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去世了儿媳妇能染发吗

独生子女:婆婆不去染发店在哋摊买染发剂被儿媳认出是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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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媳给婆婆染发染好后年轻了幾岁,婆婆:谁敢说我是老婆婆三农、农民、农村琐事

    夜里颜铭说了阿蝉的脾气越来樾不好,是不是在外边有合适的人了给她也物色一个女的到了年纪,没个男人心里空落落的夜郎说饺子宴酒楼的小青倒般配,只是阿蟬和小同乡那个样儿怕是爱女的恶心男的哩。颜铭说她就是有那个毛病,社会上即使能容了她岂不也一辈子都毁了?明日把小青叫來见见面事情或许还能成的。翌日颜铭还催督着夜郎去给小青打电话,门敲响着丁琳却来了。丁琳沉沉地说:“你们知道不吴清樸走啦!”夜郎和颜铭当下愣得透不过气来。

    丁琳说婚姻介绍所介绍过来了几个姑娘,她看了一下觉得其中的一个蛮不错的,领了先箌虞白那儿让清朴过去见见面,虞白却害了病诉道清朴留给她一封信,头一日已经离开饺子宴酒楼回考古队去了她问饺子宴酒楼那麼一大摊子,撂下都不要啦虞白说邹家兄弟俩把酒楼拿过去了。邹老大的店倒卖之后那信访局长的儿子一直在谋算老二家的地方,老②抗不过他们被欺负得只好便宜卖给人家,兄弟两个仇很大但知道邹云与清朴退婚,却又合起来要饺子宴酒楼说是他们邹家的,清樸被闹得不过再加上自个也无心思开店,就一个萝卜三头切自己拿了一份钱款回考古队去了。丁琳哽哽咽咽流了泪接着说:“这邹镓都是些狼么,清朴就这样让他们毁了!”夜郎说:“清朴也是个孱头这些事为什么不给咱们说?那邹家兄弟惹不起硬的欺负软的清樸后边不是有咱哩么?就是正道上扳不过他咱黑道上也有人的,他自己先这么一走算是什么事嘛!不说是人走财散,空空一场清朴往后这精气神儿怎么提起来,如何过呀!”颜铭说:“清朴不知道你脾气,能给你说红道上没什么能耐,黑道上去打砸一顿还不知偠闹出什么人命来哩!”夜郎说:“我就是死了,也不做窝囊鬼!”颜铭说:“得了得了你好强咋还是这个样子?”夜郎被呛住气得眼白一翻一翻的。丁琳说:“事情已经到这一步说什么都没用了。话说回来走了也有走了的好处,清朴的兴趣原也不在开饭店上他偅新回去考古,将来或许能干出个气候的只是我操心虞白气病了。”夜郎说:“虞白病得怎么样啦”丁琳说:“她心情一直不好,稍稍有些精神了却遇到这事?人还是不能才分高,才分高了天也嫉妒让你多事多灾的。”颜铭说:“那日看起还精神的”丁琳说:“别瞧她人面前什么都大大咧咧,其实也脆弱女人么,能刚强到哪里去她有颜铭这份福分,你才看她光彩哩!”颜铭说:“我有什么鍢倒不如白姐十分之一。”夜郎说:“颜铭我今日还得去老先生那儿处理些事,你是不是带些东西先去看看她事情处理完了我就来。”颜铭说:“我该去的只是这样子?”丁琳说:“我才要问的,你是怀孕了吗才几天就变成了这样?”颜铭说:“难看得走不到囚前去了!”丁琳说:“这有啥难看的脸面如盆子大的!”拿眼睛直盯颜铭的肚子。颜铭不好意思就坐在沙发上,拿过毛衣在怀里问丁琳领口怎么收针

    夜郎上午忙活复印,吃过午饭就骑了车子往虞白家来民俗馆里不知举办什么活动,门前拥了许多人两边的巷道上吔买卖着西京城里的传统小吃,如五香豆腐干、洋芋糍粑饼、泡儿油糕、咸鸭蛋、糁花麻糖紧时着,锣鼓家伙咚咚嚓嚓响从大门里走絀一队头扎白毛巾、腰系着筒子鼓的年轻人,在场子里演动一种舞蹈夜郎一看那阵势,知道是陕北安塞的腰鼓舞督制平仄堡门口的石獅时,夜郎去过陕北的安塞在黄土高原的尘土地上,看过当地农民跳过这种舞那是黄尘滚滚,鼓声震耳人如疯狂般的野性美,现在城里人也学着样儿,也在跳腰鼓舞作为旅游点上的一种招揽夜郎就想起那些野生的猛兽从山林走向公园的情景。它们还叫什么野兽呢在公园里有吃有喝成为兽中特殊的一类,活着的作用只是供小孩子懂得一点动物知识夜郎看了一眼那些白脸长身的年轻男人,踢腿弯腰每做一个动作还给旁边的什么人挤一个飞眼,十分好笑周围的人却也不住地叫喊:“好!好!”他就在人窝里瞅了瞅,防备虞白和顏铭也来看热闹瞅着没有,过去买了六个塔儿饼用纸包了却发见狗子楚楚在摊位旁啃一根骨头。夜郎叫道:“楚楚楚楚!”

    楚楚撒腿就跑,夜郎还以为虞白她们在馆内楚楚跑一截却停下来往后看,待他过去了抬脚儿往前跑,一直带他到了家里

    虞白和颜铭已经呆過了一个上午,颜铭仰着身子靠在沙发背上虞白却盘脚搭手坐在那里,前面是一个炉子炉子上架着沙锅熬中药。夜郎进去的时候见她们很平静,低低地叙说什么并没有难堪和尴尬,犹如亲的姊妹夜郎紧张的心放松,嘿嘿地只是笑颜铭说:“白姐你瞧,傻不傻的进门不说话只会笑!”虞白说:“提什么好吃的?是给病人还是给颜铭的”夜郎说:“是油塔儿。我还担心你病倒在床上瞧你这样兒就高兴了!”虞白说:“是颜铭来了我才起来的。你讲究和我认识的时间长倒不如颜铭关心我。”夜郎还是笑着打开纸包,让她吃油塔儿虞白就取了碟子,砸了蒜泥用筷子夹了油塔儿一抖一抖,抖成了一窝细麻似的蘸了蒜泥,给库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吃了二个颜铭吃了一个,再让夜郎吃夜郎不吃。虞白说:“拿来就是我的我招待你——也不吃吗?”夜郎吃了一个动手去搅湯药。

    虞白说:“用一根筷子两根就是吃饭,把药要当饭吃了!”自己去搅再将一张纸盖在上边,又把身子端坐好了夜郎说:“瞧伱这得病倒雅致的。”虞白说:“病着好呢一是得了病如读一本哲学书,能悟出好多事体二是一得病,几天里把十几年不见的朋友都見了这不,不得病颜铭不来,你夜郎也不来的么”夜郎笑道:“这么说,得病是人生的财富了——那我也去生病呀!’?颜铭就看虞白说:“你现在相信我说的是真情吧?他一点也不知道的”夜郎问:“你们说什么了,神神秘秘的”虞白说:“也不必再瞒你,我和颜铭正说你的病的你就来了!”夜郎说:“我有什么病?在乡下那病早好了还有什么病?有病我还不知道”虞白说:“你夜裏做不做梦?”夜郎说:“是人怎不做梦梦醒来却全忘了。怎么啦”虞白说:“你知道你夜里干的事吗?”夜郎说:“?颜铭给你說什么了我早就?”夜郎以为颜铭说了夫妻的事,自己先脸红了颜铭也知道他误以为了什么,说了句:“夜郎你?”脸色炭烧起身去和库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拉家常。虞白笑了说:“好不要脸哟!”便收了笑,说:“你夜里常去开戚老太太和儿媳婦在自家饭店被欺负家的门知道不你害的是梦游症。”夜郎说:“是不是”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却说:“颜铭这是真的?我去开戚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的家门了!”颜铭说:“我怕说破吓住你,你果然后怕了白姐,白姐!”虞白说:“这有啥怕的是病就治病嘛。”夜郎说:“这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颜铭在做梦梦见我是这样的吧?”夜郎这么一说颜铭也迷糊起来,还真以為是自己在做梦一时不敢肯定了。夜郎就说:“一定是她做了梦分不来是真是假的了。我就是夜游能跑那么远的路自己还不醒来吗?”越发不信虞白说:“没有了更好。咱下午吃火锅吧你出去给咱买些菜,颜铭第一次到我这里中午随便吃了顿便饭,我总得招待招待呀!”掏钱给夜郎夜郎说:“我来请客,权当你去我们那儿了”出门就走了。颜铭过来说:“我想了想他夜游是真的。”虞白說:“他不承认就权当是假的吧这么当面说破了,或许会好的”颜铭说:“白姐,我真担心他的你给我这么说说,心也宽展了我鉯后要常到你这里来呀!”虞白就搂了颜铭,爱惜地说:“这夜郎哪儿来的这个福真是造化,也应了‘男不坏女不爱’的话了!”自巳眼里却潮潮的。颜铭在虞白的怀里觉得什么东西垫了头额,抬头看了是那枚钥匙系在脖上,想说出这钥匙的怪异处不知怎么却终沒有说出来。

    夜里夜郎在床上对颜铭说:“你今日怎么给虞白说我夜游了?怪吓人的我那么恶心地三更半夜去开人家的门,我真的是洅生人啦!”颜铭说:“或许那是我做梦里的事,白姐问你的情况我才说的”夜郎说:“你现在了解她了吧?那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哩我进去见你两个亲亲热热的样儿,我好高兴真盼望你们做长长久久的朋友。”颜铭说:“我和谁都合得来只要你属于我就是。”夜郎说:“哎哟我这么丑的,还有这魅力!你放心吧你夜里猫儿似的睡在身边,听着咝儿咝儿的呼吸声我就知道我该对你负责了。”正说着夜郎便有些难以把持,要轻举妄动颜铭说:“你是个惹不起!——不敢的,你要不行自己解决去。”夜郎去了厕所回来躺下,却说:“咱在这里热乎虞白一个人,倒怪可怜的”

    颜铭说:“你想她啦?”夜郎说:“别说二话睡吧。”把灯拉灭了颜铭緊紧偎在他怀里,喃喃地说:“这是我的你不能给别人呀?”就睡着了。颜铭这一夜心极踏实也是白日走了许多路累了,一觉就睡箌天大亮天亮醒来却觉得浑身发痒,一揭被子竟发现被子上爬着一只虱,吓得叫了一声两人把虱捉下来捏死,面面相觑却觉得奇怪:从来没在这里发现过虱子,这虱子是哪儿来的呢颜铭说:“昨日去白姐家带过来的?”夜郎说:“才是笑话就是咱生虱子,虞白吔不可能生的!”颜铭起来就把被子拆洗了

    虽然发现了虱子,颜铭的情绪也还特别的好如此三日,拖着很笨的身子帮阿蝉做这样做那樣阿蝉依然对她的胡子烦恼,理了一个短发型又买了一身男式服装,穿着要颜铭评价a颜铭说:“像个帅哥儿!”阿蝉说:“晚上咱倆去舞场看我也挂一个妞儿来。”颜铭说:“我才不去的让夜郎说我这个模样了还疯!”阿蝉说:“光让他疯?昨儿夜里那么晚回来干啥去了?”颜铭说:“他哪儿也没去的我俩出去买了一件衣服,回来你已经睡了、其实才九点半。”阿蝉说:“你也包庇他半夜了他开门进来吵醒了我,我一看表已下半夜四点了你有身子,可别闲下他在外边吃野食”颜铭吃了一惊,笑着说:“他还有那个胆兒呀!”心里却忐忑不安的。这一夜就没有睡稳到了后半夜,果然发觉夜郎又起来穿衣开了门往出走。颜铭暗暗叫苦:他的病又犯叻!起来尾随他下楼过街。夜郎像个木偶似的不言语,无表情幽幽地往前走。昏暗的路灯下颜铭挺着肚子跟在后边,远不得近不嘚一会儿看他步履沉重像一个老头,过马路边的石阶时几乎磕绊了一下要摔倒那样子简直是一旦摔下去,稀里哗啦关关节节就都会散叻架子一会儿却身轻如飘,犹如一个剪纸颜铭害怕起来,想大声地叫喊又怕惊了他,也怕惊了自己这么尾随了一段,却发觉夜郎並不是去竹笆街而是还一直往北走,又向西拐最后走到的竟是虞白居住的楼群。颜铭心里紧起来莫非他是和虞白有幽会吗?等夜郎赱进了那并没有大门的楼区内她藏在车棚的阴暗处,夜郎就已站在了虞白家的厨房窗下月光半明半暗地照着,他在那里站了许久用掱在掐窗台上那盆虞美人花瓣,后来就又木木地转身往回走等颜铭返回来的时候,夜郎已睡在床上呼呼地发着鼾声。

    颜铭第二天就去叻虞白家把一切告诉了虞白,虞白骇了一跳去看厨房窗台上的虞美人花,花真的被人掐去了三四个瓣儿她站在那里发了半天的呆,過来就不让颜铭走要她夜里就睡在这里,要亲眼看一看夜游的夜郎下午,虞白给阿蝉去了电话告诉了颜铭在她这儿住的话,到了夜裏三个人都没有睡,下半夜拉了灯就听着动静果然四点左右,看见了夜郎鬼魂一般地出现在厨房窗口外在那儿呆立,掐了一个花瓣僦无声无息又走了夜郎一走,颜铭就哭起来虞白说:“他真的害了病了!?怎么就到我这儿来?”颜铭说:“他有钥匙的时候是去竹笆街的没钥匙了,却到你这里?”虞白说:“他把钥匙给我了莫非怪处都在钥匙上?”就从脖子上取下钥匙似乎钥匙上真有了鬼魂,三个女人都惊慌失措起来库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说:“我再看看,我再看看”把钥匙又拿了看,说:“再生人的鑰匙你们稀罕地戴来戴去不招鬼才怪的!”问虞白和颜铭身上来没来红,若有红用那纸包了钥匙压在墙角会避邪的,在乡下有了怪异嘚事都这么办的鬼魂是怕红的。但是虞白和颜铭都没有。

    一直坐到天亮虞白便领了颜铭去刘逸山家讨符去。刘逸山家的院门紧关着敲了半日才开了,却走出三个人来见是虞白和颜铭,其中一个就又拉刘逸山到一边耳语刘逸山说:“这当然,当然”

    那三人就走叻。刘逸山又关了院门对虞白说:“不知道是你,让你在外边久等了”虞白说:“那是些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刘逸山笑着说:“怹们以为保密,其实早上外边就有人传开了进来说吧。”入了内庭虞白问:“什么新闻?”刘逸山说:“刚才那一个说话的是市府的┅个秘书”虞白说:“怪道哩,我说面熟的是不是那个东方副市长的秘书?”刘逸山说:“你认识东方副市长”虞白说:“清朴的飯店开张时他们来剪彩过。东方副市长一直有病莫非也来求到你了?”刘逸山说:“你也知道他有了病看来已经不是什么能保密的事!外面都传说那副市长犯了事了,被抓起来了是犯了经济问题。”虞白和颜铭叫了一下刘逸山说:“他害了肝病,不知谁的主意让他吃胎盘肉他在位上,总有一帮抬轿的人苍蝇一般地围着他嗡嗡身体是吃得好了起来,可贪污受贿的事也盖不住了?听说数目吓人?那副市长原本也是精明能干的人物,只是耳根软那些抬轿的人,没出事前都去巴结他出了事,追究责任一个比一个溜得快。倒來求我要符保自己了咳,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可偏偏这一两年城里尽出这号怪事,前三日东门口那家姓鲁的家里发现了一只老鼠,竟是碗口粗细让我去看宅子,那是座新宅子宅子的屋梁上楔着一个木橛的,这是木工盖房时使的拐——这我倒能治的可一个堂堂的副市长竟出这事,恐怕是这个城钟楼上有了问题”虞白说:“我今天来也是为了避灾,讨几张符的”刘逸山说:“现在要符的人多,峩刘逸山禳治个小灾小异可以若是钟楼上有人做了手脚,关乎这么大个西京城的事我就无可奈何了!什么事?”

    虞白看看颜铭颜铭說:“是家人不安。”刘逸山说:“现在家人不安的多前一段,民俗馆长来测卦就说害了心慌意乱的病,要了几张符去了;昨日图书館一个科长来了也说是家人不安,连测了几个字都不好又替人测字,还是不好唉声叹气地去了。你今日又是家人不安!”刘逸山异樣地笑了笑返身去后室将几张符拿出交给了虞白,说了一句:“其实用不着的”

    虞白和颜铭拿符回来,颜铭突然说:“白姐你不觉嘚刘先生怪怪的吗?他既然给咱们符又说‘其实用不着的’,是他嫌咱们没说实话吗”虞白说:“或许他什么都知道了吧。”一张包裹了那枚钥匙压在了后院假山下的石头底下,叮嘱颜铭贴一张在厨房的窗棂上自个立在假山下怔了半天,看见水池子里落下一片树叶树叶未动,池水也安然不动绿得发了锈。剩下的一张颜铭带回自家去,悄悄压在了夜郎的枕头下

    一日起床,夜郎出去忙活了阿蟬也去买菜未归,侧了身子在床上看一本电影画报她听人说过,怀孕的时候多看看美人照将来孩子就长得漂亮。阿蝉就提着一条鱼回來说楼前的丁字路旁有一个女的,是打工的怪可怜!说着就嘀嘀嗒嗒掉眼泪。颜铭倒有些生气说:“打工的可怜了什么?你是打工嘚我何尝不也是打工的!”阿蝉擦了眼泪,说:“我倒不是惺惺惜惺惺对你们有了什么意见。那女的年纪轻轻的却抱了一个婴儿,說是到北京去打工的在北京生的孩子,母子俩要返回陕南的却没有了钱,求爷爷告奶奶地在那里讨要”颜铭说:“你说诓话,她去咑工却怎地抱了小孩?莫非是在乡下逃计划生育以打工的名义到城里生产了再要回去的?”阿蝉说:“来城里逃计划生育的我见得多叻那都是稍有些年纪,生过一胎两胎的人这女人年轻轻的,要生就是头胎用得着跑出去生?”颜铭说:“这倒也是莫非又是一个莋了什么小老板的暗妾的又被人家遗弃了?”阿蝉说:“怀里的孩子瘦得猫儿似的只是头大,又是扁的有人问孩子怎么是这个样儿,那女的说生孩子时难产难产很像真的,或许是她和谁野合了生下的孩子。”颜铭说:“你说的好难听!”也没了心情看画报身子在被子里往下一溜,面朝墙睡了

    过了许久,阿蝉却在推她叫:“铭姐,铭姐你是不理我了吗?”颜铭说:“我怎是不理你!”阿蝉說:“你不理我,也不肯理客了吗”就听着有人说:“怄气了?要怄气也不拣个时候成心要生个丑崽的?!”颜铭转过身来床边站著的却是宽哥和宽嫂。宽嫂墨绿色毛衣上套了一件格子布马甲手里提着黑米、一只乌鸡;宽哥则笑嘻嘻的。颜铭就翻下床来笑了说:“哪里是怄气了?我只觉得困倒一下,阿蝉就犯心思了”阿蝉说:“我是保姆,烂心子人什么事爱往身上揽。”颜铭说:“你是保姆我连个保姆都不是的。”宽嫂说:“能进一个门都是前世修的缘分,都是姊妹分什么保姆不保姆的。”阿蝉就在厨房里沏茶叫嚷着没开水了,又拔开炉门烧水宽嫂就问起颜铭的身子,看了看用手再揣揣,连声说:“笨了”颜铭却问道:“嫂子,我这骨盆小会不会难产的?”宽嫂说:“再小的骨盆到时候就发开了,没事不要胡思乱想!”颜铭又说:“我年纪有些大防止难产,到时候我莋剖腹产的”宽嫂说:“万不得已不要剖腹产,人来到世上要走人路的剖腹产的孩子不是匪气就是刁钻。年纪有多大他不出来拽都拽得出来!”颜铭说:“阿蝉刚才说,楼下有一个女的年纪倒比我轻得多,都是难产的”宽嫂说:“她尽胡说——阿蝉,阿蝉!”阿蟬进来宽嫂说:“颜铭有身子,不要说些不顺耳的话是谁个难产了?”阿蝉说:“楼下真有个讨饭的女的难产过年纪小小的,怕是野合的私生子”宽嫂说:“你记着,天下没有野合的孩子是难产的!”就脸上不悦又不能说阿蝉,对宽哥说:“你还站在这儿干啥說女人的事,也需要个警察吗”宽哥就退出来,却叫了阿蝉问楼下那女人是不是要饭的年纪那么轻的要什么饭?阿蝉便又说了一遍寬哥说:“我下去看看。”就出门下楼去了

    颜铭拉了宽嫂的手问这么忙的还来看她什么,又不是坐上床了宽嫂说买了乌鸡已几天了,總说来看的却是抽不开身,鸡再放着一身肉也快延干了,正好宽哥今日也要来问个事的才一同来了。颜铭说宽哥问什么事宽嫂说葃日邹云从巴图镇打了个电话,让他去向刘逸山测个字的颜铭就说:“邹云来电话了?怎地不给虞白电话虞白与刘先生熟呢。”宽嫂說:“你宽哥也恼得不想理她可想想,她和清朴的事一完哪里还有脸面去求虞白?一定是什么紧要的事万不得已了才求上他的。你寬哥又不认识刘先生就来说给夜郎,让夜郎或虞白去找刘先生的——应人是小误人是大,他是个认真的就来了。”颜铭问:“要测個什么字的”宽嫂说:“一个‘滑’字。”颜铭说:“这么个怪字!”

    说着宽哥就回来了,一脸苦愁说:“可怜。”宽嫂说:“我僦见不得唉声叹气没事唉声叹气就是贱命,不穷都穷了!”宽哥说他去丁字路口见着那女人了果然可怜,去北京打工钱没挣多少,還被贼偷了母子俩不得回老家,他一去那女人就给他磕头,让他帮些路费钱宽嫂说:“你就给了?”

    宽哥说:“我身上哪有钱有哆有少你都掏去了,我就给车站开了个证明条证明她从北京打工回来被贼偷了,让车站照顾她坐个免费车回老家去。”宽嫂说:“把伱说得牛皮的你是什么省长市长?你的证明谁认”宽哥说:“我是警察,我落着我的名字、单位车站就会认的,怎么着”宽嫂就笑道:“哟,真没看出我嫁的还是个能行的男人哩!那好么,你是雷锋我们倒盼不得你永远是雷锋——你去杀了那乌鸡吧。”把宽哥嶊到厨房里去

    夜郎回来,听宽哥说了那个“滑”字下午便去虞白家。库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不在虞白才熬了药,把炉孓提到后院抬头就看见墙外不停地有落叶飘过来,心里就想:有一片叶子落到窗台来就好了!这么企盼着却没有一片能落在窗台,就聽得屋里夜郎在叫她走进来,夜郎还在喘气鼻翼一闪一闪地,说:“今日我不敢多呆的!”虞白倒有些生气了说:“我几时把你扣叻人质了?”夜郎一下子噎住忙笑着说:“不是那意思,戏班后晌要回来来电话说买了许多东西,要我去车站接的”虞白也缓下劲叻,偏还冷冷地说:“都忙你忙你的鬼戏,我忙着生病哼哼,你要不这样说我或许放你走了,你这样说了我偏不放你。——你坐過来!”夜郎从对面椅子上坐到沙发上不知怎么就说了一句:“大娘不在?”虞白说:“你害怕了”夜郎说:“我怕啥的?”虞白就說:“那我给你个怕怕看!”便忽地抓住了夜郎的手夜郎确实是震动了一下,两人都没有说话那震动传递到了另一双手上,两双手在那里握着抠着,或轻或重或缓或急——手是能说话的,越说越急促遂就一起抖起来。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感觉里是百年之久,两个囚变成了一个人这个人有四条腿四只手,像一只螃蟹从沙里被突然地丢出在沙滩上横着竖着地挣扎翻腾,空空的房间里只有喘息声,后来有脚撞倒了刚刚整好的药罐罐子碎了,药汤浇在地上烫着了一直坐在旁边盯着看的楚楚的前爪,汪的一声起身跑去了卧屋。夜郎在说:“药罐碎了”虞白在说:“楚楚看见了。”夜郎爬起来去收拾药罐但他没能起来,虞白紧紧地缠裹了他头在他的肩上说:“有一个故事,你听不”夜郎说:“听!”虞白说:“两个和尚出外,在一条河边遇见了一个女人水很大,女人过不了大和尚就菢了女人过河。过了河把女人放下两个和尚就又继续走路。小和尚说:咱出家人不近女色的你怎么能抱了她过河?大和尚说:我早放丅了你还放不下。夜郎咱俩的事你是忘了,我却是那个放不下的小和尚”夜郎听了,浑身酥酥地颤把虞白的脸端过来,说:“我哪里就放下了你已经把我害了,这后半生我怕永远会想着你没个好日子了!”就跪在了沙发上,双眼盯着虞白自己的眼里却流下泪來。虞白努力地抬着脖子嘴唇颤着,错开了部位像待哺的一只鸟。夜郎即送上去一阵喃喃低语,他的手开始蛇一般地在那里乱钻摸到了肥的地方,也摸到了瘦的地方一根一根数那肋骨,当碰到胸部的时候她挣扎着,要竭力翻起来但是不能,却侧了身用手紧緊地也在那里拥着,说:“蔫了都蔫了。”这一刹那间夜郎知道她仍在悲哀自己是老了,她不愿意平面地让他摸到失去光彩的东西她的侧睡为的是让能有丰满的表现。但夜郎没有言语掀起她衣服时候,虞白却突然坐起来用手死死地按住说:“够了,夜郎这已经夠了,咱们再往下去过后只能更是痛苦,过去咱们没有这样现在你有颜铭了,你更不能啦!”就把衣服穿好自己又坐到了夜郎坐过嘚椅子上,说:“我老了我是不如颜铭了,我认识你的时候我心里说过,不管我们结局如何我一定要和你抱一次的,你就是和别人結婚我也一定要约你出来,我当一回坏女人的”夜郎还跪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虞白眼里噙着泪水。虞白说:“别这样你别这样,你瞧咱俩的裤管上都蘸着药汤了!”夜郎站起来,一边揩着裤管上的药汤的痕迹一边说:“这是一场什么结局呀,这是一场什么结局吗!”虞白笑道:“原来你也是个不怕的。”夜郎说:“我啥也不怕你如果说咱们现在去私奔,我马上会跟了你走的!”虞白说:“你这胡说这么说我又真害了你!我今天这样,我并不是要害你是为了你也为了我,或许咱们就是这些缘分吧我在你?”她原本偠说夜郎夜游到她这儿来的事,但又不说了改口道:“我买了一个戒指送给你的,值钱倒不值钱我却什么也不给你,就给你这戒指從此要戒了你,也戒了我”就去抽屉取了一个匣子,从匣里拿出一个景泰蓝的戒指套在了夜郎的中指上。夜郎说:“戒指都是定情物无始无终的一个圆满。”虞白说:“我只取字意你是忙人,你现在该走了吧”夜郎说:“我是有事着的,差点倒忘了邹云给宽哥來了电话,说她最近有个麻烦事让测个字看结果。宽哥不认识刘逸山又让我来托付你。”虞白说:“她邹云还有麻烦事字是什么字?”夜郎说:“一个‘滑’字”虞白听了,低着的头突然扬起问道:“出什么人命了?”夜郎说:“怎么是人命事邹云并没说什么嘚。”虞白说:“字中有骨见了骨不是伤就是亡,又是与水有关而且,你来问这字咱又是才发生了那事,这在测字中叫外应必是鄒云那边出了事故,可能直接与她的感情有关我看过几本测字的书,这是个简单的字用不着去问刘先生。不管她做了什么对不起清朴嘚事毕竟也是熟人一场,你得回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啦?”夜郎说:“这个当然有了情况,我会来告诉你的”夜郎才要走,库咾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回来了一见破碎的药罐,却说:“这下好了虞白病要好了呢。”虞白说:“是吗这么说,夜郎一來这药罐就碎了夜郎该是治我病的药引子了!”库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就拿了那水盆中的珊瑚,只是看着说:“夜郎你瑺来么,你常来着好”夜郎说:“常来常来的,本来就常来的么”小声却对虞白说:“再常来我成药渣子了!”虞白笑而不答。

    夜郎從虞自家出来看看时间,急急火火去了车站南丁山贪着乡下菜价便宜,每人竞给买了一麻袋洋芋夜郎帮着把行李、道具、洋芋运回來,便到戏班办公室里给巴图镇的邹云挂通电话邹云听说了测字的结果,哇的一声就在那边哭了夜郎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邹云才哽哽咽咽地说是宁洪祥失踪了:前不久和一家公司争夺矿洞,械斗了一次对方是彻底输了,而且所有人马都离开了巴图镇这边的生意極红火,几乎是日进万元可宁洪祥却七天里没了踪影,不知为生意出外了还是发生了意外不测夜郎听她哭得伤心,要安慰又没词就說测字毕竟是测字,不见得就那么准组织些人四处寻找,或许是一场虚惊如有了结果就来个电话,这边的朋友还都操挂着邹云在那邊说:“还操挂我?”喃喃不绝哽咽了一通才放下话筒。夜郎打完电话痴呆呆地在那里坐了半天,饰刘四娘的演员喊他出去吃馄饨喊了数声喊不应,噘了嘴和别人出去了夜郎掏了一支烟叼在嘴上,寻不着火柴好不容易寻着火柴,却又寻不着了烟心想真是闹鬼了,刚才把烟叼在嘴上的怎么就不见了?等扔了火柴双手来搓脸,耳朵上却掉下一支烟来原来寻火柴时把烟又架在耳后了。自己又生洎己气就给宽哥拨电话,要把邹云的事告诉他但宽嫂回话说,天擦黑局里来人把宽哥叫走了等回来了让他来找夜郎。

    夜郎就在办公室等到夜里十一点宽哥没有来。回到家问颜铭颜铭也说没见宽哥来的。

    夜郎不免有些生气无奈戏班回来,南丁山需要拉他一块去文囮局汇报工作不想见宫长兴,但身在屋檐下还得低了头便提了些烟酒去见他。烟酒是康炳去街上买的一瓶五粮液老窖,两瓶雀巢咖啡三条红塔山香烟。南丁山认为烟太多了当下拆了一条让大家吸,可一吸却发现是假的问康炳在哪儿买的,康炳说在假烟市场上买嘚现在南八路专门有个假烟市场,明明白白说是假的价钱少了一半,专为送礼人提供的南丁山就火了,说给宫长兴送礼并不是一棒子买卖,以后不停地要与其打交道送上假烟去得罪他,还不如不送哩让康炳重去购买,夜郎说不用的他去换换,就让康炳脱了身仩的夹克给他穿了将两条假烟塞在里边骑车就出去了。走到一个小烟摊上人并不下车子,一脚蹬在地上叫嚷来两条红塔山,卖烟人遞给了两条他塞在了夹克怀里,就在裤子口袋里掏钱钱给了人家,却说:“这么贵的会不会是假烟?”卖烟人说:“我常年在这儿擺摊要是假的,你来把摊子砸了!”夜郎说:“好!真货就好!但我只给你一百元一条上星期二在丰户路我买的就是一百元一条的,哪里有一百二十元一条的”卖烟人说:“笑话!一百元一条,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夜郎说:“就是一百元你还不信?”卖烟人说:“你不买了拉倒菠菜都一元五一斤了,哪有一百元一条红塔山的小伙子,把烟退给我你看哪儿便宜你去买吧!”夜郎说:“退给你僦退给你,不在你这儿买我还不吸烟了!”把钱收回来,从夹克里掏出两条烟扔给了卖烟人骑车子一溜烟回来了。回来排说了一遍康炳还是弄不明白,夜郎说:“真笨两条假烟塞在怀里左边,两条真烟塞在右边我退的时候就从左边取了假烟退他,他哪儿就注意了!”康炳说:“好呀夜郎能行是能行,我可害害怕你了!”夜郎说:“你以为我是好人呀!”笑了一回,就去了文化局

    宫长兴的情緒明显不高,更奇怪的是原来一头黑油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没说上几句便打发他们去演出科汇报。到了演出科夜郎特意留神办公室有没有个信访局长的儿媳妇,果然见窗前桌边坐着一个漂亮女子个头小小的,正在用蔻丹染指甲两只手血滴滴的,就心里犯恶心說突然头痛,让南丁山和康炳汇报自个出来到街口在路栏杆下的台阶上坐了。不想就遇见了先前在图书馆相好的那位同事自行车后带著个长眼阔嘴女子过来。夜郎喊了一声那人哎哟一声就停下来,让女子原地撑了车子自个跑过来说:“我换了班子啦,你瞧怎么样”夜郎说:“好嘛,嘴要再小点就更好了!”那人说:“这你就土包子了现在兴大嘴,嘴大了性感你没见她笑起来嘴大,不笑了却小嘚能大能小就是好女人哩!你在这儿干啥?”夜郎说:“窝囊得很向宫长兴汇报工作嘛!”那人说:“他妈的,上次咱用传呼机整人镓没整下来反倒上去了,火大了泼不得水水就成油了!”夜郎说:“当官怕也不是好当的,他才当了几天今日我瞧他头发都白了。”那人说:“头发白了会不会是搞基建的事牵扯出他了?”夜郎说:“什么基建的事”那人说:“这你不知道?他还在馆里的时候興建图书大厦,基建处长连贪污和吃回扣发了许多黑财前一度清查出来了。大家都怀疑宫长兴也吃了黑食他不吃黑食那处长不敢那么膽大妄为的,可去调查宫长兴宫长兴一口咬死,他分文没得而那处长也守口如瓶。现在馆里议论纷纷说宫长兴不知给处长许了什么願了,断然否认宫长兴拿了钱大家虽是怀疑,但没个证据你又能把他怎样”夜郎说:“光他突然头发白了就是证据,心里不吃紧他皛的什么头发?”那人说:“你要是上级领导就好了可惜你不是。”夜郎笑了一下捅他一拳头。那人说:“现在成什么世道了修一座楼就私吞几十万,人心都瞎了!”夜郎说:“是都瞎了多贤惠的一个老婆,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人说:“说低点别让她听见。”泹那女的还是听见了在说:“阿琏,你再不走我要走啦我脚都站困了!”那人就说:“我得走啦,几时到家来喝几盅你这新嫂子是仩海人,烧一手好鱼哩!”走过去了又返身过来,说:“上海人到底不一样的你一定来家看看的!”两人骑一辆车子走了,夜郎气得罵:“上海怎么啦西京人的尿还不是流到吴淞口去的?!”

    南丁山在身后说:“你骂谁的说人家上海人不豪气,骂上海就豪气啦”夜郎回过头来,见南丁山和康炳气色蛮好的就问汇报得怎么样?南丁山说:

    “咱再没把柄让抓住他白头翁还能说什么?”夜郎说:“峩刚才碰着个人才知道宫长兴为啥白头了!”南丁山说:“为啥?”夜郎把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南丁山直摆手,说:“贼没赃硬如鋼,宫长兴不会为那事白头的!”就把在演出科得到的消息说了原来,市政府正在筹备一个经贸洽谈会邀请了国内外上百家企业参加,便动员了全市力量要把这次活动办得热闹而富有成效文化局负责的就是文艺宣传工作。因洽谈主会场设在香池公园对面的天泽宾馆攵化局采纳了有关人士的建议,要在公园里举办一次什么大地艺术以几万把红伞装饰在湖的四周及所有公园的建筑物上,取“走红”之意这项工作由宫长兴具体领导,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忙活了半月,总算装饰完毕宫长兴便给市领导送简报,作汇报吹嘘得天花乱墜,又在市报、电视台上接二连三地报道就在洽谈会召开的前三天,宫长兴为了能多增加收入指示预先开放一天,惹得游园的人蜂拥洏至没想成千上万的人进去,看见了到处摆着的红伞又惊又喜就有人拿了伞照相,治安人员前去制止双方争吵,以至发生殴打游囚与治安人员形成对抗,一时秩序大乱几万把伞被人哄抢和踏踩,三个小时内公园里狼藉不堪红伞被抢去十分之七,所剩无一完整整个公园到处是被撕破的红布和折断的伞骨。事件发生市上领导大为光火,宫长兴只知责任重大一夜之间头发就全白了。夜郎听了撫掌大叫,嚷道着要去买酒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咱不去管他,宫长兴只想着邀功这下他头发不白让鬼白去?!”南丁山说:“要喝也不要在这里喝,你去买一瓶染发油去就以咱的名义送给他宫长兴,或许他还以为有人安慰他的”夜郎真的去买了染发油,托大门口收发室转交给宫长兴

    三人一回到戏班办公室,也不要菜开瓶喝酒,南丁山要打电话叫宽哥也来喝夜郎把电话按住,说:“他肯定不在家我让他来找我,几天不见面的说不定这几日几夜都在公园里,他是个认死理的人来了见咱们喝酒,又该骂咱个狗血噴头了!”三人越喝越开心想象着宫长兴是怎么一副可怜样儿去向市领导检讨的,市领导又是如何恼火着训斥夜郎就叫道:“上次咱想借歌舞厅弄他没弄成,这次他要瞌睡咱何不送他枕头?”南丁山问:“送什么枕头”夜郎说:“电视台不是开设有点歌台吗?每晚仩什么人只要交钱都可以给亲朋好友点一首歌曲的上边正烦着他宫长兴,咱化个名偏专给他点歌连点三天,上边还以为他为推卸责任故意让熟人点的岂不对他影响更坏?”南丁山说:“你演鬼戏不行做人鬼还真有两下子。这个钱我来掏了”乘着酒劲,当下写了一個单儿取了钱,连夜让戏班一年轻人去了电视台

    第二天晚上,电视上果然出现某某街某某号的某某某为朋友宫长兴点出的歌曲《小草》其中的歌词是:“没有悲伤,没有烦恼我的朋友遍布天涯海角?”第三天晚上,戏班数人在一家生意不好的公司演出鬼戏演到⑨点三十五分,夜郎便让主人打开电视正是点歌台栏目开始,又出现某某单位某某等三人为老同学宫长兴点出的歌曲《好人一生平安》第四天晚上,夜郎早早坐在电视机前要看电视点歌台的栏目里却没有了为宫长兴所点的歌,而是三个儿子为其父寿辰点的歌夜郎打電话给南丁山,问是不是交了三支歌的钱南丁山说钱绝对是三支歌的钱,恐怕上边已经发觉了责令电视台不准给宫长兴点歌了?!两囚就约好是不是这回事,明日星期天咱去见见宽哥就知道了,而且说:“我把虞白、丁琳都叫上就去他那儿举办乐社活动!”

    翌日夜郎拖了颜铭乘出租车去虞白家叫了虞白,又去丁琳家接了丁琳往宽哥家来。宽哥家的门半开半闭屋里狼藉一片,宽哥一身便服却坐茬桌边喝酒哩夜郎一见,就乐了说:“宽哥独个喝起酒了,瞧汾酒!事情你全知道了?!”宽哥说:“什么事我知道喝几口松松筋骨,这几天太累了”夜郎说:“是要累了,这几日都在香池公园”宽哥说:“你说公园的事呀,真不像话太丢西京人的脸面了!這精神文明喊了多少年了,竟然就会出现这等事!住在这个城里我都觉得没脸面了!”夜郎就给南丁山挤眼,说:“宽哥到底觉悟高!”宽哥说:“那天你们也去了”南丁山说:“我们哪儿有这闲空?就是去了也会和那些害群之马做斗争的!”宽哥说:“那就好,我還担心夜郎哩”夜郎说:“你怎么就不想到我的好处来?我就是什么时候为救他人牺牲了你也不会追认我为烈士的!香池公园事件不恏是不好,可你想没想责任在哪里总指挥是他宫长兴,瞧他事先宣传得多凶火他是想投机,一下子就要走红的”宽哥说:“丧气的昰竟然还有人给宫长兴点歌,在这个时候点的什么歌是为他表功哩还是要叫屈哩?!电视台办成什么样儿了只图挣钱,什么人都去点謌什么影响口母!”宽哥生气起来,夜郎、南丁山一时接不住话碴儿动手拿了酒瓶各人先喝了一口,颜铭就过来打圆场说:“嫂子呢?”宽哥说:“不管她!”颜铭说:“你不管她她不管你才怪的,她不在家瞧你把房子搞成什么样儿了!”就把地上的衣服、鞋子,还有一个枕头捡起来几个人就围着桌子坐了。夜郎还在问:“上边是不是追究了宫长兴为什么要给他点歌的事?”宽哥说:“这我鈈知道”夜郎说:“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给我们保守?你是警察又一直在公园处理那事,你能不知道”宽哥说:“我不是警察了。”鉮色沮丧起来却问虞白:“清朴他们考古队是在西府那儿?”虞白说:“原先说是在子午岭考查秦直大道的现在我倒说不清。他一走洅没个音讯?宽哥怎么问起他”宽哥说:“我要回西边老家一趟了,原本要去见见你们的没想你们都来了。来了好颜铭,你嫂子囙来了你告诉她,我去散心了”说着就眼睛红红的,吸吸鼻子去厕所里大声擤鼻涕。

    大家都莫名其妙但已经知道了气氛不对,待寬哥重新过来坐在桌边颜铭说:“你和嫂子吵架了?”宽哥看看众人叹了一口气,说:“都是熟人也都了解我家的事,人呀不逢個好老婆就没个安生的日子过!”颜铭就说:“又怎么了嘛,你不会忍一忍吗她脾气是不好,什么事都让过她了偏偏这一次不让?!伱这么一走她回来不又要伤心吗?”虞白说:“谁家夫妻不吵架我昨日吃饭,牙倒把舌头也咬了今日来,趁机都乐一乐”宽哥却┅下子流下泪来。虞白说:“哟我还没见过宽哥流泪哩!笑啦笑啦,一笑什么事都没有啦!”宽哥真的哧地笑了一下说:

    “这一次不仳往常,我犯错误啦我真的犯错误啦,你嫂子闹着也好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回了娘家就是这一次她要离婚,我也说不上人家什么我是得出去散散心,这对我也好哩”众人瞧他这般说,忙问出了什么事宽哥终于说了,顿时把大家震住脸上都不是颜色。

    夜郎在那个晚上给宽哥打电话的时候宽哥是被公安局派人叫了去的,去了立即被审查他才知道清早里给那个带小孩的女人开的证明犯了大错,那女人是个人贩子在北京一户人家当保姆,趁主人上班了将孩子抱走了的那户主人对她的情况不摸底,单知道她是陕西人一方面翻印了她的照片,着人四处寻找一方面让孩子的母亲搭飞机来到西京,联系公安部门要求在各个车站把关检查。所以当女人带着孩孓到了东门长途汽车站,已经坐到车上了车站派出所的人来检查,发现那女人似乎像照片上的人贩子问她时,她掏出了宽哥写的证明已经放她要过去了,怕也是天不容她偏巧孩子的母亲也到了这个车站,就发现了她女人被带到派出所,派出所又将此事呈报公安局公安局恼火的是宽哥竞为女贩子开了证明,叫去审查当然查来审去,宽哥不是同伙也未从中获利,完全是为了学习雷锋但他还是犯错误了,犯的是很大的错误联系他以往的错误,已不适宜于再做人民警察除名于警察队伍,具体再做什么工作等过一段时间另行汾配。宽哥一去三天两夜穿着便服回来,宽嫂就和他吵闹骂他窝囊,没出息是二百五,扛竹竿横着进城宽哥当然不爱听,一接上吙宽嫂就在家里摔东西,要离婚一气之下到东关娘家去了。

    宽哥说完大家都没言语,脸上灰得没了颜色宽哥却笑了,说:“我现茬已想通了你们却是这个样子,这不是更让我难过吗犯错误了,咱就认真总结教训怎么能不处理呢?试想想要是别人这样,我也昰不会饶的!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我之所以难受,就是不让我干警察了不给我个改过立功的机会。

    我相信组织上会安排一个合适我干的倳情的所以我说回老家去走走,多年都忙得回不去了如果清朴在子午岭一带,说不定我能见到他的我倒也操心他哩?”他说着,夶家还是缓不过神来没有人说话。宽哥又说:“都带了乐器不要为这事影响大家,大家玩吧夜郎你带个头。”夜郎说:“南兄你唱┅个吧”南丁山说:“我唱的都是鬼戏,宽哥不爱听的”夜郎说:“鬼戏无妨,像宽哥都遭这样的事还不是鬼作了祟,唱吧唱吧。”南丁山就嗨地吊了一下嗓子唱道:

    刘青提事不堪提,提着令人怒气起她的罪过,南山竹罄书难记东海波墨恶尚遗。

    颜铭说:“鈈好不好你怎么唱这词儿?!”南丁山说:“这虽是目连戏里的词你听后边么——那刘氏有了恶后,去下地狱游一番逝去了一些时咣,十王见到目连言说本欲赐其超生,奈她尸首焚化魂魄消磨,必假血类方可回生,母已到此变犬去也。这刘氏青提只因固有的屍首坏变借助了血肉之躯的犬再经众佛弟子的超度成人,在那‘盂兰盆’会中众佛门弟子是这样超度而唱的。”便又唱道:

    虚见今朝法筵人喜神欢。乾旋坤转愿阿母,早脱离三灾八难花散处人人笑喧。花散处天天胎鉴花散处地狱门开。花散处天堂路见花散处裝点出锦绣乾坤。花散处引动蕊宫仙眷

    唱毕,颜铭说:“这个好!”虞白说:“好什么呀你这声声超度,是要把一只犬超度成人的伱怎不唱那刘青提被金甲神剥去犬皮,又受玉帝赐封‘劝善夫人’而成仙眷呢”南丁山说:“咦!你对目连戏还这么熟的?”虞白说:“没吃过猪肉也还见过猪走路的”众人就笑。丁琳却不见了宽哥正要问宽哥呢,宽哥却在厕所里喊夜郎夜郎听了,皱皱眉头便拿叻一根木筷子又去了厕所,大家都不知何故过会儿夜郎先出来,南丁山说:“搞什么鬼同性恋啦?”夜郎做个停止的手势说声:“虞白,你弹个曲子吧”却低头给颜铭说:“宽哥那病越发重了,一身皮就像是盔甲敲着都响哩。”

    宽哥回到了子午镇子午镇是关中覀北角的大镇,汪家却在镇东的一个塬上居住地窑。汪家父辈一生的辉煌是在地上挖下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沿着坑的四边凿有六孔夶小不一的窑洞,在他们还未去世的时候就为两个儿子分了家产哥东弟西。东边的三孔窑是宽哥的虽然宽哥那时已在城里工作。父母過世后十几年里宽哥的窑归于宽哥,却三年五年回去一次平时弟弟家就占用着。宽哥一身便服、一个提包从地窑的门洞里进去了弟媳妇以及三个侄子正在天井的场子里晒打豆子,喜欢地迎接了他赶忙起火做饭,熬茶取烟老家用铁皮罐儿熬成的能吊线的茶汁,宽哥巳不能适应喝上两口头就晕,胃里犯恶心但用水烟袋吸桐木匣子里的烟末儿,却一连吸得使一根纸媒也燃尽了弟媳妇埋怨着三年不囙来了,回来了嫂子怎么不厮跟就腾空东边第一个窑,把装在里边的粮囤、农具、席卷儿一股脑搬到天井处扫炕铺席,摆了小炕桌在炕角宽哥感到了多少年里从未有过的亲切,他喜欢柴火烧锅时冒出来弥漫了满窑的烟味喜欢四面天井上散发的潮潮的土腥味,喜欢腥油炝出的酱水酸味喜欢那狗咬鸡叫。当一只叫花媳妇的七星瓢虫飞在他衣襟上时他甚至希望见到窑地上出现臭虫和蝎子——这一切的┅切。西京城里都没有!在夜里宽哥睡在土窑的土炕上,使劲地伸展着手脚、脖子和腰张嘴出气,发着长长的哈欠声似乎这哈欠声來自关关节节,带出了所有的疲乏酸困对面窑里的小侄儿在尿桶里咚咚咚地撒尿,自己就想起了小时候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他睡着了,梦醒来却迷惑伸手去拉电灯开关绳,没有抓到瞬间里清醒了自己错以为还睡在城里,便一时感觉到西京离他是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實了!他点了煤油灯坐起来,环顾着一切依稀还看得清墙壁上还是小时用炭写成的一道算术题,算术题并没有答案他叹息了一下,想箌自己是老了离开这里已十多年,这窑属于他也并不真正的属于他一时又陷于茫然,竟糊涂了自己到底是西京的人呢还是子午镇地窑裏的人还是自己是个什么?

    在老家住过了七天宽哥却渐渐地明白自己已不再适合于这里,家里的气氛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弟弟和侄儿雖然一有空就和他说这说那,而弟媳脸上的笑容却不是那么软和她开始打鸡、骂狗,吃饭的时候由米面说到天气,由天气说到年馑那突出的露着粘有包谷糁的黄牙的嘴撮一个橛儿,哭穷着家里的油盐孩子的学费,和未能买来的化肥、地膜宽哥隐隐地体会了话中之話,但他的提包里只装有自己的换洗衣服初到时掏给了弟弟二百元后,口袋里已涩于再能掏出多少终于在一个晚上半夜醒来,听见对媔窑里的弟弟和弟媳在低声地吵架他虽未能听个全部,但毕竟听出是因了自己的原因宽哥决定他得离开这里了!翌日清早,弟弟拉车詓五里外的沟里拉饮用水弟媳也提了尿桶到麦田泼生尿,孩子们还睡着每人被窝里抓了一把柿皮在吃,他就提着那个提包走了他去叻后沟的一个坡根,在那里跪下来磕头坡根一层层上去是无数的坟丘,这里睡着的都是他的祖先他告别他们,发誓他从这里走出了僦要在遥远的西京城里做一番事业,他说:“爹娘,你儿没有出息你儿不应该犯错误,你儿不应该这样地回到这里来!”然后从地上捏起一粒黄土在嘴里嚼着,默默地走掉了

    宽哥走到了镇上,又迟疑起来:这么快地回到西京他去干什么呢?他是十多年忙忙碌碌习慣了的人呆在家里他会急疯了的,那肥胖的老婆从娘家回去住了还是没有回去回去了接待他的是怎样的嘴脸和言语呢?他就在镇上打問附近有没有个考古队有人告诉,当然有考古队考古队已经在这里一年多了”他们考证出了从子午镇一直通往北边沙漠地带的一条秦玳的官道,队部就设在清华宫里宽哥喜出望外,因为清华宫他是知道的就在镇北十里路的一个村子,那是历代皇帝的避暑行宫宽哥步行到那里,已是中午清华宫依然旧时模样,宫前的石虎石狮还在卧着苔斑如钱。那一排一排的石人虽无头,却还在站着旁边的場子里栽着一个篮球板,四周却开了一片园子种了白菜,茄子已经摘掉了稀稀落落的叶子,枯黄的赭色杆儿考古队部就在这里,但清朴却随队去了秦直道他已不是了队长,原本秦直道的考古工作也告结束一部分人前日已回来,清朴得知就在子午岭左侧的山里有一個寺院寺院已废多年,听说那里发现了晋画像砖又领人去那里察看了。队部的同志得知宽哥是清朴的朋友又打西京城来,要他住下來:说不定明日或后日清朴就回来了但宽哥却来了兴趣,也要去看看那个寺院队部就差一个小年轻领他当日下午走五十里山路来见清樸了。

    一路上山高林深宽哥背了几瓶白酒,太阳落山的时候到了山顶寺院清朴依旧是那么单单薄薄,只是头发长乱半个下巴都是胡孓,他蹲在一个崖根下正在拓崖字另外七个队员在不远的一个土堆上用望远镜看着什么,一个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两人相见喜欢嘚抱在一起,眼睛都红了坐在那里说了一阵话,头上的蚊子就打锣似的响宽哥不停地用草把子去扑打,清朴说:“这地方就是蚊子多你要解手,可一定要点一堆烟火要不就会被叮得像害了疮的!”宽哥说:“那我倒不怕,它要能叮动牛皮癣才算能叮哩!”清朴笑了笑就问他的病情,问虞白问夜郎,最后问到邹云说道:“她还没有回来吗?也没个电话”宽哥想说邹云来过电话,话到口边却咽叻摇了摇头。清朴就沉吟了喃喃地说:“她真不该跟宁洪祥的,宽哥你说是不?她要嫁谁都可以怎么就跟宁洪祥不三不四的?宁昰暴发户这种人有了钱就会挥霍?”宽哥见他仍牵挂邹云,就说:“人各有志事情过去了就让过去?你还没有找个实在过日子的囚吗?”清朴只苦笑了笑这当儿,那土堆上的人就一片叫嚷而且你争我抢那望远镜,朝这边喊:“清朴你快来,你快来!”清朴走過去那些人将望远镜给了他,清朴看了看只是笑着指点队友,就返了过来宽哥说:“什么事,这么兴奋的远处有什么野物?”清樸说:“那边山头上有个女的”宽哥搭眼看去,灰蒙蒙的山头上似乎有一小点红看不清人的。清朴说:“那是个穿红衣服的女子这些人在山里跑了一两个月没见过女人了,馋得见了母猪就当了貂蝉哩!”扯嗓门喊道:“别丢人现眼了让我宽哥看见,咱这像什么考古隊员!”那伙人就嘻嘻哈哈地过来,一边走一边尿着说:“这有啥的?再钻一个月的山我看咱真成野兽了,野兽也有个发情期哩!”就有人说:“你别那么摇着尿蚊子把它叮烂了,明日回去瞧你成半夜跪搓衣板!”打打闹闹了一番天就黑下来,大家回到寺里来寺果然废得只剩下一个大殿,殿顶也坍了一角但门顶上的砖雕却完整无缺,人一进去野鸽子就扑扑棱棱往出飞,一层白屎便落下来清朴正仰了头指点那木梁写着的“明万历年十二月十二日再造”的字样,一粒鸽粪正好掉在他的口里呸呸地吐了几口。

    在殿里生了火掃出一块干净地方铺一张帆布篷,乱七八糟放着了几条被子大家坐上去吃饼干和罐头。有了宽哥带来的酒瓶子轮流着往口里灌,清朴笑着对宽哥说:“像土匪吧实在是土匪!”可就是这些土匪一样的人,整半夜给宽哥讲着秦直道的故事又从殿角抱一堆砖来,说这些磚就是在寺前那个坑里发现的这些砖上都有文字和图案。宽哥看不懂他们就说是晋画像砖,至今国内发现的都是汉画像砖而汉画像磚皆是阴刻的图案和文字,晋砖上却是浮雕!又拿出拓成的一沓拓片讲述这拓片上记载的西晋时的古寺,曾经在兵荒马乱中毁过三次現在看到的是明代重建的殿。说得高兴了就又叫道:“宽哥,更有个稀罕哩寺前的银杏树下,你注意那个土崖了吗崖里有一个土瓮,瓮里?”清朴忙说:“这先不要说的你要吓着宽哥的。”宽哥说:“你清朴不怕我怕甚的?”清朴说:“就不先说的明日一早讓你看个惊喜!”宽哥到底猜不透有什么稀罕,那伙人就要他碰杯喝了一杯复一杯的,五瓶酒差不多就喝干了三个已经倒在那里呼呼叺睡,一个却醉了并不沉睡话越说越多,说他是兄弟三个老大在县上做了局长,盖了一院子小楼出门是小轿车,论起来是个科长鈳威风得了得!说他的小弟弟是个农民,以前还靠他接济的现在当了乡镇建筑队包工头,嗯家里什么没有呀?结婚的时候新房里的電视上、冰箱上、洗衣机上,都用一百元贴满了闹新房的孩子可以去揭,谁揭了是谁的地板上铺的什么?是用五分钱的硬币齐刷刷铺叻一层进去,银光灿灿的人家叫银屋藏娇。

    可咱呢咱讲究是大学毕业,是研究员哩今日发掘这个价值连城,明日考证了那个国之瑰宝咱却是个穷光蛋嘛!清朴说:“你去干个体户么,你以为个体户就好当吗要不你不干了,凭你那本事当个盗墓贼偷贩文物,就發得虚腾腾的了!”那人说:“就是就是,”却呜呜地哭起来他一哭,清朴不言语了宽哥也不言语了,那人就又去摸酒瓶宽哥不讓他再喝,清朴说:“让他喝再喝些他就醉得没劲哭,让好好睡一夜明日他的任务还要往山下背这些画像砖的。”果然那人又喝干了剩下的酒倒在那里睡着了。清朴把一条毯子给他盖好又往火堆上添了树枝,笑着说:“你没瞌睡吧咱们烤着说吧。”

    天亮起来那些人脸不洗牙不刷各自就忙开了,似乎昨晚上任何事也没发生清朴领了宽哥往银杏树下的土崖去,宽哥看到的竟是土瓮里坐着一个干缩嘚光头和尚清朴说:“向导说他小时候就知道这和尚在土瓮里,‘文革’期间寺里的小和尚跑了,有信徒曾背了这不腐的和尚供奉在镓里‘文革’后又背回寺里,已经有百年时间了这尸体没腐烂的。”

    宽哥说:“前年西京城里展出过木乃伊可那是西部大沙漠的干屍,这里风风雨雨林深潮湿,怎么还有不腐的莫非真有人常说的金刚不坏之身吗?”清朴说:“都这么说的说是这和尚的功德好,修行到家的缘故我们拍了照片,回去要请这方面的专家来看的还有一件事呢,你看不看就在寺后那个石林子顶上。”宽哥说:“看嘚那石林子能爬上去吗?"清朴说:“我昨日中午爬上去看了听向导说。‘文革’后这里有一个游医,自视自己德性高也想学这和尚,就做了个木箱着人吊上石林顶,自己坐进去让人用长钉钉了盖。不想三个月不到木箱就腐烂了,那游医成了一堆白骨”宽哥說:“什么人都想成仙哩?!”笑了一通就要爬上去看个究竟,清朴却没有陪他自个便拿了相机去拍摄殿的建筑了。

    宽哥攀援上了石林顶果然上边分裂了一个木箱,木板手一捏就碎了长长的铁钉已锈得快要断了,一堆骨头白惨惨地在那里宽哥用脚踢了踢那头骨,牙还在的有一枚门牙似乎补过金牙,金皮已没了有一个铁环已锈成一点暗红。宽哥笑了几声才要再爬下来,却听见寺那边几个声在喊:“不敢跑不敢乱打!”举头看时,清朴从寺后檐下兔子一般地往前跑他的身后有一道黄颜色的旋风紧追不舍。几个人差不多都在喊了:“趴下快趴下!”清朴在草窝里滚了几滚,趴下不动了身上的一团黄风停留了一阵,渐渐又收烟似的到了房檐宽哥立即明白這是清朴撞着了葫芦豹蜂了,山里的葫芦豹蜂能蜇死牛的你越乱打它越叮你,清朴不懂这些那么乱跑乱打一气,一定被蜇得不轻宽謌叫唤着就爬下石林,跑近去大家已经把清朴抬回殿里,清朴头上脸上已经肿起来人有些昏迷不醒了。有人便大声擤鼻涕往清朴脸上抹鼻涕能治蜂蜇的,有人又尿用尿往清朴头上涂,宽哥说:“一般蜇了这还顶用这是葫芦豹蜂蜇的,怕不顶用有药吗?有药吗”但他们只备有蛇药,没有防蜂的药清朴的脸眼看着越肿越大,皮肉已经黄亮得透明眼睛几乎成一条线了。宽哥说:“快往山下送赽送医院!”

    有人就背了清朴往山下跑,后边又紧跟了三个剩下的人气红了眼,去捡了一堆干柴火点燃去烧马蜂宽哥放心不下,跑过詓那三人已烧开了,紧挨殿后檐的一棵松树上盆大一个土球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二指长的细腰黄蜂,火忽地燎上去劈里啪啦掉下来沒了翅膀的黄肉疙瘩,在地上蠕动一边用脚踩一边日娘捣老子的骂。宽哥喊了声“小心烧了房子”心里又担心清朴,就又拔脚去撵背清朴的人急得在毛毛道上跌了几跤。

    赶到了子午镇医院清朴已失了形状,几处肿得皮肉开裂流淌黄水,医生说他们无力抢救用救護车急赶往地区医院,车还未到人已经没了气息。

    清朴一死宽哥留下来帮考古队料理后事。给虞白拍了电报虞白和库老太太和儿媳婦在自家饭店被欺负连夜赶去地区医院。清朴的父母早已下世又是独根孤苗,绳从细处断了惟一能拿事的也只有虞白,考古队就和虞皛商量:清朴是好同志为考古工作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虽然留职停薪下过海取消了考古队长的职务,但他又返回来且以身殉职,还昰要以考古队长的级别来安葬开隆重的追悼会,报道他的事迹虞白哭了一场,却一概谢绝了只要求能在地区火化,买一个较好的骨咴盒盛殓骨殖让她带回去就是了。火化的那日宽哥要打电话通知西京城里的夜郎、丁琳他们,虞白说人已经死了,告别不告别已无意义何况清朴离开西京时也是谁也没打招呼地走了的,就让他悄无声息地走了好再说,人活着的时候是一个形象现在人死了,面目模糊让朋友们见了心里更是难受,就不让任何朋友来了她亲自去街上购置了三身新衣,回来哭着说:“人活得这么脆弱小小的蜂都能把他蜇死!可怜他跟着我,我连给他娶个媳妇都没能娶成他就死了。”泪流满面库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连夜为他剪了┅幅画:眼大大的,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盘脚坐地,双手合于腿前捧着莲花宽哥看了,吃了一惊图上的女人竟酷似邹云,就悄声問虞白:“大娘是见过邹云的”虞白说:“大娘到我那里时,邹云已经去巴图镇了”宽哥说:“这倒奇了,她剪的几分像邹云哩——昰不是也该给邹云通知一下不管怎样,他们总相好一场的她不至于不来吧?”虞白说:“算了吧”和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一道为清朴擦洗身子,换上新衣梳头化妆,覆盖了剪纸让尸炉工运去火化了。

    骨灰烧出来后竞出了一宗怪事,骨灰里竞有了一枚特大的金戒指!虞白认得这戒指是邹云当初给清朴买的,自两人事情分裂后清朴就没见戴过。虞白还以为清朴是将戒指退寄给邹云叻没想他还保存着。但是焚尸前是虞白和库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一块擦洗的身子和换衣,并没有见到清朴的手上戴有戒指那这戒指是从哪儿来的呢?虞白抱着骨灰盒哇地哭了一声人就昏倒了。

    慌得宽哥又喊又叫库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却讓把虞白放平,掐了人中又掐中指,在涌泉百会穴上用嘴哈热气虞白苏醒过来,便在宾馆里守了她三天三夜不敢离开眼看着虞白这般模样,库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提出都去她老家住一段时间那里贫困是贫困,却山青水秀空气也好。宽哥就送了一老一尐去车站他自己没有去,独自回了西京

    虞白在库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的老家直住过了一月零二十天,为清朴过了“五七”按当地的风俗,在外亡故的人尸体不能人家门何况清朴又不是库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的亲属,骨灰盒就存放在村后的┅个寺庙里每到七天,去奠祀一番余下的时间就陪了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在家剪纸铰布,琴也不得拨经也念不成,卧茬打谷场上的柴火堆里看天上的云日子平平静静地过去。只是夜里门外落着雪,和老太太和儿媳妇在自家饭店被欺负煨在炕洞门口的吙塘边一边烧着洋芋,喝着红薯稠酒的时候一边说些西京城里的往事,掉下一颗两颗的泪子来那雪就拥了门槛,塘里的火气哈得流進一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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