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出走才能更好的走到这个世界的B面去看看,我永远不会满足对这个世界的探索,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未知的人和事等着我去打破刻板印象,去重新打探“人”这个物种和这个奇妙的世界。
关于24岁生日的这次出走
我,是一个定期要出走的人,我去过很多地方,但同时很多地方却从未涉足,比如说东北三省。这一次,去长春是我临时的决定,因为一次采访中的几个字眼,重新唤起了我对北方的再度向往。并且这次,恰逢是我24岁的生日。
每次旅行之后,我都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同时也一定程度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
不得不承认我是个纠结甚至有些拧巴的人,一方面我希望被关注,另一方面我又对很多东西都装作很酷满不在乎,对于生日就是其中一个体现。我放佛在用出走来彰显个性,我设想了很多种方式,最初想徒步爬山,在山顶迎接24岁第一天的日出,然后很酷地发一句
“24岁的第一天!”。但现实是,24岁的零点,我没有卸妆,没换衣服,迷迷糊糊地睡倒在了长春一家装修粗糙的民宿,一觉起来,下意识摸摸手机,凌晨2点,零星几个朋友发来的生日祝福,似乎也都在意料之中,是那些一直在乎你的朋友。冷静地起来洗了个澡换好衣服继续睡去,那一天,我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烧烤,给一个人上了一堂论文辅导课(附赠人生指引),一个人吃蛋糕,一个人街上散步和老爷爷聊天,然后坐上公交回到酒店继续睡觉。然后生活还在继续,我也在继续认识自己,探索这个世界。
我一直觉得自己骨子里更偏向北方姑娘,但其实当我真正被一群北方人包围后,我发现自己显得多么的温婉(矫情)、安静(瘦小)和文艺(清高)。
桂林路夜市的那几个小时
这是一次没有任何攻略和计划的出行,因为我并不知道这个城市有什么好玩的,说实话我是带着会失望的预判走进这座城市的。对于一个没什么自然景观的地方,“人”是旅行路上永远不会变的最有趣的主题。换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后,打破了常规的生活轨迹,就变得敢想敢说敢问了。一个人的时候,会观察身边的每个人和他们每个细小的举动。
一个城市的生活节奏通常从傍晚开始慢下来,随着夜色降临,整个城市撕去了它白天日光下正经的面孔,逐渐呈现出它自然松弛的一面。这时你从城市的上空俯瞰它,你会找到那些隐藏在霓虹闪烁的商业街区内冒着烟火人潮涌动叫卖声起伏的小巷吗?
如果把一座城市比作一个女人,那么,夜市,就是她疲惫了一整天后,脱去磨脚的高跟鞋,卸掉脸上一层又一层的妆容,穿上她那件细软材质的睡衣,坐在阳台上点上一根烟自己傻笑的那一面,我觉得这很迷人。
没有防备地走近她,朦朦胧胧捉摸不透却韵味十足。
一间间紧挨着的商铺,闪烁着的广告招牌,摆在窗口的食物带着诱人的色泽。烧烤摊附近定会烟雾环绕酒杯交错,烤冷面摊位前食客们捧着纸碗的狼吞虎咽,麻辣小串前情侣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刚到手的美味。
这是你我都看到的她的A面,她深藏在内心的一段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你不去探寻,她也许不会主动向你娓娓道来。
我能注意到他们,大概是因为他们的数量比其他地方都多,分布的也更密集。
夜市,如果给它三个字,除了“香喷喷”之外,大概就是“油乎乎”了。这对于这群穿着橘色衣服的人来说,后面这个词才更佳贴切。尽管每家门前都有垃圾桶,街道上每隔几步也安放着大大的圆筒,但依旧能看到这些橘色身影做着一组组“蹲下-捡起-再投掷”的连续性动作。环卫车上准备着各式各样的清扫工具,停在路旁随时待命,不同于一般路面的清理,要保证夜市路段的路面的油污不堆积,一般都需要撒上火碱,再用刷子反复刷洗,一点点将油污刷掉,最后再用洒水车对地面进行冲刷。
阿姨的左袖是“环卫监督员”,大爷的后背是“文明引导员“,但也许在你们口中,他们就是“那个打扫卫生的”。尽管橙色是仅此于红色之外最为醒目的颜色,但一次次地从他们身边绕过,大部分人的眼神都是直勾勾地盯着那油亮亮的肉串。
如果你有时间停下来和他们打个招呼说说话,就像每周五晚上你抽空给你父母打上的那通电话,告诉他们我们眼中一直有你。
阿姨的左袖是“环卫监督员”,大爷的后背是“文明引导员“。
这是个全民直播时代,我曾一度吐槽最近的上海网红气息太浓重了,随便到个商场,就会看到一群浓妆艳抹的年轻人举着长长的自拍杆做着活动直播。说实话,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新方式和由此产生的满街的“小哥哥”“小姐姐”的称呼,我心生厌烦。我下过快手,用过抖音,在我去年以此作为毕业论文进行研究的时候,之后,再无。
夜市街上,我遇到了一个大叔带着两个小姐姐,举着长杆,我下意识得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个画面,记录下直播时代的一个缩影。
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我跟上了他们。“感谢哥整的火箭”,“来,看到满屏的666777我就请美女吃烤串。”大哥操着一口的东北话,看着屏幕不停滚动的评论,和粉丝们持续进行互动。屏幕的那一面,是地铁上无聊手指滑动后一秒钟的停留,是一个人孤独吃着外卖时的消遣,是一群人吃瓜围观的吐槽......我不得承认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个的结点在这个时刻有了更多的联结。
去年在写论文的时候,朋友转了 这篇文章给我,我记得我当时对它描绘的快手上“荒诞”的行为是目瞪口呆的,我还记得我和我人类学老师描绘的时候(一个传统的英国人),他也是更加不能想象那样的中国。现在,我又把这篇文章翻出来再看一遍,我不太同意作者一边倒的态度,这是一种来自上层视角审视的态度,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了莫名的优越感,在作者的笔下,"悲哀“”绝望“”沉沦“成了这群人的底色。
一个厨师,一个装空调的,一个品牌代理,一个舞台歌手,因为一个视频软件聚在一起,从单枪匹马到抱团取暖,他们在他们原先的名字之后都加上了个67大队,我问他们老大这个名字的由来时,他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数字背后隐藏的酸痛。一场一个小时的直播,他们的粉丝数突然从6万直升到了7万,这是他们努力了一年都没有突破过的数字,这一场直播结束后,他们都哭得不成样子,不单单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那一跪。几个东北大汉,齐刷刷地跪倒在场地安保的面前,就为争取一个场地直播的机会,为了直播效果,他们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应该是不胜枚举了。那天晚上我大概就见证了其中的一个。
“耶,我马上就要不是人了。”
这是大炮在打开他的直播间前例行抽烟时,对我屏幕说的一句话。用清瘦二字形容大炮应该不为过了,一条虎头金链大花裤,一件肥大的藏蓝色西服挂在他的身上晃荡着,另外粉色领带和荧光绿色的帽子成了他荧幕形象的标配,说不上来,总觉得他自带着东北二人转或者乡村爱情故事里的那种气质。除了和团队一起演正能量小短剧之外,大炮还练就了一身绝活,那晚,他身体展演的是消防栓吹爆手套。一根长15米的消防栓的另一端是一只常见的塑胶手套。大炮蹲在另一头开始了他的展演,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开始向消防栓吹气,消防栓在他呼出的气流下满满鼓起,传到了手套那一边,我注意到了他满脸的涨红,小胖对着直播的宇哥说别拍他脸了,然后自己也把脸别到了一边,2分钟左右,只听嘭一身,手套胀裂了,他终于解放了。事后我问小胖,你刚刚是在心疼他吗,他低着头摇了摇头,嘀咕了句“习惯了,看他快背过气快休克的时候都有。”
那一天,我下载了快手,关注了他们几个人的账号,如果我没看到他们背后的故事,我可能真的觉得他们几个就是自带幽默感的乐天派,永远的嘻嘻哈哈,总有各种办法能逗乐观众。他们每个人的自我介绍上都加上了个正能量传播者的标签,他们每个小短剧都在传递一个个细碎生活中的温暖,尽管视频制作得不那么专业和精美。一开始他们都只是把这个当成赚钱的机会,他们辞去之前的工作,挣的没有原来的固定工资多,他们有些家人根本不理解他们天天都在做什么不正经的活儿。但小胖对着屏幕介绍自己时说
“未来的网红在向你招手呢!”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就像一个天真的对未来充满着无限希望的孩子。
我知道他们的故事还有很多,他们也只是网络直播时代芸芸众生中的一小部分,但当我撕开了一个角窥见了这其中的真实面貌的时候,我多少受了点触动,这个世界上活着有很多方式,梦想也是多样的,希望他们在屏幕上绽放的每一个笑容都将发自内心。
在桂林路的几个小时里,有好多小插曲,其中之一,就是一场杀鸡儆猴案,夜市背后一定有一群老虎在暗中观察,心情不好的时候,来咬上几口,如果更不爽了,可能就是连锅端。“城管”在中国真是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存在,有时候觉得他们就是穿着制服的黑帮,有时候社会的治理又需要他们的无情。但那一晚,我看到的是他们黑帮的一面,边骂边仍边砸,接着又大爷似得指着旁边一家家店铺老板恶狠狠地留了句
“杀鸡,知道不?”,然后上车扬长而去,留下了围观群众不知所以然的唏嘘声。
那是我到长春后出来觅食的几个小时,深夜我打着的士回家,这个城市夏夜的凉风很舒服,裹挟着这个世界无数的秘密。
--- “我可以猜透很多路人的想法,但我似乎看不懂你,你的眼神太纯净了。”
这是大哥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希望我眼神中永无杂质,这样也就看不透世间的种种套路了,也希望所有简单美好的梦被照进现实。
一个来到北方谋生的南方人
一包只卖3块钱一包的爆米花,没有糖精味,却比电影院卖的30元一桶的爆米花更香更有嚼劲。“来呀,米花爆呀,响咯!” 一声吆喝,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一阵烟雾腾起,把我带到了儿时大院的旧时光。
一声巨响,一骨碌我就从从床上爬起,溜掉手上的玩具,抓起零钱罐里的钢镚就冲出了家门,这时候大爷已经被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小朋友围住了,每个人都踮起脚尖,攥着零钱的小手越跳越高。回家把炒米倒入碗中,冲上开水,再加些糖,那是真的香。
大爷从江苏带上他的谋生工具一路来到吉林,这些工具他用了几十年了,就像是他最熟悉的老朋友,带好手套,红色的火苗在夏日的热气里跳跃着,把锅烧至六成热,然后挖上一茶瓷缸子的大米倒进锅里,拧紧锅盖,左手拉风箱,右手转锅,经受烟熏火燎的煎熬,大爷的皮肤趋近了炭色。
“东北人爱吃爆米花,再加上这边空气干燥,这东西比在南方好卖,在南方一袋能卖上5块一袋,但买的人没这里多呀。”大爷的摊位没有设在很市中心的地方,在一个公交站台旁,等车的人会顺手买上一两袋,多是年轻的小姑娘和带着小朋友的妈妈们。和以前不同的是,零钱罐已经被一张微信二维码取代了,也没有人会停下来和大爷唠上两句了,只简单的两句就结束了所有交流。(“多少钱一袋”“可以微信支付嘛?”)
大爷一个人来的东北,家里的其他人都分别在全国的各个地方做着同样的生意,一天100块钱的收入不仅仅养活了自己,还留了一笔给17岁的孙子的零花钱。大爷用他那双粗糙满是裂痕,裂痕里满是污垢的手捧起一把炒米就往嘴里塞,一边吃傻笑一边说, ”这东西管饱呀!“
也不知道大爷收摊后是不是会自己在北方的夏日里喝上小酒和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家人视频讲起今天蹲在他摊前和他唠了一个小时的小姑娘。
一个想去南方赚钱的北方人
最后一天早上,我要吃了顿东北饺子。
拎着行李箱走进了路边的一个苍蝇馆子,点了盘酸菜饺子。一大早,也没有人,老板还在打扫卫生,看看我的行李箱,听了我的口音,老板推测我是从南边来的姑娘。“是的,我是江苏人。” 恰好,老板在江苏也待过一段时间,在南通海门码头附近开过东北馆子。“那里的码头工人们喜欢吃东北菜,但主要以快餐为主,扒几口东北小炒菜他们就继续回去干活了。”
我问他还会再去南方吗?他毫不犹豫得说会。“一直都在计划着呢,南边的生意好做呀,那边东北菜的竞争力没有那边大,消费能力也高,这么跟你说吧,在这里我一年要是盈利20万,到那里,我一年能盈利50-60万。” 关于食材,东北的大米更加的软糯浓香,拿南方的菜做的酸菜没有那个味儿,血肠要用北方的血更容易灌。在南方的东北人怀念家乡的这些味道,南方人也想吃上正宗的东北味,所以老板在南方有生意做。
希望有一天,我在南方的某个城市走进了一家东北馆子,进门对着一个熟悉的面孔说了一句,
“我好像在长春吃过你做的饺子。”
谈到昔日辉煌意味着什么
我和室友一前一后踏入了东北大地,我们都唏嘘着这里的经济发展现状。
我住在长春市中心地区,沿路的商场商铺以及一些基础设施都让我觉得觉得和我家乡那个三线城市并没有什么差别。紧凑无序的餐馆招牌,闪烁晃眼的ktv门面,灰蒙蒙的街道,倒是这里的人也还算可爱,东北人粗犷吗,我不觉得,我倒觉得他们热情豪爽又幽默,骨子里却是温柔厚重的;相比而言,南方人可能内在更加的精明;但实际上由于历史地理原因,目前看来更加开放的我觉得是南方人,北方人只是在日常语言上的开放,思想上可能不及南方人开阔激进。
计划经济时期,长春有长春电影制片厂又长春一汽,都是全国而言响当当的招牌,再加上东北又是当时重工业基地,无论是在经济还是文化层面都曾一度辉煌着。
来此之前,我听了个从小在长影长大的灯光师讲起了他儿时在长影的故事,我在脑中勾画出了一幅幅怀旧的电影画面,电影厂房内特效场景在紧锣密鼓地搭建,另一边是各个剧组通宵达旦地用心创作,夏夜的傍晚,是电影厂孩子们的天堂,围坐在大幕前看着刚制作出的电影作品,这工作人员列表中可能就会出现一个个他们熟悉的名字。建哥是怀念当时的影视行业的,他说现在的行业氛围只能让他心生厌恶,他越来越少的看到用心的成分,更多的只是迎合。他甚至会因为这个混沌的圈子而怀疑整个世界,是的,这个世界在变,变得不好也不坏。
一天晚上,我坐着公交去了一汽,其实我并不知道在哪一站下车,一汽一号门,二号门,七号门,一汽医院,一汽十二校,一汽五十街区,一汽交警大队......我俨然进入了一个由一汽组建出来的城中城。后来,我听一个在一起工作过的朋友说,曾经,一汽确实构建了这个一个一汽小社会,自己供电供水,甚至有不同于长春城的通讯网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曾经一汽在这样的管理下,一度辉煌,现在,如何顺应时代,找到突破口,作出创新是他们亟待思考的问题。
开往长春西站的55路电车因为一场大雨滞留在红旗街上
现在仍在运行的长春电车是这座城市历史的痕迹之一,1941伪满洲时期出现,沿用至今。公交系统是一座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其中一个重要体现,那天长春下了一场雷阵雨,我出门后,街上的交通出现了瘫痪的现象,路上机动车雨天堵车也倒还能理解,就连电车司机都下来看路况也是奇怪了,我问了前方正在人工清水的工作人员得知,这前后路段就只有它脚下一个下水道,一到急雨就会被淹没,电车也就无法正常通行了,但还好长春不是太经常下雨。我不知道,这些从历史中遗留下来的电车还能继续运作多久。
工作人员说这条路上就这么一个下水道,一下急雨就要人工疏通
这次在长春我竟然看到的是下沉市场的面貌和亟待数字化的状况,但这些绝对是我的片面的认识,这背后的政治经济运作也值得我之后去学习去探索,中国不只北上广,世界也不只你眼前的一角。
一人吃饭3天胖6斤的女孩子
我絮絮叨叨写了那么多,似乎也没有一个很明确的主题,我只是用文字记录下,那个走出常规生活轨迹的我,开始用心观察这个世界后,所看到的这个世界的B面。我听过太多对带着偏见的不屑,偏见有扭曲的力量,它会遮住你面前的亮光,真实的‘体验-感悟-记录“是我对这个世界的尊重。
写到这,我唇齿间似乎开始怀念锅包肉大拉皮冷面春饼乱炖雪衣豆沙.....的味道,一个胃口不算大的我在东北吃饭是件很难的事情。
这就是一个南方姑娘的矫情自话,如果哪天切换到我北方性格的那一面,再来看这篇文章,一定会内心嘶吼: “我天,这谁呀,咋那矫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