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黄埔附近好的老中医谁知道?

体检价格:不同的医院、不同的套餐价格是不一样的,题主21,身体无异,一般体检的范围在800到2000元左右。

机构选择:优选部分公立三甲和专业体检中心供参考。

广东省人民医院体检中心

简介:广东省人民医院健康管理(体检)中心位于惠福分院门诊大楼一、二楼。体检业务以医院为依托,借助其医疗、科研、教学、预防、保健、康复等资源优势,致力于健康产业的建设和产业品牌的塑造。中心运用规范的管理、先进的医疗设备、精湛的诊疗技术、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及完善的体检后续服务为广大客户提供全面的、高质量体检以及健康管理增值服务。

中心根据不同年龄及群体需要,备有全身体检套餐-基础套餐、白领套餐、高级套餐、女士套餐等供体检者参考选择。关于单项疾病风险评估,我们准备了肺癌、慢性阻塞性肺病、冠心病、糖尿病、脑血管病、甲状腺疾病、肝癌、乳腺癌、宫颈癌、鼻咽癌、前列腺癌、消化道肿瘤、全身肿瘤筛查、肝炎等套餐检查,为有相应疾病倾向的人群进行筛查。

营业时间:周一至周五:8:00-11:00

医院地址:越秀区惠福西123号广东省人民医院惠福分院(门诊大楼一、二楼)

▼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简介:健康体检部成立于1987年,前身是华侨港澳同胞保健中心,随即开展体检业务,常规体检项目均在一层楼内进行,各专科检查及总检均由具有丰富临床经验的副高级以上技术职称的资深医师负责,保证体检质量,是广州市最早开展“一站式”服务的体检中心,也是广州市干部保健基地之一。主要负责广州市和部分省级领导干部、离退休干部的医疗保健诊疗,以及社会各界知名人士的特诊医疗,每年承担广州市高知高干、离退休等人群的体检服务。我院的健康体检中心以专业的专家队伍、精良的仪器设备与热情周到的服务闻名遐尔。2016年1月,我院收到广州市委保健办文件通知,在市区作为市重点干部保健基地。

医院地址:广东省广州市海珠区昌岗东路250号门诊部九楼健康体检部

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南方医科大学珠江医院体检中心

介绍:南方医科大学珠江医院体检中心设施齐全、仪器先进,设有接待室、候诊室、抽血室、内科、外科、耳鼻喉科、眼科、口腔科、妇科、超声检查室、DR放射室、心电图室一应俱全。主检医师由具有丰富经验的医师担任,确保体检的高标准高质量。

营业时间:周一至周五:8:00-12:00(抽血时间为10:30之前)

医院地址:广东省广州市工业大道中253号

▼广州美年大健康体检中心

简介:美年大健康广州珠江新城分院是经市卫生部门许可,以健康体检为主营、以健康管理为目标的一家专业体检机构,位于广州珠江新城花城大道86号高德汇2座3楼,占地面积4000多平方米。以实力雄厚的医师团队和进口国际化先进设备,承担个人及团体健康体检,建立健康档案,终生电子档案,并根据客户需求提供健康管理服务、健康讲座、体检报告解读、健康风险评估、健康咨询、健康干预、企事业健康顾问等项目。

营业时间:周二至周日:8:30-12:00

医院地址:广州市天河区花城大道86号高德汇2座3楼

广州美年大健康体检中心

▼广州爱康国宾体检中心

简介:广州爱康国宾体检中心(林和西中泰体检分院)隶属于爱康国宾体检中心,爱康国宾是中国领先的提供体检和就医服务的健康管理机构,是由爱康网和国宾健检组建成立的联合服务机构。依托旗下健康医疗服务中心、覆盖全国主要城市的合作医院网络和强大的客户服务体系,爱康国宾为个人及团体提供从健检、医疗、家庭医生、慢病管理、健康保险等全方位个性化服务,帮助其全面摆脱亚健康、预防慢性病、解决就医难,为根本提高现代中国人的整体健康水平和生命质量作贡献。同时,爱康国宾为保险公司和医疗机构提供第三方的健康管理服务以及客户关系管理的解决方案。

医院地址:广州市天河区林和西路中泰国际广场商场5层

▼瑞慈体检中心(广州天河分院)

简介:瑞慈医疗集团始于2000年,旗下涵盖医院、体检、养老、互联网医疗、诊所连锁五大板块,彻底打通大医疗产业链,致力于提供全方位的健康管理服务。公司致力于把国际先进的健康管理理念和方法系统的引进中国,并以“深度体检”为核心,为中高端人群提供从健康体检、健康档案管理、风险评估到健康指导的全程化深度健康管理服务。

营业时间:周二至周日:7:30--11:30(10:00前台停止登记接待)

医院地址:广州市天河区天河北路366号都市华庭三楼

瑞慈体检中心(广州天河分院)

澳门岛圣玛利亚堂濠生巷子镜门口有个米铺。铺子外,光亮毒热大太阳,他坐在板凳上;铺子里,阴暗潮湿檀木味,他爹“乌鸦眼”在盯账本,他娘在搓麻将。乌鸦眼是个算账的神人,他那双发黑的眼睛只需一看就能把每毫厘铜子儿理清楚,所以各家米铺掌柜都爱聘他算季账。他们本应过的好,然而,乌鸦眼病变的眼让他头颅疼的四分五裂,再加上老婆赌博收不住手,渐渐便家境愈下。

“你眼疾不甚好,眼白发黑的又多了,兴许菩萨庙里说的对,这小孩八字邪门,乌鸦命,是克父的孽子,得扔掉才能保平安。”内人摸麻将牌对乌鸦眼道。那时她毫无悲伤失去亲生骨肉的悲伤,喜笑颜开,全因她摸到了一张好牌:“碰,幺鸡——!唉!胡了!”

“卖给潮州帮吧,还能帮我们抵些赌债。”乌鸦眼道。

算盘噼里啪啦响,父母商计着,而他那时候刚换乳牙,对大人的心思一无所知,不哭不闹安安静静。而后,有个高大丰腴的外国女人来了,她穿着红裙子,口上涂着满满的红。她走到米铺前用葡萄牙语和乌鸦眼攀谈,乌鸦眼回了几句,之后他们就进去了。

算盘声停了,大太阳愈来愈烈,他依旧坐在板凳上等,一个穿黑漆漆长衫的人走来了,问“小孩你在做什么”,他回“我在等我爹”。黑长衫说“你爹在圣玛利亚堂等你,叫我领了你去”,他起身,跟着黑长衫去了。走到巷子口,他看见了那个外国女人,她亲切的蹲下身,说他“手脚健全,长得齐整”。说罢,黑长衫朝他头猛敲了一记,把他硬塞进麻袋里,他失去了意识。

黑暗里,他依旧听见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再睁眼,他发现自己被绑着,眼前有个脏兮兮的小孩脖子上套着绳索,像牲畜一样被人牵来了。那人是个抽大烟的水手,胳膊上有条蟒蛇文身。水手走去对一个洋人道:“这小孩能换多少押片膏子?他命里造孽,生的时候船翻了,黄大仙祠里算过,是水鬼托生的孽种,但也因这诅咒让他生来水性好,能下海捞蛤蜊。所以看在这份上,多加几个钱。”

洋人说他现在没货,但把这小孩卖给潮州帮就有押片膏子给水手了,水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算盘又响了,“啪啪”几下,洋人领了钱,水手拿了押片膏子,他们都高兴的走了。而后,他和那套绳子的小孩被人领过去跪下,给一个姓王的班头磕了头。

“从哪来?”王班头问。

套绳子的小孩记不得,他说“澳门岛圣玛利亚堂濠生巷子镜门口”。

“做什么?”王班头问。

他想不出来,套绳子的小孩说“和香港嘉宝神龙号的船工们一起捞蛤蜊”。

于是他们就有名了,一个濠镜一个嘉龙,显得随意又讽刺,没有任何美好的祝福,没有任何高远的期待。

“为什么我们会被扔掉?”他问嘉龙。

“因为命吧?”嘉龙说。

“我哪知道呀,濠镜,命就是命呗。”嘉龙说。

他们的名字是王班头取的,所以两人要齐齐管王班头叫爹。嘉龙什么都不记得,但就是嘴硬不叫王班头爹,被打了好几次依旧闹事,甚至还咬人;他规规矩矩叫王班头爹,但他生的记性过好,被灌了好几次迷魂汤药,醒来依旧清晰的记得澳门岛圣玛利亚堂濠生巷子镜门口有个米铺。可惜,潮州帮要的是愚昧服从的奴隶,被拐来的孩子一定不能犯两条事:一,不听话;二,太聪明,否则就会被杀掉。他和嘉龙两条都分别占了,所以王班头说他们不能留。船上有个林老头,说这两个孩子太小,按照帮派规矩应该让地藏菩萨决定他们的死活,王班头应允,于是他们就又被林老头带走了。

夜半,海浪阵阵,孤岛废墟上地藏王菩萨殿,断墙残瓦处有一天罗有一地煞,相传他们原为危害人间的魑魅,后为地藏王菩萨的佛法所慑服成为驾前护法。林老头在他们头上各请了三支香,烧了纸钱,拿着夹板咿咿呀呀用闽南语吟唱:

“地藏王显圣——天罗地煞冲灵——”

阴阳司公,虎头铡,引路童子...他们跪在地藏王像前,身上被泼满了血,意味“重生”。恐惧着,他抬头看见地藏王像前放着两口小棺材。林老头要他们摇签,“生”,就留在潮州帮,“死”,就被钉在棺材里。

“为什么我们要被送进棺材里?”嘉龙问。

“命是什么?”嘉龙问。

“我不知道,嘉龙,命就是命吧。”他说。

签子摇来摇去,噼里啪啦,林老头点了烧纸作法,在他们的头上缭绕。火星子掉下来,他们感觉到了灰烬的滚烫,还有绝望。他们想问地藏王菩萨“命是什么”,但地藏王菩萨只如泥胎木偶似的沉默。

“一百支签子里只有两只签子是生签,别摇了,提早把棺材口开了吧。”

王班头不屑,他们恐惧。林老头执拗,说“地藏王菩萨自会决定他们的命数,地藏王菩萨不会撒谎”。签筒子响,像发霉的算盘,噼里啪啦,掉了一个。又摇,噼里啪啦,又掉了一个。

一道惊雷劈过,地藏王被雷殿火照亮,天罗地煞狰狞着握紧风雨闪电。林老头拿起地下两个签子,转身对地藏王叩拜:

“生签!生签!两个都是生签!谢地藏王菩萨救命之恩——”

神必定是心软的,否则怎会连续从签筒里出两个生签?由此来,他开始相信自己的命了——来到潮州帮就是命。漂泊着,他和嘉龙被林老头带着,几乎没有怎么着过陆地,一直在海上漂泊,不知去了世界上多少地方。漂泊着,他们对潮州帮,王班头,包括林老头产生了难以根除的恨。

林老头古板严肃,不苟言笑。他教他们认字,教他们明事理,教他们“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但他们还是恨。他们对他恶言恶语,还骂他是“老不死的”,林老头不管,一如既往养着他们。后来,林老头抱来了一个襁褓里的女婴。说这是他唯一的孙女,以后他们三个要一起互相照料。

“抱抱她吧,濠镜,在这海上,她也是你与嘉龙的一个伴。”

林老头伸出手,他从林老头手里接过那小襁褓,嘉龙也凑过来看——

啊!多漂亮的一个小婴儿啊,简直像瓷娃娃一样。那长睫毛像小扇子,那眼睛像星星,那额头像象牙,那小脸像苹果...

“濠镜,你看,她在对我们笑!”嘉龙欣喜道,他伸出手,女婴也拉住了他的手指——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生命的希望。在暗不见天日的海里,每个人都险恶着嘴脸,但这小襁褓就像载着希望的诺亚方舟。一个婴孩来了,她对生活充满着好奇与期盼,那么天真,那么干净,那么光明。她不会对他们恶语相向,不会对他们拳打脚踢,她只会对他们笑,要他们抱,无条件的相信他们,依赖他们...

“她是我们的小妹妹,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她。”他对嘉龙说。

“是呀,她是我们的小妹妹!”嘉龙说。

一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他们长大了些,女婴也叫跌跌撞撞走路了,那是他们两个搀扶着教她的,而她学会的第一句话便是他们两个的名字,这更让他们感受到了彼此的生命的联结。他们分外珍惜这女婴,所以嘉龙总是抱着她,他也总是给女婴推摇篮。某个刮风下雨的夜,林老头说有事,就把女婴丢给了他们。兴许是雷声太大,女婴一直在哭,他们轮流抱着女婴,怎么都哄不住。他想女婴兴许是要她最喜欢的那个拨浪鼓,就让嘉龙去找,但嘉龙怎么都找不到。

昏黄的灯光,颠簸的船,女婴撕心裂肺哭喊,他手足无措。而后,他看见嘉龙拉开林老头柜子拿出一个签筒摇。噼里啪啦,签筒的声音和拨浪鼓一样,女婴止住了哭声。她笑着用小手抓签筒,嘉龙拿着签筒逗弄。突然,门开了,林老头走进来,厉声呵斥嘉龙为何动他的东西。嘉龙吓得手一抖,把签筒摔了。签子散了一地,他低头,看见了一个令他震颤的场景——

生签,生签,生签,生签,生签....签筒里的一百支签子全是生签...

林老头惊慌失措,他对地藏王菩萨大逆不道的谎言被戳破了。他佝偻着背,双腿颤抖的爬下来收拾签子,说那签子是别人的,但他全明白了——

他错了,心软的原来从不是神,是人,是那个一直对他们严厉管教,任凭他们恨,却又心甘情愿把他们拉扯大的林老头。并非所有人都是丑陋不堪的,而这世上也没有神,只有那些心软的人用自己的平凡之躯渡人...

原来这就是人性,肮脏又干净,黑暗又光明,卑鄙又崇高,渺小又伟大...

“林老头,你这样...被发现是要杀头的...”嘉龙看这签子,瞬时被眼泪刺红了眼。

“杀头就杀头罢,嘉龙,七老八十,死了无所谓,但你们得活下去...”

“不!林老头,我不要你死!”

他看见嘉龙抱着林老头哭,女婴也开始哭,弄的他也想落泪。泪眼朦胧中,他发现林老头变了,他成了一直病恹恹的,垂垂老矣的狮子,毛发苍白落尽了,只有无力的躯壳和骨架...

“林老头,你咋变成老狮子了...我是不是看花了眼...”

不止是他,嘉龙也说林老头变成了狮子。对此林老头没有作答,他叹息,说“看见人的动物相不是好事”。他摸着他们两个的脑袋,说他死不了,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看他们长大成人。

“濠镜,嘉龙,晓梅又要被送回台湾了...以后会接回来的...”

“为什么!晓梅为什么又要被送回台湾了——”

“革命...因为我...但是我会活着,晓梅也会回来...信我...”

女婴又被送走了,但后来长到五六岁的时候,她果真又回来了。所以,对林老头这“死不了”的诺言,他和嘉龙是深信不疑的,直到那天都如此——是啊,那天晚上,也不知是什么季节,船舱依旧闷热,他们三个还在睡觉。黑暗中,他听见晓梅的梦话,听见嘉龙在磨牙,还听见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不,那不是算盘,那是枪响。

他猛地起来了,下了架子床就推嘉龙和晓梅。嘉龙和晓梅迷迷糊糊揉眼睛,接着林老头就挑灯推开了门。他说船靠中国陆地了,让他和嘉龙赶紧带着晓梅往外跑,还把一张回乡证塞给了晓梅。接着几个日本兵就来了,架起林老头就往外拉,用日语吼问“放钱的保险柜到底在哪里”。

“太君们,行行好事,让我与孙子孙女做好交代,我马上就同你们前去——”

“阿公,你要去哪!”见日本兵不依不饶,晓梅被吓坏了。

“晓梅,你快和哥哥们走,阿公和他们去商量事情!你记住,阿公一直在,和你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一起在回乡证上的潮汕地方等你。等仗打完了,我们就一起回台湾!”

枪声越来越响,时不时传来人的尖叫。日本兵带着林老头走了,嘉龙见状赶紧带着晓梅收拾东西,而他却觉得不妙。一阵慌乱中他追了上去,但林老头却将他一把推开:

“濠镜,你信我,我肯定会活着...现在就是事情棘手些,我以后肯定能找到你们,你们也能找到我...莫担心...快走呀,濠镜!和嘉龙带着晓梅走!你们还小,还来得及自由!跑的远远的,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

主门被踹开了,更多日本兵冲了进来,他们带着沾血的刺刀和枪,青面獠牙舞弄着——

嘉龙拽住他和晓梅的手硬跑了出去,他们三个跑进黑暗,跑到极其窄小的巷子里。蓦然回首,他发现晓梅穿了红彤彤的嫁衣,穿戴着新娘的凤披霞冠,被嘉龙拉着手跑。

“王濠镜,跑!快跑!鬼追上来了!”

嘉龙拉着晓梅的手往前跑,拐进一个巷子就不见了,而他独自被留在巷子里,发现自己站在圣玛利亚堂前。圣母像悲悯着,沉默着,一众厉鬼扑上来,接着又是枪响——

“王濠镜,别管我,快跑!”王教官朝他喊。

“哐——当——哐——当——”

圣玛利亚堂的钟响了,他看见圣母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是个高大丰腴的女人,穿着红裙子,一步一步走下台,凄厉诡异的笑着,口红从一个耳朵根画到了另一个耳朵根。她拿着麻袋,一步步走向僵住的他,蹲下身,用巨大的手抚摸着他的脸,撑开了一只麻袋往他头上套。乌鸦嘎嘎的叫着,乱飞着,而他疯了。他知道王教官在身后被围住了,他知道匪徒用长棍棒砸了王教官的腿,他知道他应该去支援,但他根本动不了。麻袋扑上来了,宣判生死的神来了,他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

逃!逃!逃!红裙子,红嫁衣,圣母院,圣母像....错乱的场景间,林老头变成了王教官,他看见王教官被厉鬼们押上了刑场,他们举起枪,对准他——

梦醒了。一如既往的,他又做噩梦了。

枪响中他惊的浑身冷汗,他急忙起身,却发现嘉龙早已不见踪影。他推开窗想看看楼下情况,却听见王教官的熟悉的骂声:“王嘉龙!大清早不要拿长杆枪在江边乱打!”

“老王,我正练打靶呢!我们不是快要上战场了吗——”嘉龙声音充满兴奋。

“练个屁的打靶!黄埔不练偏要跑到老子的院子练!老子辛辛苦苦养了几个月的水鸟都被你吓飞了!王嘉龙——!别跑,给老子站着!”

站在窗边,他看见嘉龙跑的赛兔子,王教官拄着拐棍一蹦一跳,抄起一布鞋就朝嘉龙飞了过去,划了个精准的炮弹弧线把嘉龙砸了个闷头响。

“老王歹势的很,合着整条珠江都是你家院子!你是珠江的主子么?”

势均力敌,嘉龙来劲了,调笑挑衅的把布鞋回扔给王教官,王教官一听“主子”就要抄着拐棍打嘉龙。嘻嘻哈哈,闹闹哄哄,嘉龙和王教官俩人凑一起就是烛火引了炮捻子,噼里啪啦好一阵开战,再加上院子边的鸟乱飞,码头外的狗又叫,吵得和摔了锅碗瓢盆似的。接着,他又听见“砰”的一声,二层楼隔壁的窗户被拍开了,画匠顶着黑眼圈探出头,声音幽森冷冽:“王教官,你在干什么?”

“呀,你醒了!我...我喂鸟呢..”见画匠冷脸色,王教官怵的赶紧捡拐杖,满脸堆笑,“.嘉龙练打靶,我训训他...小孩不懂事...”

“莫生气,爷,消停消停,早饭马上就来了!”

画匠又甩了冷脸,王教官尬笑着朝画匠敬了个礼,赶紧拄着拐杖往厨房蹦。接着,一楼小书房也传出了动静。晓梅跑出来了,她扎着两个麻花辫,欢快的甩着手朝王教官喊:“老王!我们今天早上吃什么呀,我帮你烧炉子!小橘子在哪?我要和它一起玩!”

这院子真亲切真热闹啊,他是在做梦吗?

坐在园子里的圆桌边,左边是嘉龙,右边是晓梅。他们面前放着王教官煲的生滚粥,盘子里放着凉菜馒头。晓梅,画匠,王教官都开动了,嘉龙更是,都不拿碗,拿个盆就直接往嘴里扒拉。他刚吃完一个馒头,王教官又给他塞了一个:“濠镜,吃太少,还不如晓梅,大小伙这样怎么行?再来碗粥,我里面加鱼片了,今天刚在江里捞的,便宜又新鲜。”

在黄埔“偷师学艺”一段时日,王教官的厨艺突飞猛进,广东家常菜式做的相当好,煲汤蒸糕炖鱼炒菜都不在话下,甚至还能感慨出其中的门道学问。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粤菜是有大学问的。粤人耐心沉稳,就是因为他们肯花长时间大精力钻研煲汤熬粥这种生活学问。不信你瞧濠镜。”

耐心沉稳,也许说他这个粤人是行的,但说嘉龙这个淘里淘气的“百厌星”就不得行。

“谁帮你捞的鱼,你的水鸟兄弟们吗?把他们叫过来一起吃饭算了。”画匠不应和王教官的“人生领悟”,没好气道,“我最后和你讲一次,有我没鸟,有鸟没我,你看着办。明天大清早我再听见成群结队的水鸟叫,我就收拾东西走人。”

“那你晚上早点睡,别通宵画画不就行了?我想不通,你白天画和晚上画,到底有什么区别?你在广州过美国时区,总不能让所有人跟着你一起吧?”王教官不以为然。

“那干脆别过了,你和你的水鸟兄弟们睡码头,我搬出去找个桥洞过美国时区。我们互不打扰,怎样?”

“行啊,今晚我不但要码头边铺席子,我还要去桥洞检查你人到底在不在。”

“呵,十三点,狗起劲,蛮结棍哉?来,查!爱咋查咋查,吾将‘本田宅邸’四字大大贴桥洞上,还帮倷找个木板作斜坡嘞。倷王伯伯坐个轮椅来,别和煨灶猫拄拐子似的跳,淹珠江泡白沫子吾可不捞。”

“哟,又骂我?无所谓,我听不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气死你。”

王教官和画匠吵架是顶有趣的,和说相声落语似的。他本是低落,见这两人吵架就想笑,然而又不好意思笑。晓梅问他“老王和美术老师为什么吵”,嘉龙有一搭没一搭掺和了句:“两口子打架呗,不要紧,低头不见抬头见,最后肯定能和好。”

“老王戴戒指,他结婚了。”晓梅道。

嘉龙总是嘴比脑子快,一说“两口子”,他感觉不对,又说“像两口子”,感觉还是不对,解释来解释去,结果越抹越黑,最后他实在看不过,就提醒说是“好朋友”。

“对,对,是好朋友。哎,话说老王结婚了,那他老婆呢?老王,你老婆呢?”嘉龙问。

“在东京呢,隔一片海,远得很。”王教官喝了一口粥,“我在这边,她...呆家里。”

“你为什么不把她接过来?她一个人呆着难道不着急吗?你不想她吗?”晓梅问。

“她是个怎样的人?谈谈呗。”嘉龙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满脸嬉笑。

“从小相识的,脾气不好,尤其爱甩冷脸。她高高在上,我低声下气,可难伺候了。”

“啊?老王对象居然这么难搞?到底是什么人能克的住你这只老虎——她不会脾气比你还恶劣吧?你都够阎罗了,还要找个夜叉,真是了不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嘉龙感慨。

“哈哈,夜叉,说得好!可不就是夜叉吗?天天就知道刁难我!”王教官捧腹大笑,俨然借嘉龙之口出了气。

“老王,你喜欢她吗?”晓梅问。

“喜欢,喜欢的要死要活。要不然结什么婚?”王教官坦然自若回。

“哇!好幸福!美术老师,你结婚了吗?”晓梅惊喜,她连忙问画匠。

“是啊,先生,你结婚了吗?你气质这么好,还是大画家的,找的对象肯定比老王那个强多了。本田太太是不是很贤惠?我觉得是做饭洗衣带孩子一手包的那种——”嘉龙附和。

那时,他注意到了画匠闪烁的眼神和困窘的表情,以及那掩藏着的狼狈与难堪。和嘉龙晓梅不同,他是成熟的,聪明的,敏锐的,他多多少少是知道的,而画匠这表现更加佐证了他的猜测。他伸出手,朝嘉龙和晓梅的额头各弹了一记爆栗,笑道:

“嘉龙,我们都要被黄埔开除了,你还有心思谈这个?不如想想以后。晓梅,你也是,嚼闲话是坏毛病,别人不说的隐私,就不要乱问。王教官,你什么时候去见廖广智总司令长?”

“吃完早饭就去,濠镜,你随我一同去吧,继续翻译,顺带做些文书工作。”王教官回。

“老王,你进城玩为啥不带我?你偏心濠镜!他又是课代表又要和你进城玩!”嘉龙急道,“带上我呀!你都瘸腿了,我背你进城!”

“还背我进城?你这负心崽子背了,怕不是要一个后空摔把我扔江里!你有事的,嘉龙,你今下午要去找顺子,到时候你得跟着他上前线冲锋。那时正儿八经让你开枪,你可别怯。”王教官拍了嘉龙一记烧脖子,嘉龙龇牙咧嘴用手捂,信誓旦旦对天发誓:

“瞧你说的,老王!苍天在上,我才不怯,我怯我就跟你姓——不对,我好像本来就和你一个姓....我怯我就是龟儿子,我认你当老子,行了吧?”

“哈哈,这可你说的,好大儿,到时候让爹看看你枪打的准不准。”

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这一桌饭就吃完了。收拾碗筷的时候,画匠拉住他,对他说“谢谢”,他摇头,说“他才是那个应该道谢的人”。

“濠镜,走吧,否则要赶不上船了。”王教官叫他。

他向画匠点头示意,之后就匆匆随王教官出门了。嘉龙依旧在抱怨,晓梅也嚷嚷着要去,王教官说等回来给他们带些城里吃的玩的,这才安生。

“嘉龙年岁和你差不多,但还是个半大毛孩子,你俨然是个大人了,濠镜。”

走在路上,王教官对他道,他不置可否。到广州市政府办公大楼,一步步搀扶王教官走上二楼,他看那光鲜亮丽的建筑,心中觉得怅惘。会议室里,廖广智和剩余的人都在等,终于,门开了,王教官拄着拐杖进了,向廖广智与其他人行了军礼,而后入座,濠镜带着纸笔坐在他身边。

“王教官,带伤病还要你剿匪,着实是对不住,不过当下潮州帮肆虐危急,我也再无他法。听张小顺言你是土匪专家,以前在东三省就给张作霖收编过马匪,在江浙亦是,如今潮州帮,你怎得看?”

“谢廖司令长高举,谈到剿匪,我想核心都在这‘匪’字上了。匪者,非者也,故要剿。然而,您瞧,非字外面没有框死,留了条活路。按照从古至今的安抚政策,对待投降的匪寇要给一条出路;而匪徒中那些被逼为寇的老百姓,更是得安排明白。所以依王某看,剿匪终点不在剿,而在‘安’。由此在剿匪前,我们定要先商议如何‘安’匪。匪不安,则不可剿——”

王教官和廖广智谈,他记录,时而翻译。廖广智说的潮汕话直又冲,他得寻思怎么给王教官文雅些翻译,而王教官说的,他也得琢磨怎么让廖广智听明白。就在这过程里,他发现王教官好像不是他想的那种“大老粗”。王教官知道的很多学识,都是他不曾知道,甚至闻所未闻的——比如就训练新兵上战场剿匪实践的问题,王教官说了句“学不躐等”,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甚至连听都没听过。就军晌分配,王教官说了句卢梭的“把利益给予不应得的人,那就是破坏了公正的秩序”,他也不清楚。

又是摇头晃脑的古言,又是虚头巴脑的洋文,廖广智一听,说“王秀才肚子里的墨水真是多的很,就不知道可否是纸上谈兵”。这么一说,台下的其他人也开始叫“王秀才”,还开始质疑“以安匪为重,是否会让匪越来越猖”。

这是有趣的,因为廖广智就是广东潮汕秀才出身,现在他反倒叫王教官是“秀才”。王秀才,王阎罗...这两个矛盾的形象都集结在了王教官身上——在那时,他突然对王教官产生了好奇,他好奇他的过往,他的经历,他的想法,包括他信不信“命”...

他正听着,坐席间一句呛着辣味子的四川汉话彪了出来:“後哟,好滴很嘛,粤人神戳戳,算计,日迷鬼眼滴招数耍,剿匪咋滴能先安?我们川人打川匪四五六年,都是剿完再安,从未安完再剿!”

“李定川司令长,粤匪和川匪不得同等而语。一个是海寇,一个是山贼,一个是精装部队,一个是零散帮派。剿匪也要因地制宜——”王教官回道。

“什么因地制宜,老子看就是软骨头!我们川军就是看不起粤军。你们都叫川人儿郎‘棒棒军’,没铜板儿没装备,挨饿受冻,到头还得被收编。那又怎样?我们棒棒军有血性,杀敌无数,粤军呢?蒋委员长嫡系,装备最多,军晌最多,作风最零散,战斗力最底下,臊皮!我看粤人也是,骨头啪叽叽,跪在地上,丢的地最多...澳门呵,香港呵,还有好些地,全是洋鬼佬的。干脆整块广东都划给洋鬼佬算求了!”

接着,会议室里又出了好些附和的四川口音,话里话外全是“粤人软骨头”,“粤军软骨头”。廖广智和王教官都在解释,但是李定川就是不饶人。他听着,终于忍不下去了,愤怒的站起来说道:

“澳门香港等地丢给洋鬼佬,又不是粤人主动拱手让出去的。若是中国强盛些,这些地方怎会丢?粤地是南海最先开门户的,当然被逼的最先丢地了!你以为我们不想收回来?你怎得说我们粤人是软骨头?”

“後哟,你是哪来的粤军新兵蛋子,说话温吞吞,发火都没得底气。瞧瞧,粤军好儿郎——”

李定川嘲讽,他本来还想争辩,却被王教官强行按住。王教官满脸笑意,像和事佬似的站起来道:“先勿要争吵嘛,各位。总之,王秀才带兵是肯定信得过,这点你们定心,至于具体剿匪计划怎样,我们还能商定。”

又是好些磕磕绊绊,剿匪商定会结束了。出了门,王教官拄着拐杖下楼梯,他依旧搀扶着,对那些川军憋着一口胸中闷气。王教官安慰,说这些川军都是之前军阀混战留下来的残队,被粤军强行收编了。而那李定川丢了指挥权,也丢了司令长的位子,心中不服气,就拿剿匪这事当出气筒撒火,之后剿匪,他们还要和李定川及其部队共事,所以得沉下心。

“我不想和那些川军一起打仗!那些人话里话间说我们粤人软骨头,分明是对我们有偏见——”他埋怨道。

“我清楚,但到时候他们会打破偏见的。濠镜,你也是,莫要带着偏见的框子与人共事。你在川军部队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王教官道。

“王教官,你之前谈的那些知识,都是哪学来的?”他问。

“自己看,别人教咯。”王教官见惯不惯。

“可是王教官,知识是昂贵的,教育是具有阶级性的...能知道这些的,一般都出身富贵,不是百姓阶级。我能看得见,你和我,嘉龙,晓梅,包括画画的先生,都不是一个阶级。”

“啊...你这样想吗,濠镜...确实...知识确实是昂贵的,教育确实是具有阶级性的...但我和你们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分别。”

王教官本想反驳他,但沉思半晌还是无奈,而他没有继续和王教官讨论教育的话题,反而开始追问王教官的过往,问他是怎么在奉天做了参议,又在江浙做了督统。

“一时半会讲不清啊。管这些做什么?过往皆云烟,我现在是王教官。”

“那王教官,你信命吗?”他问。

“命?命这玩意就是拿来拼,拿来斗的,管什么七七八八的,老子的命老子说了算。濠镜,你难道信命?唬人的玩意罢了。”

王教官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却沉默,因为他不知如何分辨这命的真假。

“我...我信命。我觉得我怯懦,是命该如此...如果我那天不要逃——”

“哎呀,濠镜,我的王濠镜!你真是生了乌鸦眼睛!你双眼何止是敏锐,我看你就是敏锐过头了。因为你生的聪明,什么事情都一笔一笔记着,忘不掉,所以才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又不怪你,你老提这个干什么?你学嘉龙,心眼放大,该吃吃该睡睡,别想太多。接下来我们就去打仗了,赶紧趁着这几天空闲多玩玩。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老王兜着呢!”

天塌下来还有老王兜着,他能相信王教官吗?

直觉上他确实相信,但想到林老头,他又觉得惶然哀伤,最终又不敢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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