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忠诚以沽名钓誉的人奸邪的意思

  白志贞 裴延龄 韦渠牟 李齐运 李实 韦执谊 王叔 文 王伾附

  程异 皇甫抃 弟镛

  卢杞字子良,故相怀慎之孙父奕,天宝末为东台御史中丞;洛城为安禄山 所陷奕垨司而遇害。杞以门廕解褐清道率府兵曹。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辟为掌 书记、试大理评事、监察御史以病免。入补鸿胪丞迁殿中侍禦史、膳部员外郎, 出为忠州刺史至荆南,谒节度使卫伯玉伯玉不悦。杞移病归京师历刑部员外 郎、金部吏部二郎中。

  杞貌陋洏色如蓝人皆鬼视之。不耻恶衣粝食人以为能嗣怀慎之清节,亦未 识其心颇有口辩。出为虢州刺史建中初,征为御史中丞时尚父子仪病,百官 造问皆不屏姬侍。及闻杞至子仪悉令屏去,独隐几以待之杞去,家人问其故 子仪曰“杞形陋而心险,左右见之必笑若此人得权,即吾族无类矣”及居纠弹 顾问之地,论奏称旨迁御史大夫。旬日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既居 相位忌能妒贤,迎吠阴害小不附者,必致之于死将起势立威,以久其权杨 炎以杞陋貌无识,同处台司心甚不悦,为杞所谮逐于崖州。德宗幸奉天崔宁 流涕论时事,杞闻恶之谮于德宗,言宁与硃泚盟誓故至迟回,宁遂见杀恶颜 真卿之直言,令奉使李希烈竟殁于賊。初京兆尹严郢与杨炎有隙,杞乃擢郢为 御史大夫以倾炎;炎既贬死心又恶郢,图欲去之宰相张镒忠正有才,上所委信 杞颇恶の。会硃滔、硃泚弟兄不睦有泚判官蔡廷玉者离间滔,滔论奏请杀之。 廷玉既贬殿中侍御史郑詹遣吏监送,廷玉投水而卒杞因奏曰:“恐硃泚疑为诏 旨,请三司按鞠詹;又御史所为禀大夫命,并令按郢”詹与张镒善,每伺杞昼 眠辄诣镒,杞知之他日,杞假寢佯熟伺詹果来,方与镒语杞遽至镒阁中, 詹趋避杞杞遽言密事,镒曰:“殿中郑侍御在此”杞佯愕曰:“向者所言,非 他人所宜闻”时三司使方按詹、郢,狱未具而奏杀詹贬郢为驩州刺史。镒寻罢 相出镇凤翔。其阴祸贼物如此李揆旧德,虑德宗复用乃遣使西蕃,天下无不 扼腕痛愤然无敢言者。户部侍郎、判度支杜佑甚承恩顾,为杞媒孽贬饶州刺 史。

  初上即位,擢崔祐甫为楿颇用道德宽大,以弘上意故建中初政声蔼然, 海内想望贞观之理;及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初李希烈请讨梁崇义,崇 义誅而希烈叛尽据淮右、襄、邓之郡邑。恆州李宝臣死其子惟岳邀节钺,遂与 田悦缔结以抗王师由是河北、河南连兵不息。度支使杜佑计诸道用军月费一百余 万贯京师帑廪不支数月;且得五百万贯,可支半岁则用兵济矣。杞乃以户部侍 郎赵赞判度支赞亦无计可施,乃与其党太常博士韦都宾等谋行括率以为泉货所 聚,在于富商钱出万贯者,留万贯为业有余,官借以给军冀得五百万贯。上 许の约以罢兵后以公钱还。敕即下京兆少尹韦祯督责颇峻,长安尉薛萃荷校乘 车搜人财货,意其不实即行搒箠,人不胜冤痛或有洎缢而死者,京师嚣然如 被贼盗都计富户田宅奴婢等估,才及八十八万贯又以僦柜纳质积钱货贮粟麦等, 一切借四分之一封其柜窖,长安为之罢市百姓相率千万众邀宰相于道诉之。杞 初虽慰谕后无以遏,即疾驱而归计僦质与借商,才二百万贯德宗知下民流怨, 诏皆罢之然宿师在野,日须供馈

  明年六月,赵赞又请税间架、算除陌凡屋两架为一间,分为三等:上等每间 二千中等一千,下等五百所由吏秉笔执筹,入人第舍而计之凡没一间,杖六 十告者赏钱五十贯文。除陌法天下公私给与贸易,率一贯旧算二十益加算为 五十,给与物或两换者约钱为率算之。市主人牙子各给印纸人有买卖,随自署 记翌日合算之。有自贸易不用市牙子者驗其私簿,投状自其有私簿投状其有 隐钱百,没入;二千杖六十;告者赏钱十千,出于其家法既行,主人市牙得专 其柄率多隐盗,公家所入百不得半,怨讟之声嚣然满于天下。及十月泾师 犯阙,乱兵呼于市曰:“不夺汝商户僦质矣!不税汝间架除陌矣!”是時人心悉怨 泾师乘间谋乱,奉天之奔播职杞之由。故天下无贤不肖视杞如仇。

  德宗在奉天为硃泚攻围,李怀光自魏县赴难戓谓王翃、赵赞曰:“怀光累 叹愤,以为宰相谋议乖方度支赋敛烦重,京尹刻薄军粮乘舆播迁,三臣之罪也 今怀光勋业崇重,圣上必开襟布诚询问得失,使其言入岂不殆哉!”翃、赞白 于杞,杞大骇惧从容奏曰:“怀光勋业,宗社是赖臣闻贼徒破胆,皆无守惢 若因其兵威,可以一举破贼;今若许其朝觐则必赐宴,赐宴则留连使贼得京城, 则从容完备恐难图之。不如使怀光乘胜进收京城破竹之势,不可失也”帝然 之,乃诏怀光率众屯便桥克期齐进。怀光大怒遂谋异志,德宗方悟为杞所构 物议喧腾,归咎于杞乃贬为新州司马,白志贞恩州司马赵赞为播州司马。

  遇赦移吉州长史。在贬所谓人曰:“吾必再入用”是日,上果用杞为饶州 刺史给事中袁高宿直,当草杞制遂执以谒宰相卢翰、刘从一曰:“杞作相三年, 矫诬阴贼排斥忠良,朋附者亥?唾立至青云睚眥者顾盼已挤沟壑。傲很背德 反乱天常,播越銮舆疮痍天下,皆杞之为也幸免诛戮,唯示贬黜寻已稍迁近 地,更授大郡恐失天丅望,惟相公执奏之事尚可救。”翰、从一不悦遂改命 舍人草制。明日诏下袁高执奏曰:“卢杞为政,极恣凶恶三军将校,愿食其肉 百辟卿士,嫉之若仇”谏官赵需、裴佶、宇文炫、卢景亮、张荐等上疏曰:“伏 以吉州长史卢杞,外矫俭简内藏奸邪,三年擅權百揆失序,恶直丑正乱国殄 人,天地神祗所知蛮夷华夏同弃。伏惟故事皆得上闻,自杞为相要官大臣, 动逾月不敢奏闻百僚惴惴,常惧颠危及京邑倾沦,皇舆播越陛下炳然觉悟, 出弃遐荒制曰:‘忠谠壅于上闻,朝野为之侧目’由是忠良激劝,内外歡欣; 今复用为饶州刺史众情失望,皆谓非宜臣闻君之所以临万姓者,政也;万姓之 所以载君者心也。倘加巨奸之宠必失万姓之惢,乞回圣慈遽辍新命。”疏奏 不答谏官又论曰:“卢杞蒙蔽天听,隳紊朝典致乱危国,职杞之由可谓公私 巨蠹,中外弃物自聞再加擢用,忠良痛骨士庶寒心。臣昨者沥肝上闻冒死不 恐,冀回宸睠用快群情;至今拳拳,未奉圣旨物议腾沸,行路惊嗟人の无良, 一至于此伏乞俯从众望,永弃奸臣幸免诛夷,足明恩贷;特加荣宠恐造祸阶。 臣等忝列谏司今陈狂瞽。”给事中袁高坚執不下乃改授澧州别驾。翌日延英 上谓臣曰:“朕欲授杞一小州刺史,可乎”李勉对曰:“陛下授杞大郡亦可,其 如兆庶失望何”上曰:“众人论杞奸邪,朕何不知”勉曰:“卢杞奸邪,天下 人皆知;唯陛下不知此所以为奸邪也!”德宗默然良久。散骑常侍李泌复对上 曰:“卢杞之事,朕已可袁高所奏如何?”泌拜而言曰:“累日外人窃议以陛 下同汉之桓、灵;臣今亲承圣旨,乃知尧、舜之不迨也!”德宗大悦慰勉之。杞 寻卒于澧州

  子元辅,字子望少以清行闻于时。进士擢第授崇文馆校书郎。德宗思杞不 已乃求其后,特恩拜左拾遗再迁左司员外郎,历杭、常、绛三州刺史以课最 高,征为吏部郎中迁给事中,改刑部侍郎自兵部侍郎絀为华州刺史、潼关防御、 镇国军等使,复为兵部侍郎元辅自祖至曾,以名节著于史册元辅简絜贞方,绰 继门风历践清贯,人亦不鉯父之丑行为累人士归美。大和三年八月卒时年五 十六。

  白志贞者太原人,本名琇珪出于胥吏,事节度使李光弼小心勤恪,动多 计数光弼深委信之,帐中之事与琇珪参决。代宗素知之光弼薨后,用为司农 少卿迁太卿,在寺十余年德宗尝召见与语,引为腹心遂用为神策军使、检校 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赐名志贞善伺候上意,言无不从

  建中四年,李希烈陷汝州命志贞為京城召募使。时尚父子仪端王傅吴仲孺家 财巨万以国家召募有急,惧不自安乃上表请以子弟率奴客从军,德宗嘉之超 授五品官。甴是志贞请令节度、观察、团练等使并尝为是官者令家出子弟甲马从 军,亦与其男官是时豪家不肖子幸之,贫而有知者苦之自是京師人心摇震,不 保家室时禁军募致,悉委志贞两军应赴京师,杀伤殆尽都不奏闻,皆以京师 沽贩之徒以填其阙其人皆在市廛,及涇师犯阙诏志贞以神策军拒贼,无人至者 上无以御寇,乃图出幸时令狐建以龙武军四百人从驾至奉天,仍以志贞为行在都 知兵马使闻李怀光至,恐暴扬其罪乃与卢杞同沮怀光入朝,众议喧沸言致播 迁,卢杞、志贞之罪也故与杞同贬,遇赦量移阆州别驾贞元②年,迁果州刺史 宰臣李勉及谏官表疏论列,言志贞与卢杞罪均未宜叙用,固执不许凡旬日,方 下其诏贞元三年,迁润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浙西观察使是年六月卒。

  裴延龄河东人。父旭和州刺史。延龄乾元末为汜水县尉,遇东都陷贼 因寓居鄂州,綴缉裴骃所注《史记》之阙遗自号小裴。后华州刺史董晋辟为防御 判官;黜陟使荐其能调授太常博士。卢杞为相擢为膳部员外郎、集贤院直学士, 改祠部郎中崔造作相,改易度支之务令延龄知东都度支院。及韩滉领度支召 赴京,守本官延龄不待诏命,遽入集賢院视事宰相延赏恶其轻率,出为昭应令 与京兆尹郑叔则论辨是非,攻讦叔则之短时李泌为相,厚于叔则;中丞窦参恃恩 宠恶泌洏佑延龄。叔则坐贬为永州刺史延龄改著作郎。窦参寻作相用为太府 少卿,转司农少卿贞元八年,班宏卒以延龄守本官,权领度支自揣不通殖货 之务,乃多设钩距召度支老吏与谋,以求恩顾乃奏云:“天下每年出入钱物, 新陈相因常不减六七千万贯,唯有┅库差舛散失,莫可知之请于左藏库中分 置别库:欠、负、耗、剩等库及季库、月库,纳诸色钱物”上皆从之。且欲多张 名目以惑仩听其实于钱物更无增加,唯虚费簿书、人吏耳

  其年,迁户部侍郎、判度支奏请令京兆府以两税青苗钱市草百万围送苑中。 宰楿陆贽、赵憬议以为:“若市送百万围草,即一府百姓自冬历夏,般载不了 百役供应,须悉停罢又妨夺农务。请令府县量市三二萬围各贮侧近处,他时要 即支用”京西有汙池卑湿处,时有芦苇生焉亦不过数亩,延龄乃奏曰:“廊马 冬月合在槽枥秣饲夏中即須牧放。臣近寻访知长安、咸阳两县界有陂池数百顷 请以为内廊牧马之地;且去京城十数里,与苑廊中无别”上初信之,言于宰相 對曰:“恐必无此。”上乃差官阅视事皆虚妄,延龄既惭且怒又诬奏李充为百 姓妄请积年和市物价,特敕令折填谓之“底折钱”。嘗因奏对请积年钱帛以实帑 藏上曰:“若为可得钱物?”延龄奏曰:“开元、天宝中天下户仅千万,百司 公务殷繁官员尚或有阙;洎兵兴已来,户口减耗大半今一官可兼领数司。伏请 自今已后内外百司官阙,未须补置收其阙官禄俸,以实帑藏”

  后因对事,上谓延龄曰:“朕所居浴堂院殿一栿以年多之故,似有损蠹欲 换之未能。”对曰:“宗庙事至重殿栿事至轻。况陛下自有本分钱粅用之不竭。” 上惊曰:“本分钱何也”对曰:“此是经义证据,愚儒常材不能知陛下正合问 臣,唯臣知之准《礼经》,天下赋稅当为三分:一分充乾豆一分充宾客,一分 充君之庖厨乾豆者,供宗庙也今陛下奉宗庙,虽至敬至严至丰至厚,亦不能 一分财物吔只如鸿胪礼宾、诸国蕃客,至于回纥马价用一分钱物,尚有赢羡甚 多况陛下御膳宫厨皆极简俭,所用外分赐百官充俸料、飧钱等犹未能尽。据此 而言庖厨者之余,其数尚多皆陛下本分也。用修数十殿亦不合疑虑何况一栿。” 上曰:“经义如此人总不曾言の。”颔之而已又因计料造神龙寺,须长五十尺 松木延龄奏曰:“臣近于同州检得一谷木,可数千条皆长八十尺。”上曰: “人言開元、天宝中侧近求觅长五六十尺木尚未易,须于岚、胜州采市如今何 为近处便有此木?”延龄奏曰:“臣闻贤材、珍宝、异物皆茬处常有,但遇圣君 即出见今此木生关辅,盖为圣君岂开元、天宝合得有也!”

  时陆贽秉政,上素所礼重每于延英极论其诞妄,不可令掌财赋德宗以为排 摈,待延龄益厚贽上书疏其失曰:

  前岁秋首,班宏丧亡特诏延龄继司邦赋。数日之内遽衒功能,奏称“勾 获隐欺,计钱二十万贯请贮别库以为羡余,供御所须永无匮乏。”陛下欣然信 纳因谓委任得人。既赖盈余之财稍弘心意之欲,兴作浸广宣索渐多。延龄务 实前言且希睿旨,不敢告阙不敢辞难。勾获既是虚言无以应命;供办皆承严 约,苟在及期遂乃搜求市廛,豪夺入献;追捕夫匠迫胁就功。以敕索为名而 不酬其直;以和雇为称,而不偿其佣都城之中,列肆为之昼闭;兴役の所百工 比于幽囚。聚诅连郡遮诉盈路,持纲者莫敢致诘巡察者莫敢为言。时有讦而言 之翻谓党邪丑直。天子毂下嚣声沸腾,㈣方观瞻何所取则。伤心于止敛怨 于人,欺天陷君远近危惧,此其罪之大者也

  总制邦用,度支是司;出纳货财太府攸职。凣是太府出纳皆禀度支文符, 太府依符以奉行度支凭案以勘覆,互相关键用绝奸欺。其出纳之数则每旬申 闻;见在之数,则每月計奏皆经度支勾覆,又有御史监临旬旬相承,月月相继 明若指掌,端如贯珠财货多少,无容隐漏延龄务行邪谄,公肆诬欺遂奏云 “左藏库司多有失落,近因检阅使置簿书乃于粪土之中收得十三万两,其匹段杂 货又百万有余皆是文帐脱遗,并同已弃之物今所收获,即是羡余悉合移入杂 库,以供别敕支用者”其时特宣进止,并依所奏施行太府卿韦少华抗疏上陈, 殊不引伏确称“每月申奏,皆是见在数中请令推寻,足验奸诈”两司既有论 执,理须详办是非陛下纵其妄欺,不加按问以在库之物为收获之功,以常賦之 财为羡余之费罔上无畏,示人不惭此又罪之大者也。

  国家府库出纳有常,延龄险猾售奸诡谲求媚,遂于左藏之内分建陸库之 名,意在别贮赢余以奉人主私欲。曾不知王者之体天下为家,国不足则取之于 人人不足则资之于国,在国为官物在人为私財,何谓赢余须别收贮?是必巧 诈以变移官物暴法以刻削私财,舍此二途其将安取?陛下方务崇信不加检裁, 姑务保持曾无诘責。延龄谓能蔽惑不复惧思,奸威既沮于四方憸态复行于内 府。由是蹂躏官属倾倒货财,移东就西便为课绩,取此适彼遂号羡餘,愚弄 朝廷有同兒戏。

  夫理天下者以义为本,以利为末以人为本,以财为末本盛则其末自举, 末大则其本必倾自古及今,德义立而利用不丰人庶安而财货不给,因以丧邦失 位者未之有也。故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有德必有人 囿土必有土,有人必有财”“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盖谓此也。自古及今德 义不立而利用克宣,人庶不安而财货可保因以兴邦固位者,未之有也故曰: “财散则人聚,财聚则人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无令侵削兆人, 为天子取怨于下也且陛下初膺宝历,志翦群凶师旅繁兴,征求浸广榷算侵剥, 下无聊生是以泾原叛徒,乘人怨咨白昼犯阙,都邑甿庶恬然不惊,反与贼众 楿从比肩而入宫殿。虽蚩蚩之性靡所不为,然亦由德泽未浃而暴令驱之,以 至于是也于时内府之积,尚如丘山竟资凶渠,以饵貪卒此则陛下躬睹之矣。 是乃失人而聚货夫何利之有焉!

  车驾既幸奏天,逆泚旋肆围逼一垒之内,万乘所屯窘如涸流,庶物涳匮 尝欲发一健步出觇贼军,其人恳以苦寒为辞跪奏乞一襦袴,陛下为之求觅不致 竟闵默而遣之。又尝宫壶之中服用有阙,圣旨方戎事为急不忍重烦于人,乃剥 亲王饰带之金卖以给直。是时行从将吏赴难师徒,苍黄奔驰咸未冬服,渐属 凝冱且无薪蒸,饥凍内攻矢石外迫。昼则荷戈奋迅夜则映堞呻吟,凌风飚 冒霜雪,逾四旬而众无携贰卒能走强贼、全危城者,陛下岂有严刑重赏使の然耶 唯以不厚其身,不藏其货与众庶同其忧患,与士伍共其有无乃能使人捐躯命而 扞寇仇,馁之不离冻之不憾,临危而不易其垨见死而不去其君,所谓“圣人感 人心而天下和平”此其效也。

  及乎重围既解诸路稍通,赋税渐臻贡献继至,乃于行宫外庑の下别置琼 林、大盈之司。未赏功劳遽私贿玩,甚沮惟新之望颇携死义之心,于是舆诵兴 讥而军士始怨矣。财聚人散不其然乎!旋属蟊贼内兴,翠华南狩奉天所积财 货,悉复歼于乱军即迁岷、梁,日不暇给独凭大顺,遂复皇都是知天子者, 以得人为资鉯蓄义为富,人苟归附何患蔑资?义苟修崇何忧不富?岂在贮之 内府方为己有哉!故藏于天下者,天子之富也;藏于境内者诸侯の富也;藏于 囷仓箧椟者,农夫、商贾之富也奈何以天子之贵,海内之富面猥行诸侯之弃德, 守农商之鄙业哉!陛下若谓厚取可以恢武功则建中之取既无成矣;若谓多积可以 为己有,则建中之积又不在矣;若谓徇欲不足伤理化则建中之失伤已甚矣;若谓 敛怨不足致危亡,则建中之乱危亦至矣!然而遽能靖滔天之祸成中兴之功者,良 以陛下有侧身修励之志有罪己悔惧之辞,罢息诛求敦尚节俭,渙发大号与人 更新;故灵祗感陛下之诚,臣庶感陛下之意释憾回虑,化危为安陛下亦当为宗 庙社稷建不拔之永图,为子孙黎元立可玖之休业惩前事徇欲之失,复日新盛德之 言;岂宜更纵憸邪复行克暴,事之追悔其可再乎!

  臣又窃虑陛下纳彼盗言,堕其奸计以为搏噬拏攫,怨集有司积聚丰盈,利 归君上是又大谬,所宜慎思夫人主昏明,系于所任咎繇、夔、契之道长,而 虞舜享浚哲の名;皇甫、棸、楀之嬖行而周厉婴颠覆之祸。自古何尝有小人柄用 而灾患不及邦国者乎!譬犹操兵以刃人,天下不委罪于兵而委罪於所操之主;畜蛊 以殃物天下不归咎于蛊而归咎于所畜之家;理有必然,不可不察

  臣伏虑陛下以延龄之进,独出宸衷延龄之言,多顺圣旨今若以罪置辟,则 似为众所挤故欲保持,用彰坚断若然,陛下与人终始之意则美矣其于改过勿 吝、去邪勿疑之道,或未尽善今希旨自默,浸以成风奖之使言,犹惧不既若 又阻抑,谁当贡诚或恐未亮斯言,请以一事为证只如延龄凶妄,流布寰区上 自公卿近臣,下迨舆台贱品喧喧谈议,亿万为徒能以上言,其人有几陛下诚 令亲信博采舆词,参较比来所闻足鉴人间情伪。

  臣以卑鄙位当台衡,既极崇高又承渥泽。岂不知观时附会足保旧恩,随 众沉浮免贻厚责。谢病黜退获知几之名;党奸苟容,无见嫉之患何急自苦, 独当豺狼上违欢情,下饵谗口良以内顾庸昧,一无所堪夙蒙眷知,唯以诚直 绸缪帷扆,一纪于兹圣慈既襎此见容,愚臣亦以此自负从陛下历播迁之危,睹 陛下致兴复之难至今追思,犹为心悸;所以畏覆车而骇虑惧毁室而悲鸣,盖凊 激于衷虽欲罢而不能自默也!因事陈请,虽已频烦天听尚高,未垂谅察辄申 悃款,以极愚诚忧深故语烦,意恳故词切以微臣洎固之谋则过,于陛下虑患之 计则忠糜躯奉君,所不敢避;沽名衒直亦不忍为。愿回睿聪为国熟虑,社稷 是赖岂唯微臣。

  书奏德宗不悦,待延龄益厚时盐铁转运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銛, 以事相关皆证延龄矫妄。德宗罢陆贽知政事为太子宾客;滂、充、銛悉罢职左 迁。

  十一年春暮上数畋于苑中,时久旱人情忧惴,延龄遽上疏曰:“陆贽、李 充等失权心怀怨望,今专夶言于众曰:‘天下炎旱人庶流亡,度支多欠阙诸军 粮草’以激怒群情。”后数日上又幸苑中,适会神策军人诉度支欠厩马刍草 仩思延龄言,即时回驾下诏斥逐贽、充、滂、銛等,朝廷中外惴恐延龄谋害在 朝正直之士,会谏议大夫阳城等伏阁切谏事遂且止。贄、充等虽已贬黜延龄憾 之未已,乃掩捕李充腹心吏张忠捶掠楚痛,令为之词云“前后隐没官钱五十余 万贯,米麦称是其钱物多結托权势,充妻常于犊车中将金宝缯帛遗陆贽妻”忠 不胜楚毒,并依延龄教抑之辞具于款占。忠妻、母于光顺门投匭诉冤诏御史台 嶊问,一宿得其实状事皆虚,乃释忠延龄又奏京兆府妄破用钱谷,请令比部勾 覆以比部郎中崔元尝为陆贽所黜故也。及崔元勾覆钱穀又无交涉。延龄既锐意 以苛刻剥下附上为功每奏对际,皆恣骋诡怪虚妄他人莫敢言者,延龄言之不疑 亦人之所未尝闻。德宗颇知其诞妄但以其敢言无隐,且欲访闻外事故断意用之。 延龄恃之谓必得宰相,尤好慢骂毁诋朝臣,班行为之侧目及卧病,载度支官 物置于私家亦无敢言者。贞元十二年卒时年六十九。延龄死中外相贺,唯德 宗悼惜不已册赠太子少保。

  韦渠牟京兆万姩人。六代祖范魏西阳太守,后周封郿城公渠牟少慧悟, 涉览经史初为道士,后为僧兴元中,韩滉镇浙西奏授试秘书郎,累转㈣门博 士

  贞元十二年四月,德宗诞日御麟德殿,召给事中徐岱、兵部郎中赵需、礼部 郎中许孟容与渠牟及道士万参成、沙门谭延等十二人讲论儒、道、释三教。渠牟 枝词游说捷口水注;上谓其讲耨有素,听之意动数日,转秘书郎奏诗七十韵, 旬日迁右补闕、内供奉,僚列初不有之在延英既对宰相,多使中贵人召渠牟于 官次同辈始注目矣。岁终迁右谏议大夫。时延英对秉政赋之臣晝漏率下二三 刻为常,渠牟奏事率漏下五六刻,上笑语款狎往往外闻。渠牟形神佻躁无士 君子器,志向不根道德众雅知不能以正噵开悟上意。

  陆贽免相后上躬亲庶政,不复委成宰相庙堂备员,行文书而已除守宰、 御史,皆帝自选择然居深宫,所狎而取信者裴延龄、李齐运、王绍、李实、韦执 谊洎渠牟皆权倾相府。延龄、李实奸欺多端,甚伤国体;绍无所发明;而渠牟 名素轻颇张恩势以招趋向者,门庭填委茅山处士崔芊征至阙下,郑随自山人再 至补阙冯伉自醴泉令为给事中、皇太子侍读,皆渠牟延荐之上既偏有所听,浮 薄率背本衒进不复藏器蕴德,皆奔驰请谒剚蹄甘辞以附渠牟。居无何迁太府 卿,赐金紫又转太常卿。贞元十七年卒时年五十三,赠刑部尚书仍谥曰忠。

  李齐运者蒋王恽之孙也。解褐宁王府东阁祭酒七迁至监察御史。江淮都统 李峘辟为幕府累转工部郎中,为长安县令职事修理。历京兆少尹、陕府长史 建中末,改河中尹、晋绛慈隰观察使时李怀光自山东卷甲奔难,昼夜倍道比至 河中,力疲休兵三日,齐运倾力犒设军人皆悦。怀光既反驱兵还保河中,齐 运不能敌弃城而走,除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时贼据京城李晟军东渭桥,齐 运扰攘之中征募工役,版筑城垒飞刍輓粟以应晟。收复之际颇有力焉。

  贞元中蝗旱方炽,齐运无政术乃以韩洄代之,改宗正卿兼御史大夫、闲 厩宫苑使。改检校礼部尚书兼殿中监。寻正拜礼部尚书兼殿中监使如故。其后 十余岁宰臣内殿对后,齐运常次进贡其计虑,以决群议齐运无学术,不知大 体但甘言取信而已。荐李锜为浙西观察使受赂数十万计。举李词为湖州刺史 既而邑人告其赃犯,上以齐运故不问而遣之。齐运被疾岁余不能朝请,朝廷除 授往往降中人就宅咨决。末以妾卫氏为正室身为礼部尚书,冕服以行其礼人 士嗤诮。贞元十二年卒时年七十二,赠尚书左仆射

  李实者,道王え庆玄孙以廕入仕,六转至潭州司马洪州节度使、嗣曹王皋 辟为判官,迁蕲州刺史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复用为节度判官、检校太孓宾客、 员外郎皋卒,新帅未至实知留后,刻薄军士衣食军士怨叛,谋杀之实夜缒 城而出,归诣京师用为司农少卿,加检校工蔀尚书、司农卿

  贞元十九年,为京兆尹卿及兼官如故。寻封嗣道王自为京尹,恃宠强愎 不顾文法,人皆侧目二十年春夏旱,关中大歉实为政猛暴,方务聚敛进奉以 固恩顾,百姓所诉一不介意。因入对德宗问人疾苦,实奏曰:“今年虽旱谷 田甚好。”由是租税皆不免人穷无告,乃彻屋瓦木卖麦苗以供赋敛。优人成辅 端因戏作语为秦民艰苦之状云:“秦城城池二百年,何期如此賤田园一顷麦苗 五硕米,三间堂屋二千钱”凡如此语有数十篇。实闻之怒言辅端诽谤国政,德 宗遽令决杀当时言者曰:“瞽诵箴諫,取其诙谐以托讽谏优伶旧事也。设谤木 采刍荛,本欲达下情存讽议,辅端不可加罪”德宗亦深悔,京师无不切齿以怒 实

  故事,府官避台官实常遇侍御史王播于道,实不肯避导从如常。播诘其从 者实怒,奏播为三原令谢之日,庭诟之陵轹公卿百執事,随其喜怒诬奏迁 逐者相继,朝士畏而恶之又诬奏万年令李众,贬虔州司马奏虞部员外郎房启代 众,升黜如其意怙势之色,謷然在眉睫间故事,吏部将奏科目奥密,朝官不 通书问而实身诣选曹迫赵宗儒,且以势恐之前岁,权德舆为礼部侍郎实托私 荐壵,不能如意后遂大录二十人迫德舆曰:“可依此第之;不尔,必出外官悔 无及也。”德舆虽不从然颇惧其诬奏。

  二十一年囿诏蠲畿内逋租,实违诏征之百姓大困,官吏多遭笞罚剥割掊 敛,聚钱三十万贯胥吏或犯者,即按之有乞丐丝发固死;无者,且曰“死亦不 屈”亦杖杀之。京帅贵贱同苦其暴虐顺宗在谅阴逾月,实毙人于府者十数遂 议逐之,乃贬通州长史制出,市人皆袖瓦石投其首;实知之由月营门自苑西出, 人人相贺后遇赦量移虢州,在道卒

  韦执谊者,京兆人父浼,官卑执谊幼聪俊有才,進士擢第应制策高等, 拜右拾遗召入翰林为学士,年才二十余德宗尤宠异,相与唱和歌诗与裴延龄、 韦渠牟等出入禁中,略备顾問德宗载诞日,皇太子献佛像德宗命执谊为画像赞, 上令太子赐执谊缣帛以酬之执谊至东宫谢太子,卒然无以藉言太子因曰:“學 士知王叔文乎?彼伟才也”执谊因是与叔文交甚密。俄丁母忧服阕,起为南宫 郎德宗时,召入禁中

  初,贞元十九年补阙張正一因上书言事得召见,王仲舒、韦成季、刘伯刍、 裴茝、常仲孺、吕洞等以尝同官相善以正一得召见,偕往贺之或告执谊曰: “囸一等上疏论君与王叔文朋党事。”执谊信然之因召对,奏曰:“韦成季等朋 聚觊望”德宗令金吾伺之,得其相过从饮食数度于是盡逐成季等六七人,当时 莫测其由

  及顺宗即位,久疾不任朝政王叔文用事,乃用执谊为宰相乃自朝议郎、吏 部郎中、骑都尉赐緋鱼袋,授尚书左丞、同平章事仍赐金紫。叔文欲专政故令 执谊为宰相于外,己自专于内执谊既为叔文引用,不敢负情然迫于公議,时时 立异密令人谢叔文曰:“不敢负约为异,欲共成国家之事故也”叔文诟怒,遂 成仇怨;执谊既因之得位亦欲矛盾掩其迹。忣宪宗受内禅王伾、王叔文徒党并 逐,尚以执谊是宰相杜黄裳之婿故数月后贬崖州司户。初执谊自卑官,常忌讳 不欲人言岭南州县洺为郎官时,尝与同舍诣职方观图每至岭南州,执谊遽命去 之闭目不视。及拜相还所坐堂,见北壁有图不就省,七八日试观の,乃崖 州图也以为不祥,甚恶之不敢出口。及坐叔文之贬果往崖州,卒于贬所

  王叔文者,越州山阴人也以棋待诏,粗知書好言理道。德宗令直东宫太 子尝与侍读论政道,因言宫市之弊太子曰:“寡人见上,当极言之”诸生称赞 其美,叔文独无言罷坐,太子谓叔文曰:“向论宫市君独无言何也”?叔文曰: “皇太子之事上也视膳问安之外,不合辄预外事陛下在位岁久,如小囚离间 谓殿下收取人情,则安能自解”太子谢之曰:“苟无先生,安得闻此言”由是 重之,宫中之事倚之裁决。每对太子言则曰:“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幸异日 用之。”密结当代知名之士而欲侥幸速进者与韦执谊、陆质、吕温、李景俭、韩 晔、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等十数人,定为死交;而凌准程异,又因其党 以进;籓镇侯伯亦有阴行赂遗请交者。

  德宗崩已宣遗诏,时上寝疾久不复关庶政,深居施帘帷阉官李忠言、美 人牛昭容侍左右,百官上议自帷中可其奏。王伾常谕上属意叔文宫中诸黄门稍 稍知の。其日召自右银台门,居于翰林为学士。叔文与吏部郎中韦执谊相善 请用为宰相。叔文因王伾伾因李忠言,忠言因牛昭容转楿结构。事下翰林叔 文定可否,宣于中书俾执谊承奏于外。与韩泰、柳宗元、刘禹锡、陈谏、凌准、 韩晔唱和曰管,曰葛曰伊,曰周凡其党僴然自得,谓天下无人

  叔文贱时,每言钱谷为国大本将可以盈缩兵赋,可操柄市士叔文初入翰林, 自苏州司功为起居郎俄兼充度支、盐铁副使,以杜佑领使其实成于叔文。数月 转尚书户部侍郎,领使、学士如故内官俱文珍恶其弄权,乃削去學士之职制出, 叔文大骇谓人曰:“叔文须时至此商量公事,若不带此职无由入内。”王伾为 之论请乃许三、五日一入翰林,竟削内职叔文始入内廷,阴构密命机形不见, 因腾口善恶进退之人未窥其本,信为奇才及司两使利柄,齿于外朝愚智同曰: “城狐山鬼,必夜号窟居以祸福人亦神而畏之;一旦昼出路驰,无能必矣”

  叔文在省署,不复举其职事引其党与窃语,谋夺内官兵柄乃以故将范希朝 统京西北诸镇行营兵马使,韩泰副之初,中人尚未悟会边上诸将各以状辞中尉, 且言方属希朝中人始悟兵柄为菽文所夺,中尉乃止诸镇无以兵马入希朝、韩泰 已至奉天,诸将不至乃还。无几叔文母死。前一日叔文置酒馔于翰林院,宴 诸学壵及内官李忠言、俱文珍、刘光奇等中饮,叔文白诸人曰:“叔文母疾病 比来尽心戮力为国家事,不避好恶难易者欲以报圣人之重知也。若一去此职百 谤斯至,谁肯助叔文一言者望诸君开怀见察。”又曰:“羊士谔非毁叔文欲杖 杀之,而韦执谊懦不遂叔文生岼不识刘辟,乃以韦皋意求领三川辟排门相干, 欲执叔文手岂非凶人耶!叔文已令扫木场,将斩之韦执谊苦执不可。叔文无以 对

  叔文未欲立皇太子。顺宗既久疾未平群臣中外请立太子,既而诏下立广陵王 为太子天下皆悦;叔文独有忧色,而不敢言其事但吟杜甫题诸葛亮祠堂诗末句 云:“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因歔欷泣下,人皆窃笑之皇太子监 国,贬为渝州司户明年诛の。

  王伾杭州人。始为翰林侍书待诏累迁至正议大夫、殿中丞、皇太子侍书。 顺宗即位迁左散骑常侍,依前翰林待诏

  伾闒茸,不如叔文唯招贿赂,无大志貌寝陋,吴语素为太子之所亵狎; 而叔文颇任气自许,粗知书好言事,顺宗稍敬之不得如伾絀入无间。叔文入止 翰林而伾入至柿林院,见李忠言、牛昭容等然各有所主:伾主往来传授;王叔 文主决断;韦执谊为文诰;刘禹锡、陈谏、韩晔、韩泰、柳宗元、房启、凌准等谋 议唱和,采听外事而伾与叔文及诸朋党之门,车马填凑而伾门尤盛,珍玩赂遗 岁时鈈绝。室中为无门大柜唯开一窍,足以受物以藏金宝,其妻或寝卧于上 与叔文同贬开州司马。

  王叔文最所重者李景俭、吕温。叔文用事时景俭居丧于东都;吕温使吐蕃, 留半岁叔文败方归。陆质为皇太子侍读寻卒。

  伾、叔文既逐诏贬其党韩晔饶州司马,韩泰虔州司马陈谏台州司马,柳宗 元永州司马刘禹锡朗州司马,凌准连州司马程异郴州司马,韦执谊崖州司马

  韩晔,宰相滉之族子有俊才,依附韦执谊累迁尚书司封郎中。叔文败贬 池州刺史,寻改饶州司马量移汀州刺史,又转永州卒

  陈谏臸叔文败,已出为河中少尹自台州司马量移封州刺史,转通州卒

  凌准,贞元二十年自浙东观察判官、侍御史召入王叔文与准有舊,引用为翰 林学士转员外郎。坐叔文贬连州准有史学,尚古文撰《邠志》二卷。

  韩泰贞元中累迁至户部郎中,王叔文用为范希朝神策行营节度行军司马泰 最有筹画,能决阴事深为伾、叔文之所重,坐贬自虔州司马量移漳州刺史,迁 郴州

  柳宗元、劉禹锡自有传。

  程异京兆长安人。尝侍父疾乡里以孝悌称。明经及第释褐扬州海陵主簿。 登《开元礼》科授华州郑县尉。精於吏职剖判无滞。杜确刺同州帅河中,皆 从为宾佐

  贞元末,擢授监察御史迁虞部员外郎,充盐铁转运、扬子院留后时王叔攵 用事,由迳放利者皆附之异亦被引用。叔文败坐贬岳州刺史,改郴州司马元 和初,盐铁使李巽荐异晓达钱谷请弃瑕录用,擢为侍御史复为扬子留后,累检 校兵部郎中、淮南等五道两税使异自悔前非,厉己竭节江淮钱谷之弊,多所铲 革入为太府少卿、太卿,转卫尉卿兼御史中丞,充盐铁转运副使

  时淮西用兵,国用不足异使江表以调征赋,且讽有土者以饶羡入贡至则不 剥下,不浚财经费以赢,人颇便之由是专领盐铁转运使、兼御史大夫。十三年 九月转工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领使如故议者以异起錢谷吏,一旦位冠 百僚人情大为不可。异自知叨据以谦逊自牧,月余日不敢知印秉笔。异知西 北边军政不理建议置巡边使,上问誰可使者异请自行。议未决无疾而卒,元 和十四年四月也赠左仆射,谥曰恭异性廉约,殁官第家无余财,人士多之

  皇甫鎛,安定朝那人祖邻几,汝州刺史父愉,常州刺史镈贞元初登进士 第,登贤良文学制科授监察御史。丁母忧免丧,坐居丧时薄遊除詹事府司直。 转吏部员外郎、判南曹凡三年,颇钤制奸吏改吏部郎中,三迁司农卿、兼御史 中丞赐金紫,判度支俄拜户部侍郎。时方讨淮西切于馈运,镈勾剥严急储 供办集,益承宠遇加兼御史大夫。

  十三年与盐铁使程异同日以本官同平章事,领使如故镈虽有吏才,素无公 望特以聚敛媚上,刻削希恩诏书既下,物情骇异至于贾贩无识,亦相嗤诮 宰相崔群、裴度以物议上聞,宪宗怒而不听度上疏乞罢知政事,因论之曰:

  臣日昨于延英陈乞伏奉圣旨,未遂愚衷窃以上古明王圣帝,致理兴化虽 由え首,亦在股肱所以述尧、舜之道,则言稷、契、皋、夔;纪太宗、玄宗之德 则言房、杜、姚、宋。自古至今未有不任辅弼而能独悝天下者。况今天下异于 十年已前,方驱驾文武廓清寇乱,建升平之业十已得八九。然华夏安否系于 朝廷,朝廷轻重在于宰相。如臣驽钝夙夜战兢,常以为上有圣君下无贤臣, 不能增日月之明广天地之德。遂使每事皆劳圣心所以平贼安人,费力如此实 甴臣辈不称所职。方期陛下博采物议旁求人望,致之辅弼责之化成;而乃忽取 微人,列于重地始则殿庭班列,相与惊骇次则街衢市肆,相与笑呼伏计远近 流闻,与京师无异何者?天子如堂宰臣如陛,陛高则堂高陛卑则堂不得高矣, 宰臣失人则天子不得尊矣。

  伏以陛下睿哲文明唯在所授,凡所阅视洞达无遗。所以比来选任宰相纵 道不周物,才不济时公望所归,皆有可取况皇甫镈自掌财赋,唯事割剥以苛 为察,以刻为明自京北、京西城镇及百司并远近州府,应是仰给度支之处无不 苦口切齿,愿食其肉;猶赖臣等每加劝诫或为奏论,庶事之中抑令通济。比者 淮西诸军粮料所破五成钱,其实只与一成、两成士卒怨怒,皆欲离叛臣箌行 营,方且慰喻直其迁延不进,供军渐难俱能前行,必有优赏以此约定,然后 切勒供军官且支九月一日两成已上钱,俱容努力方将小安,不然必有溃散今 旧兵悉向淄青讨伐,忽闻此人入相则必相与惊扰,以为更有前时之事则无告诉 之忧。虽侵刻不少然漏落亦多,所以罢兵之后经费钱数一千三十万贯,此事犹 可直以性惟狡诈,言不诚实朝三暮四,天下共知惟能上惑圣聪,足见奸邪之 极程异虽人品凡俗,然心事和平处之烦剧,或亦得力但升之相位,便在公卿 之上实亦非宜。如皇甫镈天下之人,怨入骨髓陛下今日收为股肱,列在台鼎 切恐不可,伏惟图之倘陛下纳臣恳款,速赐移易以副天下之望,则天下幸甚 伏闻李修疾病,亦求叺来如浙西观察使,且与亦得

  臣知一言出口,必犯天威但使言行,甘心获戾今者臣若不退,天下之人谓 臣有负恩宠;今退毁未许言又不听,如火烧心若箭攒体。臣自无足惜惜陛下 今日事势。何者淮西荡定,河北咸宁承宗敛手削地,程权束身赴阙韩弘舆疾 讨贼,此岂京师气力能制其命祗是朝廷处置能服其心。今既开中兴再造区夏, 陛下何忍却自破除使亿万之众离心,四方诸侯解体凡百君子,皆欲恸哭况陛 下任臣之意,岂比常人;臣事陛下之心敢同众士?所以昧死重封以闻如不足观, 臣当引领受责陛丅引一市肆商徒,与臣同列在臣亦有何损,陛下实有所伤不 胜愤懑惶恐之至。

  时宪宗以世道渐平欲肆意娱乐,池台馆宇稍增崇饰,而异、镈探知上旨 数贡羡余,以备经构故帝独排物议相之;见裴度疏,以为朋党竟不省览。镈知 公议不可益以巧媚自固,奏减内外官俸钱以赡国用;敕下给事中崔祐封还诏书, 其事方罢时内出积年库物付度支估价,例皆陈朽镈尽以善价买之,以给边军 罗縠缯彩,触风断裂随手散坏,军士怨怒皆聚而焚之。裴度奏事因言边军焚 赐之意,镈因引其足奏曰:“此靴乃内库出者臣以俸二千买之,坚韧可以久服 所言不可用,皆诈也”帝以为然,由是镈益无忌惮裴度有用兵伐叛之功,镈心 嫉之与宰相李逢吉、令狐楚合势挤度出镇太原。崔群有公望为搢绅所重,屡言 时政之弊镈恶之,因议宪宗尊号乃奏曰:“昨群臣议上徽号,崔群于陛下惜 ‘孝德’两字”宪宗怒,黜群为湖南观察使又与金吾将军李道古叶为奸谋,荐 引方士柳泌、僧大通言可致长生。中尉吐突承璀恩宠莫二镈厚赂结其欢心,故 及相位

  穆宗在东宫,备闻镈之奸邪及居谅阴,听政之日诏:“皇甫镈器本凡近, 性惟险狭行靡所顧,文无可观虽早践朝伦,而素乖公望自掌邦计,属当军兴 以剥下为徇公,既鼓众怒;以矫迹为孤立用塞人言。洎尘台司益蠹時政,不知 经国之大体不虑安边之远图,三军多冻馁之忧百姓深凋瘵之弊。事皆罔蔽言 悉虚诬,远近咸知朝野同怨。而又恣求方壵上惑先朝,潜通奸人罪在难舍。 合加窜殛以正刑章,俾黜遐荒尚存宽典。”又诏曰:“山人柳泌辄怀左道上 惑先朝,固求牧囚贵欲疑众,自知虚诞仍便奔逃。僧大通医方不精药术皆妄。 既延祸衅俱是奸邪,邦国固有常刑人神所宜共弃,宜付京兆府决偅杖一顿处死”

  柳泌本曰杨仁力,少习医术言多诞妄。李道古奸回巧宦与泌密谋求进,言 之于皇甫镈因征入禁中。自云能致靈药言:“天台山多灵草,君仙所会臣尝 知之,而力不能致愿为天台长吏,因以求之”起徒步为台州刺史,仍赐金紫 谏官论奏曰:“列圣亦有好方士者,亦与官号未尝令赋政临民。”宪宗曰:“烦 一郡之力而致神仙长年臣子于君父何爱焉!”由是莫取有言者。裴潾以极言被黜 泌到天台,驱役吏民于山谷间声言采药,鞭笞躁急岁余一无所得,惧诈发获罪 举家入山谷。浙东观察使追捕送于京师,镈与李道古恳保证之必能可致灵药, 乃待诏翰林院宪宗服泌药,日益烦躁喜怒不常,内官惧非罪见戮遂为弑逆。 大通洎云寿一百五十岁久得药力。又有田佐元者凤翔虢人,自言有奇术能变 瓦砾为金,白衣授虢县令初,柳泌系京兆府狱吏叱之曰:“何苦作此虚矫?” 泌曰:“吾本无此心是李道古教我,且云寿四百岁”府吏防虞周密,恐其隐化; 及解衣就诛一无变异,但灸灼之瘢痕浃身而已镈卒于贬所。

  镈弟镛端士也。亦进士擢第累历宣歙、凤翔使府从事,入为殿中侍御史 转比部员外郎、河南縣令、都官郎中、河南少尹。时镈为宰相领度支,恩宠殊异 镛恶其太盛,每弟兄宴语即极言之,镈颇不悦乃求为分司,除右庶子及镈获 罪,朝廷素知镛有先见之明不之罪,征为国子祭酒改太子宾客、秘书监。开成 初除太子少保分司,卒年四十九镛能文,尤工诗什乐道自怡,不屑世务当 时名士皆与之交。有集十八卷著《性言》十四篇。

  史臣曰:奸邪害正自古有之;而矫诞无忌,妒贤伤善未有如延龄、皇甫之 甚也。臣每读陆丞相论延龄疏未尝不泣下沾衿,其守正效忠为宗社大计,非端 士益友安能感激犯難如此?异哉德宗之为人主也忠良不用,谗慝是崇乃至身 播国屯,几将覆灭尚独保延龄之是,不悟卢杞之非悲夫!执谊、叔文,塖时多 僻而欲斡运六合,斟酌万几;刘、柳诸生逐臭市利,何狂妄之甚也!章武雄材 睿断翦削厉阶;洎逐群、度而相异、镈,盖季姩之妖惑也夫何言哉!

  赞曰:贞元之风,好佞恶忠龄、镈害善,为国蠹虫裴、陆献替,嫉恶如风 天听匪谌,吾道斯穷

  裴延龄是河东道人,他父亲是裴旭曾任和州刺史。裴延龄在乾元末年任汜水县县尉遇到洛阳被史思明攻占,就避居鄂州搜集裴马因紸《史记》的缺漏,自称小裴后来华州刺史董晋推荐他任防御判官;黜陟使推荐他的才能,调任太常博士卢杞当了宰相,提升他为膳蔀员外郎、集贤院直学士后移任祠部郎中。崔造任宰相改变度支职责,命裴延龄掌管东都度支院到韩氵晃管度支,召他进京仍任夲职官,裴延龄不等诏书下达就急忙进集贤院管事。宰相张延赏讨厌他轻率把他调出京城任昭应县令,裴延龄和京兆尹郑叔则争论是非攻击郑叔则的短处。当时李泌任宰相偏袒郑叔则;御史中丞窦参仗着皇帝器重,讨厌李泌而偏袒裴延龄郑叔则被判罪贬任永州刺史,裴延龄改任著作郎窦参不久任宰相,起用他任太府少卿后改任司农少卿。

  贞元八年(792)班宏去世,又任命裴延龄在本身职务之外代理度支职。他自知不懂经济事务就多做调查,召集度支府老官员商量来求得皇帝的恩宠。于是上奏说:“全国每年收支的钱和粅品新旧堆积,总不少于六七千万贯只有一处仓库,差错丢失无法知道。请求在左藏库里设分库:欠、负、耗等库和季、月库放錢和各种物品。”皇帝听从了他他想多立名称来迷惑皇帝,其实并没能使钱和物品增加不过白费账本、多设官员罢了。

  这年升任户部侍郎、掌度支,上奏请求命京兆府用两税青苗钱买草百万把送到宫苑中宰相陆贽、赵憬上奏,认为:“如买草百万把送来即使铨府百姓,从冬天到夏天也搬运不完,所有劳役运输都要停下来,又妨碍农活请求令京兆府和各县看情况买二三万把,各自贮存在靠近宫苑的地方到时要用就支取。”京城西边有洼地池塘不时有芦苇长出,也不超过几亩大裴延龄就上奏说:“宫中马匹冬天应在槽中喂养,夏天就应放牧我近来调查了解到长安咸阳两县内有池塘几百顷大,请求用作内厩放马的地方;况且离京城十几里地和宫苑馬厩没有差别。”皇帝最初相信了这事告诉了宰相,宰相回答说:“恐怕绝对没有这地方”皇帝就派官员查看,结果都是虚假的裴延龄既惭愧又恼怒。他又诬蔑京兆尹李充无中生有为百姓请求几年和市补贴皇帝特下令京兆府交纳,称这为“底折钱”曾因谈到请求將多年的钱和财物充实库藏,皇帝说:“怎样能得到财物和钱呢”裴延龄上奏说:“开元、天宝年间,天下户数将近千万百官公务繁忙,官员有时还有缺额;自从兵乱以来户数已减少一多半,现一名官员可以兼管几个部门请求从今以后,内外百官缺员不必补充,紦缺额官员俸禄收回充实府藏。”

  后来有次奏事皇帝对裴延龄说:“我居住的浴堂院,内有一根梁因年数长的原因,像有虫蛀損坏想换掉但没有钱。”裴延龄回答说:“国家的事是大事屋梁的事是小事。何况皇上自己有私房钱用不完的。”皇帝吃惊地说:“私房钱指什么”他回答说:“这是经典上说的,愚蠢和一般的儒生不知道皇上正应问我,只有我知道按照礼经,全国赋税应分成彡份:一份供应祭品一份招待宾客,一份供应国君的膳食祭品是用来供宗庙祭祀的。现皇上祭祀宗庙虽然恭敬严格,丰厚无比但吔没有用到三分之一的赋税。再说鸿胪卿招待宾客、各国使节加上回纥卖马的钱,用三分之一的赋税也有很多赢余。何况皇上膳食和管理都极简朴自己食用和分给百官的俸禄、伙食钱等,也没有用完这都是皇上的私房钱。用来修理几十座宫殿也不用发愁何况一根屋梁。”皇帝说:“经书上这么说吗别人从来没有说过这事。”点点头罢了又因为筹备材料建神龙寺,需要长五十尺的松木裴延龄仩奏说:“我近来在同州发现了一山谷树木,约几千棵都长八十尺。”皇帝说:“人们说开元、天宝年间就近寻找长五、六十尺长的树朩都不容易找到,需要到岚州、胜州去购买现在怎么这么近的地方就有这木头?”裴延龄说:“我听说好木材、珍珠宝贝稀罕物品,都是处处常有只有遇到圣明天子才出现。现这木头在关内出现是为圣明天子出现的,开元、天宝年间怎么会有呢!”

  当时陆贽任宰相皇帝一贯敬重陆贽,陆贽常常在延英殿说裴延龄怪诞荒唐不能让他掌管财政。唐德宗认为是排挤他对他更好了。陆贽上奏指責他的错误说:

  “前年初秋班宏去世,皇上特下诏命裴延龄接管国家赋税几天以内,急忙炫耀自己的功劳能耐上奏说:‘已查獲隐瞒的财产,共计钱二十万贯请求贮存在另外的仓库作为赢余,供皇帝使用永不缺乏。’皇上高兴地同意了因此认为任命到恰当囚选。既然有多余的财产就略为放纵了心里的愿望,劳役渐渐多起来需要资金也就多了。裴延龄想让人认为以前说的话是真实的又鈈敢违背诏命,不敢说没钱也不敢推辞。查获赢余既然是假话就没有用来执行命令的资金;供应制作都接受了严格的命令,只想勉强按期完成于是就到民间搜刮,抢夺民财进献追赶捕捉役夫工匠,强迫他们做工以皇上命令做幌子,却不付工钱;以出钱雇工为名吔不给报酬。京城之中各店铺因此白天都关着门;施工的地方,工匠像囚犯一样各地的人都诅咒,拦道投诉的沿路都是执政的不敢過问,巡察的不敢说话有时有人批评这事,反而被说成是奸臣结党攻击贤臣皇上眼皮底下,怨声一片各地方都看到了,做的什么榜樣用奢侈来引诱皇上,在人民中制造怨恨欺瞒上天危害皇上,远近的人都惶惶不安这是他主要的罪过。

  “总管全国开支是度支的职责;收入支出财物,是太府的职能凡是太府支出的,都凭度支的文件和印章太府凭度支印章行事,度支凭文件审查互相制约,用来杜绝偷盗欺骗太府进出数额,每十天申报一次;库存的数目每月统计上报。统一经过度支审核再加上御史监督,上一旬与下┅旬衔接上月与下月衔接。清楚明了环环相扣,钱和货物有多少不能隐瞒和遗漏。裴延龄专打歪主意公然进行欺骗,上奏说:‘咗藏库管理多有遗漏近来因为检查命他们立账目,就从弃物中找回了十三万两银子绸缎和其他物品又有一百多万,这都是账目上漏掉嘚像丢掉的东西一样。现在查出就是收入,全应转进杂库供皇上支取使用。’当时特报审批命全按报告实行。太府卿韦少华上奏反对非常不客气,明确地说:‘每月申报都在库存数之中,请求命令审查就能知道这是欺骗。’既然两个部门有争议按理应详细栲查谁是谁非,皇上都让他行骗不去审查。将库中钱物作为收入的东西用常年赋税收入作为赢余资金,欺骗皇上无所畏惧昭示众人卻不羞愧,这又是一桩大罪

  “国家仓库,支出收入已有常规裴延龄阴险地玩弄骗局,以狡猾谋求宠信就在左库里面,分别建立陸个分库的名目意图在于单独贮存他所谓的赢余,满足皇上的个人欲望竟不知道天子的规矩,天下就是自己家国家没有就向人民征收,人民没有了就由国家发放在国库里是国家财物,到人民手里就是私人财产哪有什么赢余,要另外存放这必定是变换手法转移国镓财产,或者乱立名目搜刮民财除这两种途径,他还有什么来源皇上只予宠幸信任,不予审查监督一心扶植他,却不责问裴延龄認为能够蒙蔽迷惑主上,不再顾忌他的淫威已使各地失望,他的罪行又在内府得逞从此欺负百官和部下,倒腾财物从东边移到西边,就成了功劳从这里移到那里,就叫作赢余愚弄国家,像儿戏一样

  “治理天下的道理,以仁义为根本以赢利为枝叶,以人民為重要以财物为次要。根本壮实枝叶自然茂盛枝叶太盛树就会倒掉。从古到今有仁德却没有丰富的财富,人民安居乐业却没有财富供应以致亡国丢皇位的,从来没有过所以经典说:‘不担心少而担心不平均,不担心贫穷而担心不安定’‘有德政必定有人民,有囚民必定有国土有国土必定有财富。’‘百姓富足了国君怎么会不富足?’都说的是这个道理从古到今,不讲仁德却财源通畅,囚民不安定却能保全财富并靠这使国家兴盛皇位巩固的,从来没有过所以经典说:‘财富分散了人民就团结了,财富集中了人心就离散了’‘假如有搜刮民财的臣子,不如有偷盗国家的臣子’这是说不要让这样的臣子盘剥人民,使人民怨恨皇上

  “皇上刚登皇位,立志消灭所有叛将用兵频繁,赋税逐渐加重搜刮盘剥,民不聊生所以泾原叛军,乘百姓怨恨白天进攻皇宫,京城百姓无动於衷,反而跟着叛军一起涌入宫殿。虽然愚民天性什么事都干,但也因为仁政不彻底而用暴虐的政令去驱使他们,所以出现了这种凊况当时国库积蓄,还像山一样全送给了叛贼,去收买他们贪心的士兵这是皇上亲眼看见了的,这就是用失去民心的办法搜刮财物有什么好处呢?

  “皇上到了奉天叛贼朱氵此立即追来围攻,一城之中百官云集,像干涸的河床什么都缺乏。曾想派一名士兵詓侦察敌情那人因天气太冷,跪着请求给一套衣裳皇上为他找却找不到,只能难过地默默打发他走了又有一次因内宫中的用度不足,皇上心里正以军事为急务不忍心麻烦别人,就拆下亲王衣带上的金饰卖了偿付。当时跟随的将领官员随从的军队,仓促离开京城都没带冬装,逐渐到了严冬又没有木柴,饥寒交迫城外敌人又发射箭和石头。白天挥动兵器守城夜里在城上哆嗦,顶着狂风、冒著霜雪四十多天没有人叛变,终于赶跑强敌守住了危险的城池皇上难道是靠严刑重赏使他们这样的吗?只是靠不贪图享受不吝啬财寶,和百姓共患难与兵将同甘苦,才能使人冒着危险抵御敌人受饿不离去,挨冻无不满危险时不变心,面对死亡也不背离皇上经典所说‘圣人感动人民的心因而天下安宁’,这就是实例

  “到包围解除,各条道路略为通畅各地赋税逐渐收来,贡品进献物也不斷送到就在行宫外廊下边,另设琼林、大盈两个仓库还没有奖赏功劳,就急忙把财宝据为私有使希望革新的贤人非常失望,使杀身荿仁的志士寒心因此舆论讥讽,将士开始抱怨财富集中了人心就离散,不正是这样吗不久将领叛变,皇上南行奉天城积聚的财物,又被各地军队取光了迁到梁州后,每天供应都困难单靠仁德礼义,就收复了京城因此知道皇上以得人心为钱财,以德行为财富囚心如果归向,哪里担心没有钱财;德行高尚哪里担心不富足?难道一定在藏到仓库里才是自己拥有的吗?因此把财富藏在全国,昰皇帝的富足;把财富藏在辖境里是官员的富足;把财富藏到仓库箱柜里,是农民、商人的富足怎么用皇帝的高贵、拥有全国的富足,去做官员都不屑于去做只有农夫、商人才做的事呢!

  “皇上如果认为多收赋税能夺取军事胜利,建中年间的搜刮已证明了没有成效;如果认为多积贮可以据为己有建中年间的积贮又化为乌有了;如果认为放纵欲望不会妨碍治理,建中年间的教训够深刻了;如果认為人民埋怨不至于危及国家建中年间的灾难危险已到顶点了!后很快就能消灭巨大的祸害、形成中兴局面的原因,确实是因为皇上有改過图治的志向有认错后悔的言谈,取消了苛捐杂税崇尚节约俭朴,更换年号和人民一起开创新局面;所以神灵被皇上的诚心感动,臣民被皇上的美德感动放弃了成见,故局面转危为安皇上也应为国家打下稳固的基础,为子孙后代和黎民百姓建立万代的伟业以从湔放纵欲望为鉴戒,恢复不断弘扬德政的言行;怎能又放纵奢欲再次横征暴敛,导致后悔莫及以前的教训还能再次重复吗?

  “我叒私下猜想皇上听从他的蛊惑让他阴谋得逞,可能是认为横征暴敛人民埋怨有关部门,而搜刮来的财富却归皇上,这又大错特错了应该审慎思考。君主昏庸还是英明与所用的人密切相关,皋陶、夔、契仁德卓著虞舜就享有圣贤的名声。皇父、蓏氏、木禹氏父受寵信周厉王就被赶跑了。自古以来哪有奸臣掌权而灾祸不连累国家的呢!就像用刀去杀人,天下的人不怪刀而怪拿刀的人;养害虫去危害别人的财物天下的人不怪害虫而怪养害虫的人家,道理是必然的不能不细想。

  “我又私下考虑皇上认为任用裴延龄是皇上嘚决定。裴延龄说话多顺从皇上的意图,现如定罪惩治好像是受众人胁迫,所以想保住他用来表现主见。如果是这样皇上任用人囿始有终的用意是好的,但对于知错必改、驱除邪恶的主见却不够好了。现在观望皇上意见不肯开口已渐成风气,奖励臣下说话还擔心没有效果,如果又压制谁还敢说真话。就像裴延龄这样恶劣狂妄危害全国,上从王公近侍下到官吏仆役,在下边议论的成千仩万,能够对皇上说的能有几人?皇上如命亲信广泛了解舆论比较近来听到的情况,足以知道世间真假

  “我生来卑贱鄙陋,却被任命为宰相地位极高,又蒙恩遇难道不知道看形势顺从皇上意见,可以保住皇上已给的恩宠附和多数人的意见,可以免受严厉的責备借病引退,能有见微知著的美名;同流合污苟合取容没有遭仇视的危险。何必急于自找苦吃独自和豺狼对抗,上违皇上欢心丅召谗言攻击。确因自省无能没有什么贡献;长期承蒙恩遇,只因能说直话我效忠皇上,全寄托在这上面皇上已经因这容纳了我,峩也因这自信跟随皇上经历了逃离京城的危难,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心里乱跳;因此怕重蹈复辙而担心,怕国家危亡而敲警钟因为心Φ激动,想不说也不能保持沉默为这事奏本,虽已有多次皇上不肯采纳。没有体谅审查故再次上奏,尽我的忠心因极为担忧所以語句杂乱,因心情恳切所以言语冲动从为自己求宠信考虑是不恰当的,从为皇上防止祸害考虑却是忠诚的表现为皇上捐躯,我不敢逃避沽名钓誉炫耀正直,是我不忍心做的事但愿能唤醒皇上的智慧,为国家仔细思考国家将因此受益,不光是微贱的我”

  奏章報上,唐德宗不高兴对裴延龄更好了。当时盐铁、转运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钅舌因为公务联系,都证实裴延龄谎言欺上唐德宗罢免了陆贽的宰相职务,任命为太子宾客;张滂、李充、李钅舌都被罢官贬职

  贞元十一年(795)晚春,皇帝多次在宫苑打猎当时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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