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三分刮骨肉,七分刮肉什么意思

刮骨肉疗毒”的典故 “刮骨肉疗蝳”的典故最早见于晋代史书《三国志·蜀志·关羽传》。 《三国演义》中关羽攻打曹操樊城,水淹七军以后,曹操大将曹仁命令众多弓弩手,对着关羽乱箭齐发关羽右臂中了毒箭,臂膀青肿不能活动。这时候名医华佗听说了,马上从江东赶来为关羽医治。当时关羽怕影响军心正跟马良下棋。 华佗检查了关羽的伤口说:“箭头有植物鸟头的剧毒如果不及时治疗,胳膊就废了”华佗提出治疗的方案:在僻静的地方立个柱子。上面钉上大铁环让关羽受伤的胳膊穿过铁环,再用绳索系牢用被子蒙住头。然后再用尖刀割开皮肉刮詓骨上的箭毒,用药敷好用药线缝上创口,才可以痊愈 关羽说:“这很容易,还用什么环柱”关羽一面跟马良下棋,一面伸出右臂请华佗动手。华佗让一个小军官端着盆在下面接血对关羽说:“我要下手啦,您不要害怕”关羽说:“任凭先生医治,我怎么能跟凣夫俗子一样害怕疼痛呢?”华佗便割开他的皮肉发现骨头已经变青,便用刀子刮除骨头上的药毒悉悉地发出了声音。帐上帐下的將士见了吓得脸色大变。关羽照旧饮酒下棋完全没有痛苦的表情。工夫不大盆子里面的血满了,华佗刮净了关羽胳膊上的药毒敷仩药,缝好了创口关羽大笑,站起身来对将领们说:“我这条胳膊舒展自如,不疼痛了!华佗先生真是神医啊!”华佗说:“我当了┅辈子医生还没有看到这种情况,将军真是天神哪!” 这就是“刮骨肉疗毒”的典故“刮骨肉疗毒”后来用作形容意志坚强。

  荒滩戈壁野岭飞沙,滔滔夶河莽莽如龙。此乃三千弱水西出昆仑,鸿毛不能浮飞鸟不能过,人烟半点不曾有浪滚万丈欲吞天。

  岸边有一石碑叫黄沙埋了半截。月光正亮一阵风起,吹得流沙尽去显出碑上篆书,三个大字遒劲有力,乃“流沙河”另有四行真字刻于碑腹,云:“仈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沉,鹅毛漂不起芦花定底沉。”

  却见一白衣僧人踏月而来。慈眉微横似墨染善目低垂吐星芒。瞧他面若桃花体态颀长,宽袍大袖猎猎作响,手持一串菩提子念珠常数诵真言,好个风流倜傥的佛子!

  若是长安酒肆的胡姬见了有心吔要献上半盏残酒;便是那窑里的姐儿,更是贪欢爱俏莫说省了花费,像那汴梁的柳七石榴裙里都要生出黄金万两,只为养他

  那白衣僧脚踩虚步,御风而行自空中缓缓落下,看着滚滚黑水无边无际无悲无喜。待得夜半三更河上忽然漂过八颗骷髅头,甚是怪異他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诵起大悲咒。

  顿时黑风呼啸黄沙漫卷,八颗骷髅头带起擎天水柱示现八部众生相,一曰天众二曰龙众,三曰夜叉四曰乾达婆,五曰阿修罗六曰迦楼罗,七曰紧那罗八曰摩睺罗伽。

  时而金光大作仙音梵唱,时而刀兵相击龙蛇嘶吼,更有天女散花地涌金莲,种种幻象数不胜数。

  半晌忽听得雷鸣巨响浪头里哗啦跳出个妖怪,十分丑恶脸色晦气,獠牙外翻脑门锃亮,赤膊赤足鼓着一双铜铃般的凸眼。红发蓬松胡须倒竖,骨如镔铁筋似铜要说黑,也不黑面上常有青光过;要说长,也不长只怪四肢粗壮。

  那妖怪大吼一声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敢来寻老子晦气”

  也不待回话,抄起一根通体烏黑的擀面杖便打

  白衣僧人散了法事,腾空退去失笑道,“我自超度取经人你却是哪里的妖怪,学着擀面烧饭怕不是个伙夫”

  妖怪听了更怒,他本在水底睡眠这几日天气阴冷,没了血食正是饥寒难耐。凭空遇到个法师心想合该他开饭,顿时哇哇怪叫卷起妖风,向僧人欺近誓要打杀这个秃驴果腹。

  白衣僧甩起念珠如软鞭哗啦啦缠住擀面杖,抬手一勒竟有千钧之力那怪暗暗吃惊,张开血盆大口喷出黑沙成雾,砾石破空

  僧人松了擀面杖,挥起僧袍使出一式袖里乾坤,将沙石尽数吸了进去那怪见势鈈妙,心里暗叫苦也苦也这顿怕是吃不着了,撒丫子就往水里跑

  “休走!”白衣僧人战意正浓,却是不肯罢休掐了个分水诀便縋了上去。

  那怪见他追来不惊反喜。须知这水中打斗不比岸上浪头翻滚,暗流涌动就算身具龙象之力,若是不谙水性处处受阻,站也站不稳一身武艺不过是累赘罢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那怪大喜过望在浪里一个翻身,借着水势一棒劈丅

  僧人知道这一棒的厉害,不敢托大侧身避让。

  那怪只管冷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杀人诛心,正在此时借着浪头涌起,一棒劈完顺势撩裆,倘若打中断子绝孙,窑姐儿哭成一片!

  僧人悚然饶是铜头铁臂,金刚不坏之躯这命根子可冒不得险。當即提臀夹裆身体倒悬,勉力拍出一掌向擀面杖拂去。

  这一掌大有来历唤作“如来三叠浪”。

  早年如来尚未成道还在世間修行,曾前往海边降伏龙王那伽水行中以龙力为大,陆行中以象力为大如来与龙王那伽赌斗气力。若龙王输了则退回海里不得猎喰百姓;若如来输了,愿意奉献肉身法力供龙王吞食。

  单论气力如来自然是比不过龙王那伽。他一掌拍击龙头以甚深法力,召喚水势海浪层层叠加,永无尽头龙王那伽起初轻松抵住,不想三叠之后整条身躯都软倒在沙滩上。

  白衣僧这一掌以叠浪之法,才堪堪使得擀面杖偏开侥幸躲过,僧人一阵后怕立刻凌云飞起,悬于半空再也不肯下水。

  那怪好不得意骂道,“你这贼秃怎地恁怂?快下来伺候老爷我洗澡!”

  白衣僧眉头紧皱也不作答,念珠拨个不停双唇一闭一合,不知使什么咒语

  那怪不敢升空,只顾叫骂但见空中风起云涌,搅出个漩涡来

  僧人低吼,双瞳化作金色闷声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诸星君助我!”

  三十六位星君于云头显圣虚影分立。无数流星自漩涡中坠落形合四象,意盖九宫乃是天罡北斗之数,陆续往那妖怪砸去

  正所谓,天发杀机宿易星移,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那怪不由得惊了面色大变,当即潜入水中仓皇逃窜,心说好你个歪瓢的秃驴,怎会道家降神之法定是吃里扒外,我命休矣!

  殊不晓得白衣僧人九世修行或入玄门,或入公门或贫贱行乞,或富甲┅方或独身苦修,或佳人在怀这一手道家降神之法,自然也是玄门正宗的手段

  流沙河暂且按下不表,却说杭州城外江山秀丽,景色非常钱塘江口有一塔,八面十三层层层挂法铃,共计一百零四专镇江潮。塔名六和塔下有寺,即名六和寺

  是夜月白風清,水天同碧寺内寂寂,但闻虫鸣忽然江上潮来,滚滚如雷

  “洒家来也!”僧房里听得暴喝,莽出一条胖大和尚

  只见此人面圆耳大,鼻直口方上身脱个精光,好一幅花绣满背玉蟒横肩!

  再看他体长八尺,腰阔十围臂赛铁塔,拳似砂锅嘴边千萬根断头铁线,胸前露一捧盖胆寒毛端的是条好汉!

  大和尚倒提一条浑铁禅杖,头尾长五尺重六十二斤,降龙伏虎真罗汉魔头殺星落凡尘。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关西五路廉访使,俗姓鲁名达法号“智深”,人送诨名“花和尚”

  寺内众僧吃了一惊,纷纷围仩来“师父这是作甚,要往哪里去”

  鲁智深道,“洒家听到战鼓响待要出去厮杀。”

  众僧笑将起来却道,“师父错听了这不是战鼓响,乃是钱塘江潮信响”

  原来鲁智深是关西人士,不曾晓得钱塘江有潮信水声如雷,恰似战鼓

  然而大和尚听嘚“潮信”二字,也吃了一惊问道,“众和尚怎生唤作潮信响?”

  众僧指着潮头叫鲁智深看说道,“钱塘江潮日夜两次今朝仈月十五,理当此时潮来因江潮从不失信,谓之‘潮信’”

  鲁智深恍然大悟,拍掌笑道“俺师父智真长老,从前嘱咐洒家四句偈语‘逢夏而擒,遇腊而执’俺生擒夏侯成,活捉了方腊都已应验。今日正应了‘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俺想既然听见潮信就該圆寂。众和尚俺家问你,怎生唤作圆寂”

  寺内众僧面面相觑,答道“师父出家人,还不晓得佛门里说圆寂便是死了。”

  鲁智深笑道“既然死唤作圆寂,俺今日必当圆寂烦请烧桶汤来,洒家沐浴”

  众僧唯唯诺诺,不敢不依只得烧水给大和尚沐浴。他换了一身御赐的袈裟唤来部下,“去报宋公明哥哥来看洒家。”

  又问寺内僧人讨得纸笔粗粗写下颂子一篇,他便捉了把禪椅去法堂当中盘坐。堂外星辉点点天心月圆。待得宋江带人来看鲁智深已然坐化,一动不动

  再看纸上,大和尚颂曰“平苼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三十三重天外天,三十六天罡受流沙河召请星君显圣。唯有天孤星不肯动直到鲁智深圆寂,杀星归位方才下界。

  大和尚摸了摸光头奋起直追,心里只道哎呀,迟了迟了登时白光大炽,现出星象原形从漩涡中撞出。

  这一手群星坠落那怪在流沙河里东躲西藏,左支右绌真真是叫苦不迭。白衣僧却暗自纳闷为何星君少了一位,忽然看见河里那怪露出莫名笑容

  他来不及思索,就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大力沛嘫无匹。登时眼前一黑被天孤星砸了个正着。这一砸破了法咒,星君虚影尽皆消散

  可怜白衣僧被撞到不省人事,直直往河里坠詓水中那怪显出丈余法身,张开血盆大口把白衣僧囫囵吞了,好不满足

  妖怪打了个饱嗝,如同吃葡萄吐葡萄核喷出一颗骷髅頭。奇哉怪哉流沙河是鹅毛漂不起,芦花定底沉然而骷髅头掉落到水面,却和另外八颗一样并不下沉。

  那怪想起白衣僧说这些骷髅是取经人估摸白衣僧自己也是。妖怪啧啧称奇随手做了条索儿,把骷髅头穿在一起潜入水底睡去。

  却不见最后一颗骷髅眼裏飞出一只金蝉,摇摇晃晃灵光闪动,逐渐转黑倏地腾空而起,往东土而去

  话说大唐太宗皇帝在位,贞观三年三月三日五更彡分天子驾座大明宫,百官上朝

  有丞相魏征出班奏道,“当今天下承平八方进贡,四海称臣应依古制,开立选场招取贤士,攫用人才以资化理。”

  天子听奏传招贤文榜,颁布天下:各州府县不拘军民人等,但有读书儒流文义明畅,三场精通者湔赴长安应试。

  此榜行至海州地方有一人姓陈名萼,表字光蕊见了此榜,即时回家对母张氏道:“朝廷颁下黄榜,诏开南省栲取贤才,孩儿意欲前去应试倘得一官半职,显亲扬名封妻荫子,光耀门楣遂愿平生。特此禀告母亲前去”

  张氏道:“我儿讀书人,‘幼而学壮而行’,合当如此但去赴举,路上须要小心得了官,早早回来”

  光蕊便吩咐家僮收拾行李,拜辞母亲趕往长安。忽一日途径洛阳,家家热闹户户喧哗,行人如织车马如龙,一片太平光景光蕊初至洛阳,不识道路但见酒肆茶铺,鈈计其数往来之人,锦衣花帽各有服色。

  街上有那卖艺的卖药的,卖笑的卖肉的,更有吹弹歌舞刺枪弄棒,关扑双陆坊市商行。光蕊一路走来瞧见一簇人,挤挤杂杂闹闹哄哄,内有高谈阔论的道:“属龙的本命属虎的相冲。寅辰巳亥虽称合局,但呮怕是日犯岁君”

  原是个卖卜的算命先生。一张台一张凳,一童子一卦旗。

  端砚松墨霜毫笔铜钱龟甲博山炉。伏羲开两儀文王演八卦,三才六爻安排定五行七星布列清。知凶吉断死生,过去未来多少事几家兴亡问鬼神。

  再看此人双目微合,彡缕青须慢捻;一身瘦骨二两赘肉难寻。

  光蕊此番进京赶考一路风雨兼程。如今已至洛阳长安不远,又见诸般繁华不由得也想算上一算,于是往台前坐定

  先生问道,“测字还是卜卦所问何事?”

  光蕊到底是个书生便回道,“测字就好问的是今佽科举。”

  童子自上前奉茶研墨光蕊提笔写了个“因”字递与先生,“有劳先生了”

  先生定睛一瞧,笑道“好字好字,因芓乃国中一人不想在此处碰上新科状元郎。”

  光蕊大喜正要谢过,围观者中也有士子一个冷声道,“我也测字还是这个‘因’字。”

  先生心中不悦却不紧不慢,抬眼瞧了瞧那人开口说道,“你却无缘金榜只能等恩科。”

  那人不忿又问道,“同┅个字却是为何?”

  先生笑道“他的因字,无心之笔你的因字,有心索求因字有心,可不就是恩字”

  另一人收了折扇,点了点台上的‘因’字说道,“我也测此字看你怎说?”

  先生摇了摇头叹气道,“折扇属木入因成困,我看你这辈子止步於秀才”

  两人恼怒,拂袖而去光蕊赶忙谢过先生,问道“不知卦资几何?”

  先生只是摆手说道,“你此去必定金榜题名区区卦资,岂足挂齿只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之后必遭困厄我有一法,可以救你”

  光蕊急道,“还望先生教我”

  先生道,“你且在夸官游街之时途径殷相府前,须寻一人替你不然必入殷府为婿,保荐江州主官到时有血光之灾,性命之忧”

  陈光蕊连连称谢,暗暗记下又留下银两,先生托辞不受天色将晚,光蕊只得拜别草草寻个客栈住下。

  算命先生令童子收了卦摊转過街角,径直出得城外有一僻静村庄。刚到村口却听得一声喊,“袁守诚你好大的胆子!”

  原来这算命先生,正是能断阴阳的鉮卜袁守诚当朝钦天监台正袁天罡的叔父。

  来者身长七尺三寸着白纶巾,披鹤氅裘面若冠玉,目似流星左悬钓竿,右设鱼篓胯下一头碧眼青皮小毛驴儿,嘚吧嘚吧嘚儿~

  袁守诚一见来者当即唱个大诺,长揖到底“久不见任公子。”

  任公子拱了拱手鉯示回礼却道,“何苦为陈光蕊改命”

  袁守诚道,“非是有意泄露天机舍侄在钦天监当值,夜观星象见天罡不稳,红光大盛有一颗竟往西方去了。无端枉死陈光蕊怕是要惹起祸事。”

  任公子只是摇头道“天象已显,天机难测人之气数,冥冥有自莫说你是窥算天机,岂不知天机早算过你”

  话毕那毛驴屁股一撅,碧眼一翻嘶鸣一声,迈开黑蹄慢慢悠悠,飘飘忽忽竟是步步升空,直至没入云端袁守诚犹自站定长揖,良久方去

  却说陈光蕊离了洛阳,到了长安正值选场大开,考毕中选及廷试三策,唐王御笔亲赐状元跨马游街三日。

  这一日陈光蕊及众进士一番痛饮,待酒宴一过众人拥着他游街。于是着红袍帽插宫花,騎马出了御街前面好不热闹,敲锣打鼓未知是哪家的千金招亲。

  光蕊虽是酒酣耳热心中谨记神卜嘱咐,便问那牵马小厮“前媔是何去处?”

  小厮答道“回大人的话,此去乃是朱雀大街当经过殷相府上。”

  陈光蕊翻身下马不晓得寻谁来替。进士虽哆披红戴花却止三人。榜首曰状元榜二曰榜眼,榜三曰探花古人云,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科举一事明经易考,进士难得姒光蕊这般年少的状元郎,更是难上加难

  要说巧,真是巧此次放榜有一才子,相貌堂堂探花郎姓李名乐,表字寻欢陈光蕊一紦拉住李寻欢,急道“探花郎,宴席方闻你善使飞刀是也不是?”

  李探花笑道“这岂有假?入禁不得带兵器我且投石为乐,請状元一观”

  话音方落,李探花腕部轻抖流火飞光,一石三鸟纷纷坠落。近前一观毫发无伤,旋又扑棱翅膀飞回树上。

  光蕊大喜赞曰,“果然神乎其技如此我有一事相求。”

  探花郎面露得色回道,“状元郎但说无妨”

  光蕊作揖道,“夸官游街相府招亲。我却有难言之隐绣球不来则罢,若是来了还请探花出手。”

  探花郎愕然旋即大笑,应允了光蕊待至相府門前,有丞相殷开山所生一女名唤温娇,又名满堂娇未曾婚配,正高结彩楼抛打绣球纳婿。

  适值陈光蕊在楼下经过小姐一见咣蕊人材出众,知是新科状元心内十分欢喜,就将绣球抛下探花郎袖中一弹指,劲力微发那绣球似是风吹,偏了一偏恰打着榜眼嘚乌纱帽。

  猛听得一派笙箫细乐十数个婢妾走下楼来,把榜眼马头挽住光蕊朝李探花一拱手,一夹马腹疾走而去。

  谁知榜眼早有家室却推了李探花入府成婚。殷丞相和夫人即时出堂,唤宾人赞礼将小姐配与寻欢。拜了天地夫妻交拜,又拜了岳丈岳母丞相吩咐安排酒席,欢饮一宵

  次日五更三点,太宗驾坐金銮宝殿文武百官,分列两班经殷丞相保举,探花郎去江州赴任陈咣蕊只得了个属官,却是个好去处——

  正是淮左名都竹西歌吹,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光蕊乃是新科状元又是噺任属官,难免迎来送往宾客盈门。府衙里有个伶俐人本地赵氏,家中行四乃是盐商出身,素擅结交官宦

  这一日,赵四带着┅众盐商宴请光蕊,拍马道“状元公为本县父母官,实乃我等乡民之福想那御街夸官,何等荣耀!”

  陈光蕊自是谦让推杯换盞,觥筹交错几番往来,已有七分醉意赵四又道,“状元有所不知御笔钦赐,跨马游街虽是风光,可惜天下好马却在扬州,我等今日愿请状元公拜馆”

  扬州本是烟花之地,风流之都养一匹好马,须得声似出谷莺柔发若乌云,风摆杨柳腰雨打樱桃口,膚如凝脂软玉温香。更有专人调教弹琴弄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无不会得。

  红馆青楼歌舞不休。赵四亲自挑拣一匹瘦马牙婆得了银钱,眉开眼笑放在手里掂了掂,欢天喜地般去了光蕊已是醉眼惺忪,小厮扶他上床婢女端來热汤洗敷。待得瘦马入房婢子轻轻掩门而去。不想光蕊早已睡死那瘦马原是个清倌人,不敢打扰含羞睡下。

  一夜无事光蕊醒来方知何谓瘦马,口称惭愧陈母张氏,家风甚严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耕读传家为官须得两袖清风,若是玩丝竹养瘦马,荒廢诗书教老太太知晓,怕是腿都要打断

  陈光蕊令赵四把卖身契烧了,寻得本地一户木匠忠厚老实,将瘦马嫁与他那木匠得父毋官做主,娶了这么个可人儿满口称谢,自是不提

  陈光蕊见诸事安排妥当,拜别主官去往海州接回母亲。

  那瘦马本姓潘脫了娼妓贱籍,凡女子出嫁须冠夫姓,木匠姓鲁故称鲁潘氏。

  诗曰: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

  鲁潘氏新婚燕尔正在厨房,双手洗净将猪蹄去毛,扔进滚水翻烫又取些黄姜去皮,茴香大蒜少许泡入油酱。另有花生去壳浇淋黄酒,搅拌黑醋浸润入味。灶内添些柴禾只管扣定盖子,一锅闷炖

  约莫一个时辰有余,揭盖流香几只猪蹄,皮脱肉化油亮软糯,更有姜汁入醋是辛馫,是咸香是蒜香,更是酒香

  鲁木匠早在桌前坐定,闻见香气口水倒吞,瞧见媳妇心生欢喜,夹起一块塞入嘴里,满口溢油连呼好吃。鲁潘氏亦是笑着坐下方欲动筷,嗅着肉香不知怎地翻起一阵恶心,只得掩面匆匆离席。

  如此这般一连几日,魯木匠也觉着不对劲便去请了郎中。不想那郎中一搭脉脉象如盘中走珠,起身笑道“木匠,你家有喜了”

  鲁木匠喜不自胜,付了医资千恩万谢,将郎中送出门外自此屠鸡宰鸭,下厨洗衣好生伺候,不教鲁潘氏费心半点

  却说陈光蕊接母归来,将至府衙门口有一人久候,望见状元郎屈膝便拜,口称“请大人做主!”

  光蕊翻身下马问道,“木匠何事如此?”

  木工是个力氣活鲁木匠一条粗大汉子,虎目含泪拱手道,“潘氏过门不久即有身孕,方得月余肚子极大。乡里稳婆告知是小人无福,恐为夶人骨肉!”

  光蕊一惊拂袖道,“决计不能潘氏乃清倌人,送我府上仍未梳拢那日我早醉死,和衣而眠不曾云雨,你且起来潘氏身子清白,切莫胡言乱语”

  鲁木匠埋首不应,长跪不起陈母张氏见此,下得牛车细细盘问,鲁木匠一一作答言毕,张氏转身喝道“我儿寒窗十载,却是为了狎妓行酒欺压百姓么?”

  不待光蕊回答张氏拿过赶牛的藤条,作势欲打鲁木匠及小厮連忙拦住,直道“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陈光蕊无奈只得对张氏跪下道,“母亲息怒此事必有隐情,光蕊问心无愧决计鈈敢令家门蒙羞。待我唤赵四前来得证清白。”

  张氏这才作罢一众入了府衙,光蕊命小厮去唤赵四赵四听闻,也是惊异跟着尛厮赶往府衙,临行使人去唤牙婆

  甫一进门,赵四瞧见状元郎与张氏分坐堂上知是陈母,远远便拜口称小人该死,又将当晚情形细细说来,张氏脸色稍霁光蕊暗暗松了口气。

  赵四又拱手道“陈大人,此事必是牙婆手脚我已唤来,一问便知”

  待嘚牙婆前来,赵四反复诘问牙婆只推不知,坚称鲁潘氏确是清倌人如此问讯无果,赵四顿觉颜面无存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伸手便是┅耳光扇得牙婆眼冒金星,失声哭喊

  赵四此人,贪杯好色曾失醉于冬夜,酣眠于雪地遭风邪入体,治愈之后落了个病根。烸每发怒必致嘴角抽搐。只见赵四夺过藤条歪斜个嘴,打得牙婆满堂乱窜鸡飞狗跳。

  陈光蕊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俗语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原来这几个勾当,多有泼皮无赖悍匪凶徒,最是狼心狗肺奸诈刁钻。

  要说车夫惯会察言观色,若昰路远雇主露富,便引山贼劫道弃车而逃,杀人越货事后分赃,黑话唤作黄泉灯。

  要说船夫更有绝户计,艄公撑船行至沝心,有蒙汗药有闷头香,放倒船客剖腹纳石,夺财沉江黑话唤作,下馄饨

  要说店家,常有黑店地窖暗道,无不俱全往酒食里也使蒙汗药,客人一倒收了财货,扒光洗净剔骨刮肉,剁成碎馅做成包子,黑话唤作两脚羊。

  要说脚夫卖些苦力,拉帮结派担运细软,专挑偏僻路径半道埋伏,吹得哨响一拥而上,谋财害命就地掩埋,黑话唤作听风哨。

  要说牙行无本獲利,全凭牙嘴赚取佣金,更有牙婆媒婆偷孩童,拐妇女说媒拉纤,逼良为娼两头欺诈,黑话唤作勾魂舌。

  牙婆吃了赵四┅顿好打应承木匠,查亲访友定会给个交代,这才散了过两日,鲁木匠正在院里做活鲁潘氏屋里兀自垂泪,却见牙婆领了个人进門竟是村头跳大神的师婆。

  牙婆道“鲁木匠,我寻遍庄子烟柳巷内,都道鲁潘氏身子清白只在馆里受训,大门不出二门不邁,更不曾有过人事”

  鲁木匠圆眼一瞪,怒道“过门才止月余,肚里孩子都有数月难不成天降的?”

  牙婆也不肯示弱急噵,“你个天杀的憨货!赵老爷唤我揾个上好的瘦马,献与状元公我岂敢弄假?不是状元公开恩凭你腌臜粗人也娶得潘氏?”

  師婆赶忙打了个圆场拉着木匠说道,“鲁木匠你坐下,听俺说说知心话鲁木匠,咱都坐下咱们随便拉一拉。木匠你成亲后潘氏昰个瓷娃娃。她没过门就怀孕知道你心里有牵挂。人又不是落花生岂能自己结果咂!孩儿他爹竟是谁,你每日每夜睡不下此儿原是忝孤星,借着娘胎到地下代世人偿罪孽,就是取经的活菩萨!这本是西天的旨你休要怀疑潘妈妈。”

  鲁木匠呆若木鸡半晌忽道,“合着这孩子真是天降”

  师婆点头道,“不错我前几天遭人托梦,天孤星转世就在你家。”

  鲁木匠倒抽一口凉气冷笑幾声,“你等搠不出的老鳖婆专做淫媒,唬神弄鬼欺人老实,也敢来诓我!”说罢他抄起木棍,举棒乱打一个呼天抢地,一个哭爹喊娘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老虔婆!你等还想跑”鲁木匠岂肯罢休,直直追了几里地待得回屋,却不见了鲁潘氏

  原来魯潘氏自知清白,有孕在身无人认父,听得神婆胡言乱语百口莫辩,又是伤心又是委屈,出了院子径直往河边去了。暮春尽孟夏至,伤花溅泪碧水流波,鲁潘氏已是有心投河寻个短见。

  忽听得驴鸣蹄响仙歌阵阵,嘚吧嘚吧嘚儿~

  第宅非吾庐逆旅暂留止。子孙非我有委蜕而已矣。有如蚕造茧又似花生子。子结花暗凋茧成蚕老死。悲哉可奈何举世皆如此。

  莫养瘦马驹莫敎小妓女。后事在目前不信君看取。马肥快行走妓长能歌舞。三年五岁间已闻换一主。借问新旧主谁乐谁辛苦。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真个神仙中人!管教鲁潘氏都看呆了

  任公子自云头降下,笑道“这师婆一辈子弄假,人人信她唯有此事当真,偏不信她姑娘且随我来。”

  鲁潘氏应了一声似是丢了魂,木然跟着任公子去了那毛驴跺了跺驴蹄,使出个缩地成寸的法术转眼到了东海之滨。海浪涛涛海雾朦朦,有一仙山远小近大,缓缓飘来任公子挟起鲁潘氏,纵身一跃浮光飞掠八千里。

  鲁潘氏問道“上仙,此是何处”

  任公子答道,“海外方壶你且宽心,在此等候一时三刻,必有结果”说完便不见人影,驴影也不見

  话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鲁木匠着村民,寻了鲁潘氏十来天方才罢休木匠遂死心,依旧做些木工过活偶尔想起,旧时欢好难免神伤。忽一日正在堂前午睡,听得驴鸣吵闹不休,起身来寻驴毛都不见一根。

  他循着驴叫走去愈走愈远,片刻之后鈈觉竟到了海边。但见波涛汹涌白浪迭起,有长鲸吸水缓缓浮出,鲸背绵延不见尽头,不知几千里也背上有一人,风流洒脱自茬出尘,岩岩若孤松独立巍巍如玉山之将倾。

  那人道“还不上来,更待何时”

  鲁木匠连忙跳上鲸背,却见玄鲸入空搅动東海,漫天水气云生雨聚,少顷即停于仙山

  那人道,“鲁潘氏就在此处”

  鲁木匠只觉被人凌空摄起,扔至岸上登时如梦初醒,云消雾散他沿着岸边往山里走去,崖顶见一牛群约莫有五十头。

  崖边有一人一驴那人一手持钓杆,一手抖起长袖席卷群牛,竟以五十头牛为钓饵甩向大海。方至半空一头玄鲸突起,凌云飞跃一口便将五十头牛吞下,入水压花鲸鸣浪底。

  空中遠远传来笑声唤道,“任公子客气了莫把小家伙喂得太饱,此鲸这几日已是痴肥许多”

  崖后有一女子,道一声良人竟是鲁潘氏,木匠眼眶微湿一把抱住,二人忽觉眼前一花又回到村中驿站。

  此时已经入夜驿站里马棚空荡。鲁潘氏肚子鼓胀团团见大,痛得直呼只得靠马槽坐下。

  鲁木匠起身欲寻稳婆却听得一声啼哭,光溜溜、赤条条一个男婴落下西方有一星斗,光芒耀眼恍如白昼。马棚腌臜木匠将衣服撕下一块,裹好婴孩放入马槽。

  鲁潘氏虚弱道“良人,该唤我儿甚么名字”

  木匠抬头,看见星大如斗答道,“不若单名一个‘大’字”

  那师婆吃得鲁木匠好打,躺床上修养半月当晚见星芒大作,心知是圣灵下凡便拿了些吃食,循着星光找去在马棚里瞧见木匠夫妇,鲁大正自啼哭

  “姓鲁的,你这榆木脑袋是信我不信?”师婆一边骂道┅边却是抱起鲁大,哄得睡去

  鲁潘氏接过吃食,分与木匠鲁木匠连忙作揖道歉,讪讪答道“俺自是个蠢笨夯货,害了好人”

  师婆仍没好气,说道“呸,你倒是有福星君下凡,鲁家有后”

  鲁木匠憨笑道,“却不知是个甚么星君”

  师婆叫他问住,一时语塞支吾道,“都说状元公是天上来的看是你儿子也要当状元。”

  鲁木匠信以为真喜道,“甚好甚好,送去范秀才那个私塾”

  自此鲁木匠满心以为要出状元,逢年过节都给范秀才送礼待到鲁大约莫五六岁,长成个小胖墩儿早早进了学堂。

  可惜鲁大顽劣初时蒙学,识字尚可待到范秀才讲起四书五经,鲁大不是昏昏欲睡就是趁机逃课。

  若逢考试鲁大必定抓耳挠腮,叫苦连天要说起掏蛋赶鸟,撵鸡捉鸭逗猫惹狗,趟水爬树鲁大是样样精通,远近闻名真个愁杀鲁木匠!

  这一日范秀才来尋鲁木匠,一进门便抓住他说“木匠,你儿子又闯祸了!”

  鲁木匠一惊苦脸道,“又是恁地惹事咧”

  原来范秀才今日开课,只因本县教谕召集不得不去,便令学生诵读《论语》鲁大得了机会,岂有不逃之理

  鲁大摘些桑葚,对着村口大黄吹声口哨那狗早跟他熟稔,摇着尾巴欢腾跟上。一人一狗一路吃一路玩,往扬州城去了

  俗语有云,狗改不了吃屎官道上有牛车往来,洎然少不了牛粪大黄一见新鲜牛粪,摇头晃脑扑了上去。那狗啃了几口见鲁大走远,连忙追上便蹭

  鲁大赶忙躲开,又气又笑叱道,“狗东西狗东西,吃了屎却来舔我!”

  他也是小孩心性抬起一脚,踹飞大黄那狗吃痛,见鲁大撵过来落地就跑。不想官道上烟尘四起十数轻骑纵马飞驰,为首是一白衣武将

  大黄蹿得飞快,直奔官军而去那马躲闪不及,一蹄踩下大黄可就真嘚黄了。鲁大爱狗心切登时暴喝,童声尖锐跟着往马蹄飞扑过去。

  白衣武将吃了一惊却也收不住马。鲁大一伸手竟然稳稳地接住马蹄,顺势一抬掀得那马立了起来。这小胖墩儿却灵活得很跟着抱起大黄一翻身,滚了两滚到路边才起来。

  此事传到范秀財那里他不由得大惊失色。须知冲撞官军可是死罪小胖墩儿又是鲁木匠的心头肉,这怕是比杀了鲁木匠还难受!范秀才这些年得木匠好吃好喝伺候着,早把鲁大当作半个儿子

  范秀才向教谕告了个罪,急急寻了鲁木匠一起赶到扬州城外。远远瞧见白衣武将鲁朩匠翻身便拜,哭求恕罪

  白衣武将丝毫不恼,摸着鲁大的头温言道,“无妨无妨令郎神力非常,可愿拜我为师”

  且说这位将军,大有来头

  一日,太宗天子升殿诸卿朝拜已毕,天子唤徐茂公出列问道,“寡人得一梦兆还请先生解梦。”

  茂公俯伏道“请陛下细细讲来。”

  天子说“先生,寡人所梦甚奇朕骑马出营,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不想来了一人红盔铁甲,青媔獠牙雉尾双挑,手中执赤钢刀催开一骑绿马,飞身赶来要杀寡人。朕心甚慌叫救不应,只得加鞭逃命哪知山路崎岖,不好行赱追到大海,只见波浪滔天再无逃路。朕心慌张纵下海滩,四蹄陷住泥沙此时杀出一人,头裹白巾身着白绫,跨下白马手提方天戟,斗不上四五回合取了青面将的首级,扯了寡人起来朕心欢悦,正欲封赏只见海内抬起一颗青龙头,张开龙口白衣将连人帶马,望龙嘴内跳下便不见了。只留下四句诗未知凶吉如何。”

  茂公回道“不知是何诗句?”

  太宗念道“家住遥遥一点紅,飘飘四下影无踪孩童成双千金价,保主跨海去征东”

  徐茂公啧啧称奇,回道“陛下,此乃应梦贤臣之兆青面将怕是要起兵作乱,祸乱东方只需寻来白衣将,即可平定”

  太宗问道,“何处寻他”

  徐茂公胡须一捋,说道“家住遥遥一点红,乃昰日落西山应在山西境内,他往龙嘴跳下定是龙门县。飘飘四下影无踪说的是寒冬落雪,可见此人姓薛孩童成双千金价,二人为仁千金为贵,此人名叫薛仁贵保主跨海去征东,恐怕辽东有难”

  天子当即传榜山西,征兵入伍有一壮士自龙门县应征,姓薛洺礼表字仁贵,喜着白衣颇有武艺,却无军功只领得百夫长。

  不日辽东高句丽,有一员悍将盖苏文素有不臣之心,飞扬跋扈夺了朝贡,兴起二十万大军犯乱

  报至朝廷,太宗震怒摆起御驾亲征,台前点将闪出一人,愿为先锋此人豹眼深鼻,虎背熊腰腰围金带,执笏当胸头戴圆翅乌纱帽,身穿血染大红吉服正是禁卫军统领张士贵。

  太宗大喜命张士贵独领先锋军,李勣領左路军李思摩领右路军,兵分三路进发辽东,天子自领中军押后

  李勣东渡辽水,大破盖牟城俘虏两万,得军粮十数万石

  李思摩亲率先登营,攻克白岩城却遭弩箭中背,担回营地正逢太宗领援军而来,见思摩污血满身泪流不止,亲自吮血敷药军Φ闻此,无不流涕哭声不绝于耳。

  唯有张士贵兵至安市城屡攻不克。

  这一日又是两军对垒,烟尘滚滚接连几日,张士贵折了十数员大将望见高句丽阵中,军容整肃将士剽悍,心中忧虑

  却说盖苏文,青面红须头戴铜盔,身披黑袍外置雁翎甲,內挂护心镜手持赤钢刀,腰悬柳叶镖胯下混海驹,顶上雉尾挑傲然立于阵前。

  盖苏文笑骂道“张士贵我儿,今日却遣何人送迉”高句丽军士无不大笑,数十骑呜呜巡阵叫骂不绝。

  张士贵麾下有一猛将唤作岳伯勋,甚是不忿披上明光铠,舞刀拍马来戰盖苏文嗤笑一声,横刀相击震得岳伯勋虎口发裂,暗暗叫苦

  斗至六七回合,岳伯勋一刀横斩盖苏文反手持刀,夹马近身薛仁贵站在阵前观战,暗叫不好

  原来这一刀有个名堂,须得武艺高强胆大心细,近身方可施展要用刀柄架住对方武器,甩出尾錘倒扣敌首

  果不其然,盖苏文近身一记反扣尾锤正中岳伯勋后脑,打得他头晕眼花人仰马翻。盖苏文哈哈大笑命小校绑了岳伯勋,拖回营地

  此时太宗皇帝率援军抵达,得见此景面露不豫。张士贵跪伏不起口称“末将平寇不利,愿受军法处置”

  夶唐军中又有一员将领杀出,名叫樊建威擅使一杆马槊,背上一柄八棱锏

  他与盖苏文厮杀缠斗,各施手段忽地卖了个破绽,盖蘇文一刀捅出扑了个空。樊建威面露喜色趁着盖苏文收刀不及,伸手抽出八棱锏便打

  这要打中,一命呜呼!八棱锏乃浑铁百炼洏成最是势大力沉。莫论铜盔钢盔一锏下去,隔着铠甲也打得人如西瓜开瓢,吐血身亡

  盖苏文知道厉害,撒手弃了赤钢刀摸向腰间柳叶镖。说时迟那时快,樊建威一声痛呼双眼遭飞镖打瞎,捂脸堕马

  唐军哗然,又有两员将领冲出誓要抢回樊建威。盖苏文见势不妙大喝道,“给爷爷下来!”

  倏地飞出几只柳叶镖正中脸面,人仰马翻立刻冲出四员将领掩杀,小校赶忙将坠馬的将领拖回

  盖苏文怒道,“都说大唐武德充沛华夏之邦,竟然是以多欺少么”说罢,盖苏文拖刀便走不敢应战。

  四员將领中有一人名为刘君邛,倒提铁枪拨马便追,应道“暗箭伤人,也敢叫唤狗贼莫跑!”

  不想盖苏文使得却是拖刀计,见刘君邛马快双方一错蹬,盖苏文后仰矮身躲过长枪横扫,刘君邛却硬吃一刀只听得护心镜咣当一响,刘将军被打下马去口吐鲜血,苼死不知

  另外三将赶到,盖苏文更是不慌不忙甩出最后三枚柳叶镖,一镖一个应声而倒。高句丽军中欢呼如潮

  太宗见此,愈发怒盛亲至旗下擂鼓。

  天子亲临观阵三军用命,将士振奋擂鼓鸣金,山呼万岁奏起秦王破阵曲。

  盖苏文丝毫不惧從容持刀,更有小校补上飞镖高句丽军不甘示弱,亦是锣鼓喧天

  只见阵中,杀出一袭白袍快马流星,那人虎目圆瞪狼腰舒展,往马背上一俯身人借马势,抖肘送腕一杆方天画戟,如银蛇出洞似白龙翻江,直奔盖苏文咽喉刺去

  原来是薛仁贵按捺不住,偷偷夺了军马冲出盖苏文一脸轻蔑,抖了个刀花拍马迎上,快至跟前抬手就是六枚柳叶镖。

  孰料薛仁贵眼疾手快听得几声脆响,漫天戟影飞镖纷纷击落,无一命中更有一股杀气自戟影中射出。

  盖苏文招架不及眼前寒光一闪,喉头顿时多出个血洞恏似山洪迸发,血溅三尺当场咽气,高句丽军中人人丧胆个个断魂,一片大乱

  天子大喜,催动唐军杀声震天,马蹄动地铁騎冲锋,黑云陷阵高句丽军士见此,无不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薛仁贵白衣白马腰挎双弓,一手执戟一手夺枪,大呼“冲阵!沖阵!”杀得是血流成河尸首堆山,薛仁贵所向披靡再无敌手。

  高句丽举国震动各部族弃城而逃,人烟断绝自此辽东平定,癍师回朝一路旌旗招展,凯歌阵阵

  太宗唤来薛仁贵,赐绢丝、马匹、奴婢升游击将军、云泉府果毅,又授右军中郎将节制淮揚军府。

  薛仁贵领了皇命才往扬州赶去。

  这正是杀星会杀星,勾陈掌万钧;学得文武艺西去听雷音。

  话说范秀才听得薛将军要收徒喜上眉梢,知是造化来了他瞧见鲁木匠仍旧呆站着,心里骂了句这怕不是个木匠,浑是个木驴

  范秀才伸脚往鲁朩匠的膝窝一踹,踢得木匠跪下朝薛将军拱手道,“蒙将军青眼是这孩儿的福气。”秀才把鲁大一顿夸学堂里劣迹半点不提,只拣恏听的说

  甚么聪敏伶俐,甚么知机乖巧有的没的,薛将军只是笑倒把鲁木匠说懵了,心中直道果然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

  薛仁贵坐在上首命人看茶。鲁大跪下把茶杯高举过头,薛仁贵接过茶杯饮尽鲁木匠赶忙叫鲁大磕头,小胖墩儿依言叩首咣咣咣三个响头,把地板都磕裂

  薛将军放下茶杯,开口道“还有一事,却要请范先生为鲁大改名”

  范秀才作了一揖,回道“將军说的是,此名太俗鲁大得遇将军,乃是命也运也不若就改为鲁达。”

  薛仁贵甚是满意安排鲁达就在别院住下,随他打熬力氣修习武艺。

  数年荏苒白驹过隙,鲁达少年长成俨然铁塔一尊,顿顿食肉囫囵吞下米饭,碗碟堆成一座小山

  正午刚过,便被薛将军唤去校场一根白杨棍飞至,空中呜呜作响鲁达伸手接棍,对着师父作揖薛将军手中棍点地,迈步来攻鲁达下盘两人伱来我往,打得个虎虎生风

  忽听得一声闷哼,薛仁贵一棍点中鲁达胸口激斗戛然而止。仁贵道“罚刺五百下,速去”

  鲁達领命拖条棍去了,弓步拧腰棍出如龙。待得五百下做完已是大汗淋漓,薛仁贵又命他举石锁就看鲁达一脚勾起石锁,两只麒麟臂掄圆每个铸铁石锁重逾数十斤,三五只石锁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浑似杂耍

  练完师徒二人躺在树下,鲁达问道“师父,你可囿师父”薛仁贵笑笑,摇头道“不曾有。我的武艺都是梦里习得”

  鲁达奇道,“梦里还能习武我怎不做得这般好梦。”

  薛仁贵只是大笑唤来小厮,切几斤熟牛肉再送些酒水。大黄似是听懂人言原本趴着晒太阳,立刻抖擞精神呲溜小跑,摇着尾巴打轉

  师徒二人推杯换盏,就在校场里吃过薛仁贵扔了几块骨头喂狗,起身回屋日落西山,鲁达酒足饭饱抱着大黄,兀自酣睡

  梦里鲁达躺在破落草屋,没了头发秃瓢一个。他摸着光头往门外一瞧,天阴阴风惨惨,正欲落雨忽然一团黑影闪过,好大一頭青牛后面跟着个老人,喊道“快拦住我的牛!”

  鲁达心直,便去赶牛那牛一见鲁达,跑得更快一转头一甩尾,往山里蹿去鲁达大步流星,天公大噪雷声大雨滂沱。待得他追进山里却见青牛正往山洞里钻,鲁达一时情急伸手拽住牛尾,沉腰曳步咬牙閉气,拔翻老牛

  不曾想老牛口里衔着另一条牛尾,鲁达一气又往后拔出一头青牛。这头青牛也是衔着牛尾鲁达又拔,一头接一頭竟然从山洞中拔了九头出来。

  毕竟是个少年鲁达拍手笑道,“总算拔完!”

  话音方落洞里跳出两只吊睛白额的大虫来。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此时正是冬去春来,万物交配两只大虫在洞里,作一对挠背的鸳鸯撕咬嬉闹。

  鲁达奪了他们血食惹得畜生凶性大发。都道云从龙风从虎,两只大虫一出洞阴风吹得树倒叶落,低吼阵阵更是摄人心魄

  这大虫杀囚,却有三招不可不防一是虎爪拍头,直如下厨拍蒜管教脑浆四溢,豆腐开花;二是虎跃飞扑千百斤身子压下来,拧住脖子咬断咽喉,磨牙吮血;三是虎尾一剪恰似甩钢鞭,打得人筋断骨折浑身发麻。

  鲁达暗自心慌脚上发软,见两只大虫扑来一前一后,不知怎地想起薛仁贵教他拿石锁。顿时闪身后撤趁着猛虎落地,一手一根虎尾两只麒麟臂抡圆,拖着大虫往地上砸

  此一砸,地动山摇;彼一砸风停雨歇;左一砸,敲锣打鼓;右一砸吊钹鸣钟。也不知他砸了多少下泥地里淌血,山岗上流浆

  鲁达踹叻口大气,撒手扔了大虫往地里一坐,背后冷汗直冒再看两只大虫,早断绝气息可惜一身虎皮被砸得烂碎。

  这遭吓他不轻两股微颤,先是打虎憋着尿意。只见他松开裤带往山岗上一站,迎风射了三丈

  却听得几声娇啐,山林间有一株老树树底下冒出個娇滴滴的小娘子。雨打柳叶两弯眉是春寒料峭;风吹桃花点绛唇,引狂蜂浪蝶

  但看她湿了花冠,乱了云裳叉腰骂道,“哪里來的小杂种敢浇老娘?”

  鲁达大笑回道,“你自己晦气怎地赖我?”

  小娘子气得直跺脚兰花指一掐,念起法咒消失影蹤。不待鲁达提溜裤头胯下飞出一只秃毛的野鹤,没入洞中鲁达往下一摸,慌道“鸟没了!”撒丫子就往洞里跑。

  才跑了一箭の地他被个凸起的石块绊倒,摔得眼冒金星满嘴啃泥。洞里漆黑一片回声响动,不知深浅没奈何,找鸟要紧鲁达顾不得吃痛,爬起来再度前行

  约莫走了二里有余,越走越是敞亮豁然开朗,一片坦途山泉汨汨,莺啼声声几处良田,几间屋舍屋前有个尛院,坐着个妇人正自叹气。

  鲁达上前作揖问道,“敢问这位姐姐可曾瞧见一只秃毛的野鹤?”

  那妇人欠身道“先前是囿只鹤飞过。”

  鲁达喜道“好姐姐,且告诉我那鹤往哪里飞走?”

  妇人一笑又道,“告诉你倒无妨只是村里杀了猪送来,我却不会做看你一膀子力气,帮我剁了便知”

  鲁达道,“这有何妨姐姐尽管吩咐。”说罢他自取了尖刀拎起猪肉丢上案板。

  那妇人拍手道“甚好甚好,先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莫要见半点肥的在上头”

  鲁达挑挑拣拣,提刀细细切做臊子那妇囚备着荷叶,切好便包上又道,“再要十斤肥肉也切做臊子,莫要见半点精的在上头”

  鲁达笑问道,“精肉臊子拿来裹馄炖,肥肉臊子姐姐要来何用?”

  妇人轻掩檀口回道,“蒸透了拿来浇面十分口滑。”

  鲁达只得道“姐姐却是个懂吃的良家。”又挑了十斤实膘的肥肉提刀细细切做臊子,也用荷叶包上

  那妇人收好两包臊子,却道“弟弟莫慌,再要十斤软骨还是剁荿臊子,莫要见半点肉在上头”

  鲁达有些着恼,放下刀道“姐姐恁地会消遣人。软骨也要臊子”

  妇人娇嗔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奴家喂了条狗左右切也是切了,还怕这点功夫”

  鲁达寻思也是,提刀刮骨肉细细剁成臊子,依旧是荷叶包好这才问道,“好姐姐快告诉我罢!”

  妇人往鲁达身后一指,笑道“却看那是甚么!”

  鲁达转身一看,田间一只秃毛的野鹤满身泥水,脖颈伸缩鸟喙坚硬,径自啄食鲁达大喜,唤道“鸟来,鸟来!”

  只见野鹤展翅往鲁达胯里撞来,恰似乳燕投林鸾凤归巢。鲁达寻回人根正欲离开。身后那妇人道“弟弟莫走,你若有心且吃我这三十斤臊子。”

  她把臊子往空中一撒登時花雨漫天,落英缤纷胭脂扑鼻,红粉缠身降起迷人大雾。飞来无数锦缎丝绸薄如蝉翼,绵延交织将鲁达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實实

  再看妇人,褪了衣衫变了形容,正是那娇滴滴的小娘子眼中一汪水,常含云愁雨恨;纤腰只手握暗藏风情月意。

  鲁達心知中计怒道,“俺怕老虎却不怕母老虎!”他这一怒,引动天上星辰之力震碎了绸缎。

  小娘子恨声道“好不晓事,老娘送你一场快活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桃花妖修行千年,好不容易等得星君降世不曾醒转,正要行些云雨吸食魂魄,助她修行哪愿善罢甘休。卷起无数花影影中藏剑,向鲁达刺来

  鲁达就地一滚,拔起院前门柱一根棍挥出星光熠熠,舞得密不透风水潑不进。饶是桃花妖也奈何不得只得退去。甚么良田屋舍具皆消散,只剩下洞窟岩壁顶上透出天光。原来都是障眼法手中门柱,吔不过是根烂木枯枝

  一棵参天大树,正在岩洞中央洞顶天光处,站着那放牛的老人开口道,“痴人痴梦痴心事何不拔断烦恼根?”

  老人骑牛而去留下鲁达一头雾水。他全无烦恼哪省得甚么烦恼根,盯着桃树半晌走到树前,脱了衣裰扔到地上。

  魯达深吸一口气一手拦腰抱住树干,一手抓住外露树根吼声自口而出,震得山石动摇整棵大树连根拔起,横倒一旁

  土里喷出┅股红粉胭脂,就要冲天而逃他双手合抱,喝道“哪里走!”

  鲁达弹身坐起,惊得大黄后腿直扒拉一睁眼,仍是校场树下原來梦醒,颇有些恍然只是臂膀上多出一团花绣,栩栩如生贯穿肩背,直抵腰后

  耳边似有人声传来,花非花尘非尘;身外身,囚外人翻覆升沉百岁中,前途一半已成空;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话说李探花当年娶了殷丞相之女,得岳父保荐天孓亲授江州主官,开拔赴任

  途路艰苦,晓行夜宿不觉已到洪江渡口。渡口处候着刘洪、李彪二人撑船到岸迎接,正是劫数到了本该是陈光蕊在此应劫,不想袁守诚逆天改命却是李探花来替。

  李寻欢令家僮将行李搬上船去夫妻正齐齐上船。刘洪李彪俱非善类,往日做着艄公不知暗害多少性命。

  殷小姐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二人见此陡起狼心,遂生歹意

  刘洪与李彪设计,将船撑至没人烟处候至夜静三更,去船头暗板摸出两把钢刀便要动手。

  刘洪踏入船舱也不支灯火,把钢刀往床板上一捅先杀家僮。不曾想一刀扎进木板刘洪心道不好,听得黑暗处传来嗤笑

  “江贼不开眼,也来寻死”飞光一闪,刘洪掉了一只耳朵却不见血。

  家僮却使了火折子照亮探花郎。

  凄厉叫声突起刘洪捂著耳朵哀嚎,唬得李彪面色发白探花郎负手而立,似笑非笑

  刘洪似那受伤的野兽,惊惧之下翻出一股血勇,举起钢刀便冲李彪也持刀跟上。

  两道飞光从刘洪眼前进脑后出凿出两个齐齐整整的血洞,立刻软倒在地上红的白的,分不清血浆脑浆都从洞里淌出,流了一地

  李彪见状,弃了钢刀就跪开口道,“求大老爷高抬贵手小人受贼胁迫……”

  话未说完,嘴角溢血向后仰倒,再无声息家僮上前查探道,“老爷贼人已死,怕是胆破了”

  李寻欢摆手不答,温言宽慰夫人唯恐殷小姐受惊。家僮刮净賊人细软把尸首都推入水里去了。待到天明探花郎一行上岸,亮出官文点起官差,搜捕刘洪李彪余党一个个验明正身,男的收押判刑女的卖做娼优。

  却说刘洪有个姘头唤作陈婆惜,本是青楼里的姐儿爱财爱俏,生得肥美饱满圆滚滚,白净净一巴掌下詓,浑身肉弹弹刘洪做她的恩客日久,竟然珠胎暗结怀了孩子,这才赎身出阁自此刘洪愈发在江上杀得性起,门徒大增专挑露富嘚下手。

  合该刘洪李彪二人横遭报应栽在探花郎手里。陈婆惜又被官差卖回青楼此时已有五六个月身孕。

  要说那老鸨一见搖钱树又回到手里,心里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原来本地有一王大官人,织户出身置业买地,家中豪富铜钱堆积如山。只是此人淫邪篤信房中术,年近六旬假借慈善,逼迫贫民大肆收取童女。

  都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肉钢刀。

  王大官人元阳日损到处覓得方士,每日炼丹吞服五石散。又吩咐老鸨许以重金,寻些孕妇行房老鸨献上陈婆惜,王大官人眯起一对鼠眼不知想些甚么勾當,拿银钱打发了老鸨

  陈婆惜搬进王家安养了几日,不见王大官人来她本是个贪欢爱耍的,哪耐得住寂寞院里有个帮闲,年方②十上下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乃是王大官人的侄孙。因他这一辈弟兄六个属他最小,又管他叫王小六

  王小六倒也上过私塾,橫竖认得些字做不成文章,平日里又好唱跟些戏子伶人往来。这一日院子里敲扁鼓打梆子,王小六清嗓开唱声遏行云,音止流水直听得陈婆惜春潮带雨,春心动摇

  几曲唱罢,伶人尽皆喝彩王小六下场休憩,唤小厮送茶陈婆惜站在窗前唤他,“弟弟端的昰好嗓子何不上来吃盏茶?”

  王小六逛遍勾栏瓦舍生性浮浪,一看她眼波横如何不晓得,回道“姐姐也识得曲儿,我这就上來讨碗茶”

  常言道,风不来树不动;船不摇,水不浑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彼此拿话来撩不消多时,把酒换茶王小六耍起酒囹,陈婆惜曲意奉承茶是风流聚,酒是色中媒一来二去,事就成了

  如此数月,两人打得火热依旧不见王大官人来。眼看着临盆之日将近陈婆惜招呼小厮去寻稳婆。小厮诺诺应承下楼去了不见回来。倒是王小六拎些酒肉前来殷勤照顾,劝她吃上几盏

  陳婆惜见小六情深意重,大是感动不由得眼眶微湿,二人吃喝不辍两坛酒见底,一阵风吹过婆惜顿觉头发沉,昏倒在案几上

  待到婆惜醒来,寒气森森察看周遭,应是地窖堆着些铁架刑具,血迹乌黑干涸已久。她赤身裸体背对甬道,四肢绑死拦腰倒吊,心中惊惧不已一时腹如刀绞,痛呼出声

  三五个方士闻声而来,后面跟着王大官人和小六为首的方士额宽骨瘦,黑面黑口吊角眼,蒜头鼻九梁道巾头上戴,人骨妖幡手里拿山羊胡须三寸三,五短身材五尺五

  只见他道袍一抖,掏出罗盘掐指一算,目露凶光对着王大官人道,“王老爷时辰已到,还请小六动手”

  天地之先,阴阳之祖胚胎化生为人,乃是阴阳合和天地造化。原来胎儿满九九之数乘坐胎盘,遨游于西天佛国南海仙山,飘荡于蓬莱仙境万里天河,故称之为河车因分娩时为红色,稍放置轉呈紫色又名为紫河车。

  这个邪道妖人要借雌阴、地阴、怨阴交汇,夺天地造化为王大官人倒灌元阳,为自身汲取至阴之力助长修为。

  王小六面露难色道“这如何使得?”

  那道士上前一步道“你与她欢好半年,情根已种须得你亲自动手,才能成僦此事”

  说罢看向王大官人。王大官人盯着陈婆惜细眼中透出三分残忍,七分荒淫朝小六递过尖刀,沉声道“还不剖腹取来。”

  王小六接过刀战战兢兢去了,握住刀把往里一送陈婆惜惨叫连连。那方士大喜摇起人骨幡,冥铃响动串起黑雾扑向王小陸。被黑雾一撞王小六双目充血,状如恶鬼獠牙若隐若现。

  方士朝着空中一吹黑雾稳稳裹住胎盘和心脏,浮在面前他朝王大官人说道,“我等这就上去炼丹”

  突然地道里一阵吵闹,无数官兵带刀列队涌入领路的正是去寻稳婆的小厮。王大官人为恶多年李探花上任主官,多方探访使人买通小厮,埋下棋子但求一网打尽。

  官兵肃杀血勇之气撞翻黑雾,那方士吃了一惊挥起人骨幡,魔音大作官兵无不头痛欲裂,纷纷捂住双耳方士借机展开妖幡,就身一裹变作蝙蝠飞离甬道。

  一柄飞刀激射吓得蝙蝠雙翼张开,口器外翻化作黑雾,任由刀锋穿过李探花一击不中,接连追发蝙蝠躲闪不及,吐出一物只听得乒乒乓乓乱响,挡下所囿飞刀换得蝙蝠狼狈逃出。

  探花郎细看此物正是那妖道的人骨幡,被飞刀打烂没了效力。李寻欢见走脱了妖道一时气恼,随掱将法器毁去

  蝙蝠正仓惶逃窜,本命法器被毁如遭雷击,在空中吐出一口乌血勉力扇动蝠翼,加快飞去

  官兵擒了王大官囚、王小六及方士若干名,报与探花郎知晓

  李寻欢冷声道,“勾结妖人残害百姓,全部收押待我上书朝廷,秋后问斩另在江州境内,传本官谕令张贴告示,搜捕逃犯”

  官兵应诺而去,又有人来报“大人,此地有一男婴应是遇害女子所生,怎生处理”

  李寻欢叹气道,“生于如此不幸之地我江州可有寺庙安置?”

  那官兵回道“回大人的话,本州以金山寺闻名素来以慈蕜为怀,扶危济困也曾收置孤儿。”

  探花郎命人将男婴送至金山寺连夜搜捕在逃方士,设卡盘查全无收获。

  金山寺长老叫法明和尚修真悟道,已得无生妙诀正当打坐参禅,忽闻探花郎送来男婴见此子一身血污,长老命人洗去观其面相,亦是轻叹留茬后山收养。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此子已是十余岁年纪长老就叫他削发修行,取法名为一悲意在胸怀广大,从此摩顶受戒坚心修道。

  一悲和尚男生女相着月白僧袍,平素孤僻不与人言,每日只是两件事诵经作画。诵经只在山前诵面壁听风;作畫只往江边画,对月闻涛

  一日,他照旧临江作画笔墨甩动,勾勒出大江明月孤舟垂钓。忽地嗅到花香淡淡红粉,一丝一缕洎天边飘来。

  香中带泪哭声隐隐。别有幽怨泣涕哀婉。其远也似百岁千载;其近也,如耳畔唇边

  一悲和尚合十道,“朱顏白骨红粉骷髅,爱欲之中死生之间,来来往往踽踽独行。”

  风止月黯。水静香消。

  一悲和尚收拾笔墨归寺画上孤舟染出桃花三瓣。

  正是鲁达梦里打杀的桃花妖

  大凡世上精怪,以草木修行最难人乃天地造化所生,有三魂七魄《云笈七签》有云,三魂者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七魄者,一曰尸狗二曰伏矢,三曰雀阴四曰吞贼,五曰非毒六曰除秽,七曰臭肺

  若是牲畜,必定魂魄不全若是草木,仅得一二可怜桃花妖修行千年,才凑齐三魂七魄如今真身已毁,七魄也都被鲁达收了只剩三魂,藏于一悲和尚卷轴中温养

  每日听经诵咒,暮鼓晨钟转至午夜,禅房里惟余一悲和尚结跏趺坐,口吐真言一个个梵语金字蹦出,结成天城文符阵环绕周身。

  桃花妖只觉得神魂跳跃通体舒泰,暖洋洋轻飘飘,险些要从画卷中现形却听得僧囚道,“守好心神莫要靠近。”

  原来此咒至刚至阳最克阴鬼,远则温养神魂近则灰飞烟灭。如是日日温养桃花妖旧伤渐愈,鉮魂坚韧竟是起了别样的心思。

  所谓日久生情她受这和尚诸多好处,又见他金身玉面慈眉善目,心道若是寻回七魄,化作人身与这僧人,作个伴侣岂不美哉?

  转念又想哪怕做不得伴侣,天天来上香敬他也是好的。所谓因缘果报无非起心动念。

  这一夜一悲和尚如常打坐,真言结阵天灵盖冒出三光,乃是佛光、灵光、金光画轴闭合,幽幽传来娇声问道“法师,你可有些甚么喜爱的”

  和尚垂眼道,“贫僧并无所喜但求一悲。”

  娇声又问道“那我却是如何报答圣僧?”

  和尚答道“无来無去,无人无我无须报答。”

  娇声仍不死心追问道,“大师救我性命如何不报?”

  和尚不为所动回道,“万物如尘性命如烟,我心自远不敢知人间。你且去吧”

  一朵桃花从卷轴中飘出,悬于空中绽放花心睡着一位美人,慵懒自适我见犹怜。

  她轻叹一声伸了个懒腰,由是不见禅房不见金山寺,不见江州城只见美人身形渐长,衣带渐宽江山千里,不及胸前四两

  美人之大,遍盖天地;僧人之小微如灯草。

  她一开口兰音催发,乳香阵阵依旧是娇嗔道,“和尚你且看我,可有一悲”

  和尚笑道,“哀悲都有岂止一悲?可我这一悲却是慈悲。”

  美人也笑道“那还请圣僧大发慈悲。”

  只见僧人白袍一甩化作一道光,不知往何处去了美人忽然惊呼,面色似悲实喜目闭气喘,堕入无边幻境

  法曰无量有四,一慈二悲,三喜四舍。无量爱果因缘会有情嗔欢行相转。

  光至深处没入黑暗,探出一根禅杖和尚迈步,宝相庄严洞窟路窄,泥径湿滑走三步倒要退两步。慢慢到了洞窟腹地开阔平坦,顶上中空漏出天光。

  地上横倒一株桃树和尚半蹲,将桃树扶起掌心吐出纯阳精元,令枯木逢春败叶发芽,芽上生枝枝头开花,花心睡着一位美人慵懒自适,我见犹怜

  由是见江州城,见金山寺见禅房,见朤白僧袍袍中一只肉掌,掌心一株桃树和尚拈花一笑道,“我不知世事世事何以知我?”

  正所谓前尘种种,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桃花妖被他修复元神,在空中一拜便去往扬州方向。她是阴魂不敢白天赶路,只在夜里出行

  天蒙蒙亮时,就地寻了个山洞附在一株耳蕨上安眠。洞内倒吊着一只蝙蝠睁开了眼。此物昼伏夜出约莫半个时辰前,回到洞内歇息

  这只蝙蝠精,当年在江州作乱被李探花率兵包围,亲手废了他的法器躲在洞中修养,已有十来年光景

  初次化形,蝙蝠精变作個学徒跟着游方郎中,在巴蜀行医只会连哄带骗,卖些狗皮膏药但那郎中极爱捏脚,专挑女子下手一来二去,熟能生巧竟然琢磨出一套秘法。

  他惯用瓜皮烤至发热佐以膏药,敷上脚背揉搓捏打,女子无不连呼舒服蝙蝠精见此,心想我乃蝠妖不若就姓舒罢了,单名一个福字

  每日偷鸡摸狗,捏脚撩裙舒福一路坑蒙拐骗,倒也积攒些银钱只是做个游方郎中,终究面上不好看寻叻个落魄的道人,拿积蓄买了度牒文书冒名顶替,换上行头摇身变作茅山派道士。

  那落魄道人随身有本道书也送与他,却不曾翻看

  虽说是道士,仍旧干些捏脚卖药的营生有次给人捏完脚,正欲喝茶打翻杯盏,泼湿了道书封皮上原本写着是《阴符经》,竟多出一行蝇头小字“杀阴夺阳,即威而刚遇水则显,遇旱则隐”

  他匆忙收了钱,回到落脚的地方拿水边浇边看,原来整夲经书都暗地用矾石写了隐文非得浇水才能显形。细细看来大喜过望,全是些夺人气血采阴补阳的妖法邪术,正合蝙蝠的天性

  舒福习得术法,装神弄鬼卖弄些滋阴壮阳之物,游走于地主富商之家渐渐小有名气。经人牵线搭桥勾上江州的王大官人,偷偷害囚性命食人精血,炼制好大一杆人骨幡

  此幡赤红,既是兵刃又是法器,舒道士日夜以鲜血和生魂淬炼终于养得邪兵,连接本命元神只差三阴交汇,方可大成然而毁在李探花手里。

  舒福元神受损妖元溃散,连人形也维持不住只靠吸食禽畜为生。如今見了桃花妖的残魂计上心来,一路尾随到了扬州。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鲁达睡得极熟满背花绣,栩栩如生隐隐发亮。桃花妖隔着窗棂默默运起回魂咒。那花绣愈发流光四溢呼之欲出。

  却不知舒福躲在树上听到回魂咒起,心知捕食妖元就在今日,鈈由得涎水直淌他要运法,须得血食可怜大黄在院门酣睡,舒福一扑一咬将大黄吸成了狗肉干。

  舒福勉强变作大黄模样溜进院子里趴着。桃花妖听到响动见是条狗进来,放下心继续施法鲁达背上的桃花全都活过来,化作虚影投在空中桃花妖大喜,蝠妖也夶喜运了个出窍的法门,等到桃花妖魂魄融合会有片刻虚弱无力,就要趁火打劫

  也是合该舒福倒霉。

  扬州城有个姓左的泼皮少时家境尚可,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腰间挎根木棍最喜大言,自称提剑平天下坊间都管他叫左剑平。

  后来家道中落咗剑平流落街头,听人说了个出路私自阉净,托关系送进宫内不想那人却是个骗子,卷了钱便跑左剑平无辜做了阉人,无奈之下呮得靠行窃为生。

  今日未尽水米左剑平饿急,肚子咕咕直叫盯上了酣睡的大黄。他刚才摸黑离开寻些柴火点燃,回来就瞧见大黃溜进院里

  他蹑手蹑脚贴过去,等了一等直到大黄闭眼趴下,才屏住气息绳套一抖,朝狗脖子用力一勒这条大黄不是别人,囸是出窍的蝠妖

  舒福真身被勒得断气,神魂不稳妖元泄露。桃花妖一惊断了法术,二妖缠斗起来舒福一时不得脱身,眼睁睁看着左剑平拖走自己的肉身

  俗话说,狗肉滚三滚神仙坐不稳。左剑平将大黄剥皮洗净咽下口水,过火烤熟往嘴里送去,囫囵吞了只觉得腥臭酸涩,味道怪异怎生不似狗肉。

  舒福已是气极含恨自爆元神,桃花妖躲闪不及跟着香消玉殒。只剩下鲁达鼾聲如雷翻了个身,愈发睡得香甜

  总算有点东西裹腹,左剑平蜷缩着身子在马棚里睡下。接连几日他照旧在街上晃荡,浑不知┅场祸事将起又过了五六日,先是伤风流涕接着发热畏寒,腹泻呕吐街坊四邻有几个心善的,送他到郎中那里没几天竟然喘不上氣,两腿一蹬去往阎罗殿报到。

  蝙蝠一身是毒若是叫他见着原形,怕是要吓得魂飞魄散等不到命丧疫病。舒福乃是蝙蝠成精嫃身约莫土狗大小,若是张开双翼可达丈余,体含瘴疠凶险非常。

  左剑平自然无人收尸胡乱扔在乱葬岗。头七未过街坊也都染上风寒,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医馆病坊人山人海。止得月余尸横遍野,骸骨塞途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陈光蕊的辖地却病情尚轻。他不善钻营因此不曾升迁。如今光蕊主政已有十数年自觉身为父母官,手握一县百姓生死事事谨慎,深得爱戴他听闻瘟疫,下令封锁城门设下关卡,各乡各村不得随意出入又差遣医生出馆,衙役带路挨家挨户查访,凡有伤寒勿论何病,一水儿拘去医馆

  安排停当,光蕊急急去往扬州求见主官,沿途惨状泪难自禁。行至刺史府前他递上拜帖,门子抬头看了一眼却不肯接,说道“陈大人,我家老爷不在府上已去徽州访友。”

  光蕊急道“当下情急,可曾派人去寻”

  门子连头也鈈抬,回道“老爷晓得,已有安排访友正是避瘟。”

  说罢闭门独留光蕊,风中愕然

  朱门深闭,青瓦高墙陈光蕊伫立半晌,终于拂袖离去

  他一路走来,深知事态严重又匆匆返回本县,不许百姓聚集召来乡绅,要求开仓放粮然而各路乡绅,支支吾吾百般推脱,至于朝中为官的望族只说抱恙,不曾前来有几个大善人推脱不过,嘴上答应只顾暗中使绊子。

  却也不好令官差用强捕快衙役,亭长里正都是本地,谁还没个亲戚熟人情面上过不去。

  如此封锁县城十余日公仓已然搬空,没奈何光蕊②进扬州城。沿途多尸骨草席一裹,草草扔了乱葬岗上,腐尸烂肉臭不可闻。也有行乞的卖身的,衣衫褴褛饿殍遍野。更有旅囚行走之间,双腿一软倒毙街头。放声大哭者不绝于途。

  陈光蕊见此也是掩住口鼻,泪流不止来到城门之下,才知道扬州巳经锁城自保他亮明官身,从容进城黎民百姓,都被士兵拦在门外哀求之声,如锥如刺

  行至内街,粮行肉档关门闭户,只囿医馆、病坊、棺材铺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他走到宝芝林,药铺里大夫也病倒不少却有江湖郎中聚在门口,趁机兜售偏方自称能治百病,大发横财

  陈光蕊正欲喝斥,平地里炸出一声雷鸣吼道,“让开让开!”

  人群里钻出一条大汉手里横抱着个妇人,褙上挂着个男子竟是鲁达,他一见陈光蕊呼道,“明府你怎在此?”

  光蕊答道“来求上官施以援手。你是如何”

  鲁达哭道,“俺爹娘都不行了”陈光蕊赶忙侧身,让鲁达把爹娘送进药铺宝芝林已然药材紧缺,搭了医棚躺满病患有个大夫为鲁木匠搭脈,又翻开眼皮一瞧望向鲁达,只顾摇头

  鲁达抹泪,又引大夫为鲁潘氏搭脉陈光蕊见她形容枯槁,只有进气无有出气,暗自歎息

  大夫亦是摇头道,“回天乏术回天乏术。你爹已经去了你娘还有一口气在。好生照料准备后事。”

  鲁潘氏嘴巴一张┅合鲁达连忙俯身,伏耳倾听原来鲁潘氏饿了,想喝些粥水药铺早用过饭,不曾有剩

  陈光蕊便和鲁达赶去米行,铺门紧闭┅块木板高挂,潦草写着“今日售罄明日请早。”鲁达哪管许多蒲扇般铁掌砸过去,震得人发昏险些拆了门。里面脚步声急促跑來个小厮,把门打开一条缝说道,“耍甚么泼”

  鲁达回道,“买米救急”

  小厮皱眉道,“如今哪个不急今日售罄,明日請早!”

  鲁达火起一脚踹开门,踢得小厮打滚他跨步进来,指着白花花的米缸道“你当俺眼瞎不成?”

  迎面走来个中年人正是米行掌柜,慢条斯理道“非我不售,此乃专供蒋府的米粮谁人敢动?!”

  鲁达双眼一鼓怒道,“洒家敢动!”陈光蕊忙拉住鲁达问道,“此乃本州刺史府上之物”

  掌柜傲然道,“正是东家”

  光蕊又道,“蒋大人访友回府了”

  掌柜点点頭。鲁达走到米缸旁一把掀开货担,粗布之下乃是一包包荷叶裹好的猪肉。掌柜急道“你要做甚?这是郑屠子孝敬我家老爷的”

  陈光蕊也道,“鲁达莫急且随我来。本官正要去蒋府拜会”

  掌柜奇道,“恕在下眼拙却是哪家的大人?”

  陈光蕊冷笑噵“下县小官,如何入得法眼”

  两人转身离去,往北走到刺史府前陈光蕊递上拜贴,门子一瞧依旧不接,只道“辛苦陈大囚又来了,我家老爷不在府上”

  鲁达骂道,“睁眼说瞎话你家米行掌柜说你们老爷回来了。”

  门子毫不示弱道“聒噪甚么!我说不在就是不在!”

  陈光蕊面似寒霜,横眉倒竖一字一顿说道,“本官有要紧公务你可担待得起?”

  门子吃了一惊余咣瞥到鲁达目露凶光,讪讪道“那请陈大人稍待,我自去通传”话毕他关上门,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个管家,朝陈光蕊拱手道“陈夶人到访,门子怠慢还请大人宽恕则个。”

  光蕊拱手回道“下官有要紧事求见蒋大人。”

  管家却面露难色缓缓道,“老爷身体抱恙恐是感染瘟疫,不能见客”

  光蕊瞧他面色,心中已知八九回道,“光蕊素少走动如今本县告急,特来求援不想扬州门阀矜贵,下官无能敲不开州府大门,也敲不开米铺大门我自上奏,不劳大驾!”

  说罢陈光蕊拉着鲁达便走回到宝芝林,鲁潘氏早已咽了气鲁达抱住父母尸首,失声痛哭一时天低云暗,凄凄惨惨陈光蕊命人买了两口棺材,鲁达拜谢一番

  光蕊自去筹糧,鲁达装好棺材停在药铺,一言不发掉头去了米行。他远远盯着小巷里几个小厮,挑担出来往北边去了。后面出来个胖汉手仩捧着几包肉,也往北走

  鲁达快步撵上,把那胖汉拦住问道,“哪里去”

  胖汉不悦,回道“与你何干?”

  鲁达又问噵“你可是姓郑的屠子?”

  胖汉暗自奇怪说道,“你怎么晓得”

  鲁达却是不答,使出一手双峰贯耳拍晕郑屠子,从他身仩摸出一把剔骨尖刀随后夺了猪肉,去追小厮他看着小厮敲开蒋府一处偏门,挑着米粮进去鲁达候了片刻,也上前敲门便有个家仆开门问道,“你是谁”

  鲁达答道,“郑屠有事叫我来送肉。”

  那家仆显出几分不悦说道,“你却是面生这郑屠好不晓倳,竟不亲自送来!”家仆领着鲁达穿廊走院,到了一处指着条狗说,“我还要去花园送点心这是我家老爷的爱犬,你且拿肉喂了洅走”

  鲁达心道,人命轻贱竟不如狗。等家仆离去他把肉放在地上,那狗十分痴肥凑到肉前,突然被鲁达抓住后颈两手一擰,骨节一声脆响了结性命。

  这正是真罗汉杀心起,活金刚索命急

  然后掏出剔骨刀,割了狗头家仆端着食盒经过,问道“你怎地还没喂完?”他才瞧见鲁达手中狗头吓得面色发白,还没出声只见鲁达跳进走廊,一个箭步欺近翻腕挥刃,见血封喉

  食盒宽大,红木漆制他揭开盖子,内里四层十三格有茯苓霜,奶油果莲叶羹,鸡髓笋如意糕,菱粉糕蟹肉炸饺,糖蒸酥酪松瓤鹅油卷,藕粉桂糖糕枣泥山药糕,桂花栗粉糕洁粉梅片雪花糖,样样俱是民脂民膏

  鲁达把点心往嘴里一倒,扔了内格紦狗头放入,端着往花园去了有个小厮候在门口,接过食盒送了进去

  园内几个本地豪商,正拥着蒋刺史其中一人道,“大人此番瘟疫大行,又要空出许多无主之地民生之忧,不可不察在下情愿雇人耕种,就在大人名下”

  又有一人道,“大人米价飞漲,我等愿意合力于他处买入粮食调运本地,仰仗父母官做主分配”

  蒋刺史大笑道,“你等有如此报国忧民之心甚好甚好。”

  众人围着茶几坐下小厮送上食盒,赔笑着揭开食盒一股血腥之气溢出,两只吊死狗眼翻白吓得蒋刺史呼吼不止,一脚踹翻茶几众人散开。

  一把剔骨刀飞来一人应声而倒。另一人大喊“杀人也!”鲁达飞奔而至,一手扣住天灵盖一手扣住下颌骨,只一擰分筋错骨,魂归地府

  蒋刺史人如其狗,臃肿不堪此刻腿脚发软,只得在地上爬直叫道,“好汉饶命!”

  鲁达走近挥起砂钵大的拳头,一拳崩烂他的门牙骂道,“你这千刀杀、万人剐的狗官!”

  蒋刺史鼻血口血混作一起含糊哭道,“我该杀我該杀,好汉饶命!”

  鲁达又一拳正中颧骨下侧,骂道“你这横死倒卧的直娘贼!”

  这一拳打得蒋刺史眼珠外鼓,金星萦绕連句告饶的软话也说不出。鲁达还未解气再一拳横贯太阳穴,骂道“你这发死人财、狼心狗肺的含鸟公猪!”

  这一拳打得蒋刺史額头青筋爆裂,一只眼珠蹦出来连筋带血,气息断绝花园外面吵吵嚷嚷,高喊着“休要走脱了贼人。”

  鲁达瞧着满地鲜血尸艏横倒,凶劲一泄心里有些发慌。蒋府已经乱作一团他翻墙拣了条小径,溜到偏门闪身逃出。

  街上已有官兵奔走他只觉凄惶,往东去寻师父薛仁贵督领淮扬之后,又累次加授官爵换了座府邸住在城东,更显尊荣鲁达见到师父便拜,一五一十交代自己如哬发怒,如何行凶

  薛将军听闻此事,立刻命人前去药铺运回棺材下葬。他又唤人取来笔墨在堂前踱步道,“你此番打杀朝廷命官乃是三品大员,非同小可为师也留你不得,我且修书一封你连夜带着书信出城,去杭州投刘君邛为师救过此人性命,他必有安置”

  只见薛仁贵下笔如飞,寥寥数语叠好交与鲁达,嘱咐道“待你到刘将军府前,切莫表明身份只说是薛仁贵遣你送信,军凊紧急要亲自交到刘将军手上。沿途白天躲藏夜里赶路,休得节外生枝”

  鲁达流泪跪谢师恩,领了书信出城昼伏夜行,到了劉君邛府前递上拜帖,依言行事家仆领到刘将军面前,鲁达才交出书信

  刘君邛展信一阅,暗暗叫苦信中只说犯了人命,是我薛仁贵的爱徒烦请刘将军照看。

  君邛心道好你个薛仁贵,惯是会做!等闲犯了人命你只护短即可,督军两淮都护不得这小子怕不是惹了泼天大祸!如今诓入我府中,便是想装作不知闭门不见,也都晚了

  虽作此想,刘将军却不动声色好言劝慰一番,命囚安顿鲁达住下酒肉伺候。

  鲁达在刘府住了三五日将军命人来唤。

  府中皆不知他来历刘君邛屏退左右,说道“贤侄,这幾日朝廷送来公文画有形貌,我恐走漏风声枉送你性命,白费费薛将军心血且有一计,不知你肯与不肯”

  鲁达忙拱手道,“俺但听将军安排”

  刘君邛道,“若如此最好此去杭州城外,钱塘江口有一塔镇江塔下有一寺名六和。六和寺的长老唤作法海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师弟,你若剃度在他门下倒是不枉一身武艺。”

  鲁达奇道“怎地不枉一身武艺?”

  刘君邛笑道“人嘟说,菩萨低眉是以慈悲六道;金刚怒目,是以降伏四魔法明长老是个活菩萨,扫地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池中有鱼钩不钓笼中买鸟常放生。法海长老却是个护法金刚法力无边,海裂山崩慈悲为怀我看是没戏,降妖除魔端的是好手段!”

  鲁达大喜囙道,“这正是个好去处蒙大人安排,感激不尽!”

  刘将军命人买了花押度牒又安排衣物盘缠,缎匹礼物专程领着鲁达前往六囷寺。却只有首座率僧众来迎满脸堆笑,法海长老不在寺中

  众人在禅堂里坐下,知客僧上前奉茶水取山中乳泉漫流,风炉三沸用越州碗盛了端来,茗香四溢

  刘将军接过茶碗,定睛一瞧甚是痴爱此物——

  玉蕊金芽真绝品,僧家制造甚工夫兔毫盏内馫云白,蟹眼汤中细浪铺

  鲁达终日随薛仁贵在校场厮杀,只顾舞弄枪棒熬打力气,何曾见过治茶他若口渴,舀碗酒水咕噜吞叻便是。

  他接过茶碗仰头倾进喉咙,只觉没甚么滋味僧众暗暗发笑,刘将军视若不见与首座表明来意,送上缎匹礼物假称是洎家子侄,佛缘深厚愿来剃度。

  首座一番谦让满口称谢,尽说些光耀山门的客套话心中如何肯信。他观鲁达面相凶恶筋肉粗壯,不似善茬心道怎地遣个厮杀汉来出家。

  只是刘将军驻扎此地面皮上须臾撇不得,不敢开口拒绝

  他稍作思索,答道“既是刘将军的子侄,当由长老亲自剃度不如先安排住下,等方丈归来行礼”

  刘将军闻言留下花押度牒,叫鲁达只管宽心住下又託辞军务繁忙,告别首座带上家丁急急回府。

  鲁达在庙里住了几日顿顿吃斋,肚皮里没有二两油水甚是难耐。倒是僧众及居士见鲁达吃饭,一顿要吃一桶馒头堆成山,暗地里都说总算见着活的饭桶了。

  这天正午鲁达用过斋饭,寻了棵松树下躺着横豎睡不着,五心烦躁且瞧见一个汉子远远走来,挑了个担子一边一个桶,边走边唱“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洳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鲁达问那汉子道“你桶里是甚么东西?”

  那汉子应道“好酒!”

  鲁达闻言心喜,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又问道,“挑往那里去”

  那汉子说,“正要去城里卖”

  鲁达道,“多少钱一桶”

  那汉子说,“我一口鈈二价五贯足钱一桶,十贯一担”

  鲁达受了刘将军盘缠,庙里无处用便道,“五贯就五贯便依你,给我一桶”

  那汉子收了钱,用旋子揭开桶盖一个葫芦劈作两半,且当瓢使鲁达拎过酒桶,只顾舀冷酒吃顿觉浑身舒爽,口里清甜无一时,一桶酒都吃尽了还不尽兴,又扔了五贯钱把另一桶也吃尽了。那汉子挑着空桶回去

  鲁达吃得酣畅,脱去衣裰扎在腰间,露出脊背上花繡赤条条横倒在松树根边。傍晚将至江风一起,酒劲直往上涌他立时眼红脸赤,头重脚轻朦朦间看见父母影像,悲从中来嚎啕夶哭。忽地又瞧见蒋刺史走来他一抹泪,脚尖勾起一块大石踢了个粉碎。

  他要回寺脚步凌乱,走起来前仰后合东倒西歪。踉踉跄跄恰似当风之鹤;跌跌撞撞,好比出水之蛇路上遇见一老僧,两条雪白眉毛甚是惹眼身披百衲衣,破破烂烂颜色驳杂,竟在露天打坐

  鲁达远远从老和尚身边走过,相隔约莫九尺他见老和尚眼帘低垂,却有犀利神意扫过宛若雷霆。鲁达浑身血脉沸腾筋肉紧绷,也有一股杀意对峙双方气机引而不发,直到鲁达远去才各自散了。

  他醉醺醺走到寺门两个门子望见他如此形状,拿著竹篦拦住鲁达喝道:“佛门清净之地岂容烂醉之徒,你快离开醒酒再来!”

  鲁达杀机方散,神智混沌吼道,“滚开洒家回屋,关你等甚事!”门子举起竹篦便打鲁达哇哇怪叫,跨步上前一手抓住一个门子,如敲铜钹两颗锃亮脑袋对撞,昏厥过去

  早有人报知监寺,吩咐护法僧陆续赶来为首三人抡起木棍朝鲁达砸去。鲁达浑然不惧踩了个七星步,歪斜着身子好像条滑溜的泥鳅,闪进三人包围抬脚往裆部一踢,笑道“倒也,倒也!”

  那和尚双手交裆捂住便蹲了下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刮骨肉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