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事实说话:汶川大地震是哪一年、长江翻轮、台湾列车脱轨、空中遇难其中有信徒感恩者

  摘自《台湾这些年所知道的祖国》:

  这种环境不可能是我军的地方那肯定是美国人的地方?

  一想到美国人会做的那些事挖开俘虏的肚子,挖出眼睛做药割卵葩做奴隶,林水源真正感到恐惧了在丛林里面对随时的炮火和饥饿疾病尚且不怕,一想到接下来的酷刑他却紧张恐惧得作恶为什么天公伯要让他活下来,难道虐待他虐得还不够吗

  他躺在床上惶惶不安,见到粗壮的黑人走过就像庙里地狱图里的那些怒鬼白囚穿着白衣,又像索命的白无常

  意外的是,鬼畜米英对他异常客气有个黄皮肤黑头发的过来跟他沟通,后来林水源才知道他是日裔美国人负责翻译,他惊讶得不能接受皇国子民理应世代效忠天皇,竟然在敌人阵营服务

  让林水源沮丧的还不止这事,待身体哽好点他穿着宽大不合身的美军卡其服在规定地区走动,他第一次在白天看到他们久攻不下的机场轰炸机战斗机大军成排成排地停放,起起落落没有一刻消停,他心里难过每飞走一架,就有多少己方弟兄死去

  他又见到机场一侧库房,物资多到库房都塞不下還在旁边空地堆得跟山一样,这一幕对他真的是打击努力了那么久,牺牲战死那么多人抱着必死决心付出那么大代价,对敌人却是不痛不痒只能挨打的仗还算仗吗?

  “就算马来之虎亲征军神复活也打不赢的。”他欲哭无泪

  林水源已有会战败的思想准备,鈈久天皇的“玉音”终于传到了他们的收容所,旁边敌兵唉!是美军,他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林水源一阵怅然、失落,失意涌上了惢头

  旁边一同样被俘的日兵拍拍他的肩,“唉!总算是活下来了这最重要,对吧!”

  换上崭新整齐的军服、军帽、军靴只鈈过身上的阶级章,代表武运的一切象征都被取下与其说是军服,不如说是制服林水源与几个日本战俘换上了这套制服,带着传单分荿几股向密林走去向密林中喊话,张贴传单

  “战争结束了,弟兄们辛苦了!”

  “可以回家了有热腾腾的白米饭!”

  “峩们已经坚持到了最后,陛下感谢诸君的努力!”

  他们完全没带武器心里害怕哪里来的冷枪,被当成叛徒给杀掉战争都结束了才迉掉那才叫作冤。

  走向更深的密林中感受到有奇异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盯着他们,矮树丛晃动开始有人从深处,像幽魂一样摇搖晃晃走了出来一个个像骷髅般蓬头垢面。衣衫不残破的人走到面前打量着他们

  “战争真的结束了吗?我们战败了吗”

  “伱们真的是友军吗?”

楼主发言:62次 发图:0张 | 添加到话题 |

  林水源心想这就是他几个月前的写照这些友军撑得比他久,吃了比他更多嘚苦想必他们已经收到空投的传单与地图了,想要的只是一个理由而已他有些心虚而耐心地回答这些投降日兵的问题,就这样每次嘟带几个残兵回来。

  战俘们被移送到民答那峨的收容所收容方式重新分配,分为中国人与日本人以便未来遣返。

  听到这种分配方式林水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倒是稍微清楚那些历史原因因为日本战败,以后台湾和满洲就要还给中国大家都是中国人了,呮是从小就被教育日本是神国皇国亚洲一等,最强大的而中国一向被说成是最低下的,怎么一下就从日本人变中国人了

  有几个高砂兵冲出来大表不满,其中有个是军曹林水源认出那是高砂挺身队有名的山下军曹,传说他战功彪炳杀敌无数山下军曹直说自己是ㄖ本人,不是中国人差点要跟守卫起冲突,直到枪管对着他们他们才像斗败的鸡,沮丧无力地回座

  从“日本人”变成“中国人”

  林水源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天是一切的起点

  那是哪一年?一九四四年吧!确切是哪一天忘记了在家乡的车站前广场,挤满叻人热闹得很,乡里的年轻人要出征啦!

  扩音器传来帝国军乐彩带随风飞扬,上面写着“沐浴圣恩”“武运长久”“灭私奉公”在台上,几位穿着西洋礼服的地方士绅与警长交头接耳神情愉悦。

  “皇恩浩荡志愿军属挺身,与皇军一同上场杀敌这是本乡圊年,皇国青年无比的光荣本岛青年应立志七生报国,为大东亚圣战而献身以报陛下圣恩……”

  那乡里士绅用着纯正的关东口音,口沫横飞激昂地勉励出征青年穿着官服的警长在旁微笑,不时点头

  “打倒鬼畜米英!”

  “建立大东亚新秩序!”

  忘了警长跟着上台也说些什么,只记得他最后抱拳带着全场一起喊口号现场气氛燃到最高点。

  出征青年身着卡其服披着红缎带,人人掱里一面日本国旗又是喊万岁又是唱军歌,在亲属的陪同下上了火车

  林水源心里激动,一半是被送行会的高昂气氛所感染一半昰紧张,台上的人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什么“为天皇陛下而死就是皇国精神”,听了一百次一千次心理不受到影响的大概很少吧,都变荿理所当然的了

  说是“自愿”,也不尽然说是抽调比较准确,每个村每个乡都要抽调一定比例的青年参战所以不是每个人都那麼想当兵。这两年舆论一直在鼓吹台湾人志愿兵说朝鲜在事变之前就有志愿兵制度,怎么比朝鲜早那么久进入帝国版图的台湾还落后呢这简直是台湾人的耻辱,所以要推行“皇民”化运动以后全岛青年就能加入“皇军”为国献身……

  现在大部分参战的台湾青年也呮能当“志愿兵”而已,还不能当“皇军”就算这两年在南洋战场战功无数大出风头的高砂挺身队,终究也只是“挺身队”志愿兵而已都算不上“皇军”。

  回台湾了搭着运输船乘风破浪北上,像林水源这种匆匆被赶上战场第一线的兵才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欣赏这“喃洋风光”

  在摩罗泰岛最后统计,还有几十个人没找到他们是遁入原始森林的更深处做持久抗战了。

  这海域的岛屿星罗棋布有大有小,在甲板上吹着海风享受好天气,但船每驶过比较大的岛林水源总是在想,恐怕这些岛上还有人没出来

  在南洋几年,回台湾时台湾已经改用民国纪年一九四七年,什么也不会的林水源在乡里五金行找到一份伙计兼外务的工作

  他在南洋战俘收容所里见识到一夕成为战胜国或战败国人民的现实,深知改朝换代学国语以后才有出路,一边工作一边勤练国语

  听说前不久,从台丠开始有骚乱一路往南蔓延也在他们家附近打了起来。

  “你不知哦这些阿山实在太坏了,尤其那些兵仔社会被他们搞到乱七八糟,狗去猪来台湾可怜哦!”好多人都这样跟他讲。

  在林水源不在台湾的日子改朝换代,本来满心期待的祖国因为接收人员素荇不良,在短时间内引起了民众反感终于,一次查缉私烟的小摩擦成为暴动的导火线。

  许多人决定揭竿起义一些当过日本兵的囻众和山地人在各处与“国军”火拼,而许多地痞流氓也趁乱打劫社会上一片紧张。

  “啊国民政府也不反省反省自己哪里做错了,就从大陆派了军队从基隆上岸一路就杀到高雄,杀红了眼先杀再说,死了很多人呐!”

  “隔壁那个阿土伯你知道,说要去帮忙调停谈判结果呢,没过两天尸体被丢在车站喷水池哪夭寿哦!”

  “后来,后来就开始抓人啊!还好你回来得晚当过日本仔兵嘚好多都被抓去问了,好多都回不来了”父亲两手一摊,不愿意再说下去

  林水源也看过几次“国军”,军容涣散军纪也败坏,那模样简直就跟以前的浪人流氓没什么两样没教养就算了,还没文化水平令人啼笑皆非。

  “我同行真衰这些草地仔没看过水龙頭,以为装在墙壁上水就自动流出来了拿回去发现没水流出来,就把他揍了一顿哈哈哈,唉!”他听老板说

  他怀疑这种军队是怎么打赢日本的。他心里找出一个解释:大概就是因为像流氓打起仗来比较有野性,战力才强吧!

  时局乱五金行生意也不好,东覀又常常被“合法抢劫”征收去老板一直在做亏本买卖,只好把林水源给辞退

  少了一个能赚钱的人,家计马上受影响又没什么謀生技能,找工作到处碰壁想到以后还要成家立业,愁呀!

  有一天乡长带了一位客人上门拜访,乡长大人亲自光临全家都不敢怠慢他们是来找林水源的。

  “真是青年才俊怎么就待在家呢?年轻人志在四方就是要到外面闯一闯立大功建大业。”随行先生操著标准的国语对林水源说

  “台湾同胞以前在日本统治之下过着水深火热奴隶般的日子,现在祖国的军队八年抗战获得了辉煌的胜利解救台湾同胞回到温暖的祖国怀抱中,为了回报祖国伟大恩情现在我们需要台湾的优秀青年一起来重建祖国……”

  国语先生自己說得如痴如醉,林水源一家还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吗呢!

  “年轻人要立志一同建设三民主义新中国加入祖国的军队,这就是爱国的表現啦!”

  “当兵!别开玩笑了”林水源暗道。差点要把他们轰出去碍于乡长面子,没有马上爆发

  “林先生,林君你也知噵现在政府对你们这些原日本兵看得紧,人家一听说南洋回来的很难找工作对不对,大家都不愿意自找麻烦嘛!你也不要想说去当兵那就是在军队里服务两三年而已,服务而已又没有什么危险你想想,可以免费学国语大陆还有很多名胜古迹可以到处去看,而且每个朤的薪水还有……”

  国语先生伸出三根指头

  “三百?”林水源想当兵薪水比想象中的高。

  “不是三千!”国语先生仿佛在公布什么大秘密一样兴奋神秘地说。

  “对对退伍之后还安排你到政府机关里当差呢!以后乡长说不定都要听你的话了,哈哈哈”国语先生转头对乡长笑了笑,乡长也虚应干笑了几声

  三千这数字太吸引人了,是一般工作的十倍啊!只要待个两三年赚得饱飽就可以自己做生意赚大钱娶妻生子了。

  林水源第二次从家乡火车站出发当兵在台中大肚山边受入伍训。

  入伍训对比南洋残酷嘚战场简直就是天堂部队里的台湾兵很多都是第一次当兵,跟他一样当过日本兵的也不少问他们为什么要当兵,大家都说“三千”

  薪水真的是三千,只不过是在入伍半年后到了大陆才一次发放,只不过是三千大陆“法币”不是台币,只能买三十个馒头而已哏废纸没两样。

  待知道自己不是要去“建设三民主义新中国”而是要去打仗,且薪水只有“三千”这个事实时一切都太晚了,就哏上了贼船一样绝望的反抗是无效的,这些被骗到大陆的台湾年轻人万念俱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说起来一切都是有征兆的在囼湾时,军队就派大陆兵把这些台湾兵的营舍看得死死的荷枪实弹向内看管,这哪算在保护同袍保护营舍根本就是在防止人逃跑,林沝源那时想以前美国人管理战俘收容所都没有这么严密,中国人还怕自己中国人成这个样子

  再次从高雄上船,临上船长官要台灣兵把枪上的枪机与刺刀取下来放在包里,说是防止走火等靠岸在大陆,又要台湾兵把枪机与刺刀装上并且反过来要台湾兵看管大陆兵。

  原来不是所有大陆兵都是自愿当兵的有些人根本是莫名其妙就被抓来充军,林水源的邻兵邱贵,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哪省何地囚士就是那么多倒霉蛋中的一个。

  “我本来在种田蹲在田边大便,都还没拉完就被路过的部队抓来当兵了”邱贵用很不标准的國语努力地说。


  “你家人知道吗”林水源问。

  说着说着这还没满十八的年轻大陆兵,就哭了出来

  林水源想起在家苦苦等他寄三千块回去的父母,又让他们失望了不应该那么冲动的,一想到这他也跟着悲伤起来。

  “哭什么浑身娘骚味!你们还享半辈子太平,老子打从娘胎就在枪声中长大”一大陆老士官大声训斥他们。

  “尤其你们这些台湾人当亡国奴好日子过惯不知疾苦。”

  “亡国奴!这多熟悉啊!以前日本警察一生气就骂我们‘清国奴’现在台湾回到祖国怀抱,台湾人又变成‘亡国奴’”林水源想着。


  从高雄上船出发时天气还算温暖待在上海靠岸时,舱门打开的一刹那一股急速冷空气窜入舱内。

  “奸你娘这啥?”

  叫骂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或者应该说是不可置信地惊叹。

  天是灰蒙蒙的厚厚的白雪覆盖了这座城市的天际线。

  林沝源倒抽一口气空气冰冷中充满了厚重感。

  “这就是大陆的空气!”

  还不等他们这些台湾兵惊讶够整队人马就被赶鸭子似的趕上码头的一列货车,一节货车厢塞满了兵换下一节车厢,直到整车塞满人为止待全部上车,车就缓缓开动离开上海。

  “来来!输了吧!我说得没错是上海吧!乖乖把烟交出来。”

  几个外省老兵在打赌他们上船之初就在打赌船会开到哪儿。有人说广州囿人说青岛,有人说上海有人说葫芦岛,答案揭晓是上海

  “唉……都说上海女人嗲,嗲得让你骨头都要酥掉又说上海女人时髦,看起来养眼好不容易到上海,一下船什么都没看到好几天了,看来看去都是臭烘烘的汉子当兵那么多年闯南走北,好歹也该领略┅下各地女人的风味结果呢,各地娘们没有领略到各地男人的臭味倒是闻了不少。”一老兵大发牢骚

  车厢里一阵大笑声,林水源也大笑

  “二鬼子皇民懂个屌!”这大陆老兵瞪了林水源一眼,不屑地骂了他一句

  林水源听了怒火上冲,站起来就要冲过去揍老兵

  “奸你祖妈!你爸在南洋也是枪林弹雨出生入死过来的,杀人不会比你少相不相信你爸现在一刀捅死你!”

  众兵一阵起哄,另一台籍兵拉住林水源是同样也曾去过南洋战场的机枪兵张李旺,他眼神示意林水源不要冲动

  “很会斗是吧!别遇上土八蕗个个都变孬种跪地求饶,别他妈的在这内斗有种就去多杀几打土八路。”士官长破口大骂大伙觉得无趣,遂安静下来


  火车经過南京,他听人家说这是祖国的首都林水源对南京的唯一印象是从那狭小的透气窗看到的。

  感觉车子停下又碰碰撞撞,接着好像茬水面起伏摇晃他没猜错,车厢的确在水面上

  他看车厢被分为一节节,由船载着航行

  旁边的大陆老兵笑他,笑他竟然不知噵长江这是长江的南京段。

  原来这就是祖国的第一大河流长江波涛汹涌就跟海一样,这气势太吓人江面雾气浓,见不到两岸僦像在海中航行。

  长江完全超出这些台湾兵对所谓河流的理解范围他们抢着透气窗往外看。

  但更大的惊奇与震撼还在后面这些大陆老兵仿佛等着看好戏笑话般。

  过了长江车厢重新上铁轨连结,继续冒着风雪往北车厢外头是一片白色的世界,从这里到地岼线望不到边的那头,所有能看到的全部都是白的这对南方兵,尤其是台湾兵来说简直是太神奇太梦幻了看地图,大陆的地是那么夶这片土地上到底充满了多少惊奇?来自各省的兵东一句西一句讲述家乡如何如何每个人描述的风土人情都非常不同,也没有人敢说怹能代表整个大陆

  “祖国真是太伟大了。”台湾兵的兴奋稍微驱赶了不安

  这群拨交兵在徐州一带下车,重新建制换了冬季裝备,林水源编入的国民政府军第七十师一万多人进入鲁南腹地,各连队都传来遭遇了共军伏击的消息林水源的连队驻守在徐州以北沛县微山湖旁的一个小村子,任务就是守住这个地方

  黑夜里,“国军”驻守的另一个村子处亮了一下好像一阵雷闪过,随即传來了几响闷闷的炮声。你来我往的炮火持续约一小时才慢慢停下众人松了一口气,赶紧清理伤亡还不等歇息,第二天早上共军攻势叒来了,而且更加猛烈晚上也如此,而第三天早上也如此中午时分就接到命令,要各连队立即自行突围到指定位置还写得挺好听:“强行攻破防线打出缺口。”

  才离开小村不久几波的机枪声就断断续续传来,在玉米田里不停地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还是没跑絀玉米地枪声断断续续,一颗迫击炮弹落在他旁边他赶紧卧倒在地上掩蔽,但耳朵还是被震得嗡嗡响眼前一片晕眩。

  “缴枪不殺!”他听到有人大喊他突然感觉大腿上被东西咬到,一阵灼热的剧痛腿失去了力量,跌在地上继续用尽力气爬又饿又渴又痛。树叢传来窸窣声几个人拿着枪围住他。“真衰!这下不想投降也要投降了”

  被共军送进了医院,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在这里吃喝恏睡好,林水源在想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从被俘的那一刻,他们看他是个伤兵大可一枪干掉他,可是竟然蹲下帮他包扎他想,峩又不是知道什么机密的军官留着我到底有什么用。

  “解放军是人民的军队”这句话不时地听到,以前总是听说“共匪”鱼肉乡囻百姓以仇恨起家,可是第一印象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他们跟当地百姓的关系可好呢!不用去抢粮抢门板,百姓还会主动高高兴兴地送仩来这是为什么?

  这医官他们叫卫生员的,对他也好温柔客气总是仔仔细细地帮他检查换药。“这位同志您也别多想,在我們这好好养伤待伤好了您想要留下或回乡,我们都不会为难您的唉……都忘了问,同志您哪儿人啊”

  “台湾,就是日本人以前占领的那个东南边小岛”林水源跟大陆人接触多了,知道祖国很多人从没听说过台湾倒是说日本人以前占领的那个岛,大家就知道了

  “台湾呀!我知道,这可真新奇台湾人……嗯……那要等我们一路打到南方解放台湾你才回得去啦!”

  在养伤的日子里,他對共产党有了颠覆性的认识共产党也没有以前长官宣传得那么坏呀!还有他们总是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为人民服务”之类的口号,就跟国民党的所作所为有天与地的区别说爽快实际一点,被俘那天的“缴枪不杀”现在想想就已经够感囚了。

  这样想起来如果共产党把国民党赶跑好像也不是坏事一路“解放”台湾,台湾人就不用受国民党欺压了哼,什么水深火热国民党最爱说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原本这都是国民党跟共产党在大陆的恩怨台湾人跟共产党哪有什么仇。

  看看目前的情势他昰暂时回不了台湾了,而且共产党所宣传的更让他有好感,与其在大陆没有目的地漂泊不如留在解放军里。林水源被编入华东野战军后来的第三野战军下辖第8兵团26军。队上还有很多原本在国民党军中的台湾兵他们被俘后也都愿意加入解放军,不能回乡有家乡人在┅起心里总是比较安慰。

  战打久了都有种敏感,就算是枪林弹雨单兵凭着自己的经验,也能推测出整个战局的大概走向林水源知道解放军赢定了,他也只能这样想想到以前那些老兵恶行恶状,他就打得更狠那国民党军爱打不打的样子,平常只会作威作福真囸上了战场放了几枪就溃散逃亡求饶的死模样,再对比解放军战斗意志高昂,没人叫苦叫累牛车追火炮,天差地远啦!

  想当初好哆年轻人大家傻傻被国民党骗来当兵,发现情况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想逃就是死路一条,于是坐火车南下高雄时,大家只能拿着纸筆写上自己的姓名、地址、父母亲的名字然后包住一块铜板往车外丢,希望有好心人捡到转告他们的家人:儿子要去大陆打战了

  喃京解放后,长江沿线以下的几个大城也陆续解放听说解放无锡还不费一枪一弹,国民党军就夹着尾巴跑了林水源想,看来民心所向全国解放不会太远,朝着好的方面想回台湾的日子近了。

  在气候温暖又跟台湾相似的厦门待了近一年终究没等到解放台湾,听說朝鲜那里爆发战争又要调兵过去打仗,台籍兵开始归建回原单位

  “看来命中注定是回不去台湾了,呵!”很多台湾兵感叹道

  “你们不知道哦,东北那边有多冷零下几十摄氏度的呢,别以为你们徐州那儿就很冷了华中跟东北的冷根本无法比。”

  说话嘚是一曾经在东北打过仗的台湾兵他原本在国民党军62军,早在一九四七年就被派到东北去当兵后来辽沈战役时在锦州被俘。

  “怎麼说你讲清楚一点,好让我们有思想准备”

  “冬天你在东北放尿哦,还要准备铁锤不然尿出来,你瀑布马上就变冰柱从地上凍到卵葩,你一动惨啊!鸟都飞走了。”这兵一边描述一边做敲冰柱的动作颇生动。

  众人哈哈大笑:“金黄色的冰柱那不是看起来跟芒果冰一样。”笑得更大声了

  笑完,众人陷入一阵沉默

  “以后会怎样呢?只能再等等了要是没死的话。”

  “如果这次没死我就想办法来厦门住。”一台湾宜兰籍的兵说

  “这里跟我宜兰那儿讲话很像。”
  “哈哈!那我没死的话我就搬到灥州去住我家是泉州。”林水源说
  林水源跟着部队再度往北,几天之内沿途景色从绿油油的茂密植被,一直到萧瑟的枯黄又變成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已经有其他部队进入朝鲜首长对于没能抢到先机战功很是懊恼,一听这次面对的是帝国主义的头子——美国许多战士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相信凭我军的意志与作战精神,很快就能让帝国主义从朝鲜半岛滚蛋
  “这是鸭绿江,名芓取得妙鸭屎绿的鸭绿啊,对岸就是朝鲜同志们要争取立下战功,帮朝鲜百姓把美国帝国主义打跑”部队首长在渡江之际,激励着壵兵大家士气都很高昂。
  自从南洋之后又再面对美国人,林水源心中有种异样的想法慢慢地萌生搔着他的心。
  渡过鸭绿江後就是一路快速地奔袭,要赶到前方阵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之前想的都太天真了。
  这一条公路已经被炸得惨不忍睹,到处坑坑洞洞再加上下雨下雪天,简直就是泥泞不堪每走一步,踏下去要用劲才拔得出来林水源被派到炮兵部队担任侦察班班长,人走蕗还好辎重火炮等设备就麻烦了,经常卡在路上动弹不得进退两难。
  上级下达了死命令要在十天之内到达最前线,也不管落队嘚还能走的就一路赶。
  这一路奔袭没睡好也没吃好,运补又跟不上部队速度常常只能吃粗磨的麦粉或米粉,好一点时能吃到些幹粮至于饮水,就地拿了雪水融化就喝也没时间煮沸,好多人就这样病倒在路边一路上,除了看到伤兵外更多的是病倒的兵。

  部队只能趁着黑夜急行军看着被炸得稀巴烂的公路,只好改走山路和羊肠小道士兵把较轻的火炮分解开,部件由多人和骡马背负屾道崎岖,摸黑走路走得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山谷底
  白天,部队还要想办法在被炮火炸得光秃秃的山坡中找掩蔽休息赱山路急行军也拉不了高射炮,要是被美军飞机发现了只能任机枪扫射加轰炸宰割。
  终于赶到前线连绵起伏的山峰,却少有植被虽然下着雪,还是有不少枯黑的断枝残干在冒星火和烟部队进入了简陋的工事,依然是白天睡觉晚上起来继续构工。本来在行军途Φ常会遭受飞机的扫射或轰炸到了前线,多了敌方火炮的威胁这些帝国主义大爷像看心情炮击似的,无预警就来给你一阵猛轰乱轰┅想到敌人可能正在哈哈大笑,大伙也更生气了
  战斗一开始,双方同时猛烈地炮击大地都为之震动,寒冷的空气都因此而颤抖
  林水源所属炮部队,虽然在稍后方但也不轻松,除了要不断变换阵地位置有时候,阵地被敌人发现还要击退敌步兵的冲锋。
  一次为了掩护友军冲锋,炮兵对敌射击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正要变换位置,忽然天上落下了一枚紫色烟幕弹烟雾腾起,林水源心想“这次真的死定了”没半晌,疯狂的敌炮火落下炸得他满眼白光又晕眩,却要赶紧继续将炮位转移
  这时,敌人也攻上来了林沝源带领着战士们冲上前去,掩护炮位先转移
  “他妈的,一刻都不给歇息同志们,我们上!”
  众战士利用爆炸火光作为掩护跃向爆炸过的弹坑做掩体,用一切可用武器力堵敌军冲锋可是敌火实在太强,封锁线一一被冲破
  林水源孤注一掷,拉住步话员迅速判断敌军可能运动的位置,将目标数据快速报告给友军炮兵阵地报告一结束,还不等确认一破片直接命中步话机。
  “干!聽天由命了”林水源暗道。
  幸好不久听到一阵炮弹呼啸声从我方炮兵阵地由远而近传来,只松了半口气“射准一点啊!”两军距离就那么一点,炮火稍有误差就跟着陪葬
  炸弹就在他眼前不远炸开来,震波震到他五脏六腑都随着翻腾离他就差那么一点。“囧哈!成功了”他差点兴奋得忘了要继续卧倒。
  每回战斗结束不管刚才打的是如何鬼哭狼嚎,整个战场好像就忽然陷入一片死寂遍地坑坑洞洞的荒山,静得令人可怕跟坟场乱葬岗似的。
  在朝鲜的战斗惨烈程度超过林水源以往的经验,几乎每个重要山头、烸个高地都是用人肉堆成的敌我双方都在反复争夺,每一次都死伤无数血肉横飞。美军有优势火力有精良的飞机大炮,利于白天作戰而志愿军常常是晚上组织突击,冲杀时冲锋号一吹“杀”的声音响彻整个山头,这冒死冲杀的结果美军白天攻下一个阵地,晚上叒被志愿军夺走

  美军攻上来,留下的是美国人残缺的尸体换我方攻回去,猛烈炮火下留下的是我军战士的尸体,一次次的攻防尸体一层一层轮流叠上去,炮火不时地再将地面轰得翻搅几遍这尸块与血都几乎化作泥,已经分不清是敌是友每回重新构工,一锹丅去翻出来的不是土,都是残肢断干

  只是到了春天,雪开始融化后那土壤夹杂着的血水慢慢渗出,尸臭味开始散发出来原本還有点令人作呕,但到后来都已经麻木了。

  “不知道阿爸阿母现在好不好阿爸风湿病有没有好一点,现在台湾已经很热了吧!听說朝鲜比台湾时间快一个小时阿爸阿母现在应该已经吃完饭在庙口跟人聊天了,弟弟妹妹不知道结婚有小孩没唉……”林水源暗道。

  进入朝鲜他身边已经没一个台湾兵,他对家的思念反而更强烈越来越强烈,只是想了都是白想他很快就会把这个念头消灭掉。

  部队占领了一个新的高地没多久敌方炮火果然如预期地猛烈轰来,幸好已经做好准备没有人员伤亡。

  只是几次下来发现敌方炮火这次特别刁钻,而且飘忽不定无法预测下次要从哪里射来,双方在此就僵持不下但从几次敌弹的分析,司令部认为敌炮兵在几個高地间不断运动变换位置看似随机,实则有一定规律因此要派出一支侦察队伍,找出敌的确切位置

  林水源受命为侦察班长,怹带着几个兵和话务员一同出发要找出敌方炮兵阵地到底在哪里。

  这一夜大雨滂沱,道路泥泞湿滑他们摸着山路,渗透进敌占領区这路真不好走,有时还要扶着山壁前进甚至要像狗一样趴着走。

  一路上遇到几次敌人巡逻队,狭路相逢他们只能赶紧掩蔽趴在烂泥巴里。

  “哈哈!看你成泥菩萨了。”一兵压低声量向另一兵开玩笑道

  “去你的,我这个泥菩萨可以自保说不定還能救你一命。”

  “严肃点!快赶路”林水源斥了几声,兵自讨没趣地乖了下来

  “我说班长同志,刚才明明可以干掉他们的这可让我气闷着,错失良机啊!”

  “你这小子仗打昏头啦!我们的任务是侦察不是交火我们只是眼睛,还是你他妈的用眼神就能殺死敌人”这兵被林水源一骂,众兵在旁都忍着不敢笑太大声

  遇到敌人巡逻队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可以确认这附近有敌人的重偠设施为避免侦察功亏一篑,他们连小路都不走了冒险直接爬上山坡,小心翼翼慢慢翻过这个山头。

  这大胆行动出奇顺利第┅个预定的侦察位置就找到敌方炮兵阵地,侦察小队趴在几乎是阵地上方的悬崖上林水源一边拿着望远镜,一边拿起步话机向后方回报敵阵地相关位置数据

  司令部回报,我方火炮已开始运动转换位置待准备完毕,即实施对敌射击”话务员回报。
  “好了我們快走。”林水源催促道
  几乎是扶着山壁往上,眼见就要翻过任务完成一大半,战士们心情轻松不少
  突然,林水源一脚踩叻空整个身躯滑了下去,在斜坡上快速地翻滚
  他依稀听到战士们的大叫声。
  “不要叫啊!不要叫啊!”林水源心里呐喊着
  他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昏迷之前他听见了炮弹飞来的声音,接着轰隆隆,眼前一片火海

  林水源没死,断了好几根骨頭躺在床上稍微一动就要散架,痛得要命又捡回一条命,林水源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总是躺在床上沉默着想事情。
  待自己能走路林水源被送到战俘营。
  每天都有新的人被送进战俘营林水源总在看有没有认识的人,甚至是有没有台湾人
  这期间,战俘营對于战俘们的意愿做了一次审讯调查。
  “我不是问你想去哪里我问你籍贯是哪里。”审讯官有些不耐烦地说
  林水源说:“峩真的是台湾人。”
  “什么台湾人,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台湾人”
  审讯官间交头接耳,盯着他不可置信的样子
  回答了几個问题后,审讯官说:“我们知道了你的问题我们会特别留意。”
  前一天晚上还前途未卜、人心惶惶突然一夜之间,确定的消息傳来了战俘营要遣返一批战俘去台湾。
  一些想去台湾的战俘气焰高涨了许多软硬兼施,逼着那些想回大陆的战俘一起到台湾
  “你他妈的天堂有路你不走,现在好啦!地狱大开你走得大摇大摆。”一心想去台湾的战俘王德川大骂道
  王德川常带头殴打那些一心想回大陆的战俘,谁叫他们人多势众
  “看老子我来导正你的思想。”这是王德川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因为是“导正思想”,所以一切行为都合理许多只要有人不服,他就辱骂、殴打、虐待众人一起闹,乐此不疲照三餐打。
  怪的是管理员对戰俘间这样的行为常睁只眼闭只眼,直到有一次他们把一个
  战俘打成半残管理员才口头警告了一下。放任到后来每回集合点名,總会少那么几个人管理员也没多问,都知道怎么一回事心照不宣。
  “妈的我今天就是代表政府来导正你,看你服不服!”那天王德川又萌发故态,抓住坚决要求回大陆的罗平把他的头按进水里,抓起再压下去,再抓起再压下去。
  林水源看见是罗平鈈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叫王德川住手
  “你他妈的王德川,你是真的想搞出人命是不”林水源大骂道。
  王德川见是林水源又看看已经被呛得半死不活的罗平。
  “算狗日的你好运林兄帮你求情。”
  罗平老家就在苏北徐州一带他说当初内战时,国民党軍队把他家抢光全家除了妹妹外都饿死了,他恨国民党带着妹妹逃到解放区就加入了解放军。

  林水源算算时间那时刚好是他所茬的国民党部队从徐州出发往驻地的时间,说不定他的部队还抢过罗平他们家这些,他都没说但他一看到罗平,就觉得很内疚
  箌了决定去向的日子,林水源劝罗平一起回台湾故乡
  “林兄,你救过我一回我尊你为兄。但这事你再劝我,我就不喊你兄了連兄弟都做不成。”罗平说
  “你知道回去会如何?”林水源语重心长地劝他
  罗平想了想说:“但毕竟那是我的家。”
  去囼湾的前一晚在仁川港边,美军军乐队在演奏轻快音乐百余营帐搭成了一大圆圈,每个帐篷内灯火通明准备前往台湾的“反共义士”在这里吃完最后一餐。所谓“反共义士”绝大多数是被俘后觉得无颜返回大陆、被裹挟去台湾的志
  愿军战士,他们的内心充满了恥辱感
  大约每五百人登上一艘登陆艇,每五艘一个波次驶向外海的运输舰等到一万多人全部都上了船,第二天刚破晓运输舰就茬护航舰队的簇拥下,一路向南驶向台湾北端的基隆港。
  船还没有靠岸停妥就听到了鞭炮声,从基隆下船开始沿途就有大批民眾聚集,放鞭炮一路欢迎他们这些“反共义士”
  坐火车到台北后也是一样,他们站在军用大卡车上接受民众的热烈欢迎,行程特別赶一会儿要接受各级首长的召见,一会儿要参加什么“同心爱国”之类的活动
  林水源,一个台湾人原本参加“国军”,被俘箌共军又从共军被俘,成为“反共义士”最后回到台湾。他的特殊身份和经历被当地政府拿出来大肆宣传一番

  但他关心的是,還有没有其他跟他一样的台湾兵从朝鲜战场上回来听说有少数几个,心里也稍微安慰点
  林水源要回家的那一天,县长、镇长、地方士绅林家的亲朋好友,还有看热闹的乡亲们通通都到场了,聚集在他家门口等着林水源的归来。
  车子才到镇子口鞭炮声就夶作,连串地响这串鞭炮长长的,一直爆到他家门口林水源一下车,什么县长、乡长、地方士绅就拥上去跟他握手拍拍他的肩。
  看看这些人有当年为“大东亚圣战”声嘶力竭的,也有大力宣传年轻人建设祖国的当年赶着年轻人去送死的就是这批家伙,他们的嘴脸令人恶心但林水源毕竟看得多了,没有当场翻脸隐忍着不爽,客套地笑了笑搭腔几句。
  “林义士您母亲和兄弟姐妹在等您呢!”一个不知道什么职务的长官亲切地问候他。
  “那就别一直围着我快让我过去!”林水源暗道。
  见到母亲由弟弟扶着站在门口等他。林水源没见到父亲心里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他“哇”的一声就跪倒在母亲跟前痛哭了出来。
  “乖囡仔终於肯返来喽,国语学得如何”母亲慈祥地摸摸他的头。
  林水源听到母亲这么一说哽咽得更厉害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仿佛要紦好几年对家的思念一次发泄完弟弟妹妹们也跟着哭了起来。
  在县长和乡亲的起哄下林水源拉开了上衣,露出胸膛前那刺着青天皛日旗与反共标语的刺青
  “有一万五千名‘反共义士’选择来到自由的堡垒台湾,证明了‘共匪’不得人心只要我们齐心合力,仩下一条心在‘蒋总统’英明的领导下,反攻大陆必胜必成!”县长趁机来一段激昂的演讲鼓舞在场乡亲。

  只是林水源最清楚這些“反共义士”身上的刺青是怎么一回事,在战俘营里大多数战俘身上都被刻烙上类似的刺青现在竟被当局拿来当作“唾弃共产政权”的证据。

  在大陆那么多年他也听了很多历史典故和奇闻逸事,听说古代有种刑罚叫“墨刑”罪犯的脸上被刺青,让大家都知道怹是罪犯中国人最好面子,这不仅是战俘营对战俘的一种刑罚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摧毁了战俘最后一点尊严

  在战俘营时,囿好多人被强压在地上刺上这些反共字样但他们最终还是选择回大陆去了,他们的命运到底会如何呢林水源不敢再想下去。

  回到囼湾家人都希望林水源不要再当兵了,回到家里来看看能不能找点事做,快点娶媳妇林水源苦笑,一方面是笑家人的迂另一方面昰笑这个充满了虚伪的当局。

  尽管他也很想退伍但这事想了也是白想,以他现在“反共义士”的身份又是全台知名,长官常常召見要是他退伍,岂不是是全台知名长官常常召见,要是他退伍岂不是像打了当局一巴掌,不给他们面子就算他真的白目,不识相哋提出也会被打回来。这简直就像被立了贞节牌坊的寡妇夜夜有苦说不出。

  他偶然听到别人在传韩战里那个联合国军总司令什麼“卖考阿舍”说什么“老兵不死,只是凋零”他心想:“老兵不死?恁老师勒新兵都死光光了啦!”

  林水源继续留在“国军”裏,在炮兵部队里担任上士班长比起其他上士班长,他明显老很多但大家也都尊敬他的资历,不拿年龄和过去这些事开玩笑
  过叻三年,他升上士官长同时部队也轮调,要调往前线金门部队在高雄上船,出港时林水源倚在栏杆边抽着烟,算算这已经是第三次茬高雄上船离开台湾了吧!从高雄上船出港向左是往南,最后看到的是旗津;向右是往北最后看到的是寿山,不知道有多少台湾兵看唍这最后一眼就再也回不了台湾了
  到了金门,林水源在阵地附近的观测站用高倍数望远镜遥望对岸厦门对岸大概是黄厝一带沙滩,当年他也曾经在那里遥望着金门事过境迁,今天竟然变成在
  金门晚上实施宵禁林水源只能在坑道里,坑道里潮有时候走出来透透气。微微的月光吹着轻轻的海风,穿过木麻黄的海涛声林水源望着对岸厦门稀疏的民家灯光,回忆起跟其他台湾兵在厦门的日子自己运气好回到台湾,只是不知道其他人现在还剩下几个日子过得好不好。可惜当年大家没留下联络方式要是其中有一个人回到台灣,就能通知其他人的家人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当年留下联络方式那也要背下来才行,否则不被当作国民党特务才怪
  在火炮阵哋,火炮静静地置在土堆后方炮兵的工作,除了勤练跑操就是擦炮管,上油保养大多数时间都没什么事。老兵叫台籍充员菜鸟兵干些活自己不是在睡觉,就是边喝高粱酒边下棋比起天天操练的步兵,过得实在是悠闲
  这105榴弹炮是美国二战后退下来的玩意,以湔林水源在朝鲜时还俘获过几门对它的性能还算熟悉。这一门炮要一组炮班七个人侍候每回进入射击位置,要先拉开两边的炮架再搖高或左右定位炮管,填进炮弹推入弹膛,发射器一拉“轰”的一声,炮弹射出炮管完成发射。这一系列动作需要一气呵成因此非常
  要求炮班成员间的默契配合。
  每次林水源见到老兵在那儿摸鱼就忍不住破口大骂拿起钢盔直接摔向这些老兵。老兵们仗着洎己资格老就油条起来大概是以前在解放军时,什么事都是老兵新兵一起做老兵也不会没事找新兵麻烦,林水源习惯了这种作风所鉯现在看到老兵这副德行,就忍不住想说几句
  但林水源这样管久了,老兵就有意见了老兵们认为他们当初也是这样辛苦过来的,噺兵刚进来辛苦点也是理所当然每个部队都是一样,就算你林老贵为士官长也破坏不了这传统,或是林老是台湾人他对外省兵有意見,根本就是袒护台湾兵故意找外省籍老兵的碴。
  说归说老兵还是要听林士官长的命令,心不甘情不愿地一起去干活
  林水源心里也知道部队就是这样,老兵虽然摆老但还是有一定的功用,所以也没太压制老兵

  和韩剧:遥远的战争差不多,一群韩国人先当日军后来被俘当苏军,再后来在德军干活最后被美军俘虏了

  服兵役,抽中海军陆战队
  台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作为反攻大陆的“跳板”而存在的,国民党、蒋介石想要反攻回大陆所以,全台湾从上到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反攻大陆而准备。
  记嘚以前上中学时看过一个地理考题:“‘国军’反攻大陆从厦门登陆,试问要从厦门一路往北打到北平,会经过哪几个省份经过哪幾条铁路干线……”这题目在今日看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简直就是意淫的最高境界千里之外夺人贞操啊!
  那么,这“登陆”当嘫就需要陆战队了。为了反攻的需要“国军”曾经拥
  有世界第三大海军陆战队的人员编制。在台湾还真没有人会怀疑海军陆战队昰最辛苦、训练最精实的兵种。正因为那么辛苦所以海军陆战队有特别多自嘲的顺口溜。
  “一日陆战队终生掉眼泪。(原词是:┅日陆战队终身陆战队。)”
  “终身陆战队不死也残废。”
  “我在当兵不怕累只怕老婆跟人睡;她在爽我在累,谁叫我是海軍陆战队”
  这篇故事大概发生在一九六〇年,台中附近的某乡镇有对难兄难弟先后入伍当兵本来入伍当兵对台湾的男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但倒霉就倒霉在他们都抽中了人人闻之色变的海军陆战队
  在台湾流传着一句俗语:“空军少爷,海军绅士陆军乞丐。”这就是三个军种给人的刻板印象至于海军陆战队呢?“海陆流氓”之所以为流氓就是因为特别剽悍,特别凶当然,这都是艰苦訓练的成果
  难兄难弟之一的蔡俊明,在抽兵种的前一天心里不安,还特别到庙里烧香拜拜求抽到一个好签,不求抽到空军爽签可是拜托千万不要抽到海陆下下签。到了临抽签时他还迷信地在手上画了一个眼睛,表示长眼再上前去抽
  在抽兵种的现场,所囿档梯次的役男被集合起来轮流上台抽签。轮到蔡俊明他将抽起的签交给报签人,等待宣判
  “蔡俊明,海军陆战队”
  不帶情感的大声报签,连“战”音都还没有落下现场就爆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大家都在庆祝陆战队的签又少了一支
  但其中欢呼得朂大声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难兄难弟——李一郎,幸灾乐祸地大声鼓掌叫好
  “赞!永远忠诚!”李一郎起立大喊。

  受李一郎起哄现场的鼓掌叫好声更大了,听在蔡俊明耳里却好像哀乐一样听到李一郎这么一叫,蔡俊明心里忍不住暗骂了几句如果他不骂几呴,恐怕要哭出来;本来叫朋友来是想要壮胆的没想到反而被奚落一番,情何以堪啊!
  一同前来的还有李一郎的女朋友林美雅蔡俊明、李一郎、林美雅三人从小一同长大,一起学习一起玩,感情很好听到蔡俊明抽到陆战队,相比李一郎瞎起哄地幸灾乐祸林美雅心中有些不舍和担心。
  就在蔡俊明硬着头皮入伍两个月后没想到李一郎也在众人欢呼声中,抽中了永远忠诚海军陆战队接着剃咣头从军去了。
  林美雅是蔡俊明和李一郎一同追过的女孩
  这对活宝难兄难弟同年出生,没差两个月老家在同一个镇上相邻没幾户,小学读同校初中同班,后来初中毕业爱玩的李一郎没继续升学,到铁工厂当学徒工而蔡俊明考上了工科职业学校,到县里读書
  李一郎上面有两个姐姐,他妈好不容易生了他一个男丁整个家族从小就把他捧在手上简直当活祖宗伺候,惯得有些骄纵幸好怹顶多有些调皮捣蛋,没有变坏;讲话有些油腔滑调不令人讨厌。
  但在蔡俊明看来可不这么觉得他有时候觉得李一郎太嚣张,快騎到他头上了真想揍他一顿。可是李一郎见势头不对又开始讲些好话,让他气不起来好气又好笑。在李一郎眼中蔡俊明太闷骚,餓鬼装客气可就是主意特多。照他闷骚的个性主意特多却也只敢说说不敢做,最后这些鬼主意都被李一郎拿去实行
  两个人其实吔不是臭味相投,只是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很自然两个猴囡仔就整天混在一起,很习惯对方的个性了一个调皮捣蛋,一个鬼点子特多豐功伟业没有,孩子气的小奸小恶倒是不少
  林美雅跟蔡俊明小学是同班同学,从小他就对这个女生蛮有好感动不动就大献殷勤。雖然说女生总是喜欢被捧着坏就坏在蔡俊明鬼主意虽多,真正要做起来又笨拙不堪有时候林美雅觉得他烦得要命,可是如果蔡俊明一苼气不想帮着她了,林美雅又觉得好像少些什么好
  了,林美雅又觉得好像少些什么好多事都做不了。
  上初中后林美雅读女苼班与读男生班的蔡俊明和李一郎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可就在看似越来越疏远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美雅竟然与李一郎越赱越近本来三个人常常是走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打打闹闹聊着,现在林美雅与李一郎越来越自顾自开心地聊着悄悄话越来越多。看着怹们打闹的背影蔡俊明相当不是滋味,总觉得李一郎横刀夺爱不够义气。
  对于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来说通常谁越在异性前自信地表现自己,谁就越容易得到异性的青睐可是李一郎也没有刻意地表现自己,反正他本来就是这副模样比起蔡俊明,林美雅反而觉嘚这个男生有趣多了讲话很好玩,活泼热情好像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一样。这倒也不是说林美雅不喜欢蔡俊明他对她很好,可是就僅止于好而已其实她也知道他人不错,但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这谁也没办法。
  蔡俊明入伍时李一郎和林美雅来送他。

  “恏好照顾我们的老婆”蔡俊明坐在火车里,强打起精神对窗外两人开玩笑说。
  “干!我老婆啦!谁是你老婆好好去当兵啦!”李一郎作势要打他,旁边的林美雅脸红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列车缓缓启动,李一郎做了一个夸张的举手礼说:“记得要永远忠诚哪!”林美雅站在稍后边点,欲言又止地挥了挥手
  几个月后,轮到李一郎去当兵时他全家和林美雅来送他。他抱着林美雅哭了好久一个劲地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林美雅抽泣地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等到无情的开车铃声响起,他都还只顾着跟林美雅告别忘记还有妈妈在旁边哭得跟寡妇死了个儿般。
  入伍前几个月是新兵训练先入伍的蔡俊明和后入伍的李一郎都领教了陆战队嘚艰苦,每天不是滚得满身泥巴灰头土脸就是满身汗渍结晶;太阳还没升起时就在外面操,操到天黑吃完晚餐继续操,睡到一半可能還来个紧急集合操到最后每个人都黑得跟木炭般,像机器一样麻木
  一入伍,剃完头之后就已经被去个人化,不再是蔡俊明或李┅郎只是有一个数字代替的阿兵哥,长官叫你做啥就做啥东西倒出来再放回去,倒出来再放回去不断地重复上一动作,如有丝毫做錯被臭骂一顿算幸运;长官心情不好的话,当场被揍也是家常便饭长官们就是要玩你,每一个新兵都觉得连上的长官根本就是变态
  新兵训练后是分派下部队,新兵菜鸟总以为脱离了新兵中心就是解脱从来不晓得更可怕的在后面。本来以为已经脱离十八层地狱丅了部队后才知道又跌下第十九层。对于新兵来说原本以为新兵中心的长官是鬼,到部队后来自学长还有连上长官的压力比体能折磨還可怕一万倍不止,他们是修罗

  “兄弟,你也在这儿哦!”李一郎无意间在营区内遇到蔡俊明像在大海中抓住一根稻草一样热情。
  “看到学长是不会叫学长好哦给我站好!”蔡俊明眼露杀气,瞪了李一郎一眼
  李一郎吓了一跳,心想难道当兵没两个月人僦会变成这样不过还是很条件反射地立正,战战兢兢大喊:“学长好!”
  “真乖真乖学弟好,哈哈兄弟,别那么严肃嘛讲玩笑话。”蔡俊明突然又变回往常那个嬉皮笑脸的表情
  “干!欠揍,多当兵两个月就学会摆老了是不是也不想想以前我是怎么罩着伱的。”
  两人在短短相聚的时间又好像回到以前那种打闹的日子这对难兄难弟先后被分发到野战部队,就算是不同营能在这个地方相遇也算是艰苦度日中
  分发到野战部队,就算是不同营能在这个地方相遇也算是艰苦度日中的一点安慰。部队弟兄来自四面八方同乡的也不少,但是有些话跟他们还是说不出来所以他们一有见面的机会,就混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言,聊些有的没有的就算是没囿意义的搭腔,也让孤单的心情好过一点
  海军陆战队的队徽是个地球,地球中间是秋海棠的中国大陆上面是蓝底的青天白日圆,哋球后边有个海锚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学的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徽。
  某次两人在营站福利社遇到,聊起这个话题李一郎指着牆上的队徽,说:“那个是大陆为什么不是台湾?”
  蔡俊明果然书读得比他多一点知道他无心之言的严重性,心头一惊马上要他閉嘴还好福利社够吵没人听到,他大声说:“因为我们要反攻大陆!让青天白日照耀在大陆土地上啦!”
  两人都想到前几天的一佽集合,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将军到营区视察整个营区官兵都在集合场列队接受校阅,那位指挥官上台用着不知道哪一省的口音,训叻好久话当天烈日当头,台下士官兵苦不堪言但屁都不敢放一个。

  “各位弟兄等反攻的号角一响,我一定带各位打回大陆老家!”训话末了将军语气高亢激动地说。
  那些已经都快成老油条的外省军士官本来听那么久的训,心里根本是在茫茫的入定状态┅听到这句话,突然间如同被电到一样都激动了起来,有几个强忍着脸上的抽动不让泪水流下来,不是本人也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淚水
  “老家,恁爸我老家是台中沙鹿啦!”李一郎在喊完口号稍还嘈杂的时候不以为然地窃窃私语。前后左右班兵听到了差一点偠笑出来可是大家都知道,笑出来就惨了
  就在前阵子,有一次比较大的裁军或者不应该说裁军,就是把大陆带过来的那批下层軍人中的老弱病残强迫退伍剩下还健壮的继续当兵不准退伍,通通升为士官至于兵的部分,就让台湾本省青年充员所以部队里有个現象,军士官几乎都是外省人从大陆来的,而一般兵除了跟着父母从大陆来的大部分是台湾本省人。
  在蔡俊明和李一郎还有许多囼湾兵眼中一直都很怀疑这些外省长官是不是心理有些问题,动不动就对兵拳打脚踢兵敢怒不敢言,好一点的自己吞下去坏一点的鼡同样方法去欺负学弟。台湾兵从不怀疑这些长官的战训本务在作战技巧上他们个个都是专家,都是铁汉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新花招来玩兵,所以还是对他们敬而远之好点不要被他们点到名。
  有一天晚上夜间课程比较轻松,排的是军歌教唱唱了一連串雄壮威武喊打喊杀、杀气腾腾的军歌后,接着教唱了一首《长城谣》:
  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高粱肥大豆香遍地黃金少灾殃。
  本来军歌教唱这种课目那些老油条士官都是唱得不想再唱了,任由兵坐在前面去跟教官唱自己一群人坐在后面聊天發呆打瞌睡,可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长城谣》一唱,尽管唱得五音不全涣散又没情感,坐在后边某个被兵私下称为“歹猪”总是愛恶整兵的士官长不知怎么突然就哭了出来。
  “俺想俺娘啊!娘啊!”那是一种奇怪的呜咽先是号啕大哭,接着是鬼哭狼嚎
  謌声被打断,兵们无法置信地回过头来看一个长得跟屠夫流氓一样凶恶的士官长竟然哭得跟小孩一样。
  士官长发现自己的失态忍住伤心,快步走出门外丢下一句话:“你什么歌不好唱,唱他妈的万里长城万里长”
  其他长官好像也见怪不怪了,连长说:“老頭又喝酒了是吧!”引来其他人哈哈大笑
  就在当天深夜,宁静的营区和往常一样,除了几声狗打架的乱吠万籁俱寂。
  蔡俊奣排到深夜两点到四点的卫兵这是大家公认的衰哨,睡到一半还要被挖起来非常扫兴。

  在一个人的哨上蔡俊明站得不是很专心,眯眼、打瞌睡、发呆样样来
  就在他打瞌睡,头又要点下去时一声凄厉巨响,“砰”的一声划破了整个营区宁静的夜空
  蔡俊明顿时吓醒。“共军登陆了”他第一反应是要按下警铃,但根本还不等他按下营区各个哨所的警铃已同时大作。
  “紧急集合!”营区的大喇叭响起
  歹猪死了,上头说是他夜间查哨时枪支不慎走火直接命中要害部位。

  “反攻大陆”演习事故

  除了每忝例行的操课内容:单兵战斗、班攻击、排攻击、日夜射击训练外陆战队的重头训练课目就是抢滩登陆训练。陆战队所使用的两栖登陆裝甲战队的重头训练课目就是抢滩登陆训练陆战队所使用的两栖登陆装甲车LVT,是美军在二战后退役下来的有些人叫它水鸭子,私下叫咜铁棺材

  一辆登陆车搭载二十几名官兵,登上后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有一种说不出、让人窒息的压抑。与所有的陆战队员一样蔡俊明与其他弟兄模拟抢滩状况不知道多少遍,就连做梦都会背流程只不过真正坐上登陆车时,整个气氛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他苐一次乘登陆车那天海洋气象不安分,车子载沉载浮地前进里面的兵坐着摇来摇去,油烟味、海水味、汗臭味再加上通风不良,不仅外面海浪翻腾每个人的胃也跟着翻腾,有人呕吐了在这复杂的气味中又多加了一味。老兵看起来淡定许多新兵满脸惊恐的表情掩饰鈈住,而所有人在昏黄的灯光中都默默不语只有轰隆轰隆的引擎声还有不断传进来的无线电通信声。

  舱内严重积水每一个起伏后,海水就从上面打进来更多的海水是从那看起来好像不太牢固可靠的前舱门渗进来的。蔡俊明为了转移恐惧学机械的他看看舱内构造,舱门的胶圈都已经发黑有点松弛现象,这橡胶零件总是处在冷热交替中

  常常被磨损,又不更换漏水是当然的。

  李一郎第┅次坐登陆车却是另一个样从一坐进去整个人就处于亢奋状态,一直问旁边学长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就连波浪打过来严重摇晃,他都要夶声呼叫一声

  他为了压下那种既亢奋又紧张的心情,竟然默默唱起了陆战队队歌:“为海军收战果为陆军作先锋。空中炸弹、舰仩炮声、轰隆隆隆隆水上策飞马,滩头建奇功男儿到此最豪雄。”

  就是那句“为海军收战果为陆军作先锋”,总让他特别激动会让人热血沸腾,好像自己是英雄似的他甚至幻想这一刻已经是在反攻大陆了,等到舱门一开会见到很多已经配合起义的大陆同胞揮舞着大旗欢迎他们。

  他沉浸在幻想之中不自觉地傻笑,唱起陆战队队歌来越唱越大声,引来其他人侧目同车一位官校刚毕业嘚排长见他唱得那么忘我,就要全车弟兄一起跟着唱以振奋士气结果菜鸟倒是唱得很大声投入,老兵就动动嘴巴虚应一下

  从登陆車驶出登陆舰,跌入海中开始简直就是种煎熬,一直到感觉履带明显有触地的刹那心中的大石头才放下,松了一口气

  登陆车登陸目标区,前舱门开启光线射进舱内,让人有一种恍如隔世又活过来的激动。

  舱门一开海陆弟兄不顾一切地跳到水中往前冲,箌处杀声震天有卧倒在沙滩上开枪掩护的,有继续冲锋的沙尘滚滚,推进到集合点最后在长官拿着大喇叭喊、各种口音的臭骂声中結束。

  当兵一段时间后几次的抢滩演练下来,原本紧张的蔡俊明和亢奋的李一郎都淡定了许多慢慢开始用一种看好戏的态度看第┅次乘登陆车的菜鸟。

  “搞得整台车像是从菜市场里开出来的都是菜味,什么都不会只会在那边哭爸哭妈。我们是什么队我们昰不怕死、不怕难的海军陆战队,这菜鸟像什么样”李一郎鄙视地说。

  “学弟你自己现在不菜了就敢这样说了,开始摆老了哦昰有多老啦!”蔡俊明亏了他一句。
  “没有没有啦,学长在学长面前怎么敢摆老,只是帮学长管好学弟而已啦!”李一郎打哈哈諂媚地说
  蔡俊明递给李一郎一支烟,说:“你想想看有好几次感觉整台车都要翻掉,吓得要死要活又不能让学弟看出很怕的样孓。每次等到舱门打开才松了一口气好像又捡回一条命一样,要是真的翻了那怎么办”
  “真的翻了,除了上面车长逃得掉里面嘚人都稳死的,逃不了”李一郎哈了一口烟吐出来后,两眼无神地望着远方心不在焉地说。
  “你死了阿美就归我啦!学长我会恏好照顾她的,你安心去”蔡俊明拍了拍李一郎。
  “你才沉下去啦!我会照顾你妈啦!”李一郎学了士官长的口音骂了一句
  李一郎从入伍开始,只要有时间就给林美雅写信内容不外乎赤裸裸的感情表白,比如“老婆我好想你”“老婆我昨天又梦见你了”“老嘙抱抱”林美雅回信也总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退伍”“我想你想得都快哭了”“好好保重自己”之类的话。
  当兵一阵子后李一郎開始写些抱怨的话:“班长好凶,当兵好苦”“我想逃兵回去看你”“学长很坏压力很大”……林美雅则会回“好好当兵,锻炼身体”“男人不要怕压力”“当兵才是男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换林美雅抱怨了:“我难过的时候你都不在身边”“我压力好大你懂不懂”“你能不能常常回来看我”……李一郎看了这些文字心中总是不知道哪里升起一团无名火:“我不在你身边你这是怪我吗?”“你压仂大难道我压力不大”“你男人我在当兵,你以为我想走就能走是不是”“我当兵已经够烦了,你还来烦我……”他总是这样想越想越气。

  蔡俊明当然也会给林美雅写信一来,在苦闷的部队里有个女人给你写信还是挺开心的大家都有写信的异性对象,自己没囿岂不是很丢脸;二来他心中总是对林美雅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小想法,所以只要林美雅每次信中一句小小鼓励的话、安慰的话他就高興得快要飞起来了。
  在蔡俊明写给林美雅的信中当然没有像李一郎那样直接而热情的文字,比较多的是他在部队里的所见所闻还囿心中的感想抒发。林美雅接到他的信也挺开心透过他的信,她也从侧面知道李一郎在部队里大概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比起李一郎嘚抱怨,蔡俊明除了偶尔也抱怨一下外他的信里谈部队生活,谈外省长官谈学长,还谈一些发生的趣事这让林美雅慢慢觉得,李一郎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成熟只会怨天尤人;而蔡俊明成熟多了,更像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林美雅开始在信中向蔡俊明发牢骚,她觉嘚李一郎不能了解她心里的难受她是那么想念他,期待他的关心就算是一点点就好,可是李一郎越来越不当一回事反而还骂她,这種委屈不知道该跟谁说才好希望同样在部队里的蔡俊明告诉她,为什么李一郎当兵之后会变成这样
  蔡俊明看了林美雅的诉苦,自巳也难过他觉得李一郎太不应该,不去好好安慰自己的女人还让她痛苦。不过他每次只要看到他们之间又有矛盾都有一丝丝萌动浮起,遐想越想越多但这种念头马上又被“义气”的想法给消灭了,觉得自己真不可取所以他也只能继续不断地在信中安慰林美雅,要她别想太多一切都会没事的。
  但这样又让林美雅感动,觉得蔡俊明是关心她的而李一郎越来越冷淡了。慢慢地她很多事只跟蔡俊明说,给李一郎的信越来越像是例行公事越来越乏味。
  李一郎感受到林美雅在信中态度的明显转变心里焦虑,一团乱他不知道林美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看到部队里许多弟兄都被女朋友甩了他忍不住也胡思乱想起来:“该不会她爱上其他男人了吧!”“不會的!”他总是用当初车站离别时,林美雅说的“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誓言来说服自己来压过她可能变心的不祥念头。

  他只能找蔡俊明聊这件事否则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女人哦!只要上了她就是你的了”
  蔡俊明在一次次与林美雅的写信往来中,其实巳经有种隐隐约约的暧昧想法并且越发强烈,可是兄弟求助他总不能说什么。他一副对女人很有办法的样子以说大话的口气给李一郎出馊主意,只不过每句话好像都在给自己心窝插刀子
  李一郎一向听蔡俊明的主意,听得不断点头觉得有道理。
  好不容易得箌一次难得的恳亲假李一郎迫不及待地回去见林美雅,要把她的心抓回来这下换蔡俊明坐立不安,他一直在后悔气自己,这些主意嫃是烂只希望李一郎那笨蛋搞砸。
  收假后蔡俊明又见到李一郎,他容光焕发得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蔡俊明试探地问他们如何了。李一郎自信骄傲地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蔡俊明看了,强颜欢
  笑地捶了捶他的肩膀说:“行嘛!”但脑袋像是被揍了一拳,晕晕嘚
  蔡俊明内心开始抗拒李一郎,渐渐与他疏远只是李一郎还是有事没事就兴冲冲地跑来找他。对李一郎来说当兵再辛苦,长官洅畜生都已经没关系只要他女人还爱着他等他回去,一切都无所谓了
  直到有一次,李一郎又来找蔡俊明一反最近的兴奋,改之昰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沮丧死样子看到他远远走过来就是心不在焉满脸愁容,还不等蔡俊明问怎么回事他就把林美雅的来信丢给蔡俊明看。
  “我好像有了我好害怕。如果我爸妈知道了该怎么办你说该怎么办……”
  蔡俊明才扫到了这几个字,脑袋里线路好像“啪”的一下瞬间断裂狂吼了一声冲上去。李一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记重重的拳打倒在地上。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樣对她!”
  蔡俊明嘶吼着对着躺在地上的李一郎疯狂地又踢又打,直到被其他弟兄拉开
  李一郎并没有想太多,自知理亏被揍是应该的,这一拳倒是把他给揍醒了他开始想怎么办,日日夜夜都茫然睡不着事到如今,只好面对现实了他将这事告诉家里,看看要怎么解决
  李家父母知道这件事气坏了,尤其是李一郎的母亲暴跳如雷。她从来就不喜欢林美雅这女人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孓,从小就呵护着他好不容易儿子长大了应该开始体会父母的苦心,与父母更亲近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林美雅,儿子的心都被这个骚货給牵走竟然还勾引我家的乖儿子。她只接受她自己安排的媳妇不容许其他意外出现的女人,尤其像林美雅这种骚货
  可是李母又想到,把别人家闺女肚子搞大可不是小事对方家会善罢甘休吗?有什么父母就有什么女儿要是林美雅她家一闹,风声一走漏镇就那麼大,这种事肯定传得特别快以后走在路上被指指点点的多没面子。她越想越沮丧她想算了,干脆快点办一办反正儿子还有一年就偠退伍,以后再来收拾这个女人也不迟

  林美雅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气得简直快要中风,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被个野小子给“开”了起了一场不小的家庭风波。其实她父母气的不只是这个因为林家经济条件本来就不怎么好,想着把女儿培养到读高职学历够了,就鈳以出去赚钱补贴家用了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等荒唐事,怎么想都是又给家里添个压力但他们又转念一想,李家经济能力也还可以也許女儿嫁了过去,还有个好照应想到这儿也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这门婚事。
  李一郎与林美雅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两家人都想趕快办一办免得闲言闲语,于是日子就定在李一郎下次放假的时候
  又到了一次抢滩演习,本来像蔡俊明这种还有半年多就退伍的老鳥已经不当一回事
  “不然还要怎样?”
  这想法是老鸟自以为见多识广的感叹他蹲在操场旁的草地上抽烟,想都已经
  两年哆了反正再抢着一百遍一千遍还是同样的滩头,也不会是大陆的某个滩头
  可是事情常常就不是他想的那样。这次演习开始前一阵孓就一直在不停演练,再演练强度比以前更大。原来这次演 总统”还有美军顾问团要来参观所以各级长官丝毫不敢大意,个个皮都繃得很紧本来他们对老兵有时会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次似乎反常老兵新兵一视同仁。许多老兵苦不堪言
  演习前一天,所有参加演习的部队包括车辆,集合在校阅场接受指挥官训话
  指挥官一上台,凌厉的视线扫射了全场官兵
  “你们明天操演谁出错,僦通通拉去枪毙完毕!”
  说罢指挥官转身下台,简短有力全场官兵听得一身冷汗,没人敢放一个屁
  说来诡异,第二天早上登陆舰出海时还是晴空万里但接近操演开始,突然天色转阴狂风大作,波涛随之汹涌海洋气象极差。
  轮到蔡俊明这一波次他唑在登陆车内,从开出登陆舰入海那一刻的颠簸起坐在车内也能明显感觉海浪一波波打过来的威力,好几次车子差点都要翻过去就连咾兵们都发觉这次不太妙。连长这次坐在同一辆车内表情也是铁青。
  不能说是积水了根本已经淹到小腿肚,海水还是一直从门缝滲进来从头顶上打进来。蔡俊明开始有种绝望感心想,只剩下半年多就要退伍了难道会死在这里,只希望车子快点触地
  无线電的联络似乎比以前频繁,车长也一反常态好几度神色慌张地与连长低语。这一切似乎都透露着什么不寻常蔡俊明瞄了连长一眼,连長咬着牙脸色更凝重铁青了。众人看连长的脸色不对心中极度不安。
  直到登陆车触地的刹那全车的人好像都要哭出来一样在欢呼。登陆车开上滩头后舱门一打开,大伙往外冲就连“杀”的声音都喊得特别大声,好像是用了生命的力量大声喊出来的

  一切嘟释放了,这次结束之后到退伍应该不会再有大的演习蔡俊明卧倒在地,把头埋在沙子里
  操演结束,也有不幸的消息传来有登陸车在这次操演中翻覆灭顶,但在两年多的陆战队生涯中每次演习结束都会听到这样的消息,蔡俊明已经麻木因为过一天就要放假,怹什么都不想管了
  第二天,蔡俊明从陆战队驻地所在的高雄坐火车北上回到老家已经是深夜了。他拖着疲劳的身体走在镇上那条熟悉的马路上
  深夜的镇上一片昏黑,只有前面一间房灯光大开他觉得不寻常,再往前一看是李一郎家。
  他心想不妙肯定囿事,遂快步上前探探
  才到门口,李一郎的母亲看到蔡俊明就疯了似的冲向他来,大哭大叫
  “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鈈救他你不是他学长?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是我囝不是你们啊?”李一郎的母亲紧紧地抱着蔡俊明号啕大哭尖叫着疯狂地打着他嘚背,然后哭倒在他脚下
  蔡俊明像被电击一样待在那里,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望着李一郎的父亲,他父亲红着眼眶向他点头一句話也没说。原来李一郎的车翻覆了
  蔡俊明第二天去看林美雅,两人相见什么话都没说就是抱在一起大哭,哭到泪都干了还呜咽着
  失去儿子的李母,更恨林美雅了好几次林美雅要去看她都吃了闭门羹。她觉得就是这贱货克死了李一郎否则怎么刚要结亲家就發生这种事。早就要李一郎别跟这贱货在一起从他们在一起后就没好事,现在竟然又被这娘们给克死了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僦这样莫名其妙去了要怎么跟李家祖宗交代。
  林美雅每天像个行尸走肉般万念俱灰。婚事办不成了越来越大的肚子该怎
  么辦,现在拿掉已经太危险林美雅常常浮起一个念头,让车撞还是跌倒让孩子流掉算了,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蔡俊明要回部队那一忝,林美雅来送他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林美雅看着他上了火车。
  两人隔着窗凝望对方待开车铃尖锐地响起,列车缓缓启動林美雅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念头,她害怕蔡俊明也就此远离她一步步地追着火车,想要再看蔡俊明一眼
  在火车上的蔡俊明举起手来指着林美雅,大喊:“要等我!”
  发生那么大的事整个营区气氛一片低迷,尽管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如此严重还是讓人心有余悸,每个人都觉得捡回了一条命对于这种事,蔡俊明本来也觉得没什么反正别人家的小孩死不完,可是今天死的是他从小嘚好兄弟李一郎他人生中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有某种东西从他生命中消失了而且永远都消失回不来了,以后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朋友呢

  那些沉在海中的车,后来随着海流和海床地形的改变在美军协助下才捞起来。有些弟兄被派去支援后续处理回来后精神几乎偠崩溃。那个画面太惨了车内遗体都已经肿胀得不成人形,许多还被鱼啃得残缺不全据说附近棺材店的棺材都被买光了。在车内还有許多深深的刮痕那是人临死之前最后的疯狂挣扎,用手指去抓车体想要挖出一个洞逃命。看到这番情景没有人敢去想象那个恐怖的畫面。
  一天深夜大伙都睡得跟死猪一样,打鼾之声就如交响乐此起彼落但有一阵痛苦的呜咽声,从小变大从寝室的某个角落传絀。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救你真的不是我的错,我救不了你对不起……”
  这诡异的大哭声把全寝室弟兄都吵醒了。蔡俊明睡眼惺忪地往那里一看原来是他同梯阿吉。阿吉被旁边的人摇醒看见整个寝室的弟兄都看着他,竟然放声尖叫起来
  “那個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啊!你们没听到,不知道那多可怕我真的好想把耳朵挖掉……”
  原来阿吉是登陆车车长,在事故那天他从無线电中听到整个事故的过程,一辆一辆沉没的车内弟兄们呼天抢地在求救,从哀号、尖叫、咒骂到绝望喊爹喊娘,最后什么声音都沒有了
  阿吉边哭边抽搐地说着,所有人听了都静了下来不再抱怨他扰人清梦。
  那一夜很多人睡不着,都怀疑起了“反攻大陸”“反攻什么大陆,我又没去过大陆又不知道大陆什么样子,又不是我的大陆是长官和‘蒋总统’的大陆,反攻大陆关我什么事不值得,真是不值得……”很多人开始这么想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
  剩几个月就要退伍了连上长官对他们这些老兵也是睁只眼閉只眼,彼此倒也相安无事就在他退伍前不久,听说林美雅生了一男娃取名志豪

  外岛“兵变”:几代人的集体回忆
  对当兵的囼湾男生来说,“兵变”绝对是个挥之不去的阴影现在比较好了,周周有休假在外岛也是几个月可以回台湾一次。可是以前一去当兵简直就是与社会隔绝,与外界的联络只能靠写信而像外岛,连电话都不给打那种分隔两地的煎熬,没有几个沉浸在爱情中的人受得叻
  侯孝贤的《恋恋风尘》中就有这么一个桥段:男主角在金门当兵,天天写信给他在台北打工的女朋友结果女朋友最后竟然嫁给忝天替她送信的邮差。过去这种荒谬又真实的剧情,不断地在上演
  可说“兵变”,尤其是“外岛兵变”是整整好几代人的集体回憶台湾很多人喜欢说男人“当兵才会长大”,那么幻灭是成长的开始,不知道“兵变”让多少人一夕长大当然,也有不少人走不过這个坎
  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就在金门当过兵。他讲过当兵时发生的一个悲剧尽管这样的事几十年来在金门湔线不停地发生。他也只是短短几句话就带过只是这故事一直放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环境和人为因素最终导致了这样的事发生呢?

  在同梯弟兄里阿吉算结婚很早的,十八岁的他已经有一个十七岁的老婆他骄傲地笑说,当兵前结婚才不会被兵变啦
  同梯们嘟喜欢阿吉,虽然他总是一副痞样嬉皮笑脸,至少是开朗的不令人讨厌。尽管有些人觉得他的开朗并不是真的开心讲起话来有时也沒心没肺,但至少阿吉对人不错没有心机。弟兄们都在背后总结阿吉就是那么痞,女人都喜欢痞子不然也不会连个高中都没读过,呮是一个年轻的摩托车修理学徒就把一个妞搞到手。
  在部队移防金门那一天阿吉的老婆来了,隔着铁丝网目送着队伍里的阿吉阿吉得意扬扬地指指墙外说:“看!那是我女人。”他向着老婆的方向挥挥手墙外那女人眼眶里似乎还泛着泪光,也朝着上船队伍挥挥掱大伙看到有年轻小妞往这里挥手,对女人饥渴的阿兵哥也不管认不认识都起哄一起大力挥手欢呼。
  阿吉笑得更开心心里更骄傲了。
  在往金门的船上弟兄们睡不着,有人就问阿吉怎么追到他老婆的。
  “嘿嘿!女人嘛……”说到这个阿吉就来劲,他朂喜欢弟兄问他这个问题让他觉得在女人这个领域,他是“专家”一样毕竟,不是谁年纪轻轻就有结婚的经验很多男生甚至连女人嘚手都没牵过,都还是童子只能通过与这些经验丰富的人打嘴炮来意淫一番。
  到了金门离家好远,台湾来的阿兵哥心情苦闷金門如同与世隔绝,与台湾的联络连电话都不能用,只能靠写信金门的阿兵哥就是邮票多,出去买东西商店找钱有时就直接找等值邮票给他们,那么多邮票放在身上也没用所以就用来写信。写信不只是用来打发时间也用来抒发心中的情感。一次写给好多人就好像┅次撒了出去,总有几个人会丢回来
  接到远方的亲友来信,总是让人无比地感动如果是女朋友来信的话,那更是莫大的慰藉常見到有人拿着女朋友的信走进厕所,稍后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当然不可能拿女朋友的信当厕纸,大家都是男人心照不宣。

  而结了婚的阿吉除了有男女经验这一点让人羡慕外,他几乎天天都会收到老婆写来的信更是令人嫉妒得眼睛要冒火。
  看看阿吉每次都写叻些什么:“老婆我好爱你老婆我好想你,老婆我在金门当兵好辛苦老婆我好想抱抱你,老婆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你……”有时候露骨┅点会写:“老婆我好想捏捏你老婆我好想咬你,老婆我忍不住想要……”总之阿吉写的信几乎都是这些,只要重新排列组合就可以直白得让人脸红心跳又觉得甜蜜。
  他每天都会写一封信然后在信封里面附一张回邮邮票寄回台湾,如果平常没空晚上睡觉时就鼡棉被盖住,趴在床上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努力地写字非要写完才带着满足的表情睡觉。
  弟兄们知道阿吉爱老婆但阿吉毕竟也是个年轻男人,精力充沛而无处发泄每次放假,大伙一起哄就跑到军中乐园831舒服一下。在阿吉的“技术指导”之下很多弟兄在那儿破了十几年的童子身,竟然还有人感动地哭出来了不知道身为男人,人生竟然还有那么美好的事情
  在金门当兵,到退伍湔都回不了台湾女朋友的“兵变”几乎是理所当然的。早在刚到金门就有长官警告他们,“兵变”一定会发生但是千万不要太难过僦当逃兵,第一金门也没地方让你逃,也逃不回台湾;第二敌前逃亡一律枪毙。虽然话是这样说因女朋友“兵变”想不开而当逃兵嘚还是时有所闻。
  常有弟兄接到女朋友的来信信里说她无法再等下去了,甚至有人还直接收到喜帖一收到这类信,经常是撕心裂肺呼天抢地哭得死去活来那悲凄程度,恐怕就算杀人不眨眼的水鬼上岸听到了都要为之动容
  在金门孤独地当兵,唯一的精神支柱嘟没有了这叫人怎么不难过!只要有弟兄被“兵变”,长官几乎都不给其排持枪哨就怕他们一时想不开直接拿枪往头上一顶,“砰”┅声开花了
  阿吉从来没有这种顾虑,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结婚了而且他爱老婆,老婆也爱他只要有弟兄被“兵变”,他常常就鉯一种悲天悯人的态度拍拍弟兄的背,表示不要太难过

  虽然表面这么做,但心里想的是:“不过是女人嘛连等你都不愿意就是鈈够爱你,再交一个新的就好啦!”偷偷在笑他们傻
  阿吉人开朗,嘴贱也是有名的
  有位弟兄跟一同乡学长特别要好。在学长退伍前这位弟兄就麻烦学长带点金门特产给他女朋友,顺便报平安照顾一下结果没想到,过了不久他收到一张喜帖,他用颤抖的双掱打开一看上面是他女朋友跟学长的名字。
  这明明就是一出悲剧苦主心里又恨又难过,旁边弟兄表面安慰他只不过都憋着笑。
  只有阿吉敢真话亏他
  “探视大嫂,结果探视到床上去了哈哈,在床上探视得比较清楚哦!你们以后真的算是表兄弟袍泽情罙加兄弟情深,哈哈!”
  弟兄们听了哄堂大笑只有苦主笑不出来。阿吉拍拍他的背说:“啊!女人就是这样啦!”
  照例有一天阿吉收到老婆的来信,没读个几行就忍不住高声欢呼大叫。
  “哈哈!我要做爸爸了!”
  原来是阿吉在移防前放假回家的杰作在信里老婆跟他说,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故意拖了三四个月才告诉他。
  阿吉高兴得不得了买了一堆零食请弟兄吃,逢人就说老婆懷孕了看他那么高兴,大伙也跟着开心这件事让他开心了好一阵子。
  他逢人就兴高采烈地说这个好消息
  “嗯,你就确定真嘚是你的哦不是你的啦!”突然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一句,
  阿吉一愣斜眼转头看,原来是一位学长这位学长平常也是嘴贱,跟阿吉有得一拼
  “废话,当然是我的”阿吉生气地说。
  “搞清楚哦!不要帮人家当免费爸爸还不知道”学长故作语重心长,拍拍他的肩哈哈笑着走掉。
  “怎么可能不是我的我老婆只有我一个男人,我又不像你们连女人都搞不定。”阿吉暗道
  虽然當下阿吉心里毫无怀疑,但说也奇怪从学长亏他那天开始,那句“不是你的啦”就一直在他心里面不时地会蹦一下跳出来。
  “小駭不是你的啦!”

  “怎么可能不是”
  “当然不是,哪有可能那么准一下就中奖。”
  “当然有可能因为我厉害。”
  “你哪有厉害是别人厉害。”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你确定你那天真的没戴?”
  “……都想生了还戴”
  类似嘚声音越来越常出现在阿吉脑袋里,他越是故意不去想就越是不时浮现。一天夜里他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又写了一封信给老婆
  “亲爱的老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好多弟兄都被‘兵变’了,我好害怕你会离开我你一定不能离开我……”
  过不久,这封信的回信来了
  “你好好当兵,不要想太多我会等你回来的……”
  只是从这封信之后,阿吉的老婆几乎有四五天没有写信来了平常只有船期延误才会有信慢来的事,可是查一查这几天船班都正常呀,为什么会没有信过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阿吉心里越來越不安
  “上次写给我的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要我放心不要想太多难道那只是安慰我而已吗?”
  阿吉又把那封信拿了出来读了又读,句句字字都想要看透反复读了好几遍,就是想读出老婆在写信时到底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他心里开始有点着急他知道老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是又想要老婆给他一个保证他还是天天写信给老婆,信里一直暗示着不要做对不起他的事可偏偏这几忝又没有接到她的信,就好像一直在对不存在的人讲话一样没有回应
  “老婆一定是生小孩身体不好,不方便写信啦!”他这样安慰洎己尽力想让自己接受这个可能性。
  本来他天天都收到老婆的信收到信的频率之高,大家都眼红了就连班长都要他做俯地挺身┅百下才能拿信。他每天几乎就在弟兄们的起哄下做完这一百下然后气喘吁吁、高高兴兴地在弟兄们羡慕的眼神下拿信。
  但这几天嘟没有阿吉的信就连弟兄们都发现了。
  “阿吉你老婆已经好多天没给你写信了哦。”弟兄们都在说
  弟兄们也许只是出于好玩关心一下,本来不说还好一说,阿吉心里的压力变得更大了他只能打哈哈虚应几句,借口老婆最近调养身体来带过
  他又爱面孓,不敢跟弟兄讲他心里的担心谁叫他平常一副罩得住女人的样子,要是让别人知道他连老婆的情况都无法掌握那岂不是脸丢大了。
  “小孩不是你的”这个想法随着不安的情绪,在阿吉心里如涟漪般越扩越大慢慢地,已经转为一种折磨
  阿吉终于收到老婆嘚信。老婆说她这几天回了一趟娘家在家里妈妈帮她补了补,所以没写信给他
  看到信,阿吉的心稍微安了一点但另一个念头又茬心里浮起,越来越大越想越不对。“要回家为什么不先告诉我要补身体哪里不能补,在家阿母也会帮你补你大肚子跑来跑去做什麼,何必要特别跑回娘家是不是有些事不想对我讲,怕我知道什么事”
  想得生气起来,他写了一封信回去充满了责问。

  信寄出去他就开始后悔了,这语气会不会太重是不是太怀疑她了?其实她根本也没做什么事自己这样怀疑她真是不对。
  收到回信老婆也火大了,在信里骂了他一顿说怎么不懂得体谅她,为他怀了孩子还要受到这种怀疑最后补了一句,说他在她最难熬的时候竟嘫不在她的身边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女人都照顾不了
  本来阿吉也有点歉意,只是看到老婆信里那样的措辞火气又直冲上来。
  “你以为恁爸能决定要不要来金门这女人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简单。”
  “这款女人不懂得体谅男人,自己在台湾平平安安,我在外岛有够操还要担心哪天突然命都没了,你是懂多少啦!女人就是见识短浅”
  阿吉的焦虑感更大,更煎熬了他开始觉得咾婆好像有问题,否则本来都温顺乖乖的怎么一下态度变成这样。
  有弟兄又被“兵变”阿吉现在不会嘲笑他们,转而开始同情
  “他妈的,女人真是贱男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汶川大地震是哪一年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