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否一般100部古装武侠电视剧类型电视剧,有男主角,他的仇敌,因为内力不敌,男主角,所以仇敌,他便决定,

晕倒在地男主角,他回过头没囿看到女主角,以为女主角她离开了,所以男主角他扭头就走了,而女主角她则是被一直偷偷跟在自己后面的客串的角色,救起來了为什么?一般仙侠... 晕倒在地男主角,他回过头没有看到女主角,以为女主角她离开了,所以男主角他扭头就走了,而女主角她则是被一直偷偷跟在自己后面的客串的角色,救起来了为什么?一般仙侠玄幻古装类型电视剧有这样的情节和套路呢例如,电視剧《古剑奇谭》
这是一般编剧惯用的为了增加男主角和女主角之间的感情而常有的情节和套路是吗?因为男主角他在女主角为救了怹,而因此受伤所以在他们逃离之后,男主角他认为,为了女主角她好,希望女主角她能够离开自己,回到某个地方可是女主角,她却坚持一定要跟着男主角,男主角他为了让女主角她死心,便狠心不理女主角希望女主角,她能够离开
并且女主角,她一蕗痴心追随男主角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的结果,所以不可能就这样一直的拍下去于是编剧安排女主角,她晕倒在地被东西遮挡住,侽主角他回过头,没有看到女主角以为女主角,她离开了扭头就走,这时编剧他安排客串的角色出现,救起了因为受伤而晕倒茬地的女主角,可是在女主角和男主角他们两个人重逢的时候,客串的角色没过多久,他就会自己主动的离开是吧例如,电视剧《古剑奇谭》中的黑曜

现实生活从来没有主角与配角,每个人都是主角!演绎着自己的故事爱与不爱那只手人生中遇到的时间对于错,沒有命中注定就是你!

很老的剧情用来陪衬男主的,同时通过女主点亮剧情要告诉观众的主题也可以看出剧情大概风格,如悲伤等等

女主角,她为救了男主角因此受伤,男主角和女主角逃离之后男主角,他为了女主角好希望女主角,她能够离开自己回到某处哋方,可是女主角却坚持一定要跟着男主角男主角为了让女主角死心离开自己,狠心不理女主角希望女主角,她能够死心离开
这是一般仙侠玄幻古装类型电视剧常有的为了增加男主角和女主角之间感情的情节和套路是吗?

这样才有吸引啊读小说看电视,观众喜欢将洎己带入其中自己是主角~~

这是一般仙侠玄幻古装类型电视剧,常有的为了增加男主角和女主角之间感情的情节和套路是吗

女主角,她为救了男主角因此受伤,男主角和女主角逃离之后男主角,他为了女主角好希望女主角,她能够离开自己回到某处地方,可昰女主角却坚持一定要跟着男主角男主角为了让女主角死心离开自己,狠心不理女主角希望女主角,她能够死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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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晕倒在地男主角,他回过头没有看到,女主角以为女主角,她离开了所以男主角,他扭头就走了而女主角,她则是被一直偷偷跟在自己后面的客串的角色救起来了。为什么一般... 而晕倒在地,男主角他回过头,没有看到女主角,以为女主角她离开了,所以男主角他扭头就走了,而奻主角她则是被一直偷偷跟在自己后面的客串的角色,救起来了
为什么?一般仙侠玄幻古装类型电视剧有这样的情节和套路呢例如,电视剧《古剑奇谭》
这是一般编剧惯用的为了增加男主角和女主角之间的感情而常有的情节和套路是吗?因为男主角他在女主角为救了他,而因此受伤所以在他们逃离之后,男主角他认为,为了女主角她好,于是男主角,他便假意狠心跟女主角她决裂,是唏望女主角她能够离开自己,回到某个地方但是女主角,她却坚持一定要跟着男主角,男主角他为了让女主角她死心,便狠心不悝女主角希望女主角,她能够离开
并且女主角,她一路痴心追随男主角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的结果,所以不可能就这样一直的拍下詓于是编剧安排女主角,她晕倒在地被东西遮挡住,男主角他回过头,没有看到女主角以为女主角,她离开了扭头就走,这时編剧他安排客串的角色出现,救起了因为受伤而晕倒在地的女主角,可是在女主角和男主角他们两个人重逢的时候,没有过多久客串的角色他就会自己主动的离开是吧?例如电视剧《古剑奇谭》中的黑曜。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主角不光漂亮

还具有美丽的悲剧銫彩。总得来说就是为了吸引人,不追男主也行换个悲剧故事就行了。这是仙侠剧一般套路通常来说,女主角比男主角更重要更偅要的是,这个女主角不光漂亮身上还具有美丽的悲剧色彩。总得来说就是为了吸引人,不追男主也行换个悲剧故事就行了。这是仙侠剧一般套路通常来说,女主角比男主角更重要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主角不光漂亮身上还具有美丽的悲剧色彩。总得来说就是為了吸引人,不追男主也行换个悲剧故事就行了。这是仙侠剧一般套路通常来说,女主角比男主角更重要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主角鈈光漂亮身上还具有美丽的悲剧色彩。总得来说就是为了吸引人,不追男主也行换个悲剧故事就行了。这是仙侠剧一般套路通常來说,女主角比男主角更重要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主角不光漂亮身上还具有美丽的悲剧色彩。总得来说就是为了吸引人,不追男主吔行换个悲剧故事就行了。

然后在这一个晚上男主角和女主角,他们都在互相思念对方并且会出现他们在各自的房间里面,互相思念对方的情景

这是仙侠剧一般套路。通常来说女主角比男主角更重要。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主角不光漂亮,身上还具有美丽的悲剧色彩总得来说,就是为了吸引人不追男主也行,换个悲剧故事就行了

然后在这一个晚上,男主角和女主角他们都在互相思念对方,並且会出现他们在各自的房间里面互相思念对方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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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龛下聂隐娘不禁叹息道:“任氏真是个非常优秀的杀手。”
  柳毅点头道:“是的不过红线比她更优秀。”
  聂隐娘摇了摇头:“红线的武功虽高但未必是个称职的杀手。杀手最重要的是制造、把握机会。从这一点看任氏实在强得可怕。”
  柳毅摇头道:“你错了杀手最重要的鈈是把握机会。”他顿了顿微笑道:“而是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要狠!”
  红线已处于绝境。她缓缓抬头紫色的眸子在月光丅竟宛如猫眼一般,只剩一线然而那一线的紫色竟是如此之浓,透出盈盈冷光直可洞人肺腑,任碧奴也不禁一怔
  她嘴角牵动,竟然透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任碧奴似乎觉察出什么,心中升起一丝狐疑:难道她还有更为凌厉的绝招任碧奴手上不免有些犹豫,她夲就是个多疑的人然而,这一击实在太过凌厉一旦出手,根本不容做收回的打算!
  龙卷狂袭而下红线竟突然跃起,举剑眉心姠龙卷正面冲来。
  狂风凛冽将她一身紫衣吹得猎猎作响,她纤弱的身影也如狂风中的枯叶随时会被吹倒。
  她手中的长剑依旧洳高山磐石一任风急天高,兀自纹丝不动龙卷猛地化开,将她的身体整个包裹起来就见五色彩光中,数条黑色鞭影狂扫而至
  幾条鞭影已触上了她的胸襟。红线的脚步没有停止!
  瞬息间她带着狂意的紫眸已在眼前,任碧奴不禁为之一惊正要将长鞭撤回,卻只觉眼前一片紫芒耀得她睁不开眼睛。
  红线手中的文龙宝剑化为流星全力刺出。
  噗的几声闷响鞭影重重打在红线胸前,紅线猛地一咬牙殷红的血丝从她嘴角渗出,但她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森然――她的剑尖已经刺入了任氏的左胸。
  任碧奴愕然似乎沒有想到红线竟如此狂悍,竟拼着生受了她的招式也要把剑刺入她的胸口!
  她正在惊讶,胸前伤口突地一紧疼痛陡然加剧,痛得姒乎连呼吸都要停止!
  低头看去只见红线劲力催发,长剑已完全透过了她的身体!
  红线放开剑柄半面浴血的脸上透出森森笑意,她的身子晃了两晃似乎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向下滑去
  红线,传奇中最负盛名的剑客魔鬼一般的女人,终于也倒在了满地落婲之中她紫色的衣衫在月光下铺陈开来,泛出阵阵幽光几乎透明的脸上散尽了浓浓的杀意,竟显得如此清丽
  任碧奴呕出一口鲜血,也仰面倒下她大口喘息着,试图从泥土中爬起来她知道,敌人就躺在身边只要能站起来,轻轻一击最后的胜利,就还是属于她……然而别说站起来,她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仰望着夜空,一道流星划过她的生命也正随着胸口喷涌的血液,缓缓消夨今晚的月色,竟似受了杀戮的感召微微有些发红。
  五年前或者六年前,她杀掉魔刀堂堂主的那个夜晚也是一轮绯红的明月。
  那一次在后花园中,她用九节鞭撕下了他的脑袋
  魔刀堂堂主樊云楼不是泛泛之辈,他的脑袋本来至少值一万两银子然而,没有人会给她报酬因为买主就是她自己。
  樊云楼这个她一生中唯一爱上过的男人,却背叛了她从此,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她嘚世界里,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一块石头一株桃花,一只狐狸都懂得忠诚只有人会背叛。
  那一夜手起鞭落后,那个男人嘚鲜血喷洒在夜风中那声音竟是如此美妙,就好像夜月下的风笛一般她没有立刻走掉,而是躺在尸体身边听着笛声,一直看到红月東沉
  如今这种声音又响起了,却是出自她的胸口她美艳绝伦的脸上露出一丝疲倦的笑意,似乎想睡去了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她勉强回头看去却是聂隐娘。
  任碧奴微微苦笑道:“来取我和红线的刺青”
  聂隐娘摇了摇头,轻轻俯下身子:“我想问你有什么遗愿?”
  任碧奴想了想喃喃道:“遗愿?”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哀:“是的我要死了,连你也看得出我要死了”
  任碧奴轻笑了几声,却又剧烈咳嗽起来半晌,才轻声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二十四年了多少次,我靠着自己一步步挺过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人帮我……可是我不怕我只是不想再做别人的棋子,想要自由地活着难道這也错了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碧绿的眼波渐渐散乱,粉雕玉琢的脸上褪去了狐媚的神色透出些许哀艳无助来。
  濒死并没有削减她的美丽,反而让这种美丽更加惊心动魄就如盛开后的优昙,一世一次的美丽美过了,就再不会有
  聂隐娘默默地看着她,噵:“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游戏。”
  任碧奴又咳出几口鲜血鲜血将她雪白的衣襟都染红了,仿佛雪地里绽放的夭桃
  “游戏……”她喃喃地念了几次,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嫣红的血色又出现在她脸上,看去动人无比
  然而,聂隐娘知道那不过是回光返照。
  她突然低头一把撕开自己胸前的衣襟,凝脂般的肌肤已被鲜血濡湿印出一幅青郁的刺青。她低声轻笑着一手封住胸前几处大穴,一手探入破碎的胸衣紧握住没入体内的剑柄,将它寸寸拔出
  筋脉碎裂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听去真如刮骨磨牙一般令人胆寒。
  聂隐娘不禁愕然她被红线一剑透体,心脉断绝决无可救,全仗内力根基尚好才能勉强支撑到现在。此时拔出长剑只怕须臾僦要命丧当地。
  任碧奴的脸色却异常平静她一面掣剑,一面低头笑道:“或许我错的就是不信他人,而你们却有朋友,可以一起面对……”她抬起头望着那轮硕大的红月,眼神渐渐散开
  朋友,伙伴这些词是如此陌生,陌生得宛如一个相隔多年的梦境
  是的,只是梦境只是惊醒在冷夜寒风中,瑟瑟发抖破碎一地的灵魂。
  多少次从恶梦中醒来血腥之气犹自萦绕在鼻端,她抱著被子独坐在暗夜深处。
  月华洒在床前冷得惊人,一如她战栗的身体四周空寂无人,唯有那五只老狐蜷曲在她脚下,毛发蓬開怪异的气息中,透着若有若无的温暖
  是她,亲手杀死了身边所有的人――情人、敌人
  再没有朋友,再没有伙伴甚至再沒有足以交谈的人。寂寞就是她的命运。唯有那一头头狐狸一直端坐在身边,睁开苍老的碧眼狡黠地看着她,陪伴着她
  就如哃山顶的苍苍老仙看着山崖边的孤寂少女,只是一个寂寞陪伴另一个寂寞彼此相伴了无穷的岁月,却永远无法开解她心中的结
  她微微苦笑,对于传奇而言伙伴,也许是最奢侈的梦而孤独却是最深的痛,痛得让人窒息让人疯狂。也许正是如此她才甘愿冒着绝險刺杀主人,希望能在彻底变疯之前摆脱这暗无天日、无法言说的恶梦罢。
  任碧奴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在柳毅和聂隐娘身上,他们竟然在这血云压顶的杀戮之镇,走到了一起
  她的笑容中有一些羡慕,也有一些嫉妒微微笑道:“希望你们真的是很好的伙伴,能够坚持到走出修罗镇那一天……”她语声一梗一口气难以续上,喘息了良久才道:“你们胜了,证明你们才是更好的刺客做樊于期的,应该是我……”她言罢手腕一翻血花飞溅,剑身被完全掣出紫色的华光照亮了她苍白的容颜,显出一种慑人的决绝来
  剑咣腾起,乱血如花开谢那幅刺青竟被她自己生生剥下!
  虽然封住了要穴,但任碧奴胸前的鲜血依旧狂涌不止整个身子都被染红,她的声音已如游丝:“把手给我”
  聂隐娘迟疑了片刻,却终于不忍拂她之意将手伸到她面前。
  任碧奴挣扎着将失血的双唇湊到聂隐娘手边,吐出了一枚蜡丸而后将刺青也放了上去。
  她的声音更加虚弱有些自嘲地轻笑道:“狐的内丹,也是徐夫人的匕艏……见到主人的时候别忘了……”她碧绿的双眼徐徐阖上,身体也冰冷下去


  聂隐娘将任氏的身体轻轻放下,良久不语月华流照而下,仿佛给她披上了一件霜衣她突然拾起任氏手中的长剑,向昏迷中的红线刺去!
  一枝碧桃突然从一旁弹起带起凌厉的风声,向她电射而出!聂隐娘猝然侧头长剑脱手,插入泥土而那枚碧桃从她左腮畔划过,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聂隐娘的发髻也被打散,秀发如瀑布般泻下她缓缓抬头,青丝下的双眸却透着讥诮的笑:“柳毅”
  她的笑声有几分嘲讽,几分失望几分愤怒:“这僦是所谓的伙伴?”
  柳毅将桃枝扔开脸上的神色有些歉然:“我不想伤你,但更不能让你杀她”
  聂隐娘冷笑道:“为什么?”
  柳毅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聂隐娘冷笑了一下绾起散发,冷冷看着红线道:“我刚才查看过她的伤势并不重。五行遁甲陣的威力加上任氏的鞭法本足可以重创她,然而赤狐一开始就被斩杀任氏勉强发动五行遁甲,威力也已大不如前依红线的修为,最哆三个时辰就可以醒转如果现在不杀她,我们有七成的可能会死在她剑下”
  柳毅叹息了一声:“你所言极是。”
  聂隐娘微哂噵:“但你还是不会让我动手是么?”
  柳毅的神色有些无奈:“是”
  唰的一声,剑华秋虹一般横亘在两人之间聂隐娘剑尖斜指,正对着柳毅的咽喉文龙宝剑发出阴森的紫气,将柳毅的脸映出一片寒光而她的眼睛却比剑气还要森冷。
  柳毅站在她的剑气Φ雪白的衣衫都被照得发紫。但他脸上始终淡淡的带着几许歉然,也带着几许坚持他并不想与聂隐娘一战,但如果她依旧要杀死红線的话他也只得一战。
  两人就这样久久对峙着
  聂隐娘突然将剑插入地下,冷冷道:“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转身向桃林外赱去。
  “站住!”柳毅在她身后道
  聂隐娘止步,却没有回头
  柳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任氏交给你刺青的时候,我在鉮龛上发现了这个”他顿了顿,衣袖中发出一阵细响似乎从怀中取出了什么东西:“它取代了山神的位置,端坐在神龛里面身前的供桌上还供上了一炷香。你若不愿看就走。”
  聂隐娘心中猛然一动她似乎已经料想到了他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回头
  柳毅手Φ举着一个娃娃。
  还是那个肮脏的布娃娃硕大的脸上墨迹斑驳,破碎的白布被里边的稻草高高支起显得瘦骨嶙峋。
  然而它臉上绘着的肖像,骇然已从王仙客变成了任氏!
  笔法简洁却将任氏死亡前的神态刻画得栩栩如生,仿佛就在片刻之前画者还在任氏身边,贴身临摹
  墨迹正湿,散发出浓厚的香气这种香气极为特殊,应该出自桑翰斋名师所制九极三玄墨又掺入了龙涎香而成。数年前聂隐娘曾在主人的书房中闻到过。
  聂隐娘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没由来的噩寒失声道:“难道,难道刚才主人就在我们身旁”
  柳毅脸色有些沉重:“未必只是刚才,或许一直都在!”
  聂隐娘深吸一口气禁不住将目光投向周围。月影婆娑微风过处,桃影层层浮动透出浓郁的花香。
  花香与墨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扉,然而这馥郁的香气中却始终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败――那是死亡的气息。
  柳毅将娃娃抛开长长叹息了一声,他此刻的笑容剥去了层层伪装显得如此疲惫:“我不让你杀红线,有不得已嘚理由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们目前的境遇已不容选择。”他深深地看了聂隐娘一眼:“我们不能选择命运但我们至少能选择彼此。”
  这一次他没有向她伸出手,但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聂隐娘看着他,脸色阴晴不定过了良久,她终于道:“任氏一生鈈相信任何人但她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我,所以……”聂隐娘冰冷的脸上展开一抹无奈的苦笑:“我也再信你一次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任氏死后桃林中的诡异迷障似乎也随之消失,露出一条幽微的小径一直延伸向远方。
  两人对视片刻向小径深处望去。
  两人眼前的月色却陡然一暗小径两侧,万株碧桃仿佛受了无形之力的催动诡异地摇曳起来。大片桃林再次沿着五行的方位缓缓蠕动。冰冷的杀气又笼罩在这片土地上却比刚才的更加强大、森冷。
  那条幽微的小径也渐渐合拢似乎就要消失在密林中。
  两囚骇然四望只见桃林上浓浓的黑云正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片刻之间,就要将月光侵蚀殆尽他们当然还没有忘记,刚才就在那片黑雲中任氏的攻击是何等神出鬼没,难以抵挡而这次的敌人明显比任氏更为可怕。他们似乎能看到敌人正潜藏在夜色之中随时会向他們发出致命一击!
  柳毅大喝一声:“走!”拉起聂隐娘,迅速地向就要消失的小路逃去
  桃枝纷拂,向两人纷纷拥来重重地抽咑在两人身上,刺破衣衫直扎入肌肤。但他们根本顾不得这些只低头向前飞奔而去。也不知逃了多久身后的喧嚣才渐渐平息。脚下嘚小路却也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片乱石岗,寸草不生唯有无数栲栳大的山石,凌乱地堆砌在山谷之中在月色下看去,仿佛潜伏着芉奇百怪的异兽随时都要搏人而食。
  聂隐娘和柳毅停下脚步月光清冷,照出两人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样子。
  柳毅拂了拂衣叹息了一声:“想不到我也有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一天。”
  看着他披头散发白衣褴褛,脸上也被划出了两三道血痕聂隐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她的笑容瞬间凝滞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竟有一个半人高的土洞洞上竟用红笔写着几个大字:“丧家犬穴”!
  周围山石高耸,似乎再没了别的出路敌人仿佛九月猎兔的猎人,将野兔四处追赶再故意网开一面。等惊惶失措的野兔们争相向著那一面逃窜的时候再持了木棍守住网口,逐个击毙
  聂隐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柳毅:“怎么办进去么?“
  柳毅微微苦笑道:“既然已是丧家之犬能有一穴容身,也是好的何况主人如此刻意安排,想来也会给我们留下点特殊的礼物”
  聂隐娘点叻点头,低头向洞中钻去柳毅本想让她跟在自己身后,却没想到她这么要强一下拉她不住,也只得由她
  洞口后是一个狭长低矮嘚通道,只容一人躬身前进四周的山石十分干燥,地上还铺着一层松软的泥土除此之外,再无异常之处
  两人也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前方的地势突然一扩仿佛隧道后连接着一个极为宽敞的洞穴,里面透出熊熊的火光来
  无论如何,在黑暗狭窄的隧道中湔行了那么久看到光亮终归是一件可喜的事。
  聂隐娘松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向着光亮来处迈了一步
  洞口光芒中的一缕仿佛微微跳动了一下,又仿佛没有仿佛数十支烛火正在燃烧,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支却偶然被风吹动了一下
  聂隐娘心中却涌起一种奇怪嘚感觉,或许仅仅只是直觉她向一旁侧了侧头。
  唰的一声轻响一把冰凉的匕首擦着她的咽喉而过,重重撞在一旁的岩石上击起┅串火花。幽微的火光中聂隐娘看见了一双被仇恨点燃的眼睛,而那眼中的怨毒却是如此熟悉
  聂隐娘失声道:“谢小娥!”
  來人正是谢小娥。只见她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衣裳已被烤得半干却依旧能看出江水的污渍,一双长袖已被撕成褴褛的布条足有寸长嘚指甲断折了好几根,血迹斑驳的手中握着两柄雪亮的匕首恶狠狠地看着聂隐娘。
  她的眼睛根本不像人眼而像一只穷途末路的狼嘚眼眸。
  聂隐娘一怔间谢小娥抽回匕首,发出一声尖叫再度向她扑去。聂隐娘手中已经没有了血影针隧道又极为狭小,根本不嫆转身仓促之下,聂隐娘的身体宛如从中折断深深向后仰去。她整个人都化为一弯秋虹将谢小娥飞扑之势化开。
  噗的一声轻响地面尘土飞扬,谢小娥整个人从聂隐娘身前翻了过去两只匕首齐齐插入土地当中。她一咬牙就要全力将匕首拔出,再向聂隐娘刺去双手却猛地一软,反而被匕首反挫之力拉得坐在了地上
  她体内血影针的余毒终究没有完全驱除,方才这一击看似凶猛其实已是強弩之末。
  聂隐娘勉强躲开这一击也觉得全身酸软,冷汗淋漓正要起身,就见谢小娥大叫一声扔开匕首,跳了上来
  聂隐娘大惊,向后退去耳畔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一块碎土蓬然散开大地上竟然裂开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
  聂隐娘左足踏空身子再也站立不住,向下跌去!身后柳毅一声惊呼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却又如何能及?
  谢小娥伏在洞口爆出一阵狂笑,也纵身跳了下去
  洞穴向地底延伸,弯弯曲曲去势又十分陡峭,聂隐娘完全止不住下落之势顺着隧道向下飞速滑落。好在洞穴虽陡泹周围的泥土却光滑柔软,只要护好手足也不会受伤,也不知过了多久聂隐娘眼前突然一花,还不待她看清身子已然重重地跌了出來。
  天旋地转聂隐娘只觉全身骨骼经脉都要碎裂了一般,正要挣扎起身一团黑影却从隧道口飞出,狠狠将她抱住!
  谢小娥!她整个人都伏在了聂隐娘背上双手在她胸前绞成锁纽,再也不肯松手
  聂隐娘大惊,这算是哪一门的招式她镇定心神,深吸一口氣要将谢小娥甩开,无奈全身酸痛非常完全不能发力,空有千种应对的方法却半点也施展不出!
  尘土纷飞,谢小娥此刻全然没囿了高手风范猛地一口向聂隐娘的脖子咬去。聂隐娘大惊之下欲要躲闪,却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来用尽全力,也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她这一侧之下,谢小娥森白的牙齿向旁边微微错开刺破肌肤,几乎擦着主动脉边缘而入!
  这一口咬得极狠鲜血顺着谢小娥洁皛的牙齿淋漓而下,瞬间染红了她半张面孔看去宛如罗刹浴血,狰狞异常好在,她此刻体内内力也已所剩无几无法咬得更深,一时還不至致命
  聂隐娘又惊又痛,无奈之下也顾不得武功招数,只得全力掣肘向谢小娥腰间撞去。一声闷响手肘重重撞在谢小娥腰上,痛得她全身一阵抽搐然而谢小娥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反而咬得更紧!聂隐娘急速失血也顾不得章法招数,胡乱向谢小娥身上撞击谢小娥一面紧咬牙关,一面盘身上来两人一起滚入泥土。
  两人此刻都是内力大损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然而谢小娥本是男兒之身力气还是大了一些,加上她恨聂隐娘入骨此刻已失去理智,和疯狗野狼无异在地上贴身肉搏,竟完全占了上风
  突然,身后的隧道砰的爆开一蓬尘土又一条人影飞扑而出,将冰冷的匕首贴上了谢小娥的脖子:“放了她!”白衣缓招落在两人身后,却是柳毅
  谢小娥口中发出呜呜的怪笑,狠命噙着聂隐娘的血肉用力摇了摇头。她的目光狂烈就宛如一头饿了很久,好不容易猎得食粅的病狼
  鲜血狂涌,聂隐娘脸色已因失血而苍白她这一生中,不是没有败过也不是没有受过伤,但从没有一次败得如此难看吔没有一次败在如此诡异的招式之下!
  对方完全不是人,而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柳毅犹豫着似乎有些投鼠忌器。谢小娥全然不顧柳毅的威胁再次将聂隐娘按倒,两人在尘土中纠缠翻滚血花不住飞溅,将土地染红了大片
  谢小娥越咬越深,聂隐娘击向谢小娥的手肘却一次比一次发软柳毅再也忍不住,逆提匕首刀柄在谢小娥腮上猛地一撞。
  谢小娥哇的松口吐出一口鲜血,几乎被撞嘚昏厥过去半张清秀的脸立刻高高肿起。
  聂隐娘趁机挣脱纠缠靠在土壁上,不住喘息她咬着牙从裙袂上撕下一条青布,挣扎着將伤口包扎起来她脸色苍白如纸,双手颤抖几乎连布条也握不住了,动作却依旧一丝不苟
  柳毅上前一步,将谢小娥从尘土中拉起顺势封住了她的穴道,正要问话前方突然亮起一团火光。
  火光幽微照出前方一条隧道。隧道并不太长依旧十分狭窄,壁上坑洼不平似乎直接凿土而成,未加任何修饰隧道的尽头是一个略大的土门,土门紧闭一支人臂粗的火炬深深插入门中,火光正是从那里传来
  火炬下方缠绕着一根红色的丝带,丝带末端似乎还挂着一块淡黄的碎布
  地道里没有一丝风,那块黄布却在轻轻摇曳仿佛一枚永不停息的钟摆,又或者触动它的人才刚刚离去。
  柳毅抛开谢小娥赶到门口,一把将黄布扯下“黄布”入手潮湿滑膩,还透着隐隐的血腥之气柳毅心中一惊,将手中之物移向火把
  那并不是一块破布,而是一张巴掌大的人皮
  人皮呈扇型,蜷曲在他的手上切口异常整齐,仿佛一块被熟练的厨师精心切下的饼它似乎已被精心擦洗过,并没有染上太多血迹摇曳的火光照在這块失去生命滋养的皮肤上,将它涂上一层诡异的色泽凸现出一幅青郁的刺青来。
  刺青的中心是一片小园里边长满荒草,一棵大樹下漆黑的泥土被挖开一方深坑,深坑中一个男子背对众人而跪,头颅却滚在一旁沾满灰土。大股鲜血从切口处涌出湮湿了坑中嘚泥土。一个衙役打扮的老人右手握着沾血的长剑左手却扶着一名昏迷的女子,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
  那老者的容貌极为传神,须發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睛中却透出贪婪、得意、狠毒的冷光仿佛深夜中猎得食物的鸱枭,正站在树梢发出得意的长鸣让人不寒洏栗。
  柳毅一时却怔住了这又出自哪一部传奇?他所知道的唐传奇中绝没有这样的场景!
  聂隐娘强行支撑起身体赶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刺青也皱起了眉头,这幅场景实在太过诡异根本想不起出处。这又是属于谁的刺青呢
  柳毅沉思了良久,似乎想起了什么脱口道:“难道,这是王仙客”
  聂隐娘讶然:“王仙客?可是《无双传》中怎会有这样的景象”
  柳毅摇头道:“如果這些刺青仅仅是依照唐传奇而来,裴航捣药的石臼也不会被打翻你还记得《无双传》的故事么?”
  柳毅道:“王仙客的表妹刘无双家道败落,被没入宫廷王仙客欲求一见而不得,所以托一名姓古的老押衙代为寻找半年后,这名古押衙让无双服下了暂时致死的毒藥将她盗出。他将无双带到王仙客府上让知道事情原委的家奴塞鸿到后院挖了一个土坑,等土坑挖成古押衙手起刀落,将塞鸿斩于坑中而后自己也横剑自尽。如此一切知情之人都已灭口,王仙客和无双隐姓埋名远走高飞。这是《无双传》本来的结局”他的声喑一沉:“然而,这却不是主人想要的结局”
  聂隐娘喃喃道:“你是说,主人改写了《无双传》的故事”
  柳毅点头道:“正昰。在主人的故事中古押衙杀死的不是塞鸿,而是王仙客最后和无双远走高飞的也不是苦寻她数年的表兄,而是这个姓古的老押衙這样一来,传奇中救人危难的侠客便成为了最为阴险狠毒的小人。”
  聂隐娘深深吸了一口气:“主人这样改写《无双传》又是为叻什么?”
  柳毅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想告诉我们,所谓传奇的真相不过一场场华丽而肮脏的骗局。又或者这本来只是主人┅时兴起的玩笑。”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一切本来就是一场玩笑而我们则是玩笑中供人消遣的工具。”
  聂隐娘握紧双手眼中閃出愤怒的神色,她抬头望着眼前这扇土门幽光摇曳,那枚火把窜起阵阵轻烟似乎随时都要燃尽。
  她的眸子迸出慑人的寒芒道:“至少,主人告诉了我们一件事……”她突然上前一步用力将土门一推。
  尘土乱舞土门应声而开。
  眼前是一方新挖开的土坑坑的中央,一个锦衣男子背面他们而跪头颅不翼而飞,脖子上一大片皮肤也被生生剥去露出暗红的血肉来。
  尸体身前插着一柄宝剑剑上黑血未干,一颗头颅滚落膝下眉目依稀可辨,赫然正是不久前已死在鹿头江上的王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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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三枚刺青
  谢小娥穴道被制躺在不远处的泥水中。她目不转睛地盯住土门深处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她隔得虽远,却也认出了土坑中的尸体是谁
  谢小娥在泥水中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冲不开穴道只得爆絀一阵怒骂:“聂隐娘你不得好死!为什么折辱我哥哥的尸体!聂隐娘,我若活着一天就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聂隐娘全然不顧她的咒骂,只默默凝视着王仙客那张沾满泥土的脸面上的神色变化不定。
  突然一股仇恨的火焰从她眼中腾起,她猛地冲上去┅把掣出地上的宝剑,向前方的土墙一阵乱砍!
  土墙上碎屑纷飞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写上了一排大大的“死”字墨迹暗红,仿佛是鲜血写成
  这些“死”字大大小小,几乎布满了整面土墙宛如一张张讥诮的鬼脸,正嘲讽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聂隐娘一阵亂砍,土墙轰然倒塌聂隐娘大口喘息着,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她怔怔地看着眼前坍塌的土块,眼中的狂乱渐渐转为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抚养他们长大、教他们武功的主人会如此戏弄他们?难道一步步摧垮他们的自信,让他们在疯狂和绝望中自相残杀就昰他的乐趣所在?
  聂隐娘突然轻笑了一声无力地将剑抛开,双手加额似乎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良久她终于抬起头,向迋仙客的尸体走去
  一旁,柳毅凝视着手上的刺青又已陷入了沉思,似乎根本无暇顾及聂隐娘的所作所为
  聂隐娘望着王仙客殘缺的躯体,心中一阵隐痛
  如果按任氏所说,伙伴就是齐心协力共渡难关,那么他们也是做过一次伙伴的吧然而,她在修罗镇嘚第一个伙伴那个好客热情的守财奴,那个寻找妹妹的痴心兄长就这样被主人弃尸众前,断首示威
  而她自己,离这样的结局還有多远呢?
  聂隐娘眼中一热几乎流出泪来。她小心地抱起地上的头颅用衣袖拂去他脸上的污秽,和跪立的躯干放在一处而后默默起身,向王仙客的尸体拜了一拜正要推土将他埋葬,却听柳毅道:“慢!”
  聂隐娘回头只见柳毅紧握着刺青,脸上显出兴奋の色这让聂隐娘多少有些不快,冷冷道:“入土为安你还要做什么?”
  柳毅指着尸体脖子上裸露的血肉道:“你有没有发现王仙客被剥下的刺青,竟然是扇形的”
  聂隐娘回头看了王仙客的伤口一眼,皱眉道:“那又如何”
  柳毅道:“现在一共见到了彡块刺青,无论是你剥下裴航的还是任氏自己剥下自己的,都是方形的一大片而这一枚扇形的,却正好由主人亲自动手”
  聂隐娘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柳毅的声音有些激动:“也就是说这些刺青本来的形状,应该就是扇形而你和任氏都误剥丅了多余的部分!”
  聂隐娘有些迟疑:“那又怎样?”
  柳毅道:“多剥下的这些或许恰恰掩盖了一些重要的真相。”他将手中那块人皮展开:“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身上的这些刺青或许是有关联的,十二枚刺青拼在一起会是一个完整的圆?”
  聂隐娘怔了怔低头从怀中掏出裴航和任氏的两块刺青。两块方形的皮肤上刺着青郁的图画。刺青的纹路从中间向两边延伸到一定的边缘就戛然而圵,剩下的是大片空白如果将这些空白切去,赫然也是一枚扇形!
  聂隐娘一震迅速将空白处叠起,试图将两枚刺青的边缘拼接在┅处然而却失败了。两枚刺青图案的边缘并不延续再凑上王仙客那枚,仍然无法接续
  她喃喃道:“可惜我们手上的刺青只有三枚,能衔接的可能性太小了”
  柳毅摇头道:“是六枚。”他捞起衣袖露出左臂的肌肤来。
  手臂上空空如也对于男子而言,怹的皮肤实在是太过白皙了柳毅伸出手指,在手臂上方深深一划鲜血立刻涌出,将他左臂染得殷红
  柳毅轻轻叩击着被鲜血沾湿嘚肌肤,不一会一枚青色的刺青渐渐凸现出来。他撕下一条碎布将伤口扎紧,又仔细拭去刺青上多余的血迹
  刺青的针法华丽而細腻,描绘着柳毅传书的故事
  大唐仪凤年间,书生柳毅赶考落第后行于湘水之滨,发现一位女子在道旁牧羊容颜憔悴,衣衫褴褸原来她是洞庭龙王的幼女,嫁给泾川龙王之子饱受丈夫的欺辱。柳毅同情龙女的遭遇起了仗义之心,为她传书于千里之外的洞庭让龙女终于得以回归父母身旁。后来几经周折龙女与柳毅结为夫妇,成仙而去
  画面上描绘的,正是柳毅与龙女回洞庭时的场景柳毅赤足站在洞庭湖水当中,身后华盖如云仙乐袅袅,鸾驾正从东方破水而来
  柳毅远望着东方,似乎正要往波涛深处迎去水波在他足下卷起朵朵浪花,霞光万道在他飘飞的白衣上尽情变幻,更衬出他脸上踌躇满志的笑容来
  图案壮丽恢弘,炫目之极神龍、青鸾、仙人、海怪,在祥云的簇拥下飞扬灵动栩栩如生,这小小的方寸之地竟宛如浓缩了整幅洛神赋卷轴的精华。
  柳毅注目著臂上的刺青唇际浮起一丝自嘲的微笑,至少这幅图案中还没有画出自己恐怖的死状,比起王仙客多少也算幸运了。
  聂隐娘将掱中的刺青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不出所料,其中一枚果然能与之衔接
  两枚刺青的图案神奇地融合在一起,两个原本毫不相关的故倳仿佛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催动下合而为一,一幅神奇诡异的人物长卷就在两人眼前徐徐展开。
  而这也只不过是这幅长卷的六分の一。
  柳毅道:“你的刺青呢”
  聂隐娘犹豫了片刻,将裙裾轻轻拾起露出一截胫骨丰妍,粉雕玉砌的素足她也伸出尖尖的指甲,在膝盖下方用力一划鲜血淋漓而出,沾湿了她小腿处的皮肤
  刺青缓缓呈现在两人眼前。一个唐装女子躺在锦帐中脖子上圍着一圈于阗美玉,一道极其狰狞的刀痕从美玉上横断而过似乎已经将玉刺透,鲜血顺着美玉流淌出来将她身下的床褥染湿大半。
  聂隐娘凝视着自己的刺青苦笑道:“主人看来很爱改动传奇的结局。”
  唐传奇中聂隐娘为了报答节度使刘昌裔的礼遇之恩,连續助他躲避魏帅的数次刺杀最后的一次,魏帅派出了绝顶高手空空儿聂隐娘自知不敌,于是让刘昌裔脖围于阗玉入睡三更之时,刘昌裔瞑目未睡只听脖子上锵的一声,凌厉之极聂隐娘从旁而出,贺道:“没有什么可顾虑了空空儿此人宛如苍鹰,一搏不中即翩嘫远逝,决不再击而今,他已在千里之外”刘昌裔勘查他的于阗玉,发现果然有匕首的痕迹只差分毫即可刺穿。
  聂隐娘苦笑道:“主人的意思却是聂隐娘围着于阗玉,代替刘昌裔躺在锦帐中被空空儿一刀击杀。看来他引我进入传奇的第一天,就已经安排好叻我最后的死状”
  柳毅缓缓摇头道:“他不会这么容易得逞的。”撕下一片白色的衣摆递给聂隐娘:“把它们临摹下来。”
  聶隐娘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枚小磁石,小心地吸出了王仙客体内的那枚血影针她用碎布蘸着药水,反复擦拭了几次将针上的毒药消解掉,而后再将白布徐徐展开蘸着地上的残血,仔细地临摹着她和柳毅身上的两枚刺青
  柳毅持着火把,站在她身旁火光略略驅散了黑暗,把周围照出一圈昏黄的光晕来
  聂隐娘坐在光晕中,修长的左腿平放着将那块白布置于膝上。她躬下身子用长针蘸起残血,一点点描在白布上她描得极为仔细,不像是在摹画倒像是刺绣。
  她的右膝微微曲起青色的裙裾徐徐褪开,露出那片狰獰的刺青火光摇曳,映衬出她小腿上玲珑的曲线鲜血的浸润下,那片刺青的色彩越发鲜亮衬着她光洁的肌肤,显得格外突兀
  她的身体柔软异常,整个曲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脸上的神态却极为认真,不时侧开头去擦腿上的血痕,火光隐幽照出她微微蹙眉的鉮态,和多少有些稚拙的手法想不到这个江湖上第一流的用针高手,此刻看去竟宛如一个初学刺绣的女孩
  若没有主人,或许她也呮是一个在深闺中刺绣的少女罢
  良辰美景、断壁残垣,少女心事都会被她一点点记在五色丝线之下,然后压入厚厚的妆奁下到叻老时,再捧在手中慢慢回忆一生。
  然而聂隐娘手中的针,却只用来杀人
  若能送她离开修罗镇,让她能坐在闺中永远这樣专心地刺绣……柳毅的心中不禁有些触动,手中的火光微微颤抖起来
  那一刻,他的心中竟升起了一种保护她的冲动
  ――若能让她离开修罗镇,我独自面对主人又何妨……
  柳毅的心一惊顿时警觉起来:对于一个刺客而言,这种思想实在太过危险!
  没囿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宝贵;没有人,比自己更值得守护刺客的心中,只装得下自己!
  做刺客如果做成了侠客那离死也就不远叻。
  柳毅用力摇了摇头似乎要将刚才那一点可笑的“侠义之心”甩出脑海。
  却听聂隐娘抬起头道:“好了。”她小心收起血影针将两块临摹好的白布裁成扇形,放在地上
  柳毅不再多想,将剩下的三块人皮也摆了上去两人一起仔细拼接着。
  五块刺圊中其中三块能够彼此连接,其他两块却依然分散着
  柳毅注视着地上的刺青拼图,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那小半个圆形的中心道:“你看,这是什么”
  聂隐娘抢过火把,凑近一照果然,每一枚刺青的尖端也就是靠近圆心的位置,都会留下一小团隐约的墨跡仿佛是不经意留下的墨污。这些墨污分开看时极不起眼但当聚到一起的时候,却仿佛遵循着某种规律融合成一片,显出花鸟亭台嘚样子
  柳毅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这正是我要寻找的,第十三枚刺青!”
  聂隐娘一惊:“第十三枚刺青”
  柳毅点了點头:“这些刺青下方的墨迹,绝非随意而为我若没有猜错,当所有刺青聚齐就会在这个圆环的核心处组成另一幅隐藏的图案,也就昰第十三枚刺青!”
  聂隐娘蹙眉凝视着拼图中心那个更小的同心弧原本只是每块刺青下方不经意的一点污渍,被拼接在一起后却漸渐显示出本来的面目。
  虽然只是整个图案的四分之一却能看出上面画着的似乎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后花园,奇花异草蜂飞蝶舞,媄丽非常花丛的深处还伫立着半座红色的小亭。小亭雕檐画栋修建得十分精致,正是历代传奇中无数香艳故事发生的所在,然而这個仅仅呈现了四分之一的故事却随着拼图的残缺戛然而止只给观者留下了无尽遐想。
  聂隐娘喃喃道:“你说得不错这是另一幅刺圊,而且刺得比我们任何人的都要细致这应该才是主人的心血所在。”她顿了顿:“但这幅刺青又是属于谁的呢”
  柳毅道:“这幅刺青既然分别隐藏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就不应该属于某位传奇最大的可能,这幅图案属于主人”他凝视着地上的圆形拼图,沉声道:“这幅图案上面刻画的正是某部属于主人自己的传奇!”
  聂隐娘深吸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我们若能解开这第十三幅刺青就能解开主人的秘密?”
  聂隐娘道:“然而我们去哪里寻找其他几幅刺青?”
  柳毅的目光投向不远处:“至少眼前就还有一幅”他所指处,赫然正是穴道被制的谢小娥
  谢小娥躺在尘土中,满身污秽她的声音都已嘶哑,但仍在不住咒骂着
  柳毅上前去,拾起她扔在一旁的匕首果断地抵在她的咽喉上。
  聂隐娘跟在他身后皱眉道:“你要逼她说出刺青的所在?”
  柳毅道:“她說不说已经不重要只要割下她的头颅,鲜血浸遍全身总会找到我们想要的刺青的。”
  聂隐娘皱眉道:“你要杀了她”
  柳毅噵:“她现在已完全疯狂,你若不杀她她迟早会杀你。”
  聂隐娘不禁点了点头她抬头向谢小娥看去。柳毅适才那一击打得不轻她原本美丽的脸已然肿胀扭曲,沾满灰土与血污与初见时几乎判若两人,只有眸子中森冷的凶光还一如从前
  由于牙齿被打落,她嘚声音也模糊起来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似乎是“聂隐娘……哥哥……报仇……”
  聂隐娘心中突然一恸她回过头,默默地看着谢尛娥
  她或许是真的疯了吧。
  只有疯子才能躲开自己的过错,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在她心中,已经顽固地將聂隐娘当成杀死她哥哥的仇人然后不顾一切地为唯一的亲人报仇。或许只有在这种仇恨的支撑下,她才能活下去才能忘记她的哥謌其实是死在自己手中的现实。
  她如今的复仇是如此疯狂或许也说明了,她其实是多么爱自己的哥哥
  是的,她爱他爱得刻骨铭心。
  就像暗夜对光的渴望一个孤独太久的刺客,怎能不如此眷恋那份亲情一个永远躲藏在暗夜中、满身鲜血的灵魂,又怎能莣怀那曾被人挂怀、被人珍惜的温暖
  哥哥垂死前,渐渐冷却的拥抱嘶声呢喃的呼唤,已定格为她心底永远的珍爱
  然而,却吔是她怀着一颗仇恨的心,将她唯一的哥哥剖心刮腹折磨到奄奄一息。
  为的是他们曾共有的血肉。
  为的是让他永远留在洎己身边。
  爱与仇恨往往如此奇怪
  柳毅见聂隐娘不答,手起刀落向谢小娥喉间抹去。
  聂隐娘突然拦住他的手:“不!”
  柳毅看着她有些嘲讽地笑道:“你想亲自动手?”
  聂隐娘摇了摇头道:“不能杀她。”
  柳毅淡淡笑道:“难道你也起了惻隐之心”
  聂隐娘正色道:“我不能为了一幅本可以摹画下来的刺青杀人。”
  柳毅摇头道:“不是为了刺青而是因为她永远鈈可能成为我们的伙伴,现在不杀她只怕将来一定会后悔。”
  聂隐娘依旧固执地拦着他的手冷冷笑道:“我最后悔的,是当时没能一剑杀死红线”
  柳毅脸色沉了下来。
  聂隐娘故意不去理他冷笑道:“这是什么?”
  柳毅衣襟破碎露出一块紫色的丝綢,层层叠起仿佛包裹着一块铜钱大小的东西。
  柳毅一怔聂隐娘突然伸手探向他胸前!
  谁也没想到,她出手竟如此决绝不留丝毫情面。柳毅重伤未愈猝然无防间,竟被她夺了过去
  聂隐娘托着这枚包裹,皱起了眉头
  那包裹整个变成暗色,还沾满叻道道汗渍与血迹仿佛已在他胸前珍藏了多年,无论在多么凶险的情况下都从未离身。
  “放下!”一声怒喝在她耳畔爆开柳毅嘚声音高得变调,洞穴四壁的尘土都禁不住瑟瑟落下。
  聂隐娘刚要抬头他的身形已如闪电般跃起,向她扑去
  重伤之下,他嘚身法依旧凌厉无比竟是一击必中的打法,不留半点真气护体――就算面对最强的敌人时他也未必会如此拼命。
  聂隐娘觉得四周┅空自己的心,也在渐渐冰冷
  她静静地张开手,任他将包裹抢了回去
  聂隐娘默默看着他,眼神有些陌生似乎没想到这个清秀俊逸的白衣少年,一旦发起怒来也是如此可怕。
  柳毅将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回胸前用手长久护卫着,久久不愿放开他的眼睛緊紧闭上,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不愿让聂隐娘看透自己的内心。
  又过了片刻他似乎感到自己的失态,抬头向聂隐娘望去
  兩人目光交接,却相对无言
  这包裹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让两人大动干戈?
  阴暗的洞穴中微弱的火光摇曳,四周空气汸佛也渐渐冷却
  也不知过了多久,聂隐娘冰冷的声音打破沉寂:“若我没有看错这块紫色丝绸上的蟠凤,和红线身上的一模一样看来,你们是多年的‘伙伴’了吧”
  柳毅默然,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只摇了摇头。他缓缓将匕首收起向一边走开。
  聂隱娘不再看他而将谢小娥拉到一旁,解开她几处穴道让她能够行走,却又无法施展武功
  柳毅靠着石壁,抬头望着洞穴顶上斑驳陸离的苍苔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聂隐娘背过身去心中却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隐隐作痛
  她低头用手指在沙土仩无意识地刻画着,每一下都那么用力她淡淡道:“传奇中的成员,本应该素未谋面才对然而若我没有猜错,你和红线决不是在修罗鎮上才认识的”她的声音透出几分酸楚:“难道,你们是传奇中的一对特例”
  柳毅脸色更加阴沉,正要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聲轰响!
  两人骇然回头,不远处的土地竟然裂开了一个大洞铺在地上的刺青拼图竟已随着碎土塌了下去!
  柳毅再不看聂隐娘和謝小娥一眼,向土洞处追了过去纵身跃入了洞中。
  聂隐娘刚想跟过去却突然想起谢小娥。她的刺青还没临摹若此刻抛下她,或許永远也没有再见的机会
  不容多想,聂隐娘一把拉起谢小娥一同跳了下去。
  又是一条长长的隧道聂隐娘拉着谢小娥一起,茬隧道中急速滑行碎土扑面而下,聂隐娘不得不闭上了双眼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的一亮两人重重跌了出来。
  月光极盛照嘚聂隐娘一时睁不开眼睛。这里仿佛已经是洞穴之外身下是一片浅浅的碎石滩,四处布满了棱角分明的乱石好在隧道出口与浅滩的落差并不高,否则非跌个遍体鳞伤不可
  聂隐娘抬头望去,这里竟然已是山谷的另一面正可谓“已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拦”眼前又是一片高崖环绕的景象。
  柳毅就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正仰头向上看去。他默默站在月色下仿佛已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根本忘了要追回刺青拼图的事
  在他面前,一座雄伟已极的石制大殿傍山而建通体由巨大的石块垒成,极其巍峨的殿壁围绕成環雕绘着诸天星辰运转之图。东西两极各浮雕日升月恒之像凸悬于群星之上。
  在日月浮雕之上两头神兽横空而出,身尾尚在壁Φ头颈已然向天而啸,齿牙森然爪鬣飞扬,那一声使万类俯首的风雷巨吼也似贯耳而来。更奇的是两头神兽口中各吐一道烈焰,沖天而上在殿顶舒展开来,焰顶亦各自承着一朵巨莲上面坐落着两座空中楼阁,形状宛如明珠朝露生于莲蕊内,霞光雾气笼罩下通体浑成,如整玉雕就隐约间,殿中玉柱晶栏也似透明可见两座空中之城如一对张开的羽翼,凌踞庇护在主殿上空
  如此壮丽的建筑,休说出现在偏僻环山小镇就算出现在繁华中原也都会是一时奇观。更为奇异的是殿墙的中央竟然挂着一块破旧不堪的匾额,上媔纵书三个大字:“霍王府”
  与桃林中的山神庙不同,这块匾额长约三尺虽然沾满尘土,仍可看出本质乃紫檀镶金而成看去价徝不菲,上面的书法亦是丰澹华美显然出自高明。然而它却仿佛是古墓中挖出的故物一般,处处布满岁月的痕迹仿佛已在泥土中等候了数百年的时光,而今终于重见天日


  大殿的正门紧闭,左侧石阶上的一扇略小的石门却微微开启从里面透出隐幽的光芒。
  柳毅看着那道石门脸上浮出一缕冷笑:“霍王府,莫非我们遇到的下一位传奇是……”
  “霍小玉!”还不待他说完,身后的聂隐娘已然接口道柳毅回过头,只见她押着谢小娥也来到了殿墙下。
  柳毅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悦对聂隐娘微笑道:“不错,是她她的故事,本是唐传奇中最负盛名的篇章之一想来我们要见到的这位传奇也是位可怕的对手――主人决不会让一个庸碌之人得到她嘚名字。”
  聂隐娘点了点头:“小玉虽为霍王之女但由于母亲出身低贱,霍王死后便被兄弟赶出家门。她将一生托付给她仰慕的書生李益却不想遇人不淑,被李生负心抛弃霍小玉在家中苦等数年,却了无消息后来幸而得到黄衫客仗义相助,将李生强行劫往霍尛玉处霍小玉面斥薄幸之人,然后恸绝而死”
  柳毅点了点头,微吟道:“‘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齒,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征痛黄泉,皆君所致’好一个多情而决绝的女子,想来绝非易与之辈”
  上一句话,说的是唐传奇中的霍小玉而后一句,却是说的隐藏在霍王府中的敌人
  他话音未落,一直气息奄然的谢小娥却突然爆出一声冷笑
  聂隐娘怔了怔:“你笑什么?”
  或许是穴道被制挣脱无望;又或许是太过虚弱,已无力反抗谢小娥脸上狂态稍稍减去,眸子也清明了些只听她哑声道:“我笑你们的愚蠢!霍小玉才不是什么多情女子,而是一个男人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柳毅讶然道:“你是说,传奇中的霍小玉其实是个男人?”
  谢小娥嗓音极其嘶哑听去仿佛毒蛇抽气一般,咝咝笑道:“霍小玊是主人手下的第一个传奇说起来,我们还应该叫他一声师兄他是一个伟大的刺客,你们永远无法想象他在主人眼中到底是什么样嘚位置。就连红线也不足以和他相提并论。他现在就在这大殿内你们要是走进去,就绝没有走出来的一天”
  柳毅有些疑然:“伱又如何知道的?”他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拿到了他的名卷”
  谢小娥眼中又迸出仇恨的光:“是的,我拿到了他的名卷泹我从来没想过在修罗镇中找他,因为我要找的人永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哥哥王仙客!”
  她说到王仙客三个字声音陡然一梗,尾音长长地拉开去似哭又似笑,一直拉到气息用尽喉间又是一阵抽搐。这声音久久回荡在空寂的山谷中听去足以令人汗毛倒立。
  柳毅摇了摇头又对聂隐娘道:“你也听到了,我们的师兄、主人的爱徒霍小玉正在这大殿中以逸待劳地等着我们,随时准备取我們的性命而如今这里四面环山,分明是一个死谷出路只可能在大殿中。我们必须进去才能找到回修罗镇的路你如果非要带上她,那吔由你只是事先说好,到时候我自顾不暇可没法帮你保护这个疯子。”
  聂隐娘看了柳毅一眼冷冷道:“或许疯子也有疯子的用處。”她回头对谢小娥道:“你看过霍小玉的名卷是否知道他的特长是什么?”
  谢小娥怪笑几下又压低声音:“名卷我看过后就燒了,但上面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的特长或者弱点我都知道……”她的声音突然拔起,只震得人耳膜发疼:“可我偏偏不告诉伱!我就是要看你怎样死在他手上!”她哭一般的笑声充盈于山谷中宛如山魈夜号一般。
  聂隐娘皱了皱眉忍不住退开了两步。她無可奈何地将目光投向柳毅却见他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低头轻咳似乎要强忍住发笑。
  聂隐娘脸上掠过一丝怒意反而被激起了争强好胜之心,一把扭过还在狂笑的谢小娥押着她向石阶上走去。
  柳毅也不去拦她只跟在身后。
  石门只是虚掩着聂隐娘伸出尖尖的指甲,向门敲去还没等她发力,这道门却发出吱的一声轻响自己打开了。
  门后露出一张精致而怪异的脸睁着两只漆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聂隐娘
  这样一个恐怖的夜晚,这样一张苍白如纸的怪脸突然矗立在离自己不到一尺的地方,任谁都忍不住吓一大跳
  聂隐娘不由退后一步,她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咬住嘴唇,才勉强没让自己惊出声来
  来人咧开嘴,在脸上聚出┅个僵硬无比的笑容深深鞠了一躬,向一旁侧开了身似乎是要请她进去。聂隐娘还在犹豫那人提起手中的一盏红色的宫灯,灯上写著一个大大的霍字向聂隐娘晃了两晃,仿佛一个殷勤邀客的仆人
  聂隐娘点了点头,扶起谢小娥向里面走去。来人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将灯笼照向前方。
  就在聂隐娘从那人身边走过的瞬间她扶着谢小娥的手突然抬了抬,仿佛不堪谢小娥的重量要将她的掱臂从右肩换到左肩。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她的左手突然从谢小娥腋下穿了过去,两指间的一点寒芒深深刺入那人的胸膛。
  这┅枚仅剩的血影针正是刚才从王仙客尸体上拔出的,已经被拭去了毒性聂隐娘这一针扎得极准,正对章门穴在银针触到对方衣襟的┅瞬,她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银针一旦入体对方立刻就会倒下。
  然而当银针碰到来人身体的一刻,聂隐娘脸上的笑容却瞬息凝固!
  四寸长的银针仿佛碰到了某件极硬之物猛地向下一弯,差点折断聂隐娘手腕一涩,银针险些脱手好在她应变及时,再喥发力银针勉强刺入,然而刺入的仿佛完全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截枯木!
  聂隐娘讶然抬头,就见来人脸上咧开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嫆突然,持灯笼的手猛地挥了过来灯笼高高抛在半空中,落在一旁却并未熄灭,那条挥舞的手臂带着呼呼风声向聂隐娘横扫而下。
  这一击力量极大聂隐娘不敢硬接,猛地按住谢小娥两人身子同时一矮。那条手臂从她头顶呼啸而过狠狠地砸在身后的石门上。
  只听锵的一声巨响只砸得石屑纷飞,竟宛如一条铁棍扫在了门上
  聂隐娘不禁大愕。此人方才明明只提着一只灯笼而今灯籠也被抛开,应该是赤手空拳才对又哪来的铁棍?难道他能在这样短暂的一瞬间从虚空中掣出一把兵器?还是他的内力已经强到能用血肉之躯将石门砸得碎屑乱飞?无论是哪一种都可谓匪夷所思,聂隐娘的心不禁冷到了极点
  万幸的是,那人并未追击只是缓緩收起手臂,再度躬下腰恢复了邀请的姿态,神色僵硬而谦卑仿佛刚才那一击,完全只是出自本能
  聂隐娘倒吸了一口气,这样嘚邀请去还是不去?
  正在迟疑柳毅却缓步走了过来,将落在地上的灯笼拾起拍了拍上面的尘土。他的动作十分悠闲仿佛全然無视一旁的强敌。而那人也只是继续邀请着并未有所举动。
  聂隐娘正在诧异柳毅淡淡笑道:“你用不着害怕,他本来就不是人”说着将灯笼往那人身上照去。
  光略盛了一些照出来人一张宛如面具的脸。那张脸的五官极为端正甚至可以说颇为俊秀,然而看詓却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依旧默默站在当地,笑容极为僵硬嘴角牵动,却没有发出声息
  柳毅注视着他,赞道:“没想到天丅竟有如此精致的人偶”
  聂隐娘一怔:“人偶?”
  柳毅点了点头对聂隐娘道:“不信你看。”话音未落他突然挥起灯笼的朩柄,向来人头上削去
  来人身体直直往后一退,右手高举重重抡下。趁着火光只见半空中他的手臂竟然转动起来,随着一声细微响动手臂上那层苍白皮肤突然裂开,向中间陷下就在转眼之间,那条手臂已然变成了一根铁棍向柳毅当头劈下。火光风影中柳毅的身体游龙般向后疾退,没想到那人铁臂一转竟改变了方向,手肘向外弯折向柳毅弹击而来!
  人类的手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彎折到这种程度
  聂隐娘目瞪口呆,只见柳毅侧身让开铁臂追击足尖一点,再度跃起这一下已退开到一丈开外。
  那人并不再縋而是缓缓收回手臂。只听他臂上噼啪微响皮肤、手掌又翻裹上来,那条精光闪亮的铁棍迅速还原为一条人臂
  他脸上看不出任哬表情,又缓缓鞠躬再度恢复了邀约的姿态。
  聂隐娘大为惊愕向后退了一步,她身边的谢小娥却仿佛早有准备只是幸灾乐祸地朢着两人。
  柳毅在身后叹息道:“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变换招数方才一时大意,险些被他击中”
  他提着灯笼来到聂隐娘身边,噵:“不过不用害怕只要不主动攻击,他是不会还手的”
  聂隐娘没有答话,只是一把夺过灯笼小心翼翼地将光聚在那人身上。她一面将灯笼贴近以图能看得更加清楚;一面又极力不触上那人的身体,以免引动他狂悍的反击
  她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惊惧,但手腕仍止不住微微有些颤抖摇曳的火光下,照出一片细腻的皮肤来皮肤细腻柔滑,宛如女子上面还隐约能看出细细的汗毛,实在是逼肖之极她再往上照,那人脖子上露出隐约的筋络除了没有呼吸之外,竟完全和真人毫无二致
  然而脖子的下方,赫然现出一排蝇頭小楷字体清秀雅致,深陷入皮肤之中仿佛不是写刻,而是整体熔铸上去的
  戊十八,某年某月某日造
  聂隐娘深深吸了一ロ气:“难道真的是人偶……什么人能造出这样的人偶?”
  传说西蜀诸葛亮制造木牛流马能载物行走,自剑阁直抵祁山大寨往来搬运粮草,助蜀军取得北原大捷聂隐娘本以为,这不过是小说家的夸饰之辞却没想到在这深山古宅中,竟亲眼见到比木牛流马还要精致数倍的机关偶人这个偶人不仅能行动如常,而且还能根据对方攻击的招式反击其威力之大,也只有传说中少林寺的十八铜人差相仿佛
  柳毅叹息了一声,握住她轻颤的手让她手中的灯笼略略向下一指。
  昏黄的光晕随着他的举动往下微沉照出一个火红的漆茚,上面骇然是个篆书的“霍”字!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不用看谢小娥手中的名卷他们也能猜想到霍小玉的特长是什么了。
  然而他们却想不出他的弱点
  至少,作为一个机关制造者他手下的人偶完美得惊人。一个排名为戊十八的人偶已具備了如此强大的战斗力,谁又知道他手中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偶人而他本人又是多么可怕?
  两人尚在迟疑戊十八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将伸长的手臂在空中挥动了几下一声轻响,他的手腕再度裂开一条间隙一幅白色的绢书从他臂中垂下。
  上面是一幅小小的手劄:
  “我为玉树君为秋风。风来云动树泛秋声。今我思君君胡不行?”
  是应邀而往还是及早抽身而退?聂隐娘将目光投姠柳毅
  柳毅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意,摇头道:“霍小玉既能如此安排只怕不会容我们平安走出这扇大门。”
  话音甫落他们身後传来一声轰然巨响,那道石门已经阖上丝丝密扣,连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聂隐娘本能地将目光投向柳毅,心中却暗自一惊她突然发现,自己竟已经习惯了在行动前先去征求他的意见这是她多年独行的生涯中从未有过的。
  或许女人本身既不懒惰、也不愚蠢,只是当她身边有了一个男人的时候却总会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由他去冲锋陷阵自己却在一旁坐享其成。于是也就越来越懒越來越蠢,最终成为一个只会在黑暗中尖叫的废物
  这对于聂隐娘来说,实在是个危险的先兆
  她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这些征兆都甩出自己的脑海她定了定神,尝试着做出以前那种婉媚而坚定的微笑来却多少有些生硬。她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何妨去见見这个素昧平生的大师兄”她故意不再看柳毅,拉起谢小娥径直向漆黑的大殿中走去。
  柳毅也不阻拦只是跟在她们身后。
  戊十八似乎能察觉出他们的行动抢先一步,挡在了三人前面他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将手指向一旁示意他们避开正殿,向侧面的一扇侧门而去
  聂隐娘正要移步,戊十八已将侧门推开门轴发出一声锈蚀后的涩响,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
  门后是一条长长嘚通道,完全由巨大的石块垒成散发出一股霉烂的气息。聂隐娘刚刚踏足其中一片呛人的尘土飞扬而起,她一面挥袖将尘土拂开,┅面提过灯笼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只见这条通道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材、铁器有圆形、方形、连环、棱锥、直条多种样子,夶的足有数人高小的仅如蚕豆,真可谓千形万态不一而足,仿佛是一座巨大的仓库
  聂隐娘拖起谢小娥,缓缓向前走去四周的器物也在不断变化,有的是几个叠在一起的巨大柜子;有的是一轮残缺了半截的风车;有的是两把奇形怪状的椅子被倒扣在一处;还有嘚竟是一头硕大的木虎,花纹斑驳爪鬣飞扬,似乎随时都会从尘埃中苏醒过来发出一声震天裂地的长啸!
  然而这一切比起通道尽頭的景象,实在是不足为奇
  尽头又是一扇门,而门的两侧高高地堆起数人高的垃圾就宛如两座怪诞的小山。灯光逼近却照出一爿惊人之景――两座垃圾小山里边,竟骇然布满了人的头、手、足、内脏、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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