

    司机师傅是个明白人,看出来姚琛的衣服在周震南身上,不动声色的帮他调高了车内空调的温度。 

    “睡着的男生是你对象吗?”司机师傅语出惊人,吓得姚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支支吾吾的啊了一声。 

    “嘿嘿。”司机师傅笑的有些憨厚,“你别太在意,我就是半夜开车太无聊了,想找人聊聊天,我这车拉过无数的小情侣,闹分手的,玩暧昧的还有热恋期的。” 

    快结婚的。姚琛扶额,他倾向于晚上天太黑司机师傅看不清他和周震南的脸,才能说出来有背两个人年龄的话。 

    刚想开口否认,司机师傅又接着说:“我都看见了,他化那个妆和我老婆跟我结婚拍结婚照的时候化的特别像。” 

    姚琛住得房子离医院不远,话唠的司机师傅最后也没有给姚琛反驳的机会,到了小区门口,司机师傅用慈祥的眼神,目光送这对“新人”进了洞房。 

    姚琛在G市的房子在他外地读书期间,一直是姚妈妈来帮忙打扫,打扫的范围十分有限:客厅、卧室、卫生间。 

    姚琛看着乱糟糟的客房叹了口气,给人扒了衣服塞进了自己卧室的被窝里,拿热水给人把脸上的妆卸干净,又把医生开的药细细的涂抹在扭伤的地方。 

    明天再收拾客房吧,姚琛换上睡衣躺在了周震南身边:今晚先挤一挤咯,前男友。 

    周震南一觉醒来看到的就是陌生的天花板,这里明显不是酒店,他慌慌张张地坐起来,却因为手腕受伤根本用不上力气,起到一半又重重地落了回去。 

    这一上一下的大动作惊醒了一旁的姚琛,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在周震南惊恐的眼神中检查他的手腕有没有被主人折腾的二次受伤。 

    “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姚琛询问道,他需要确定周震南断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至于两个人不要天南海北的瞎扯还扯不到一起去。 

    昨晚发生了什么吗?周震南错愕地拽开自己的衣领,好吧,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周震南猛地掀开被子,也顾不上疼,挣扎着坐起来。他想下床看看自己的腿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手腕用不上力,脚踝也疼的不敢动。 

    不会真断了吧。周震南眼泪刷的就出来了,小手顺着自己大腿一点点往下摸:我该怎么面对爸妈啊,我以后不会都要在轮椅上生活了吧。 

    周震南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委屈,低着头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哭,哭得肩膀都在抖。 

    “逗你的,就是崴了脚,过两天就能下床走路了。”姚琛看他这么难过,实在不忍心接着逗他玩了。 

    这样吗?周震南抬头看向姚琛的眼睛,仿佛在从他的眼神里寻找一个正确答案,姚琛的眼睛从来不会骗人的。 

    周震南身上的衬衫是姚琛的,两个人在床上闹了半天,本来就大了的衣服更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周震南眼角啜着泪,委屈巴巴地盯着姚琛的眼睛看。 

    男人早上是有反应的,尤其是喜欢的人穿着自己的衣服,躺在自己床上,用自己最受不了的表情看着自己。 

    “我去买点早饭,和学校那边请个假,你在我家里住几天,等能走路了再回学校。”姚琛把周震南的衬衫整理好。 

    “我陪你一起。”姚琛揉了一把周震南的呆毛,没压下去,又揉了一把,还没压下去。 

    姚琛放弃拯救周震南的呆毛了,他嘱咐周震南暂时不要下床,有什么事等自己回来扶着他去。 

    周震南乖乖地点点头,翻身想找自己的手机才发现自己身上这一身都不是自己的衣服。 

    周震南躺在床上玩被子,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追回姚琛的机会。 

    “你昨晚把你的衣服给我穿了,你没冻着吧?”看着姚琛疑惑的眼神,周震南慌忙的解释道,“我我我,我只是看到你把昨晚穿的内搭搭在椅子上了,然后湿了。” 

    姚琛往周震南的盘子里夹了一个小笼包,周震南吃完他就给夹一个,吃完就给夹一个。 

    “吃饱了就去床上躺着吧,这几天你睡我卧室就好,我今天把客房收拾出来。那个房间太久没人住了,你过去我怕你会过敏。”姚琛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如果嫌我的被褥是用过的,我今天可以给你换一套。” 

    “不用不用。”周震南摆手拒绝,他巴不得躺在姚琛的味道里,“你别收拾了吧,太麻烦了,咱俩挤一挤就行。” 

    “没事。”姚琛拒绝的干脆利落,让周震南一时找不到理由继续劝他和自己睡一屋。 

    周震南躺在床上发呆,去年好像也是住在姚琛家里,姚琛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搭理自己,整个人蔫了吧唧的。 

    他突然想到当时在学校餐厅,姚琛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他说他也会累。 

    在厨房刷碗的姚琛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周震南,你干嘛?” 

    “姚琛我以后不任性了,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知道以前是我太任性不知道体谅你,我其实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做。” 

    以后。周震南咬牙切齿,再等等我还真怕你跟别人跑了,咱俩就没有以后了。 

    周震南表达决心之后,手能活动了开始烧水倒水刷碗,脚能动了开始扫地拖地。 

    某天早上,姚琛起床看到桌子上的煎蛋和热牛奶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周震南究竟想干什么。 

    姚琛自然舍不得这个小瘸子一瘸一拐的,还要做家务,不过周震南这也就是普通扭伤,男孩子,活动活动说不定好的更快。 

    烧烧水就行,拖地做饭这种需要长时间站立的活姚琛坚决不允许周震南去做。 

    直到某天早上,周震南拖着悠长的步子飘进洗手间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啥事没有了。 

    自己康复了,也就是说要回学校了;回学校就不能和姚琛住在一起了,不能和姚琛住在一起就没法追他了。 

    “脚好了就赶紧回学校吧,夏之光他们都挺担心你的。”姚琛给周震南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回学校之后,咱俩是什么关系?”周震南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问话的声音实在没有底气。 

   周震南不想吃了,他把两块排骨夹回到姚琛碗里,拍了筷子转身回了卧室。 

    想着明天就要回学校了,周震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枕边全是姚琛的味道,细细的包裹着周震南。 

    周震南溜进姚琛房间的时候,姚琛已经睡了。他的作息一向很好,比周震南这种猫头鹰生物钟来的有规律太多。 

    我来干嘛啊!周震南站在姚琛床边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钻进他被窝强行抱着他睡觉,把他晃醒告诉他老子喜欢你还是哭着说自己脚疼不想回学校。 

    最后,又怂胆子又小的周震南只是蹲在姚琛的床边,偷偷的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周震南刚转过身去,背后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等他回过头去,便被人拦腰拖到了了床上。 

    “你什么意思?”姚琛把周震南摁在床上,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周震南完全看不见姚琛的表情,也判断不出来他是生气还是生气还是……生气。 

    “就,就,就亲你一下。你又不会掉块肉!”周震南感觉自己脸烫的都可以煎鸡蛋了。 

    “为什么亲我?为什么不想分手?只是因为习惯了我的照顾吗?还是觉得我是一个你得不到的目标?”姚琛声音哑哑的,分不出他的情绪。 

    姚琛的不像周震南那样的小心翼翼,湿漉漉的吻带着主人特有的温度。姚琛吻的很急躁,粗暴的顶开周震南的唇齿,勾着他的舌头拉进两个人直接的距离。 

    “姚琛,姚琛。”周震南被亲的泪眼朦胧,搂着姚琛的头还是问出了他的问题,“你这是同意复合了吗?” 

    楼主:用一句话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那就是:错亿!周震南大冬天的非要穿低领吗!我不想看他脖子上的草莓!不想!一点也不想! 

    3L:实不相瞒,周震南那件低领毛衣我真的非常喜欢,有人可以帮我问一下在哪家店买的吗?我也给我男朋友买一件穿。 

    4L:我听说他俩出去比赛之后单独在G市待了将近一个月才回学校,说是周震南扭伤了? 

    7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说姚琛和周震南怎么可能分手!两个人肯定在姚琛家里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了! 

    10L:实不相瞒,我已经开始花呗分期付款了,如果不是我宿舍还有十五桶泡面,我这个月真的过不下去了。 

    13L:我还指望震南大哥给我还花呗呢!我这个月给我女朋友买生日礼物花去了我几乎全部的生活费! 

    让我自己激动一会!这篇文中间可能有一些小小的断层,因为它陪伴我跨了年又守了岁。 

    可想而知它经历了多么可怕的拖延症才和大家见面,写的我一本满足(我是觉得超级超级甜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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