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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邻居是妖怪》作者:天下霸唱
天下霸唱说:这次不是写小说、讲故事,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离奇诡异事件,有七分真实、三分传奇。从天津子牙河旧桥墩子里封着的僵尸,到公司的夜半闹鬼事件;从韦陀庙的耗子避乱搬家,到我那“宅仙”托生的妖怪邻居,件件都是耳闻目见、亲身所历,在此如实叙述。其实,正是这些离奇精彩的元素成就了当年《鬼吹灯》的写作素材,此次翻开这本书,传奇即将揭晓……
  第一章 北大荒狼灾记  【一、失踪的柴火】  、1968三届初、高中毕业生,合称“老三届”,这些学生离开学校之后,基本都当了知青,白旗是其中最早的一届。那年高中毕业就闹起了“文化大革命”,他和小地主、陆军儿三个人,由于家里出身不好,一不能进工厂,二不能参军当兵,只能响应伟大领袖号召,到北大荒参加生产建设兵团开荒耕地。白旗管种地不叫种地,自嘲地称为“修理地球”。  白旗在体校练过几年武术,胆大主意正,自认为名字取得不好,投降才举白旗,所以他很讨厌人直呼他的姓名,总让大伙管他叫白胜利,说是姓白名旗字胜利,那些人却起哄说你胜利了也是白费。  白旗是小地主等人的大哥。小地主大号朱向东,是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平时又懒又馋,好勇斗狠,很讲哥们儿义气。陆军则是个近视眼,平时爱看闲书。哥们儿之间叫名字习惯往小处叫,后面加儿化音,叫成白旗儿、小地主儿、陆军儿,但是不熟的人要这么叫可不答应。  相同的命运让三个人成了难兄难弟,在前往北大荒的途中拜了把子。没到北大荒之前,哥儿仨以为有田地乡村,可以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半军事化的兵团还有机会打枪,想象得挺好,可到地方一看眼泪儿差点掉下来,眼前的景象是“百里无人断午烟,荒原一望杳无边”,莽莽苍苍的湿沼泽地不见尽头,又有兔子又有狼。  这里接近中俄边境,北宋时完颜阿骨打的女真部落在此渔猎为生,后金八旗也是从这里发迹,龙兴入关建立了满清王朝,然后把这大片的荒野和原始森林保护了起来,打猎放牧种地都不允许,千百年来保持着古老蛮荒的状态。20世纪50年代开始,有屯垦戍边的兵团在这开荒,以师团连为单位,各有各的区域。  生产建设兵团是半军半农,白旗等人参加了简单的军事训练之后,被分在了西北方最荒凉的17号农场。说得好听是农场。实际上连所像样的房屋都没有,地上掏了几个洞打上夯土叫“地窝子”,睡觉就在这种地窝子里,编制只有一个班,每天的任务是挖渠排干沼泽。由于中苏关系恶化,北大荒的生产兵团都要装备武器,所以除了锄头铲子之外,还配发了几条步枪和少量子弹。生活条件极其艰苦,最可怕的是附近还有狼出没。  白旗这个班里的人,偶尔会在荒原深处,看到一两只狼,据说以前有狼群,前几年打狼运动,狼群让边防军给打绝了,剩下的狼已经很少了,即使是这样,晚上也没人敢出去。如果是白天遇上狼,就用步枪打,兵团有兵团的纪律,可以用子弹打狼除害,但是不能为了改善伙食打野兔。  那一年寒冬将至,班上总共十个人,连部下令撤走了六个人,因为天太冷地都冻住了,没有活儿可干,要等春天开了江才陆续回来。解放前山里的胡子,以及以放排淘金为生的人们,大多迷信天相地相,通过观察山川江水的变化来趋吉避凶。春天松花江解冻时,可以站在岸边看是文开江还是武开江:文开江是指江上的冰层逐渐融化,过程缓慢;武开江则是江上起鼓,大块的冰排堆叠碰撞,声势惊人,据说那是老独角龙用角划开的。那时的人们相信武开江预示着好年头,四方太平,五谷丰登,这叫天有龙助,一龙治水好,龙多了反而不好。文开江说明春脖子长,春脖子长意味着无霜期短,这在高寒的关东,会直接影响农作物的收成。  班上还要留下几个人守着农场的重要设备,白旗和陆军被选中留下,小地主要讲哥们儿义气,也要跟着兄弟们留在17号农场,班里还有个从北京来的女孩,老北京管漂亮女孩叫尖果,兵团的这些人也跟着这么叫,她作为班上唯一会使用电台的通讯员,这一年也留在了17号农场。她前些天收养了一条出生没多久的小黑狗,这片亘古沉睡的茫茫荒原上,只有这四个人和一条小狗相依为命,每天除了外出巡视,最重要的事就是用木柴取暖。这个冬天冷得出奇,虽然还没下雪,但从西伯利亚过来的寒风带着冰茬儿,让人感到无法抵挡。  连长过来时告诉白旗等人:“一旦遇上风雪,就猫在避风的地窝子里,能不出去就别出去,地窝子虽然原始简陋,但底下有土炕,烟囱从地面露出去,烧热了呼呼冒烟,要轮流盯着,不能让土炕里的火灭了,还要时不时出去清除积雪,以防地窝子的出口和烟道被埋住。”  眼瞅着气候变得越来越恶劣了,厚重的铅云从西北压来,白旗立即给几个人分了工:尖果负责伙食,等寒流一来刮起雪暴,一两个月之内断绝交通,储存的粮食有限,万一不够吃了,打猎都没处打去,那就得活活饿死,所以每个人每天的口粮都有定量;白旗自己和小地主的任务是清雪及生火添柴,天气好的时候尽量去打几只兔子冻起来当粮食;陆军负责文化生活,每天给大伙讲一个故事解闷儿。  陆军面露苦色:“兄弟是看过几本杂书,可在北大荒待了一年多,你们天天让我讲,我肚子里那些的零碎儿早掏光了,实在没得可讲了,现编也编不出来呀。”
  小地主儿嘬着牙花子说:“陆军儿你小子不识抬举,二分钱一斤的水萝卜,还拿我们一把?”白旗点头说:“没错,别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你要是觉得讲故事辛苦,那从明天开始,你去外面捡柴火去。”陆军体格瘦弱,忙说:“不行不行,雪下得这么大,上哪找柴火去,我还是接着主抓思想文化工作算了,一会儿给你讲讲雷锋同志的故事。”小地主说:“雷锋同志的故事咱太熟了,不就是背老大妈过河吗,这还用得着你讲啊?”陆军说:“雷锋同志的事迹多着呐,他小时候放牛让地主家狗给咬过,这事儿你们不知道吧?”小地主说:“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可要这么论,雷锋同志就没有鲁迅先生牛逼了,鲁迅先生遇上胡同里的狗都要骂——呸!你这条势力的狗!”这时尖果说道:“咱们玩笑归玩笑,可我看这两天木柴用得太快,白旗儿你也得省着烧,要不然真要冒着风雪到荒原深处找木柴了。”陆军附和说:“我今天上午去看过,储备的木柴确实不多了,据说这北大荒的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咱们连个屋子都没有,再没了木柴烧热地窝子,一晚上过来那就冻得直挺挺硬邦邦了。”  白旗一听这话也开始担心了,前些听从这里经过的蒙古族牧民提起,看天兆今年将是百年不遇的酷寒,到时候漠北的冷风一起,这荒原上就会刮起“闹海风”,那是打旋的强风夹着暴雪,这种风刮起来的动静像疯狗狂叫,一连多少天都不停,要找木柴就得去沼泽湿地与森林交界的地方,遇上那么恶劣的气候,出门走不了多远这条小命就交代了,怎么找木柴取暖?况且天寒地冻积雪覆盖,也根本不可能找到木柴。  四个人这才意识到遇上大麻烦了,趁着风雪未至,冒着遇到狼的危险,到荒原深处收集木柴,回来的路上还说,之前储备的木柴很充足,都是小地主儿烧得太快,要不是尖果发现,等到雪暴来临,大伙就得在地窝子里等死了,这次太悬了,今后一定不能如此大意。没想到转天起来察看,木柴又少了很多,小地主急得直跺脚,脑袋上都冒汗了,他敢向毛主席发誓绝对没用过这么多木柴,这不是见鬼了吗?  陆军多了个心眼儿,当天给储存的木柴做了记号,等到第二天一看,果真少了一小堆儿。  四个人面面相觑,心头涌起莫名的恐惧,储存过冬的木柴怎么会不翼而飞?莫非是被人偷走了?可木柴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与其来偷还不如自己去捡,再说这17号农场周围全是没有人烟的荒原,哪里会有偷木柴的贼?  不管是闹鬼还是有贼,这一天少一小堆木柴,十天半个月下去,白旗等人就熬不过这百年不遇的严冬了,那真是土地爷掏耳朵——崴泥了,四个人只好把木柴搬到隔壁的地窝子里,这天夜里都是格外留神,将压好子弹的步枪放在旁边,睡觉时也不忘睁着一只眼,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木柴总不可能自己长出腿儿来跑掉。  荒原上的地窝子三个一排,底下的土炕相通,通过烧柴的位置不同,可以控制加热的区域,尖果一个人住在左边那间,当中是白旗等人,右侧用来存放木柴和食物,夜深人静的时候,白旗听到右边那个地窝子里有轻微的响动,一听就是有人在挪动木柴,他赶紧睁开眼,轻轻推醒小地主和陆军,三个人顾不上穿衣服,只把皮帽子扣在脑袋上,抄上步枪,蹑手蹑脚地来到外面,见旁边那处地窝子的门板开了条缝,打开手电筒往里面照的时候,正赶上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用嘴叼着木柴要往外溜,那狐狸在暗处突然被手电筒照到,双眼顿时放出两道凶光。  【二、向风中逃亡】  17号农场存放的木柴,总是无缘无故地减少,白旗等人夜里前去捉贼,打开地窝子的门,发现竟是只大狐狸在偷木柴,当时就醒悟过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咱还得先往前说。  大概是一个多月以前,秋天的北大荒,是色彩最丰富风景最美的时候,广袤的原野上黄的黄绿的绿,远处与原始森林交界的地方层林尽染,蓝天白云之下,像油画一样迷人。那时有牧区上的几个女知青,到17号农场探望同学,一看这景色就不由自主地陶醉了,在荒原上走出很远。  17号农场的位置有些特殊,位于北大荒地图上凸出的部分,西北是漫长的国境线,东面与原始森林接壤,西侧跟大漠草原临近,往南是无边无际的荒原湿地。那时候中苏关系非常紧张,战争一触即发,不过这里全是沼泽湿地,人都过不去,苏军机械化部队更是无法行动,所以17号农场没有后撤,只是留下的人仅有十几个。  几个女知青不知道危险,在荒原上越走越远,快到原始森林了,也是命大没遇到饿狼,反而在草丛深处发现了两只刚出生的小狗,睁着两对黑溜溜的大眼睛,见了陌生人显得很惊慌,女知青爱心泛滥,抱起来就舍不得撒手了,抱回地窝子想过几天带往牧区,没想到捅了大娄子。  这17号农场只有一个班的人,编制却是一个排,排长是50年代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头一批来北大荒开垦戍边的,对荒原和森林里的事很熟悉,听到这个消息,立时吓了一跳,以为女知青们捡回来的是狼崽儿,急冲冲过去看了一眼,原来不是狼崽子,也不是什么小狗,而是两只小狐狸,看样子生下来不到半个月。  排长心里“咯噔”一下,命令女知青们赶紧把两只小狐狸放回去,几个女知青软磨硬泡苦苦央求排长,表示一定好好喂养小狐狸,等长大了再放归森林,排长不通情面,把脸往下一沉,将她们几个人带到外面,说明了这件事儿的利害关系。狐狸不是狗,养不起来,另外小狐狸丢了,大狐狸肯定要报复,狐狸不仅报复心强,也极其狡猾,不要自找麻烦,排长说如果不把小狐狸送回去,就要报告上级。几个女知青委屈得掉下眼泪,没办法只得准备把小狐狸送回去,谁知再进地窝子,一看这两只小狐狸已经死了,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也可能是不适应环境。
  排长见状也觉无奈,只好让人把小狐狸远远的埋了,这几个女知青惹完祸捅完娄子就走了,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狐狸却盯上了17号农场,它通过气味认定,杀死两只小狐狸的凶手,就是住在地窝子里的那些人,经常围着地窝子打转,把农场里几只下蛋的鸡全咬死了。排长也急了,知道这仇疙瘩解不开,只要那大狐狸没死,就会不断地展开报复,他向森林里的鄂伦春猎人借了两条猎犬,带上步枪骑马追击这只狐狸,一连追了三天三夜,步枪和猎犬让狐狸疲于奔命,最后也不知是死是活,从此消失在了荒原深处,反正再也没在17号农场附近出现,大伙都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谁曾想这狐狸趁着17号农场人员减少,防备松懈的机会,又溜了回来,它似乎知道步枪的厉害,不敢正面出现,暗中把储备过冬的木柴,一根一根叼走,倘若白旗等人再晚发现几天,大风大雪一来,就得眼睁睁地等死了。都说狐狸狡猾阴险,没想到会狡猾精明到这种程度,不知狐狸是怎么想的,居然明白地窝子里的人依靠木柴活命,没了木柴就得冻死。  这念头在三个人脑中一闪而过,又是骇异又是吃惊,就这么一愣神的瞬间,那只老狐狸体形虽大,却轻捷灵动,如同背上插翅一般,“嗖”的一下,从白旗等人的头顶蹿了过去,等这三个人回过神儿来,狐狸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身后数丈开外了。  白旗心说不好,这狐狸都快成精了,存心想要我们的命啊,倘若让它从容脱身,往后还指不定生出什么变故,想到这跟小地主两人转回身形,端起步枪就要射击,结果忙中出错,枪栓还没拉开,又手忙脚乱地去拽枪栓。  那狐狸一看步枪,也心惊胆战,恨恨地盯着白旗等人看了一眼,抹头飞奔而去。  白旗等人又生气又着急,但也知道狐狸逃得太快,等拉开枪栓举枪瞄准,对方早就跑得没影儿了。老排长经验那么丰富,使用半自动步枪,骑着马带着猎犬,追了好几天也没打死这只狐狸,可见其狡诈灵活非比寻常,这个冬天算过不踏实了。  正在此时,夜幕下突然跃出一个黑影,借着月色看是条大黑狗,额顶生有一道红纹,头脸似熊,声如虎吼,斜刺里扑倒了狐狸,露出刀牙张口便咬。  那只大狐狸只顾向17号农场地窝子里的人报复,黑狗又是从下风口忽然出现,猝不及防被对方扑个正着,但它老奸巨猾,身躯灵敏,倒地后并不急于起身,因为一起身便让黑狗顺势按住了,它就地连续翻滚,等黑狗咬到空处,狐狸也已腾身而起,它看出这黑狗凶恶,毫不犹豫地狂奔逃命。那大黑狗一咬未中,虎吼一声再次向前蹿跃,它这一蹿后发先至势如猛虎,狐狸发觉不妙,电光石火见突然转折,又让黑狗扑了一空,这几下兔起鹘落,把白旗等人都看得呆了。  尖果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拎着棍棒出来察看,月光从浓厚的乌云缝隙中透下,在莽莽荒原上,黑狗和狐狸展开了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逐,犬类与狐狸生来就是天敌,那条黑狗凶猛顽强,狐狸则凭着老道的经验临机生变,好几次眼看要被黑狗扑住,它却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逃离,每次都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可那条大黑狗捷如虎豹,狐狸也无法彻底摆脱,只能在死亡边缘拼命地兜圈子,随着气力渐渐消耗,终归会被黑狗咬死。  白旗等人认识这条大黑狗,前些时候转场的蒙古族牧民路过17号农场,有条叫“乌兰”的大牧羊狗生下狗,牧民们要长途跋涉,带着刚断奶的小狗不方便,暂时托付给尖果照料,等转年开春了再领走,这小黑狗圆头圆脑,长得和小熊一样,这个季节的北大荒万物沉寂,每天和小狗玩耍,给白旗等人增添了不少乐趣,但是想不出乌兰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事后看到乌兰脖子上拴的羊皮上,画了一些图案,蒙古牧民不识字,画了图给白旗等人传递信息,大致是说乌兰不放心小狗,蒙古牧民也觉得17号农场深处荒原,仅有几个年轻人留守很不安全,就让乌兰过来,与17号农场的人一起过冬。  乌兰在蒙古语中是红的意思,也是那个年代最常见的名字,它来的时候,恰好撞上狐狸要逃,当即扑上前来撕咬,那老狐狸百密一疏,万没想到17号农场里会有这么凶悍的巨犬。这大黑狗非是寻常的猎犬可比,据说是蒙古大军远征欧洲的时候,从西伯利亚雪原上找到的犬种,血统非常古老,三只围攻可以将一头重达千斤的大熊撕成碎片,生存在条件最恶劣的西伯利亚,当地猎人常带这种巨犬打熊,统称猎熊犬。  猎熊犬乌兰接连不断地凶猛扑咬,让老狐狸气都转不过来,眼看就要被乌兰的牙刀插进喉咙,白旗等人在旁看得真切,一同振臂高呼,谁知狐狸奸猾已极,趁黑狗下扑之际,突然将尾巴移开,露出腚下那个小窟窿,“噗”地放出一团绿烟。它在荒原上常吃一种罕见的浆果,放出这团臭气,让人闻到就会心智迷失,狗的嗅觉最为灵敏,一旦嗅到鼻子里,不论如何训练有素的凶猛猎犬,也会当场发狂,转圈追咬自己的尾巴,只是狐狸的臭腺需要积攒一两个月,也不是时时都能找到那种浆果,因此不到穷途末路,绝不敢轻易使用。
  老狐狸此刻让黑狗追得躲没处躲藏没处藏,被迫放出臭烟阻敌,黑狗乌兰在草原上咬死过许多狐狸,从没碰上过如此难缠的对方,它也识得这臭烟厉害,急忙跳到一旁躲避,狐狸缓了口气儿,飞也似的一路狂奔而去。  白旗等人知道老狐狸报复17号农场,乃是事出有因,多少对这老狐狸有些同情,这次对方死里逃生应该领教了厉害,这辈子也不敢再来了,毕竟冤冤相报没个完,于是喝住了黑狗,不让它再去追赶了。  苍穹笼罩下的荒原西风凛冽,呜呜咽咽的声音犹如狼嚎,白旗等人只戴了皮帽子,身上衣衫单薄,这时已冻得上下牙关厮打,带着黑狗回到地窝子,乌兰见了小狗又舔又蹭,着实亲热了一番。四个人在煤油灯下看了蒙古牧民捎来的消息,有这么大的黑狗在17号农场守着,确实不必担心那只老狐狸再回来骚扰了。  那只老狐狸被吓掉了魂,它脚下毫不停留,在漆黑无边的荒原沼泽,穿过刺骨的寒风,不停地向国境线方向逃窜。  【三、围攻17号农场】  老狐狸逃跑之后,17号农场附近就没了它的踪影,北大荒的气候日趋寒冷,西北的天空积满乌云,零星的雪花开始飘落,猛烈的寒流,正从西伯利亚源源不断地涌进东北。据蒙古族懂得看天象的牧民说,将会有百年千年才出现一次的奇寒,一场罕见的暴雪来得又快又突然,西伯利亚已在几天之内不知冻死了多少牲畜,随着暴风雪迅速逼近北大荒,用不了多久,这广袤的荒野也将被冰雪覆盖,交通和通信可能会完全中断。  白旗等人在17号农场的地窝子里,持续添柴烧热地炕,抵挡这滚滚而来的寒流,当天晚上小地主提议要包饺子,其余三人一致响应,天冷出不去,整天闷坐发呆,包饺子最能打发时间,在北大荒吃上一顿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就等于过年了。  大伙商量吃饺子的事挺高兴,可是大黑狗乌兰却坐卧不安,用脑袋顶开门,两眼直勾勾盯着空寂的荒原处低吼,一开门冷风呼呼地往地窝子里灌,小地主连声叫冷,忙将黑狗赶走,顶着风雪用力把门关紧了,但黑狗一夜都不安宁,在地窝子里不停转圈,白旗等人都感到有点奇怪,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说那老狐狸溜回来捣乱,黑狗也不至于显得如此紧张,或许是这百年不遇的暴风雪逐渐逼近,让狗都觉得反常了,没办法只好暂时将它关到旁边的地窝子里。  转天外面刮起了闹海风,荒原上涌动着一团团弥天漫地的大雾,那都是强烈气流卷起的雪雾,对着17号农场席卷而来,白旗等人忙着准备包饺子,本来是打算留着过年再吃,实在等不及了要提前开动,但是不敢忘记到各处巡视,整个17号农场,有前中后三排地窝子,住得下二十来人,烟道露出地面,如同耸立在荒原上的墓碑,最后面的一排地窝子是仓库,存放着不少农机具。留守人员的主要任务是确保安全,在暴风雪到来之后,防止雪积得太厚,把地窝子压塌了,在三排地窝子东侧,还有一座很大的屯谷仓,干打垒的夯土墙,里面是堆积成山的稻草,以及装满了草籽的大麻袋。  下午两点来钟的时候,尖果留在地窝子里煮着饺子,白旗三人到外面抽烟,顺便巡视一下各处的情况,望到远处白茫茫的一片,估计这股从西伯利亚平原上吹来的暴风雪,夜里就会将17号农场吞没。  白旗抱怨说:“这鬼天气突然就变得这么冷了,出门站不了多久就能把人的耳朵冻掉,可也不能在地窝子里撒尿,要是出来撒尿,那尿也得冻成冰柱子,到时候还要拿棍敲。”  小地主拖着两条冻住的鼻涕挖苦说:“白胜利怎么你天天叫苦,战天斗地是咱的光荣传统嘛,反正咱的木柴保住了,天冷就把地炕烧热点,咱回去吃完饺子,半夜听着外面呼啸的风雪,我再给你们讲段《林海雪原》,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当然了,假如有点酒就更好了,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喝点酒也能有效驱寒,假如大黑狗再从雪窝子里刨只兔子出来,咱烤着兔肉下酒,那得是何等美味啊?俗话说烟酒不分家,假如班长藏起来的那条战斗香烟,能让咱们误打误撞给翻出来,一边抽着战斗烟,一边啃着兔子腿儿,喝几盅小酒儿,最后再吃尖果煮的猪肉白菜馅饺子垫底儿,这小日子就没得比了。”  陆军听得悠然神往,忍不住补充道:“吃饺子必须配大蒜啊,假如再找几瓣大蒜,然后把炕烧热了,沏一缸子大枣茶,哥儿几个半躺半卧,喝着茶抽着烟,《林海雪原》这么一讲……”  白旗笑道:“我说二位,咱大白天的就别说梦话了,有句名言说得好,失败是一切成功之母,我也送给你们两位一句,假如是所有操蛋之父。”  陆军仔细一琢磨,此话说得太有道理了,就问白旗:“这是谁说的?”  白旗一拍胸口:“我白胜利说的!”  话音还未落地,忽见一只野兔满身带着白霜,没头没脑地奔向白旗等人,野兔一旦离了自己熟悉的地方,逃起来往往不顾方向,常有狂奔中撞到大树上撞断脖子而死的兔子,这只野兔一头撞在了小地主腿上,当时就懵了,小地主不顾寒冷,摘下皮帽子一下扑住野兔,揪着耳朵拎起来,乐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抹了抹鼻涕对白旗和陆军说:“你们俩刚才谁说假如是一切操蛋之父?”  白旗和陆军两个人觉得,野兔奔跑中撞上人事出偶然,不过小地主的运气未免太好了,正纳闷儿的时候,又有两只野兔和一头驯鹿从三个人身边跑过,这些荒原上的动物都像遭受到巨大惊吓,一路没命地奔逃,根本顾不上前头有什么了,那头驯鹿脑袋上的角很大,分着很多枝杈,狂奔到17号农场附近终于不支倒地,嘴里喘着粗气吐出血沫,眼看是不活了。
  三个人惊骇无比,看看远处除了雪雾弥漫而来,也不见有什么别的东西,白旗正要走过去看看那头驯鹿,小地主忽然抬手点指:“快瞧,那家伙来了!”白旗和陆军举目观瞧,原来此前被黑狗追咬逃走的大狐狸,也上气不接下气地逃了过来,它对这三个人看都不看一眼,飞也似的掠过地窝子,从屯谷仓木门底部的缝隙溜了进去。  白旗等人破口大骂,刚偷完社会主义木柴,又想偷社会主义稻草,叫骂声中返回地窝子放出黑狗,谁知那黑狗竟不理会狐狸,却如临大难一般,撒腿向东跑去,三个人觉得这情形越来越奇怪了,都有不好的预感,可捉拿狐狸要紧,不把它逮到,17号农场永无宁日。  白旗叫尖果出来帮忙,尖果穿上大衣,把小狗揣到怀里,跟着三人来到屯谷仓附近,这屯谷仓里堆积了很多稻草,北大荒冬季严寒,稻草可以用来取暖保温,盖地窝子离不开这东西,屯谷仓除了一道简陋的木板门,夯土墙周围还分布着几处通风口,里面黑咕隆咚,四个人怕这狐狸狡猾再次逃脱,用手电筒照明和煤油灯,端着步枪准备进行围堵,谁知进去一看,发现那大狐狸趴在草垛高处呼呼喘气,根本不理会有人进来,也可能是没有力气再逃了,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小地主摩拳擦掌:“上回放这只狐狸跑了,它竟还敢回来,伤了皮毛就不值钱了,咱别开枪逮活的剥个皮筒子。”  陆军拦住小地主说:“不太对劲儿,地主儿你先别动手,没听说风雪和严寒能让狐狸和野兔亡命逃窜啊,况且连那条大黑狗都吓跑了,莫非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尖果听白旗说了刚才的事感到难以置信,大黑狗乌兰不可能丢下小狗和17号农场里的几个人逃走,它是不是预感到要出什么大事,跑去求援了?  白旗摇了摇头,17号农场方圆百里没有人烟,这场百年不遇的暴风雪今天夜里就会席卷而来,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即使是边防军的骑兵也无法出动,再说黑狗是奔着东边跑,那边好像只有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他虽然同样不相信黑狗会扔下主人逃命,但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陆军和尖果见这只大狐狸累得都快吐血了,也不知在荒原上奔逃了多久,心生怜悯,想留它一条性命。  小地主则咬牙瞪眼,主张除恶务尽,免得还有后患,不顾劝阻正要动手,却觉得白旗按住了自己肩膀,他嘴里说着白胜利你不要婆婆妈妈的妇人之仁行不行,同时要推开白旗的手,可用手一摸感觉不对,那是只毛乎乎的大爪子,他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有张满是白毛的大脸,那是只流着口水的巨狼,人立起来比小地主还高出半头,张开又腥又臭的大嘴对准他的脖子就咬。  白旗眼疾手快,看到小地主身后被一只人立起来的巨狼搭住肩膀,来不及调转步枪射击,抬起枪托,照着狼头狠狠捣去,捣得那巨狼“呜”的一声惨叫,小地主也跟着“啊”地大声惊叫起来,棉衣已被饿狼爪子撕开了几道。  那巨狼饿得眼都红了,让枪托打在头上也全然不顾,打个滚儿再次扑来,白旗素有胆气,临危不乱,枪口对准巨狼扣动了扳机,漫无边际的荒原上悲风怒号,步枪的射击声几乎被风雪淹没了,那头狼转瞬倒在了血泊中。  四个人曾经见过出没于17号农场附近的狼,那都是前几年打狼运动中幸存下来的个别分子,早被半自动步枪吓破了胆,一般见了人不会主动攻击,而今天出现的这头巨狼,却和以前看到的不太一样,首先是体形奇大,其次是毛色白多灰少。  众人预感到情况不好,此时也管不了躲进屯谷仓的老狐狸了,匆匆往前面的地窝子赶去,走到一半就瞧见四五头饿狼,正在撕扯分食那只倒毙的驯鹿,白旗等人赶紧端起步枪准备射击,突然看到凛冽的西风中还有成百上千头饿狼,潮水般向着17号农场拥来,那是前所未有的大狼群。  【四、困守屯谷仓】  百年不遇的奇寒,冻死了雪原上的野兽,耐得住苦寒的西伯利亚狼,也陷入了没有食物的绝境,出于求生的本能,若干饥饿的狼群结为一体,随着凛冽的西风追逐猎物,借助狂风暴雪的掩护,袭击沿途的牧民和牛羊,穿过国境突然出现在17号农场,这是北大荒从没有过的狼灾。  兵团里留守的四个人,从没见过西伯利亚狼,但北大荒没剩下多少狼,一看狼群来的方向和那凶恶冷峻的样子,也自猜出了几分,这种狼体形巨大,性情凶残,习惯于集群出没,出没在荒芜的西伯利亚平原上,因为是成群结队活动,几乎没有天敌。  四个人见远处狼群汹涌而来,借着风势飞驰,转眼冲进了17号农场,陆军吓得脸上变色,两腿打着哆嗦站也站不稳了,小地主好勇斗狠,举起步枪瞄准了正在撕扯死鹿的一头大狼,尖果则想跑回地窝子去拿电台通知连部。
  唯有白旗看出情况危急,这狼群来得太快,凭着三支步枪根本挡不住成百上千头恶狼,也来不及再去地窝子取电台和子弹,没等过去就得被围上来的狼扑倒,眼下只能往回跑,躲进屯谷仓,屯谷仓外围是夯土墙,可以抵御狼群,逃生的时机转瞬即逝,白旗拽上腿如筛糠的陆军,同其余两人逃向屯谷仓。  这时倒毙在17号农场的鹿已被啃成了骨架,群狼看到活人立刻红着眼围了上来,四个人被迫回头开枪阻挡来势汹汹的饿狼,被子弹击倒的狼,不能起身,就让其余的饿狼按住吃了,这些狼都快饿疯了,狼群的纪律性很强,在食物匮乏的特殊状况下,会毫不犹疑地吃掉负伤和死亡的同类,但是绝不会对身体完好的同类下手,这也是西伯利亚狼在恶劣地区生存养成的天性。  四个人刚跑到屯谷仓门前,一条脸上带疤的狼也追到身后了,猛地一蹿将尖果扑到地上,这时白旗等人的步枪子弹已经打光,还没顾得上重新装填弹药,小地主想起手里还拎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兔子,用力对准疤面狼掷了出去,那疤面狼纵身跳起,咬住了从半空飞来的兔子,白旗趁机扶起尖果,四个人撞开屯谷仓的木门逃到里面,返身放下木栓,呼哧呼哧喘作一团,就听狼头撞击和爪子挠木板门的声音接连不断,外面西风呼啸,与群狼的嗥声混成一片。  白旗等人心惊胆战,刚才实在是险到了极点,如果慢上半步,此刻早已葬身狼腹了,所幸有屯谷仓的夯土墙挡住了狼群。  这时四个人一条小狗,还有那只筋疲力尽的老狐狸,被群狼团团围困在屯谷仓中,这仓里的干草堆成了小山,干草本身有保暖的作用,不过在这种风雪交加的酷寒之下,谁也无法确定钻到草垛里能不能过夜,屯谷仓虽然能挡住狼群,可是狂风暴雪急剧加强,如此恶劣的气候,这座屯谷仓很有可能发生垮塌,把众人活埋在其中,另外没有粮食,晚上的饺子也没吃,这叫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困在四面透风的屯谷仓里,又能支撑多久?  白旗等人意识到身处绝境,但怎么也好过被饿狼撕碎吃了,先前疲于奔命逃进屯谷仓,还没等缓过气来,仓门和地面之间的缝隙里,突然露出半个狼头,狼眼凶光毕露,试图从门底的缝隙里爬进屯谷仓,小地主的屁股险些被它咬到,“哗”地一声大叫,跳起身来,轮起步枪的枪托去砸,那饿狼吃疼,只得退了出去,随后就见木门下伸出几只狼爪,不断刨着门板下的泥土。  四个人见群狼要刨个地洞钻进来,都是大吃一惊,急忙用步枪和屯谷仓里叉草的铁叉,对着从门底伸进来的狼爪子狠狠击打,好在天寒地冻,地面冻得跟铁块一样,狼爪虽然锋利,也难以扩大洞口,饿狼的身躯又比那老狐狸大得多,无法直接钻进来,双方隔这屯谷仓的木门僵持了一阵,狼群便放弃了挖地的念头。白旗等人不敢掉以轻心,搬过填满草籽的大麻袋,把屯谷仓的木门死死堵住。陆军提起照明用的煤油灯看了看周围,屯谷仓的夯土墙足够坚固,狼群应该攻不进来。尖果提醒陆军小心使用煤油灯,可别引燃了草垛,而且屯谷仓里白天也是漆黑一团,眼下只有煤油灯和手电筒有光亮。  白旗一想不错,屯谷仓里全是易燃之物,万一引起大火,里面的人就成烧兔子了,于是收拾出一块空地放置煤油灯,那老狐狸缩在草垛角落里,瞪眼看这四个人的一举一动,白旗等人自顾尚且不暇,又和老狐狸同是被狼群围困,也没心思再去理会它了,只忙着检查屯谷仓四周有无破绽。  这屯谷仓是夯土围墙,高处有几个通风口,平时塞着几块砖头,上面用木头板子搭成棚顶,为了防止暴风雪,事先进行过加固,也是非常结实,留着三处可以开启的口子,能让人爬上去清除盖住棚顶的积雪,谷仓里除了草垛,还有两架木梯。  四个人搬动木梯,爬到高处的通风口向外张望,此刻还没有天黑,不过西风吹雪,外头白茫茫的一片,远处已不可见,但是能看到狼群就在外面徘徊。  白旗让小地主守着通风口,随时注意外边的情况,他和陆军、尖果三人到下面商量对策,眼下是没粮没水,气温在急剧下降,也不敢点火取暖,步枪弹药少得可怜,数了数只剩十来发子弹了,没能力杀条血路出去,而困到夜里就得被活活冻死。  尖果说那只有盼着狼群尽早离开了,它们进不了屯谷仓,天气又这么冷,应该会到别处去掠食。  陆军绝望地说:“不可能啊,你们有所不知,我以前看过本书,那上面说狼是最古老最完美的掠食生物,这样的生物从史前开始有三种,其一是恐怖鸟,其二是剑齿虎,其三是狼,唯一存活到现在的只有狼,因为它们耐得住各种残酷气候和生存条件,能够连续很多天不吃不喝,越饿越凶残,所以有人说狼性就是饥饿,这群是饿红眼的巨狼,既然知道有活人在屯谷仓里,不把咱这几个人吃掉,绝不会自行撤离。”  尖果听了陆军的话,心里感到一阵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白旗狠了狠心,宁可困在屯谷仓里冻饿而死,也不能被狼群吃掉,鼓励陆军和尖果,在这场你死我活的较量中,一定要竭尽全力求生存。
  此时小地主顶不住通风口里灌进的风雪,冻得鼻涕直流,只得先把通风口的砖头重新塞上,爬下梯子向白旗报告,他一边哈气暖手,一边哆哆嗦嗦地说:“外面的情况没什么变化,这群饿狼算是沙家浜——扎下去了,得先想个法子取暖,否则等不到半夜就要有人冻死了。”  白旗说:“这屯谷仓里好歹有许多稻草,外面冷得滴水成冰,狼群在暴风雪中忍饥挨饿,估计也围困不了多久,咱们钻到草垛里待着,兴许能撑过今天晚上。”  小地主点头说:“我看行!”  其实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四个人起身想钻进堆成山的草垛,那只老狐狸忽然蹿起,紧张地嗅着远处的气味,不住在吐谷仓里打转,显得格外不安。  小地主指着狐狸说:“用不着这么慌张,爷爷们现在没空搭理你,你要是不想出去喂狼,趁早给咱腾个地方,躲到一旁待着去。”尖果对白旗等人说:“狐狸的举动好像有点奇怪,它一边在那转圈一边盯着咱们,是不是让想告诉咱们什么?”白旗看见那个方位果然是在一处通风孔下,奇道:“这老狐狸真成精了?”他心中半信半不信,搬过梯子爬上去看个究竟。陆军出于好奇,也搬了另一把梯子,两人把砖头拿开,挤到一处向外张望,白旗看到外面的情况,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小地主和尖果在下面扶着梯子,抬头瞧见白旗神色大变,忙问:“怎么回事?是不是狼群有什么反常活动?”白旗吃惊地说:“狼群带了一个……怪物过来!”陆军戴着近视眼镜,冷风一吹雾茫茫什么也瞧不见,此时也在旁边追问:“怪物?你看清楚没有,是个什么样的怪物?”白旗忍着刀割般的风雪,观察屯谷仓外的动静,低声告诉陆军等人:“狂风暴雪中的狼群越聚越多,有只断尾的巨狼,背着一个似狼非狼的野兽,身上灰白色的毛发很长,好像活了很多年了,那东西两条前腿比普通的狼短了一半,自己走不了路,所以要让别的狼背着它行动,这个怪物也是一头老狼吗?”  小地主和尖果在梯子底下面面相觑:“世上会有这样的狼吗?”  陆军听白旗说了屯谷仓外的情况,骇然道:“快开枪!快开枪!这东西不是狼,是狼群里的狼军师!”  【五、今夜有暴风雪】  陆军差点从梯子上掉下去,忙抓着白旗的胳膊说:“快快,赶快用步枪打死它……”  屯谷仓的通风孔不是碉堡的射击孔,白旗站在梯子上没法用步枪向外边射击,但他和小地主、尖果三人一听“狼军师”三字,顿时醒悟过来,同声惊呼道:“狈!”  以前有个成语叫“狼狈为奸”,狼性贪婪凶残,也足够狡诈,但狈却更为阴险,一肚子坏水,狼群想不出的办法它能想出来,相当于狼群里的军师。古书里很早就有关于狈的记载,但是这么多年以来,真正见过狈的人却不多,也不是每个狼群里都有狈,狈本身就非常稀有罕见,相传只有狼和狐狸交配,才会偶然产下这样的怪物,实则不然,狈这东西像狼,但不是狼,常跟狼群一起出没,还有不少人把断了前腿儿不能行走的狼,误当做狈。50年代中国东北和内蒙古地区开展打狼运动,曾捕到过一只狈,后来发现是断了前腿的狼,可以说狈几乎绝迹了,只是它的特征很明显,白旗等人也在北大荒听到过这些传说,一看巨狼背上的那只野兽,就知道是狼军师了。  四个人这才明白老狐狸为何突然变得紧张不安,它的嗅觉远比人类敏锐,开始看得出屯谷仓能挡住狼群,所以有恃无恐地趴在草垛上喘歇,此时发觉狼群中有狈,立刻感到大祸临头,看来这屯谷仓守不住了。  众人深知外面风雪太大,一旦失去了屯谷仓,到了冰雪覆盖的荒原上,一转眼便会让狼群撕碎吃掉,只有设法守住屯谷仓,才有机会生存下去,可是谁都想不出狼群会怎样展开进攻。  白旗告诉陆军先从梯子下去,跟小地主一起赶紧将步枪子弹装好,又让尖果也拿了叉草的铁叉防身,随时准备击退闯进屯谷仓的饿狼,布置好了再次从通风孔向外观察狼群的动向。  小地主把步枪子弹装满,背倚着夯土墙做出负隅顽抗的架势,提醒白旗子弹只够打一轮,随后喃喃自语道:“屯谷仓的夯土墙又高又厚,狼群本事再大也进不来啊,咱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陆军绝望地说:“小地主儿,你不知道狈的狡猾,狼群现在一定能想办法进来,到时候就是咱们的死期。”  小地主仍不相信:“不管狼头再怎么结实,它能把这么厚的夯土墙撞个洞出来?”  这时尖果打断了两人的争论,原来站在梯子上的白旗,发现外面的狼群有所行动了。
  成百上千的饿狼正冒着风雪逼近屯谷仓,白旗暗觉奇怪:“狼群拥过来是想推倒夯土墙?那可是自不量力的作风,难道我们高估了这些狼?”但是很快白旗就看出了狼群的意图,第一排巨狼人立起来,趴在屯谷仓的土墙上,第二排蹬着前边的狼头又往上爬,白旗抬头看了看顶棚,惊呼一声:“哎哟!”  白旗立刻醒悟了,狼群是要爬到屯谷仓顶棚上去,上面木架子之间铺的全是稻草,不比周围的夯土墙坚固结实,他急忙招呼小地主等人,快到高处防御,趁现在还占有地势之利,千万不能让狼群爬上来。  四个人本来又冷又饿疲惫不堪,此时为了求生,就跟刚上满发条一样,搬着梯子迅速爬上顶棚,白旗首当其冲,把帽子围脖都系严实了,顶着如刀的风雪,蹬到屯谷仓的顶子上,这里只有铺着木板的架子能踩,有很多只盖了稻草的地方,一不留神走上去就得掉到屯谷仓里,那下面虽然堆积着草垛,可掉下去再爬上来,就没时间抵御狼群的进攻了。  白旗置身高处,耳中只听狂风呜呜怪叫,风大得好像随时都能把人卷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只好背上步枪,手足并用往前爬行,到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探头看去,就见有几只恶狼的前爪已经搭上顶棚了,连忙摘下步枪对准狼头射击,枪声完全让狂风淹没了,而中弹的恶狼则翻着跟头滚了下去,其余的巨狼前仆后继,一波接一波地蜂拥而上。  白旗一个人一条枪,只能挡得住一个方向,另外三个人也相继爬上来助战,子弹用光了就拿枪托去砸,人和狼都杀红了眼,全然忘却了寒冷与恐惧。  这时天色越来越暗,暴风雪呼啸着掠过17号农场,白旗百忙之中往下看了一眼,就见下面是无数双碧绿贪婪的狼眼,那是挤不到近前的饿狼们,正仰头望着屯谷仓上的活人,看得人头皮子都跟着发麻,两条腿止不住地打战。  两头巨狼趁机蹿上了顶棚,龇着狼牙作势欲扑,白旗等人知道再也守不住了,心中万念如灰,混乱中不知是谁把煤油灯撞倒了,从顶棚的口子上掉进了屯谷仓,正落到堆积成山的草垛上,轰的一下引发了大火,烈焰翻滚升腾,将已经爬上顶棚的那两头饿狼吓了一跳,扭头跃了下去,周围的群狼也纷纷退开几步,狼的天性怕火,虽然处在酷寒的风雪中,也不敢过分逼近。  屯谷仓里的干草着起了大火,迫使四个人撤到顶棚边缘,此刻雪片已像鹅毛般大,借着风势铺天盖地的降下,仓内烟火升腾起来,又被风雪压住,还威胁不到趴在墙围顶端的白旗等人,反倒暂时挡住了狼群的猛扑。  白旗身上沾染的狼血都冻住了,衣服也被撕开了几条口子,身体因寒冷变得麻木僵硬了,感觉不出自己身上有没有伤,正要低头察看,却见尖果要攀着木梯到屯谷仓下面去,赶紧将她拽了回来。风雪一阵紧似一阵,向站在身边的人大声喊叫,对方也完全听不到了,不过白旗知道尖果想做什么,那只小狗还留在屯谷仓里,这大火一起,必然难以幸免,但底下火势太大,冒死下去不但救不了那只小狗,连自己的命也得搭上。  尖果不想让那条小狗被活活烧死,白旗狠心阻拦,两个人一个拽一个挣,趴在夯土墙另一侧的陆军和小地主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叫,可叫喊声都被暴风雪淹没了。正在这乱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就看那只老狐狸嘴里衔着小黑狗,顺着木梯冒烟突火逃上顶棚,身上的狐狸毛都被火烧着了。  白旗这四个人都看得呆了,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狐狸和狗本是天敌,狐狸连狗的气味都难以接受,但或许是这老狐狸的崽子不久前死了,母性的本能让它不忍心看小黑狗命丧火窟,又或许是要依靠众人抵御狼群,总之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拼命把小狗叼到了高处。  漫天风雪之中,这只老狐狸和小黑狗,还有白旗小地主等四个人,伏在屯谷仓的夯土墙上,身后是烈火浓烟,周围是多得数不清的饿狼,四个人心里明白已经到穷途末路,都做好死的打算了,就在这么个时候,围困屯谷仓的狼群忽然一阵大乱,白旗等人在高处看下去,只见茫茫风雪中跑来一群野狗,当前一条大黑犬,正是此前跑走的乌兰,它身后是几只与它种类相似的巨犬,最大的跟驴差不多,再往后跟着百余条普通的野狗,闯进狼群里到处乱咬,由于是从下风方向迂回过来,群狼并未发现,等回过神来,已经有一大片狼被野狗咬死了,其余的纷纷龇出獠牙,扑上去同那些野狗厮咬在一处。  白旗等人在屯谷仓的高处借着火光,能看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恶战,他们曾经听说过北大荒边缘的林海中,有成群出没的野狗,大多是以前猎人或牧民丢弃的狗,随着兵团开荒,这些野狗退进了森林深处,很少能再看到了,牧区的黑狗乌兰似乎与野狗的首领相识,它察觉到狼群逼近17号农场,明知自己抵挡不了,也无法及时搬来援兵,竟到林海深处找来了这群野狗,在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赶了回来。  为首那条巨犬猛如虎豹,身上被几头恶狼死死咬住了不撒嘴,身上鲜血淋漓,依然在狼群中纵横来去,每一口咬出,那锋利的牙刀就能切断一头恶狼的喉咙,那只不能行走的狈和群狼的首领也让它一口咬死了,直到身上的血流尽了才倒下。
 狼群虽然凶恶,但一来猝不及防乱了阵脚,二来狈让那巨犬给咬死了,顷刻间死伤无数,其余的几百头饿狼吓破了胆,只得四散退去,眨眼间消失在了暴风雪中,野狗也几乎都死光了,这一场血战残酷至极,黑犬乌兰也与一头恶狼同归于尽,一狼一犬咬住对方至死也不肯放松,荒原上横七竖八的死狼死狗,这些尸体和鲜血很快就让雪片掩埋住了。风雪呼啸的北大荒17号农场里,只剩下四个人以及一只老狐狸一条小黑狗还活着,老狐狸身上的毛被烧掉了好大一片,它头也不回,拖着受伤的躯体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白旗等人死中得活,但冻得肢体麻木,勉强爬回地窝子,通过电台求援,直到三天后狂风暴雪有所减弱,边防军的骑兵才赶来接应,穿越国境而来的狼群终于被全部剿灭,这四个人里小地主伤得最重,腿部冻伤坏死,不得不被迫做了截肢,好歹这条命是保住了。  西伯利亚平原上的狼群没有天敌,也许这种说法并不准确,相传蒙古有一种熊头虎躯的巨犬,可以屠灭狼群,其血统极为古老,最初也是生活在西伯利亚,不过几百年前在西伯利亚灭绝了,中国东北在五六十年代还能见到这样的巨犬,这些年也看不到了。记得有本《犬经》,曾详细记载了各种各样的犬类,其总决为:白犬虎纹主富贵,若然臀白祸先招;浑身黑色全无白,凶邪远逐不相扰;眉黑身白是祸胎,主人破财家道衰;入门不久家大乱,耗散黄金万两财;白犬黄眉宜淡色,逢凶化吉无踪迹;若然两道黄眉现,诸吉不蹈祸自来;遍身白色尾头黄,定主兴隆大昌吉;此犬世间稀少有,兴家发迹入门庭;黄黑原来各异形,白前二足主人旺;黑身本是邪妖怪,黄犬生成家道宁;黄犬黄眉生喜色,白绒狮犬世间多;黑绒乌犬主人富,未审斑狮意如何。古代有《猫经》,也有《犬经》,《猫经》咱们就不提了,单说这本《犬经》里除记载了各种各样的犬类,还提到了有很多与狗相关的奇闻异事。  犬类按体型大小分为三类,最大的称呼獒,中常的是犬,最小的才是狗,后来犬和狗逐渐被人们将称呼混淆了,这三大类里又各分无数品种,獒有獒王,犬有犬王,《犬经》有言:黄身白耳是犬王,能聚金珠万两财;舌上再加三点黑,出自灵山护佛门;此犬从来世间稀,风吹无泪更为奇;登山捕猎似虎狼,下海拎鱼胜蛋拿。  除了好犬,当然也有恶犬,其中有一种败主的妖狗,养之不吉,近之不祥,《犬经》里说:白狗黑眉身带纶,吉去凶来时不息;衣冠盗窃四乡井,变做主人奸主母。聊斋和包公案里都有“妖狗”的故事,情节也差不多。  《犬经》里最后一篇是“义犬”,不是指某种犬叫这个名字,而是收录了古往今来许多忠犬护家救主的传说,比如有一则救主狗:头似葫芦耳似铃,圆珠光亮迥无瑕;蜂腰乍背声如吼,尾若拖纶身若虾;此犬原来得为上,不比村庄守家门;曾随猎户荒郊外,但见狐骚获捉拿;某日登山临旷野,火烧林内起烈焰;主人睡卧半山坡,酒醉不知骨肉焦;此犬世间稀罕有,高声嘹亮喊喧哗;主人沉睡不知晓,四足不停爪乱扒;刨开土沟隔山火,泥浆水土并积砂;终身不惜艰辛力,搭救主人正是它。这是说有条猎犬随主人进山,主人喝醉了酣睡不醒,猎犬发现起了山火,招呼主人不起,此犬颇通灵性,在主人身边挖出一条隔火沟,救主美名流传天下。  再有一则申冤狗:绒毛斑犬尾如球,跟随主人去买油;路遇强徒刀砍死,尸骨埋在荒野丘;咬牙切齿含悲泪,为主申冤要报仇;跟到贼家方驻足,知其下落转回头;一路急走归家内,跪见主母泪双流;主母不明是何意,忙呼仆妇问因由;畜生何事泣悲涕,在我跟前乱磕头;抑或途中遇凶险,定是你主被人谋;狗带主母出家去,寻尸报官找贼门;清官勘问无差错,明正典刑斩贼头;遂料此犬天下少,究明主凶报冤仇。  《犬经》里此类记载非常多,关于犬的品种也很全面,几乎囊括了古代中国所有的名犬,不过东北这种近似怪兽的巨犬,却在《犬经》里找不到半个字,显然是来自异域,自古被荒原上的猎人视为“魔犬”。
  第二章 南太行血池村  【一】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经常到山西出差,印象最深的有三个县。头一个是阳城县。“一村分两县,漫水分东西;霜鸡鸣晓月,铁马响秋风”形容的就是阳城,蟒山蟒河石人盆白云洞都是不能错过的去处,“阳城罐肉”也是名不虚传。  其次是高平县。我们在当地吃到一种很美味的小吃“烧豆腐”,同行的人却说这是“白起肉”,我茫然不解:“白切肉?为什么吃起来像豆腐?”后来听人家一讲才知道,原来高平是古战场,秦大将白起曾在此坑杀40万赵国降兵,激起百姓对白起暴行的愤恨,把烧豆腐当做白起肉,是流传两千多年的古老传统,真是“百尽高山尽头颅,何止区区万骨枯”。  最后也是最值得说的是陵川县。那一年到太行山出差,经过陵川锡崖沟挂壁公路,这条路通往深山里的一个小村,这村子东有车马岭,西有白桦山,北边是王莽岭,南面青峰围的群山巍峨对峙,村子就在崇山峻岭围绕的深沟里,由于山险路绝,村里人常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偶有壮士舍命而出,多坠于崖下,生还者无几。  当时我们只看到了最靠近隧道的一个村子,山沟里面还有几十口人或十几口人的小村子,据说流传着奇特的风俗,看县志从唐代以前就有记载了,什么时候怎么住进去的不知道,不过想想陵川县的名字,也许是古代陪葬的人活了下来却逃不出去,不过这是我胡猜的。  后来我们到县城住下,当地客户的朋友听说我业余时间写段子,非要带我去那山沟里与世隔绝的几个小村子看看,他说那里有很古老很不得了的东西,我觉得悬崖上的路实在眼晕就没去,后来有点后悔,打算找个机会再去一趟,进到那个与世隔绝存在两千年以上的村子里,看看到底有些什么。在我没有抵达之前,就已经预感到这一次将会面对巨大的秘密。  南太行是指太行山脉的南端,在山西和河南交界的地方。想必大伙都读过《愚公移山》,愚公家门口有太行王屋二山,那就是在南太行附近了,愚公想通过一代代子孙把这两座大山挖掉。咱不说这事儿,就说愚公的动机,好好的太行王屋两座山,为什么非移走不可?哪来的那么大仇?其实文中也交代了,主要原因在于出门不方便,因此自古以来很多有名的雄关,都设在太行山中,雁门关应该是最有名的了,山势如门,南北迁徙的雁阵从山门穿过,故得此名,从这一点上不难想象太行山势之雄浑险阻。有很多天险屏障,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是山西河南交界的山区,那真是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根据县志记载,汉代南太行曾是农民起义战争的战场,当时王莽军以奇人巨毋霸为征讨先锋,在此与绿林军展开多次恶战,据说巨毋霸是个能够驱使虎豹身高三米三的巨人,明末李自成的农民军也在附近和官兵激战。  太行山绵延千里,它就像一条青色的巨龙,盘踞在河南、山西、河北三省辽阔的大地上。山脉南端有个去处,东汉以来唤作“王莽岭”,此处千山万壑,云海浩瀚,这里有个叫锡崖沟的小村子,山陡沟深地势险恶,周围峭壁环列,由于天险阻隔,沟中二百户人家几乎与世陷于隔绝,千百年来自生自灭。  我们搭车进山,要经过锡崖沟挂壁公路,那都是在万丈峭壁间开凿出的岩洞隧道,是在直上直下的山壁间,凿出一个个窟窿,再打洞将这些窟窿连起来。据同行的当地朋友讲述,这王莽岭在民间传说里,是王莽和东汉光武帝刘秀打仗的古战场,山上有一些地方都是以这些传说命名,比如有道险恶的深涧,称为“刘秀跳”。在民间传说中,当年王莽带兵追赶刘秀到此,刘秀孤身一人穷途末路,前有深涧,后有追兵,只得舍身向前跳过天险,他绝境逢生,终于成为了开创东汉王朝的光武帝,追兵虽众,却无人敢跳,眼睁睁看着刘秀逃脱,所以此地得名刘秀跳。人生得失成败,往往只有一步之遥,关键在于有没有胆量和能力跨越这一步。另外还有“心肝石、兵书岩”等等,每个地方都有一段古老的传说,但这些民间传说为正史所不载,应该不能当真。这么隐藏在王莽岭深山里的小村子,却有一段比演义传说更离奇的来历。  东西两汉之间,王莽篡位当了皇帝。古代皇帝最大的事就是修陵,毕竟真龙天子也难逃一死,为了在死后也能享用生前拥有的荣华富贵,就得把皇陵修好了,王莽也不例外。但他在位的时候,正值天下大乱,先后爆发了赤眉军绿林军等大规模农民起义。以前赤眉军兵败,把汉武帝的茂陵挖了个底儿朝天,汉武帝通西域平匈奴,那么厉害的大汉天子,死后竟被一群泥腿子从皇陵里抠了出来。王莽以为这件事归根结底,就是汉武帝的茂陵位置太明显,要造皇陵就得造到大山里头,他看中了南太行的形势,发动民夫刑徒,大举修筑皇陵。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王莽的陵坑刚挖好,他的天下就让起义军给推翻了,王莽自己也惨死在乱军之中。当时修皇陵的陵工,全给堵在了山里,再往后陆续有不少躲避战乱的难民,也翻山越岭逃了进来,逐渐形成了几个村子,人们知道外面世道乱,在山里耕种打猎为生图个安稳,不想再出去了,也怕被外人发现,就截断了通道,两千年来自给自足,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  几百年以前还有险路可以出山,但是到后来受地质变动影响,王莽岭锡崖沟里的村子四周险峰叠嶂,村里人如同坐井观天,再想出去也出不去了。相传此地风水极好,村民人沾亲带故一代代繁衍生息,也没出过几个呆傻,现在科学还解释不了这个原因。  解放后有两个村民,探得一条险径,得以来到外界。这两人参了军,开阔了眼界,知道了毛主席提出愚公移山人定胜天的道理,回去之后带着一众村民,硬是在高不可攀飞鸟也难逾越的悬崖上,凿出一条挂壁公路,他们两人不幸在工程中牺牲,村民为了纪念这两个领路人,把他们的坟埋在村口,进村的人都能看到这两座坟。我觉得这个村子的传说已经很神奇了,但当地朋友说还有更加不得了的东西,但是并不在这里,他让我们先在村里住一晚,明天再去看。  我这人是急性子,要不你别告诉,告诉了就别说一半,这一晚上脑子里没别的事,一直在想转天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第二天朋友和当地一位老乡,开上车带我们离开了锡崖沟,路线是往南走青峰围,穿过云封雾锁的王莽岭大峡谷前半段,再往前车就进不去了,我们下车徒步而行。沿途就看这条大峡谷垂直分开,内部深邃悠长,两侧峭壁如屏、头顶云雾飘渺,这条路走到尽头,地势豁然开阔,层层叠叠的险峰峭壁,包裹一个青山绿水的小盆地。盆地边缘林海葱郁,成群的野鸟在上空徘徊,当中是个废村,断壁残垣,粗略一看少说也有几百处村屋,多半已被野草和树木覆盖,走到死寂的废村中,偶尔惊跑一两只野鼠,会让没有准备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这还是在白天,我想如果夜里置身在这废村里,那样的经历可比看任何鬼片都来得恐怖。不过我去过很多地方,这样被遗弃的村子也见过不少,解放后建设大三线,出于战略需要,有不少大工厂,被全部转移到贵州四川的腹地,后来形势改变,那些深山里的厂房大楼都荒废了,如今成了地方宿营探险的好去处,所以我并不觉得大山中的废村有什么稀奇,除非它有扑朔迷离的古怪传说。  包括当地接待的朋友和熟悉道路的老乡,我们一行五个人,自己带着睡袋和炊具,这条路很远,当天回不去了,就在山里过夜。晚上我用气罐和炉头煮了热巧克力,听我这位朋友说起了关于这个村子的秘密。夜晚山风呼啸,低垂的暮色衬托得太行山悲壮苍凉,朋友所讲之事,也是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想,想不到崇山峻岭中这个不起眼的无人废村,竟有这么一段惊心动魄,令人难以置信的过去。  由于这段往事,是由我这位朋友,以及当地老乡口述,乡音较浓,按原话没法讲,否则很多人看不懂,我当时听也只是听个一知半解,很多谜团无法解释,事后我查阅了一些相关的档案资料,进一步了解到关于这个村子的传说。所以咱们还是按照以往讲段子的习惯,从第三人称角度当做故事来讲,具体地点位于南太行王莽岭青峰围,太行山是长达几千公里的山脉,王莽岭是方圆上百里的一片大山,青峰围则是王莽岭峡谷尽头的一块盆地,这个废弃无人的村子名叫“血池”,故事发生在硝烟弥漫的抗日战争时期。  【二】  据说血池村里的村民,祖先是给王莽修皇陵的守陵人,村里有个叫血池的大坑,是给皇陵杀生活殉的地方,村民常年避世居住,两千年来依靠耕田采药狩猎为生,全村有八十余户三百来人,很少与外界往来。其实村子有王莽岭大峡谷这条路,虽然山陡路险,但还是能够进出,只不过村民们谨守祖训,世代保守着血池的秘密,不敢让外人知道。  至于这村子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绝大多数村民都不知情,只有村长临死的时候才告诉下一任村长,千百年来,村里人也偶尔和外面的人接触,用药草兽皮换些生活必需品。曾有几拨土匪听到了这个村子的事,想从峡谷进村洗劫,但是村民多为猎户,结成民团自保,占据地势,凭借刀矛土铳将土匪击退或歼灭。  清朝嘉庆年间白莲教起义,战争波及数省,有一些官军的残兵败将逃到青峰围,让村民全给杀了,官府震怒,青峰围里的山民,历来不服王法不缴田赋,当时曾调兵前去清剿,但山高路险,为了一个小小的村子,也不值得派遣大队兵马,人去少了又打不下来,所以官家拿青峰围很头疼,只好置之不理。  太行山自古以来便是用兵之地,历朝历代打仗都属这里打得最激烈。“卢沟桥事变”之后,日军侵华战争全面爆发。侵华日军占领太原,先后对太行山的抗日武装进行过多次扫荡,青峰围里的村民们,也得到了消息,知道外面正在打仗。日本鬼子的事大伙都听过,据闻日军很凶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是就连村里最有见识的村长,也不知道日军是从哪来的,更不知道这日本国是在东还是在西,反正这些村民就认准一个道理,不能让日本鬼子进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杀得日本鬼子不敢来了,青峰围也就平安无事了。  因为以前那么多朝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南太行王莽岭万峰突兀,山路险阻,峡谷深壑中峭壁对峙,县志中描述峡谷中最险要的一段,称为“飞狐岭”,仅有一线微通,那道路“细如丝发、盘似羊肠”,敌人来少了打不进来,又不值得大军讨伐一个村子,围困起来就更不怕了,两千年以来一直过着自给自足在土里刨食儿的生活,山外饥荒闹得再厉害,也没见青峰围的村子里饿死过人。  村民中的首领,是村长老东叔,老东叔是五十来岁的一位老猎人,熟悉山中地势,为人耿直果敢。但第一有见识的则是老太爷,老太爷相当于长老,八十多岁满嘴的牙都掉光了,一辈子总共出过六次山,甚至到过县城,对于青峰围的村民而言,去过县城是什么概念?那等于咱们现在说谁乘飞船去过火星了,因为好多村民到死都没出过“飞狐岭”,做梦也想不出县城是个什么样子,所以老太爷在大家伙眼里,那是见多识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大伙对他很是信服。得知外面跟日本鬼子打仗,村里的人们便聚在一起商量对策,这些事当然是村长做主,但也要请教长老。
  长老眯起眼捋着山羊胡子沉吟良久,缓缓开口说道:“兵凶战危啊,如今是两国交兵,这场仗打起来自非同小可。咱们这个村子虽然僻处深山,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该当严加防备。”  村民们纷纷点头称是,接下来请村长决定如何布置。村长清点了村中青壮,能抡枪使刀的都算上,连男带女一百六十多人,剩下一半老的老小的小,就把这些精壮充为民兵,每五人一组,分配了村中的刀矛土铳等武器,各组轮流埋伏到“飞狐岭”放哨,白天黑夜不间断,以木哨联络,一旦发现有外敌进犯,整个村里的民兵全伙出动。  青峰围里的村民自古就半民半匪,在深山老林抗捐抗税不服王法,官府就拿这些村民当野人看待,生存环境使得村民们习武成风,一说要打仗连眉头也不皱,当下磨刀磨枪,着手准备,这些事不在话下。  只说有一天,五个民兵分散在“飞狐岭”放哨,中午时分,忽然听见远处有枪声,惊得野鸟飞逃,民兵们立刻警觉起来,过了半个时辰,看到有个人匆匆忙忙往山里跑。这条峡谷到了“飞狐岭”,山势陡然收紧,地形一下险恶起来。那人身上挎着短枪,一看也是翻山过岭的老手了,可到了“飞狐岭”,这里的道路太窄太险,只好把脚步放慢。正在云雾飘渺的山道上走着,被埋伏的民兵打了一记闷棍,立时像个木桩子似的一头栽倒于地。民兵们看这人不像日本鬼子,日本鬼子什么样谁也没见过,但这个人穿着打扮和外面的人差不多,因此没下死手,先打蒙了拿绳子绑起来,带回去交给村长发落,是杀是剐那得是村长说了算。  正这么个时候,又有三个人进了“飞狐岭”,那三人都是粗壮敦实的五短身材,脑袋上顶着钢盔,背着背包,端着带刺刀的大枪,说话声音叽里呱啦,民兵们从没听过,也听不懂,但不用问也明白多半是日本鬼子进山来了。这几个民兵都是打猎的出身,拦路杀人的事也没少做过,相互使个眼色,先拖着刚才抓来的俘虏躲在一旁,等那三个日军进了“飞狐岭”走到近处,五个民兵齐声发喊,一起冲上来轮起大片刀就砍。三个日本鬼子猝不及防,也来不及抵挡,况且地势狭窄,步枪调转不便,一转眼就成了刀下之鬼。  闻讯赶来的村民,把三个日本鬼子身上的衣服装备扒个精光,尸首就直接扔进林子喂野鸟了。村民们见头一次就砍死了三个日本兵,看来小鬼子也没传说的那么邪乎,大伙是兴高采烈,看着那些从死尸身上扒下来的东西,又好奇又新鲜,可都不认识是些什么。不知道是谁捡起一颗日军的手雷,把铜环拔了下来,看看没什么用顺手扔到地上,触发了压火音信,只听一声巨响,当场炸死了两个村民,炸伤数人。  青峰围的村民们,第一次见识到现代武器的威力,打雷也没这么大动静,这些人的观念还停留在冷兵器世代,村里有几把老掉牙的鸟铳,那还是前清剿灭白莲教时的产物,比老太爷的岁数都大,早已打不响了,只能是摆出来做个样子吓唬人。有些村民也知道现在有步枪手枪,但亲眼见过的不多,对于手榴弹这种东西更是闻所未闻,此时才知道鬼子兵果然有厉害之处,要是刚才让这仨鬼子有机会扔出掌心雷,死掉的人就是村中民兵了。  村长急忙吩咐众人收拾死者救治伤者,这时先前被抓的那个人也从昏迷从醒转了,这是一个八路军129师的参谋人员,部队调动途中与日军发生了遭遇战,只剩他一个被敌人追赶到此。双方说明情况之后,村民们放了这位八路军的参谋,并让他给看看日本兵身上带的都是什么鬼东西,为何一碰就炸?  那参谋熟悉日军装备,一件件给村民们说明,钢盔、三八式步枪、子弹匣、工兵铲、水壶、饭盒,刚才炸死村民的手雷,俗称田瓜手榴弹。每个日军都有一个身份铁盘和一本小册子,那小册子叫军士手牒,记载着该士兵的个人履历,从肩章的颜色可以区分日军兵种。村民们哪懂这些名堂,直听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云。
  这名八路参谋告诉村民们,如果日本鬼子有军士失踪,一定会派人在山区搜索,找到这个村子免不了进行血洗报复,乡亲们还是赶紧撤离此地为好,这山势虽然险要,但是过了“飞狐岭”就无险可守,里面又是断头路,万一让日军打进来,后果不堪设想。村民们却不为所动,这个村子的祖先是守陵人,虽然皇陵到最后没有完工,但是还守着一个很大的秘密,这是祖宗留下的遗训,岂可不遵?再说日本鬼子虽然厉害,无非是仗着武器之利,村民则凭借地势天险,只要小鬼子敢来,就能让他有来无回,何况日本鬼子身上还带着这么多好东西。其实主要是村民们认准了日军不会派太多部队,民兵扼守各处险要路段,按照以往的战术借助地形忽打忽散,敌军走不到一半就全被收拾了。  八路参谋苦劝村民,见这些人不为所动,也无可奈何,只得归队去了。过了两天王莽岭果然不断有日伪军出没,最多一次有十几个日本鬼子。村民们在沿途挖掘陷坑布置滚木落石,使用弓箭和刀矛伏击,接连挫败了不熟悉地形的日军,后来有些抗日武装被敌军打得走投无路,也到青峰围避难,但村长为了避免村子里的巨大秘密泄露出去,只让外来者在“飞狐岭”里躲避日军,再往深处走就不允许了。  日军对这个地方恨得牙根儿发痒,可也和以前历朝历代的官军一样,为了这么个小村子,犯不上使用大部队,那山势太过艰险,天然的屏障,使陆航的飞机无法准确轰炸那个村子,步兵的重武器也运不上去,那真是有劲儿使不上,因此青峰围村子里的秘密,才得以继续保留。  直到号,日本联合舰队空袭珍珠港,正式对美国开战,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的主战场转移到了太平洋,转年春天侵华日军的精锐也将被调去参战,在此之前为了免除后顾之忧,日寇对整个晋察冀敌后根据地,进行了规模空前的疯狂大扫荡,不知是什么原因,“青峰围”也成了扫荡的重要目标。  【三】  1942年的春天,春寒料峭,山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日军对太行山区展开了前所未有的疯狂扫荡。河南省河北省的河是指黄河,山西省山东省的山是指太行,太行为华中屋脊,压制太行山无异于打断了中国的脊梁。  偷袭珍珠港取得巨大战果,证明美国的太平洋舰队在大日本皇军面前不堪一击,这使日军的气焰也嚣张到了顶点,认为美国的工业虽然强大无比,日本造一辆坦克的时间,美国能造一百辆坦克,但只要在战争初期予以重创,令美国国民陷入恐慌,那么美国人也不得不向大日本帝国低头。此时日军战略重心移向太平洋战场,战线拉得太长兵力不够分配,因此要对华北实施大扫荡巩固战果,但是谁也没想到青峰围也是扫荡目标。  原来日军指挥官早把青峰围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这一带山区常有抗日武装活动,遇到皇军就躲进峡谷,等皇军一撤又出来活动,渐渐成了心腹之患,因此下定决心要血洗青峰围,特别抽调精锐兵力组成一支讨伐队,一百多鬼子再加一百多伪军,配备有迫击炮掷弹筒及九二式重机枪,由反游击战经验丰富的老鬼子山崎率领,一路潜行,悄无声息地逼近了青峰围。  青峰围里是条绝路,并非战略要地,但日军的频繁活动,加上经过这么多次的较量,日军的凶残狡诈和战斗力之顽强,也让村民们感到了很大的威胁。这伙东洋鬼子跟以前的官兵土匪完全不一样,别看这日军大多体格短粗,但是太凶悍了,落单被人围住之后仍不投降,受了伤满身是血也照样跟你玩命,端着刺刀咬牙切齿地怪叫,林子里的大兽都没这么野;不仅如此,日本鬼子枪打得准,离近了拼刺刀也厉害,村里民兵没少在这方面吃亏。但村民心里也对日军的斤两有了底,知道要避免近战厮杀,更不能直接暴露在日军火力射击的范围之内,只能利用险恶地形与外敌展开周旋。
  村民们的观念仍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至多见过打鸟的土铳,头一次领教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家伙,也不敢小觑对方了,不过又认为飞狐岭山远路险,敌人来少了对村子没威胁,来多了不值得,之前多少朝代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次也不会例外。可在1942年大扫荡前夕日军竟出动陆航轰炸机,朝这个小村子投放重型炸弹。  南太行血池村位于深谷尽头,这地方全是崇山峻岭,只有前边的飞狐岭上一条险路通行,村子周围峭壁环列,猿猴飞鸟也难以逾越,山中一年到头雾如潮涨,日军陆航轰炸机不敢深入云雾,扔了几次炸弹都没有命中目标,只是炸塌了一部分山体,随后日军的侦察兵开始在飞狐岭附近频繁活动。  时值初春,村里有些田地要耕,这地方没有牛,山路险陡,牛马骡子进不来,以往多曾有人带骡马进山,半路上全掉山沟里摔死了,没有一次例外,所以自古以来,村民要用手犁地,能这样做的人右臂都比常人粗上一倍。  这天村民们聚集到一处,正商量耕地的事。有人担心春耕太忙,疏于防范,会有日本鬼子进山扫荡。有个村民说绝不能够,东洋国这时候也得种地,要不然回头吃什么?从古至今,凡是大举用兵,向来是在秋草正长的时候,秋草一长,战马的膘就肥了,那时征夫容易披挂,顶盔掼甲不冷不热,寒暑披铁甲,那是最辛苦的事了,日本鬼子再凶他不也是俩胳膊俩腿儿的人,这时节全都回国耕田去了,其余村民听了连声称是,随后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敢情小鬼子也是庄稼人儿啊?”  老太爷闻言,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村民们赶紧安静下来,请老太爷说话。老太爷说日本鬼子是从东洋国来的,东洋国在哪咱不知道,可一定是有海啊,要不然怎么能叫洋呢?那东洋国里的人,全是不种庄稼不种田的渔民海盗。  村民们没见过海,但既然不是庄稼人,自然也没有春种秋收的忙碌,那就随时有可能进山,不过这也没什么,还和往常一样加强防范即可,正说得热闹,突然一支响箭射上半空,村里人知道有鬼子进山了,老的小的连忙躲藏起来,其余的村民各拿刀矛弓弩,依着村长号令,前往“飞狐岭”伏击。  村里事先布置了暗号,发现有外敌进了峡谷,如果人少,那埋伏放哨的民兵就自行动手解决了;来得多了放响箭。因为地形关系,峡谷外面听不到,传到村里这声音却放大了许多倍,民兵们得到信号,立刻埋伏到山口附近。  日军佐官要配刀,不知老鬼子山崎是什么佐,反正是个挎着刀的军官。军官级别一般是按“少中上大、将校尉士”排列,日军是用佐官代替校官,佐官属于中高级指挥官,级别很高。对于一个毫无战略价值的小村子,竟由老鬼子山崎亲自指挥讨伐队,事情显得很不寻常。不过村民们并不知情,只是从没见过这么多日军,虽然这支讨伐队仅有一百多日军和一百来个伪军,但对这个小村子来说,已经是杀鸡动了牛刀。  村长带人到高处窥探,只见日军拉长了队伍,犹如一条长蛇,顺着如丝的山路逶迤而来,刺刀和钢盔在日光下泛着寒光,血红的膏药旗随风招展。在前面开路的是那一百多伪军,先头部队已经进了王莽岭峡谷。  峡谷里有很多陷阱,比如挖的深坑铺上乱草枯叶,底下全是倒竖的木桩子,还在地势险要处设置了窝弩。走在头里的一百多伪军首当其冲,虽是小心翼翼地一边探路一边走,一路上也扔下了不少尸体。伪军贪生怕死战斗力不强,要在以前一旦出现伤亡,早就转身溃逃了,可这次却不一样,日军在后架着重机枪压阵,谁敢退后一步就地处决,那些伪军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种情形也超出了村民们的预计,打了几次伏击收效不大,被逼得步步后退,敌军终于开进了没有道路的峡谷深壑。“飞狐岭”是直上直下的万丈峭壁之间,有条狭窄的险径,最窄的地方云生足底,往前行只能一步一挪,转身都转不了,刮阵大风就能把人吹进深谷,底下是绿浪滔天的林海,两侧是刀削斧劈的悬崖,在民间传说里,仅有天上的飞狐才敢过去,故得此名,其险可想而知。  民兵们分散躲在“飞狐岭”对面的断崖上,投掷长矛射出弓箭飞石,把通过“飞狐岭”的日伪军一个接个打落深谷。走在“飞狐岭”上转身都困难,本事再大也无法举枪还击,更没余地躲闪,全成了活靶子。中箭惨叫以及坠入深壑的绝命长呼之声,在山里反复回荡。  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到这里就成累赘了,步枪和迫击炮也施展不开,民兵全躲在死角里,以上制下占据了最有利的地势。前头的伪军死伤不少,被迫退了下去,后边的日军毙了几个也遏制不住。  村里的民兵们见击退了敌军,无不欢呼雀跃,从没见过一次来这么多部队,何况又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本鬼子,看来只要有天险飞狐岭,日军怎么厉害也没进不了村。  村子里有个“傻子”,也不是真傻,人傻心不傻,就是脑子简单一根儿筋,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自小没爹没娘,长得又高又壮,但奇丑无比,但攀山越岭不让猿猱,能够用一只胳膊犁地,力大无穷。老太爷最疼傻子,平时就带在身边,谁说傻子不好老太爷就骂谁,这时傻子也在断崖上,他见飞狐岭上还有几名受伤的伪军,中箭带枪在那呻吟惨叫,缩在狭窄的道路上,想退又不敢退,在那哆嗦成了一团。  傻子看到这些伪军身上背着步枪,就想夺过来。他那身手村里无人能比,跟山魈一般攀着古藤爬上云雾缭绕的峭壁,那几个伪军都看得呆了,不等挣扎,早被傻子揪着领子拎起来,抛下了深谷,捡起几条步枪挎在身上。  其余的民兵在远处看着,忽见傻子身后的雾中出现了一个鬼怪,那家伙长得轮廓像人,但脸上都有个大套子,脸下是个猪嘴,其实这是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在民兵眼中看来,就和鬼怪一样,急忙拼命叫喊,招呼傻子赶快离开。  傻子虽然看不到身后情形,但是瞧见对面的民兵挥手大叫,他也知事情不妙,扭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已经到他身后了。山谷深壑中云雾缭绕,俩人事先谁都没看见谁,等到发觉的时候,险些撞在一处,都被吓了一跳。傻子反应迅速,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抡过去,就将那个日军打得翻着跟头摔下峭壁,随即探臂膀拽出了大环刀,就看后边也有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对着他举枪要打,傻子也明白挨枪子儿不是闹着玩的,纵身形跳起来抓住一条枯藤攀,“噌噌噌”几下爬到了高处。附近埋伏的民兵则端起弓弩长矛,准备打第二拨上来的日本鬼子,却有一阵阴森惨绿的雾气迅速弥漫开来。  别看村民们不懂这是日军放的毒气弹,但久在深山,也见识过瘴气,心知可能有毒,忙撕开衣襟遮住口鼻,不料这毒气走五官通七窍,埋伏在“飞狐岭”各处的民兵接触到毒雾,包括村长在内,相继倒在地上,身体抽搐口吐白沫,瞬间丧失抵抗能力,眼瞅着就活不成了。  “飞狐岭”山势狭窄,这风又是从外往里走,日军用掷弹筒放出的毒气弹,发挥了很大的杀伤力。大队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用毒气弹开路,穿过了“飞狐岭”天险,沿途看到倒地不起的民兵,近处的拿刺刀捅,远处的用枪射杀,一个活口不留,村长也被老鬼子山崎用刀砍掉了脑袋,两百多日伪军杀气腾腾,直逼青峰围里的血池村。  四埋伏在“飞狐岭”截击外敌的百余民兵,大部分被毒气弹撂倒在地,惨遭屠戮,只有傻子和两三个离得较远的民兵逃过一劫。这几个人舍命逃回村子,边跑边听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擦着头皮嗖嗖乱飞,就知道日本鬼子已经跟上来。  当时村里剩下的人全集中在村后一个大坑里,这个坑就叫血池,两千年前为皇陵挖的殉葬坑,那时候流行杀殉,活人砍了头填在坑里,要流血成池,所以叫血池,不过挖好之后没用过,这些年荒草丛生。村里以老太爷为首的老弱妇孺,还有一些村民收救的游击队伤员,都在这等着消息,远远地听见枪声不对,怎么会越来越近?  这就预感要到出事了,青峰围里是个绝地,尽头没有退路,千百年来全凭“飞狐岭”天险挡住外敌,真让日本鬼子打进来,村里人谁也别想活。另外那日本人虽说厉害,其实也就那两下子,全村民兵守着那“飞狐岭”,能让日本鬼子轻易进来?再说村长带领的民兵,岂能眼瞅着日本鬼子进山,这枪都打到村口了,莫非民兵全都牺牲了?
  第三章 夜盗董妃坟  【一、崔老道算命】  我在筒子楼有个老邻居叫崔大离,本名崔大利,取大吉大利的意思,因为此人太能吹牛,时间久了大伙都管他叫崔大离,但他对老天津卫的旧事,知道得特别多,说起来跟煎饼果子似的,全是一套一套的,其中有些东西还真不是胡吹。  咱举个例子来说,老天津卫有三宝三绝,三宝分别是“鼓楼、炮台、铃铛阁”,三绝是“十八街麻花、耳朵眼炸糕、狗不理包子”,这里面顶有名的是狗不理包子,当然我是指以前那个年代,如今的包子咱就不提了。  我曾听崔大离讲过狗不理包子的故事,有不少都是书本上没有,快失传的内容,比如这狗不理包子为什么叫这名儿?按现在正式的说法创始人小名叫狗子,生意太忙顾不上理人,所以他开的包子铺被称为叫狗不理,这听着就让人糊涂,怎么个太忙顾不上理人,主顾来了不理不睬,买卖还怎么做?另外民间传说里这狗不理包子不仅好吃,吃了还能升官发财,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儿?  以前在老南市筒子楼对面,正好守着一家国营包子铺,一碗馄饨三两包子就能对付一顿饭,我经常到那里解决午饭,如果遇上崔大离也在吃包子喝馄饨,他肯定要把这包子铺贬得一文不值,然后就开始给我讲“狗不理包子”的掌故,气得在这家包子铺工作的几位阿姨,狂用白眼儿翻他。  我听崔大离说,天津包子铺太多了,不是每种包子都叫狗不理,旧时的狗不理包子真是与众不同,天津人有句话:“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其实这话都多余,不在褶儿上当然是在馅料上,可狗不理包子全是十八个褶儿,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里面的馅儿也讲究,人们评价它是“馅大油多,肥而不腻,清香可口”。  这三句评语来得十分不易,馅料最大的讲究在于搭配,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时令不同,搭配的比例都有变化,肉馅里的香油葱姜放多方少全有定量,不凭眼力,必须看秤下料,最关键的一点,那时候没有味精,用骨头汤鸡汤调味儿,这种包子吃起来自然不一样。  狗不理包子的祖师姓高名贵友,小名狗子,自打清朝光绪年间开始,摆摊儿卖包子,小买卖雇不起帮手,这摊子座上所有的活儿,全是他自己打点。高贵友这名字起得好,可本身只是个摆摊儿卖包子的,能有多高贵?再说常来的主顾们不知道大名,习惯“狗子狗子”的这么招呼他,后来狗子凭着真材实料手艺精湛,把生意做得越来越火,回头客也越来越多,来买包子的人都排长队。狗子实在忙不过来了,只好想了个办法,在眼前放一个大碗,无论谁买包子,先把钱扔到碗里,他不用抬头,一看碗里是多少钱,该给几两包子就给人家拿好了递上去,只看钱不说话,连头也不用抬,能省的动作全省了,由此才得狗不理的名号。  狗不理包子的买卖越做越大,从运河边的小摊位变成了包子铺,又从包子变成了饭馆。清朝末年天津卫是驻军的地方,有袁世凯的部队在小站练兵,兵营里某位带兵的军官,听说了狗不理包子的美名,赶上不当差那天特意过去尝尝,买来包子往嘴里一放,一咬一嘴油,那味道又香又鲜,心里赞叹果然是名不虚传。  过了些天,恰逢袁世凯做寿,这军官发愁送什么贺礼,袁世凯手握兵权,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结交的全是名公巨卿,这样的领导你能送什么礼?礼轻了不仅拿不出手,还有可能得罪上司,礼重了又送不起,这军官想来想去,想起了前两天刚吃的狗不理包子,到袁世凯袁大人做寿的日子,拎了两盒狗不理包子去贺寿,袁世凯尝了一个也是连声称好,真是跟一般的包子不同,从此把这军官视为心腹着重提拔。
  要说袁世凯后来能当上袁大总统,那心眼儿能少得了吗,专会花小钱办大事。他学这军官的法子,拎着两盒包子去拜见慈禧太后,慈禧在宫里天天吃御膳,御膳房里什么样的包子不会做?却真没有这种民间风味,慈禧本来也是只老馋猫,一吃就吃上瘾了,龇着大板牙笑得前仰后合,还认为袁世凯身为朝廷高官,却连这普通百姓才吃的包子都知道,必定是一位体恤民情的好官,袁世凯也因此更得势了,所以说狗不理包子不光能解馋,还能让人飞黄腾达。  据我所知,前边狗子卖包子的事绝对属实,至于袁世凯给慈禧太后送包子,只有崔大离说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编的,崔大离讲起这些段子比他自己家的事都熟,您大概觉得奇怪,崔大离四十来岁一个普通工人,无非平时喜欢跟别人胡吹乱哨一通,整天游手好闲没点儿正形,他肚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段子?  这还得从崔大离他家的老辈儿说起,人家家学渊源,不过传到崔大离这代,只剩下耍嘴皮子的本事了,真本事早已失传,他祖上是清朝末年挺有名的一位阴阳先生,江湖人称崔老道,能算卦会看风水,咱这次讲“夜盗董妃坟”,要说这座坟是怎么个来历,还得先从崔老道说起。  崔老道当年在南门里摆摊算卦糊口,提起他的卦术,也是名声在外,人们都说这老道算得准,实际上崔老道这套算命的卦术,全是糊弄人的江湖手段,连他自己都不信,唯独看风水看得准,找他选祖坟的都错不了,不过崔老道不愿意替人看风水选坟地,他知道泄露了天机,不折寿也得消福,所以几乎不用,平日里仅以算命为生。  崔老道算命的本事不高明,可仍有不少人很信服,比如前清时有三位去赶考的举子,路过崔老道的卦摊儿,三个人一路上都在想不知这次进京能不能皇榜高中,正好这有个老道会算卦,何不花几个钱找他测上一卦。  三个举子商量定了,一同来到卦摊儿跟前,问声道长,我们哥儿仨要进京赶考,您瞧瞧我们三人能否金榜题名?  崔老道坐在卦摊儿后面,抬起头挨个看了看这三位举子,不动声色地伸出一根大拇指,作势比划了一下,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三个举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觉得莫名其妙,老道这是什么意思?  头一位举子心想:“一个手指自是说仅有一人能够金榜题名,我刚生下来就找人看过,天庭饱满地格方圆,是天生的富贵之相,要说一个人能金榜题名,理所当然应该是我,这天机不可明言,说破了就不灵了,让我两位兄弟知道了,他们也会生闷气。”于是摸出钱来,毕恭毕敬地送给崔老道,付了很多卦钱,兴冲冲地去了。  其余两位举子和先前这位想得差不多,都以为崔老道这一根手指,是暗示自己能够皇榜高中,心中窃喜,不敢表露出来,也加倍付了卦钱,拱手告辞离去。  崔老道旁边的徒弟都看傻了,师傅也太厉害了,一句话没说,只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三位就心甘情愿付了这么多卦金。  崔老道告诉徒弟,为师这一指里的学问可大了,这一根手指可以解释成三人中只有一人考中,或是三人中只有一个人考不中,还可以看成三个人里一个也考不中,不管结果怎样,那三个举子都会觉得为师卦术如神未卜先知。这算命卜卦的江湖手段,就看你会不会左右逢源了,有此则神,离此则庸。  这就如同某人问算命先生家有兄弟几人,算命先生说你必是“桃园三结义孤独一枝”,全是模棱两可的套话,怎么说都准。以前有个散尽家财走投无路的人来算卦,这人是个二世祖,以前家里有钱,老子撒手归西,剩下他继承家业,不会做买卖,干什么都赔钱,最后把房产都搭进去了,找算命的给指点指点。以往那些算命的先生,如果得过真传,必然知道一个秘诀,当时正值战乱,算命先生收了卦金,就说你这人武运亨通,应该去当兵,那个人还真信了,去当兵打仗,从死人堆儿里活了下来,几年之后成了一个大军阀,大军阀带着金条来跪谢算命先生,其实他不知道,这算命的遇上他这样的主儿,全往军队里打发,因为这种人什么都不会,你指点他别的营生肯定做不好,唯有在战乱时去当兵,十个里头死九个,剩下一个只要活到最后,怎么还不混个一官半职的,当然认为算命先生是神卦了,却不知这算命的身后跟着多少枉死鬼。  崔老道就以这些本事赚钱,不必为穿衣吃饭发愁,饿不死可也撑不着,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有大户人家请他看风水,这崔老道一时鬼迷心窍泄露了天机,才引出一段“夜盗董妃坟”。
  【二、大盗燕尾子】  董家是地方首屈一指的大户,家有良田千顷,仆役成群,家里有钱,却没有权势,常被官府盘剥,总在这方面吃亏。董地主许下大愿,将来一定让儿孙里有人做大官,否则再怎么有钱也没用,可家里几个儿子读书不成,没有一个争气,没办法使钱买了个一官半职,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怎么这么倒霉,家里人当上官就出事,这身官衣儿硬是穿不稳。  董地主万般无奈,想起自己有个闺女,生得花容月貌,以前有人出主意让董地主把女儿嫁给王爷,那时没舍得,如今狠了狠心,但是不嫁王爷,重金买通了宫里的总管,让女儿进宫当了贵妃,成为皇上枕头边儿的人,从此董家就是皇亲国戚了,刚威风了还不到半年,宫里就出大事了。  原来这董妃在宫里没怎么受皇上宠爱,也不懂宫里的规矩,得罪了慈禧太后,随便安了个罪名逼着她吞金而死,董妃死后也不能进大清的后龙禁地,尸首送回来让家人自行安葬,董地主大哭了一场,一是伤心女儿惨死,二是哀叹董家气运不好。  有人给董地主指点,说是董家祖坟风水旺财不旺官,要想得势,还得在找块好坟地,董地主就想起崔老道来了,这崔老道懂眼,别看算卦那套玩意儿不灵,看风水找穴找他准没错,当即把崔老道请到家中,许下重诺,只要崔老道能给找一块好坟地,把董妃埋进去,让董家有钱有势,今后有董家一天,就拿崔老道当祖宗孝敬。  崔老道那时候年轻识浅,人称崔老道,只是个绰号,因为摆摊儿算卦要穿道袍,当时脑子里一糊涂,信以为真了,觉得自己摆摊儿算卦太清苦,这些天生意一直不太好,再不开张就该挨饿了,倘若今后有个董地主这样的大户人家做靠山,下半辈子算是有了指望,犹豫了一阵,点头应允。  董地主大喜,忙取出银票,请崔老道去找块好坟地。  崔老道忙摆手说:“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可来不及,等找着坟地,董妃的尸首也该臭了,那还怎么入土为安?贫道早看好了一块宝地,跟谁都没提过,你依贫道指点,直接把董妃安葬在那,保你今后大富大贵权势熏天。”  董地主将信将疑:“既然崔老道早已觅得一块风水宝地,为什么不自己用,会这么好心告诉我吗?”  崔老道看出董地主的疑虑,坦言道:“实不相瞒,一分宝地一分福,吉地留与吉人来,贫道命浅福薄,只恐受不了那么大的福分啊。”  董地主放下心来,请教崔老道这块风水宝地的详情,在什么地界什么山,到底怎么个好法。  崔老道看看左右无人,招呼董员外附耳过来,距县城十里,有座壶山,那山势形同一个酒壶,山中一道清泉飞流直下,就像那壶里倾出的琼浆玉液,这地方可不得了,贵不可言,董妃这座坟应当选在壶山下面,坟前立块碑,坟怎么样不要紧,坟前的碑配上此山,那就成了形势了,唤作“单杯饮酒水长流”,从今往后,您就丈母娘看姥姥——等着瞧好吧。  董地主喜出望外,不过董妃刚死,尸骨未寒,要尽快入土为安,答谢崔老道这事儿得先往后推一推。崔老道说:“此乃人之常情,理应如此。”还帮着指点董家怎么选坟,坟坑挖多深,坟头起多高,那石碑的朝向方位,事无巨细,全给说到了。  董家这场白事办得很大,开水陆全堂的道场,老道和尚请来一堆,念经超度亡魂,送葬那天,前头是吹鼓手开道,后面举着三丈六的引魂幡,跟随着几十对纸人纸马纸牛纸轿,纸人过去四对香幡八对宝伞,再往后有七个大座带家庙的席棚,用马车拉着,僧道尼姑请了一百六十名,道队抬着口大棺材,这棺材那叫一个贵气,三道大漆挂金边儿,头顶福字脚踩莲花,有一十八位精壮杠夫抬着,杠夫们一个个头戴红缨帽,身穿绿马甲,全家送殡的足有好几百位,浩浩荡荡跟在最后,瞅着不像是给董妃出殡,倒像摆阔的招摇过市。  董家有钱,也不在乎这个,到壶山底下,把那口大棺材埋了,回来之后果然官运亨通,本来就财大气粗,如今家里又有人做了朝廷命官,结交了很多权贵,成了地方上名副其实的土皇上,董地主这口气算是出了,却把答应崔老道的事忘在了脑后。实际上不是真忘了,他虽然有钱,却是个老财迷,觉得董家时来运转,多是命中注定,那坟地只不过埋了董家一个女儿,怎么可能左右兴衰祸福,崔老道吃江湖饭,耍两下嘴皮子就想吃我董家一辈子,门儿也没有啊。
  崔老道不肯甘休,找上门来,董地主早吩咐好了手下人,等崔老道一来,乱棍打出去,崔老道当场让人打断了一条腿,他知道这是报应,谁让自己把那块风水宝地告诉了董地主,董家有钱有势,他也不敢再声张了,忍了口气,躲回了乡下老家。  崔老道这个老江湖,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深知董家有今天,全借着壶山那块宝地,养好了断腿之后,有心要请几个朋友盗了董妃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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