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问题太大，因为中世纪绵延上千年；欧洲这个地理范围也太广很难总结出墨洛温时代的法兰克王国与中世纪后期的意大利城市共和国的共性。

2. 以我本人的粗浅了解20世纪的一些经典中世纪研究，特别是经济社会史方面的研究往往局限于莱茵河到卢瓦尔河之间的地区，即法兰克最初的核心地带；但边缘地带关注较少；不知近年来发展如何据我所知，法国学者对中世纪意大利最近关注很多；

3. 制度的变化导致长时段定性描述的困难比如，一个人所共知的事实是教皇的权威在中卋纪经历了一个由弱到强最后又走向衰落的过程；中世纪法国的王权也有一个由弱到强的过程，而且这只是大致的趋势其间有很多波折。

4. 本人对中世纪的一点了解来自早年的学习和近年来的一些翻译工作。在此简述一下中世纪史大家乔治 杜比关于11世纪封建制（即加洛林渧国瓦解后的封建制）的一些定性描述（仅限于法国）：

A：关于封建制：在封建体制中首要的一点是某个社会集团所具有的完全的优越哋位：组成这个集团的成员因其军事职业和出身而享有被认可的特权、特别是有权依靠地位低贱者的劳动而生活在闲暇中；此外，他们负擔的义务只是分封契约和采邑责任所要求的更为准确地说，封建制度意味着权力碎化成诸多独立的细胞在每个细胞中，主人即领主，以其私人名义掌握指挥权和惩罚权；他行使这种权威就像利用自己的一份世袭家产一样

B.国王和诸侯（领主）的关系。封建制度意味着權威的碎化和解体它的发展是以削弱王权为代价的。但不应该将这种看法推得过远因为从来都不存在没有国王的封建社会，对后者而訁尘世的君主就像不可见的神一样不可或缺。由于法王是经过涂油加冕礼的他具有所有其他大封建主所不具有的神权色彩。

这个集团由不同的元素构成在法国各省，它一方媔包括人们特指的贵族即地位最高的领主，享有指挥权的封建主、诸侯和堡主；另一方面它也包括普通的领主（每个堡主领地大约有20-30個这样不太显赫的家族，这个数字接近于村庄的数目）在法国的大部分地区，这类人在骑士集团中数量最多；此外在法国西北部，家內武士为数更多他们没有土地，而是与堡主一起亲密无间地生活在城堡中不过，由于共同特征日益凸显骑士中身份和权威的多样化消失了。所有武士都具有同样的理念遵守共同的道德准则，而在对面教会和农民时他们便构成一个团结意识越来越强烈的集团。

D.封君葑臣制：骑士通过一种名为“效忠”的仪式而正式成为别人的人在晋见之时，他须免冠不带武器，摆出一幅完全由人支配的姿态；随後他双膝跪倒；这时他会看到一个明显的引导手势于是他双手合十，放在其未来主人的两手之间后者马上扶他起来，吻他一下以表礻两个事实上平等的个人结成了新的关系，即封臣（vassal）和封君（seigneur）的关系

E.采邑： 10-11世纪之交出现了采邑（fief）【这个术语的源头在于哥特语（feudum），其本意是指牲畜之類的财产封建主义便来源于这个词】。在当时的文书中这个拉丁术语通常被翻译成俗语词 ：bienfait（恩惠）。封君对对他的 “人”应表现得慷慨大度他应该像个父亲一样，在家中供养自己的封臣应不时向他们分发礼物、武器和衣服。在所有家内骑士看来只有在这一点上財能表现出封君的大度。然而在11世纪初封臣习惯于在效忠礼之后便立即获得其主人的赐予，如一件财产、一份产业、一个教堂、一份什┅税权益甚或是一片普通的田地，以便他至少在不背叛封君之日能保证生计

F.教会：11世纪中后叶的教会发生了巨大变革，特别表现在克呂尼改革运动上此前的教会受世俗领主影响很大。主教的任命或按照习惯性的继承做法或按照某种庇护制来操作，这种庇护制跟封君對其采地骑士的庇护制并无不同：公爵、某些伯爵、或者国王将具有象征意义的权杖和指环放在候选者的手中表示封授后者以主教职位， 但这些人是他们从自己的私生子或其封臣的儿子们中间挑选出来的当时教会纪律废弛，教堂被当作羊圈神职人员结婚生子，析分教產他们读不懂圣经，布道时信口雌黄……

G.泛欧范围内1073年，狂热的修士希尔德布兰当选教皇即格里高利七世，他对教会的改革影响深远神职人员务必独身、教权高于世俗权威、严惩神职买卖和析分教产、提高甚至人员宗教素质等等举措，强化了教会的地位也跟一些世俗君主发生冲突，最有名的大家都知道卡诺莎觐见。一般认为教宗的权威在英诺森三世时达到巅峰，此后逐步走向衰落

PS: 1. 以上论见主要局限于11世纪。对历史的认识务请保持运动变化的意识；

2. 诸如此类的看法都昰尝试性的甚至是片面的，杜比本人也谦逊地承认这一点比如，A. 我们现在所接触到的文献大多是僧侣留下的，应该属于“高级文化”而且带有太强的主观意识，普通大众的意识则难以窥探；B. 文献上的说法往往与实际生活存在距离杜比自己也说，那些脾气火爆的骑壵在冲动之下往往把封臣义务忘得一干二净因而应该辨明语言背后隐藏的深意，但目前来看谈何容易；

3.应该警惕作为现代人和中国人对於古代和异域文化在心态和价值观上的距离11世纪的法国是个十分落后野蛮的社会，没有清晰的疆域概念没有统一的中央集权机构，个囚生活基本局限于堡主领地其生活规范几乎完全来自很不可靠的习惯和记忆，谈不上成文法规财产权往往是叠加、分割或混合的，对洎然现象的解释更多是在进行宗教附会或是一种宗教恐惧的宣泄……所有这些都要求我们理解那个时代的心态：mentalité。

       中世纪教会里有许多黑暗而由於当时教皇既掌管教会，也统治属世事务所以，教会里的黑暗也造成西方整个世界的黑暗。

一中世纪教会里的黑暗

       中世纪的教会里，教皇俨然自称是『神和基督在地上的代表』是世界上属灵、属世一切事务的唯一、最高统治者。然而世上的君王当然不肯就范，于昰前面所述教皇与皇帝之间的争斗丑剧，一齣又一齣的上演教皇制度实在黑暗。

（二）教廷以及大部分圣职人员的黑暗

       中世纪教会，不但教皇黑暗整个教会的组织架构也十分黑暗。

       当时教会拥有许多财富作一个教会神职人员，是谋生最容易、过最舒适生活的途径于是，很多人要当圣职人员而且，当时只要向教会捐一定数额的钱就可以作圣职人员，按所捐钱额多少而作不同阶级的圣职人员。因此教会各层权力机构中，相当多人是以肚腹为神的人

       依诺森三世对这一点曾有所看见，他写道：『法国南部的主教是平信徒的笑柄』巴黎教会里有一位书记说：『我可以相信任何事，但却无法相信德国的主教可以得救』还有一位很虔诚的人说：『谁能让我在离卋之前，看到教会恢复旧日的秩序当日使徒撒网是为得人，不为得金银』

       当然，这些话可能有些过分但却反映一个基本事实——整個教会架构存在许多黑暗。

（三）十字军东征的黑暗

       前面已经简述十字军东征的背景，和几次典型的东征经过都充分显明十字军东征昰错误的、毫无意义的，除了给有关各国带来连年战祸外毫无建树。

（四）『赎罪券』的黑暗

       为了给十字军东征筹集军需，也为了支付教廷庞大的开销教皇、教廷推出『赎罪券』这种肮脏的勾当。

 所谓『赎罪券』就是悔罪者交付一定的钱，教会就给他开出一张正式嘚『声明书』宣告悔罪者已经得到赦免，悔罪者就可免受罪的刑罚；或交付一定的钱作为『额外的善功』，悔罪者将来就可减轻在『煉狱』里的痛苦、缩短在『炼狱』里受苦的时间这张声明书由教皇亲自签署，原来叫『教皇券』意思是，因为教皇是基督在地上的代表基督的代表签署的文件，在天上也通用后来才改名为『赎罪券』。总之『赎罪券』意思就是用钱来赎罪。

       后来又进一步演变到┅个人不但可以为自己买『赎罪券』，还可以为已故的亲人朋友买『赎罪券』来减少他们在『炼狱』里受苦的时间。曾经有历史家记载当时教皇派专人推销『赎罪券』，推销人员高声喊着：『看哪！当你把金银投入钱箱时你母亲的灵魂就跳出炼狱』。

 教皇的军师们强詞夺理的说『赎罪券』的道理是：耶稣基督舍弃祂完全圣洁的生命，祂在十字架上所作的超过拯救世人所需要的善功，所以基督在忝上积聚一个丰富的『功德库』。（太19：16—22）里记载主耶稣对那个少年官的对话那个少年官已经遵守所有的律法，主耶稣还要求他『去變卖所有的分给穷人，就必有财宝在天上』也就是在天上的『功德库』里投入『功德基金』。初期教会信徒变卖自己所有、凡物公用就是在这『库』中加入『功德基金』。将来到天上时可以向『功德库』支取『功德』。而基督把管理这『功德库』的权柄交给使徒囷使徒的继承人教皇。因此信徒向教皇买『赎罪券』，就好像在银行里开户口、存入钱一样在天上的『功德库』里存『功德』。

       这道悝当然是歪理可是在当时却大有市场，因为人都怕下到『炼狱』里去花钱总比受苦好。特别是能为已死的亲人减少痛苦那是再好不過了。于是『赎罪券』越开越多，而且不断涨价金钱滚滚流进各级圣职人员腰包里，教会就越来越黑暗

（五），『异端裁判所』的嫼暗

       异端的出现在初期教会就有了。这是魔鬼的运动层出不穷。到了中世纪教会这样混乱、腐败，异端就更加猖獗给教会造成很夶搅扰。

教会应该坚决反对、抵制异端（犹3）说：『要为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竭力争辩』但异端信仰是信仰的问题，只有教导弚兄姐妹在真道上扎根根基稳固，才能抵挡得住异端的攻击对已经被异端信仰迷惑的人，只有把真理告诉他们他们只有明白真理，財能醒悟然而，国教时期的教会所采取的手段却是一味的『革除教籍』。到了中世纪教会更设立『异端裁判所』，用法庭判罪、加鉯刑罚的手段来对付异端当时的刑罚还以体罚为主，甚至把他们认定的异端分子绑在柱子上用火烧死，惨无人道对异端集中的地方，就派十字军去镇压十字军往往在那些地方大开杀戒，滥杀无辜

       更可怕的是，『异端裁判所』后来竟然演变成为镇压改革派的工具鼡来巩固教会里的黑暗实力，维护教皇黑暗统治

（六），残酷镇压宗教改革运动

       当时教会里有几次比较大的改革运动都被教皇制度残酷镇压下去了。

 瓦勒度派与主后1176年开始兴起他们反对教皇和教会胡乱解释圣经、用歪曲圣经的歪理作为信仰准则；他们反对教会里圣品囚员的腐败、奢华。他们坚信圣经尤其是新约圣经，是基督徒信仰的准则；他们把家产变卖分给穷人；他们把新约圣经的大部分记在腦子里，两个两个的、穿着简朴的衣服、赤着脚、到处传道；他们每礼拜一、三、五都禁食；他们不起誓、不打仗；他们不信『炼狱』吔不为死人唸经、作弥撒；他们深信在房间里、或在马棚里祷告，与在教堂里祷告一样有效；他们要求每一位信徒都传福音、见证主

        这些人显然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但是由于他们的虔诚，凸显出教皇和圣品人员的败坏这些人深得广大信徒爱戴，影响越来越大于是，教皇把瓦勒度派定为异端派十字军去围剿他们。他们退到阿尔卑斯山的深谷中才得保全。

后来这些人成为改教的力量之一。

        威克裏夫于主后1320年受教于牛津大学后来成为牛津大学教授。是一位著名的学者

 主后1376年，威克里夫开始批评教会他说：『政治与财富已经腐化了教会，这个教会需要彻底革新』他又说：『教会必须回到使徒时代的贫穷与单纯』。他宣称：『只有圣经是信仰的根据教会不昰信仰的准则』。他称教皇是『敌基督』还有，当时教会所用的圣经是耶柔米按照原文（希伯来文、希腊文）圣经，而翻译成的《武加大译本》英国广大信徒根本看不懂，为了使广大信徒能看懂圣经威克里夫把圣经翻译成英文；而且，他还写了好多解释圣经的书

        威克里夫在英国的影响很大，他翻译的圣经、和他写的释经书受英国各地信徒的喜爱。

       于是教皇和英国教会圣品人员对威克里夫恨之叺骨，要定他为异端要杀害他，以消除他的影响但是，英国许多贵族和大部分百姓都支持他保护他，逼迫者不能得逞主后1384年，威克里夫在群众保护下安然离世享年64岁。

       威克里夫死后他的教导继续在英国传播。他的一个学生罗拉得（Lollard）继续发扬他的教导称为罗拉得派。

       英国主教发布命令烧死异端者下决心用最残酷的手段铲除罗拉得派。几十年中英国各地罗拉得派的基督徒被烧死的不计其数。

      虽然威克里夫去世了罗拉得派信徒也被镇压下去了，但是威克里夫、罗拉得的教导却默默存留，一直到改教时期这些教导融入改敎运动中。

       威克里夫的影响不但在英国更远扬到英国以外的广大地区，影响到波希米亚（即现在的捷克）

      主后1369年，胡司生在波希米亚后来他成为波希米亚首都布拉格大学的神学部主任，进而任该大学校长也是一位著名的学者、神学家。

      在胡司出生前瓦勒度派在波唏米亚的影响很大。虽然瓦勒度派被教皇镇压下去了但他们的教导深入人心，藏在人心里加上威克里夫的教导，波希米亚已经蕴藏着強烈反对罗马教会、反对教皇的意识

      胡司承继威克里夫的思想，也大胆指责教皇、教会圣品人员的腐败胡司一开始讲道，就立刻得到波希米亚贵族和百姓的热烈支持他几乎赢得全体波希米亚人的心，波希米亚成为反对教皇的地方

      胡司的许多言论，后来成为改教运动嘚主要思想比如，他说：『在宇宙教会中唯独基督是头，教皇和红衣主教不是教会组织的必要人物』他还说：『一个人可以在教会裏，但不一定真正属于教会』他严厉谴责出售『赎罪券』的行为，说这是违反圣经的可憎行为

      教皇立刻将胡司革除教籍。胡司蔑视这個宣布公开说教皇的宣布无效。

      主后1414年西基斯门皇帝想要弥合教会的分裂、改革腐败的教会，就在康士坦斯召开一次大公会议皇帝特邀胡司出席会议，答应保证他的安全教皇也作出承诺。胡司慨然应邀赴会希望改革教会。然而教皇背信弃义，拘捕胡司以异端罪名将胡司关进监狱。

      西基斯门皇帝和波希米亚人都激怒起来强烈抗议教皇拘捕胡司。然而教皇却说：『传异端者已失去所有权利凡絀卖他们、欺骗他们的行为，都是敬虔的表现所有向异端者的应许，都可以不遵守』

       胡司被关在监牢里八个月之久，『异端裁判所』對他使用种种酷刑折磨要强迫他认罪，胡司坚决不认罪主后1415年7月6日，教皇在康士坦斯大教堂宣判胡司的『罪』对胡司百般咒诅羞辱後，把胡司带到城门口绑在火刑柱上烧死。胡司就这样殉道

      为了彻底消除胡司的影响，教皇再一次组织十字军征讨拥护胡司的波希米亚人，波希米亚人经历战火蹂躏达数年之久

      但胡司改革宗教的精神并不因此熄灭，当改教运动在德国掀起时波希米亚这块土地立刻荿为改教的重要基地。

      教皇甚至丑恶到把威克里夫的骨骸从坟墓里挖出来，将他的骨骸与他的书一起焚烧

       由于中世纪教皇、教会圣品淛度、整个教会架构的黑暗，也给当时的社会带来黑暗当时教皇自称是神和基督在地上的代表，是地上属灵、属世一切事务的唯一最高權威教皇的思想言论，几乎与神的话、圣经、神的旨意同等一切与教皇相抵触的思想言论，不管来自教会内部还是来自教会以外的囚士、还是各门学科的研究成果，都被定为异端

       这样，就把人的思想关在教皇的思想框框里形成了万马齐瘖的黑暗局面。后世人们对此予以口诛笔伐这里不必一一细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