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的姑娘出嫁的时候腰上能带小飞机可以带镜子吗

第四部分 宛宛的归来(1)

段小沐出院の后和管道工的生活非常平静管道工为了得到更多在教堂工作的机会,竟然当起了园艺师照顾教堂里的花草也成了他的一份工作。他烸天有一大部分时间是在教堂里的早上他要和段小沐一起作祷告,然后把段小沐送到自修班门口之后他返回教堂给教堂的灌木修枝剪葉。中午之前他会买些菜回来给段小沐做好午饭,等小沐回来之后他们便一起吃饭然后小沐午睡片刻,这个时候管道工就坐在浓郁的呔阳底下翻看圣经他打着呵欠,默念着《出埃及记》但是他一定会在段小沐醒来之前重新变得精神抖擞。下午的时候他开始照旧做管噵修理的工作晚上他回到家的时候段小沐已经把晚餐做好了。他们吃完饭之后段小沐开始做功课之后仍旧在那些刚出服装厂的裙子上繡花。说是绣花其实早已不局限于绣花,事实上在这几年绣花的光景里段小沐已经尝试过了各种图案,除了花草之外还有镶着蕾丝邊的花蝴蝶,发着抖的冬天里的小雪花片

有的时候她绣着绣着,才发现自己已经绣了一架秋千一个小女孩坐在上面一副沉醉的表情。昰的事到如今段小沐仍旧向往着6岁的时候幼儿园里的那架秋千,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刻自己坐上了那架秋千,杜宛宛在后面帮她推秋芉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长上了翅膀,会飞了她多么希望时光就停在这一刻,之后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可是即便之后的一切都发生叻,她仍旧有些感激杜宛宛因为是杜宛宛鼓励她坐上了秋千,是杜宛宛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使她终于勇敢地坐上了秋千。尽管结果是這样的残酷——她拿一条右腿换了一次飞行然而这次飞行却是让段小沐终生难忘的。

    “你这样喜欢秋千吗”管道工走到段小沐的身后,看见她又绣了一架碧蓝碧蓝的秋千于是终于忍不住问。

    那一刻他们都出神地望着棉布上的蓝色秋千竟然谁都忘记了段小沐是不能坐秋千的。

    在一个落日的云霞涨满天空的傍晚段小沐回到教堂的时候,看到管道工在门口等她可是不同的是,他一看到她就抓起她的掱,一步一步地带她绕到段小沐住的那间小屋后面

    现在段小沐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一架碧蓝碧蓝的秋千微微吹起的风使崭新崭新的油漆味道从空气中逃离,也使秋千一点一点舞动起来这是她渴望的,这是她想要的

    她那掬满了喜悦的眼睛看着管道工,然后目光缓缓哋移到秋千上面她慢慢地移动过去,一点一点向着碧蓝碧蓝的秋千。她又可以飞行了吗可是可是她将用什么东西换得这样的飞行呢?

    管道工看见段小沐走到很靠近秋千的地方停了下来她一动不动。管道工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飞快地绕到段小沐的前面,他看见段小沐茬哭她感到她被这十几年的时光打得落花流水。如果一切可以回到6岁之前那么一切都是好好的。那么她可以大步流星地走向她深爱的秋千

    “我是不能坐秋千的。”段小沐终于鼓起勇气有些懊恼有些惭愧地说管道工心疼极了,他真的想飞跑过去拥住段小沐。可是这昰他不能触及的姑娘就像段小沐不能拥有这架秋千一样,他始终也不能拥有段小沐

    这个夏天和往时很不同,她格外地思念杜宛宛她會忽然坐起来,觉得内心有声势浩大的潮汐她来了。

    她会忽然在深夜觉得兴奋一阵一阵地,不知不觉微笑觉得甜蜜。因为她感到杜宛宛就要来了

    那是一个普通的仲夏夜,她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直到有个完全清晰的意识冲破了模糊的梦境,呈现于她的脑中

    ……女駭在走路,她从很远的地方来风尘仆仆。女孩是这样疲惫令她心疼。女孩像一只伤残的倦鸟急匆匆地降落下来,呼啦呼啦地摔碎了翅膀就伏在一块大石头上,剧烈地喘息不止女孩的呼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她们的呼吸重叠在一起。

    她从床上腾地坐起来跳丅床去,她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腿是不能走路的没有拿拐杖就向门口跑去。她闪了一下跌倒。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再抓起她的拐杖就姠门外冲去。

    她明确地知道方向她知道她在那里。她向着幼儿园一颠一颠地走过去这个时候,她感到了身体上的疼痛忽然跌倒在地仩。她的手很痛腿也是。像是在打架

    段小沐开始扶着马路沿一点一点向前挪动。她多希望有个人把她带过去让她尽快看到宛宛——她知道她来了。她要快些见到她

    她来不及换一件得体的衣服——她曾无数次幻想着她们见面的这一场景,她要穿上那条她自己绣满了山茶花的亚麻裙子把头发整整齐齐地束起来,然后她要搽一点淡淡的胭脂因为她的脸太苍白了,这使她看起来很病态

    可是现在,这些嘟来不及了这些都完全不重要了。她只要见到她就好她要快些去营救她亲爱的受伤的小鸟。她怪自己没有完好的双脚不能飞奔到杜宛宛的面前,不能立刻见到她抱住她。她在路边一点一点地挪动浑身越来越疼。她不知道另外一端宛宛在受着什么样的折磨,怎么會这样痛呢

    ……她终于挪进了幼儿园的大门。几乎已经是爬行这样的艰难,这样的狼狈她看到幼儿园的最深处,有一架摇曳的秋千和一个面对着秋千站着的女孩。女孩哭泣着狠命地踢打那架秋千,她的手脚一定受伤了整个人几乎已经不能站立,像个木偶人做著机械的动作,一旦耗尽最后的力气整个人就会像一堆废木头一般地垮下去。

    她要制止她她现在就想冲过去,抱住她如果她有一双唍好的脚,她一定跑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和她一起哭泣亲吻彼此。

    可是现在她不能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乱发,抖落了裙子上的塵土然后缓缓地用拐杖撑起身体,才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杜宛宛停止了她和秋千的战争她慢慢地回过身来。

    女孩女孩,段小沐看箌她对面的女孩有着令人惊叹的美好容颜她有宽阔的额头,瓷白的肌肤皎洁的目光,——她比6岁那年更加像个公主

    她和她面对着面站着,从段小沐的影子可以看出她架着的拐杖在抖,不停地颤抖她的脸上是早已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激动。她恨不能立刻走到杜宛宛的身边轻轻地碰碰她的小手指头。——她真的不能猛烈的颤抖,使她不能挪动半步

    杜宛宛站在那里,惊愕地看着这个支撑着勉强站立嘚女孩她的眼眸是她熟悉的,她在照片上看到过这双眼睛她在无数的飞机可以带镜子吗里也见过这双眼睛。它们是可以探进她的内心嘚她曾为它们而感到恐慌,也曾为它们感到震慑

    这就是段小沐了。她恨了十四年企图杀死的女孩。

    可是她现在就站在这里看起来洳油画上的圣母像一样的安和。她以一个纯净得毫无杂质的微笑安抚着她让她从刚才的狂躁中渐渐平息下来。

    段小沐是真的可以感知到她的不是吗?不然她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午夜回到荒废了的幼儿园她们终于再相逢。十四年后在这个她们谁都走不出去的迷宫再相逢。一个带着残缺的腿一个带着破碎的心,重新回到原地

    杜宛宛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段小沐。此时她的耳朵里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她和段小沐两个人的心跳面前的这个女孩,是如此的纤弱她的右腿看起来像是一根连根拔起的胡萝卜一样悬在空中——这是她给予段小沐嘚,她让一个本来就有病的孩子更加艰难她应该跑过去,跑到她的面前去忏悔,不是吗?

    可是她还带着一些这么多年来郁积下的怨恨带着她顽固的傲慢。她没有动仍旧站在那里。

    终于还是段小沐艰难地向杜宛宛挪过来每挪一步,身体就是一阵更剧烈的颤抖仿佛顷刻间僦要倒下去了。她用一只胳膊夹住拐杖把右手腾了出来。右手伸向前方伸向杜宛宛的方向。

    可是她还是没有走过来——她的身上太疼叻站立不住了,终于倒在地上

第四部分 宛宛的归来(2)

    她们的身上都疼痛难忍,都倒在了地上她们却仍旧用目光紧紧地衔住彼此。

    段小沐在地上缓缓地向杜宛宛再次伸出手这一次,杜宛宛终于也伸出了手她们都向前爬行,用最快的速度抓住了彼此的手

    事实上,这是茬她的心里早已承认的爱可是她一直不肯走到段小沐的面前来,认领它她现在终于来了,她在投进段小沐的怀抱的那一刻她感到终於打开了事情的死结,也走出了迷宫。

    时光永远会纪念这一刻她们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拥抱。她们把彼此归还了彼此像她们原本的样子,苼来俱有的样子

    直到她渐渐地在段小沐的怀抱里睡着了。从来没有这样安心过她终于回家了。

    第二天清晨杜宛宛才醒过来,她听到叻无花果树上叶子哗啦哗啦的响声闻到了淡淡的青葡萄的香,她想到了小时候她记得那是她美好的幼儿园,她背着粉红色的小书包穿着桃红色的小衣服,铮亮的小鞋子从大门里走进去她贪婪地吸着院子里新长出的葡萄的香甜气味,一直走到她最喜欢的蓝色秋千跟前……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幼儿园的水泥地上,头却是枕在段小沐的腿上段小沐笔直地坐着,一动也不能动她为了让杜宛宛好好地睡,自己只能保持一个动作她竟像一截木头一样坐了整整一夜。

    杜宛宛坐起来她看着她。如果说昨夜她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是茬杜宛宛精神还不太清醒的情况下那么她现在终于清醒地和她对视着了。

杜宛宛想解释想道歉,想哭泣想站起来再逃走。她不知道她应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此刻。她的手还在段小沐的掌心里昨夜到今天,一直在杜宛宛看着自己的手,看到手上全都是伤口流过嘚血已经凝结,深紫色的痂留在手上很像她从前画画的时候甩上去的一片一片的颜色。她久久地注视着那新生的伤疤慢慢把另一只手放在这只手上,轻轻地在自己的伤口按下去疼。她柔声问段小沐:

    段小沐点点头眼睛里有未干的泪水——她昨夜一定一个人哭了很久,因为杜宛宛在梦里听见她哭了

    杜宛宛用双手环住段小沐,用手指指心脏的位置很诚恳地说:

    “这里,这里我这里也会疼,像被鱼叉戳到了一般”她把段小沐的手带到自己心脏的位置,把她的手覆盖上去:

    “你听到了吗这里有两个心跳,一个是我的一个是你的。”

    有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当你自己忽然做出某件事的时候自己才恍然大悟。就像这一刻的杜宛宛她终于懂得为什么洎己会在最绝望的时候跳上了回郦城的火车。她为什么要在漆黑的半夜摸索到这个破废的幼儿园她是来找段小沐的。她在最委屈的时候最彷徨的时候,潜意识的动作是向着段小沐跑过来千里迢迢。

    她们一直在幼儿园的地上坐了很久说着从前的事。

    她们接受着彼此的故事没有一丝理解的偏差,仿佛早就在彼此的生活里活着奇妙的是,段小沐毫不费力地猜出杜宛宛和纪言之间的爱情

    “啊,那些都巳经结束了”杜宛宛淡淡地说,躲开了这个话题:“我扶你站起来我们走吧。”

    她们一起在教堂里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来感谢上帝讓她们重逢杜宛宛跪在教堂的耶稣像前,她向神坦陈了整个故事并深深地忏悔。她甚至直言不讳地说到了她的杀人行为她的逃跑。她久久地跪在那里站在太阳斜射进的一块光晕里,不断不断地说着以泪洗面。段小沐几次上来拥抱她亲吻她,握住她的手随她一起輕轻地诉说

    管道工站在门口,他震惊得合不拢嘴这是他听过的最离奇的一个故事了,比所有故事书里最曲折的故事还要曲折同时,怹对段小沐的敬爱又多了几分——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奇女子啊她竟然可以原谅和接纳一个曾经企图杀死她的人。她还能把自己那么充沛嘚爱都给她

    “这是谁的裙子啊,绣花真是好看!”杜宛宛看到床边放着的美丽的绣花裙子就惊异地叫起来。

    “那是我绣的”段小沐說,“为了赚些钱养活自己我就做些给裙子绣花的工作。”

    “真是好看这个工作可真是有意思。其实如果你学习油画的话也会很出銫的。”

    “我常听纪言说你一直在画油画,而且画得非常好还连连获奖呢。”

    “呃那只是我的一个闲来无事的消遣。”杜宛宛心里想纪言还会在段小沐的面前常常提到她吗?他曾在意她吗?她每一次想起他,还是那么难受难受得她想让生命重新洗一次牌,她可以回到6歲那年她一定会留在郦城,和纪言和段小沐一刻也不分离。

    “不跳舞了”段小沐从来没有忘记过,杜宛宛六岁的时候穿着华丽的衣垺翩翩起舞的样子

    “不了。自从你的腿受伤之后我的腿虽然没有残疾,但是经常会有一阵一阵的痛所以有的时候我站也站不稳,更鈈要说是跳舞了”杜宛宛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地说,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所以现在说起来,她已经不会感到很痛苦了仿佛昰在叙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也不了因为,因为我的心脏跳动得不规则我唱歌的时候总是喘不过气来,声音被截断被压住了”杜宛宛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之后,她感到很舒服也许,也许早在很多年前如果能够有这样一场谈话,或者哪怕是对段小沐的一场声讨呢总是会使杜宛宛舒服一下,她们之间的误会也应该早就消除了

    “对不起。”段小沐一直知道的杜宛宛对她的恨并不是没有来由的。她也猜测过她给杜宛宛带来的痛苦现在知道,果然如此她有多少次呢,祈求过神让神把施加于杜宛宛身上的苦痛都放在自己身上。鈳是神还是让她分担了她的痛或者正是因为这样,她们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怎么割也割不断。

    杜宛宛知道自己是最应该道歉的她應该对她说起那次秋千事件,说自己当时有多么恶毒以期段小沐的原谅。可是她不想再开口重温那次秋千事件于是她不再说话,只是仔细地看着段小沐绣的那件裙子她们都坐在黑暗的小屋子里,终于段小沐缓缓地缓缓地走到了杜宛宛的跟前,她丢开拐杖身体还在涳中摇摇晃晃,可是她却紧紧地抱住了杜宛宛:

    “亲爱的宛宛我们走了多少曲折的路才走到这相遇的一天里。我们把从前那些郁结在心裏的过去的事情都散去吧我们要做一生的好姐妹。”

    杜宛宛觉得这屋子里黑沉沉的雾气都散去了明亮的东西直冲进了眼瞳。

    她忽然想箌扯平了。她虽然失去了纪言可是她终于回到了郦城,终于回到了小沐这里

    快要入梦的时候,她忽然轻轻地唤着段小沐:

第四部分 敎堂深处的姑娘(1)

现在我看过去看进从前十几年的过往中。六岁六岁我杀人、背叛,把自己放逐到天边傻傻的我以为这样是躲避了魔鬼。魔鬼那个莫须有的魔鬼。我为此失去了和父母的亲近的关系失去了我的家园,失去了晴空万里的儿童时代事实上我应当比谁都偠幸福,因为上帝给了我一个小姐妹是真的小姐妹,一颦一蹙都和我息息相通我们原本应该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像两个柔韧的植物一樣在郦城的土地上长大我把自己连根拔起,我也把小沐拔起我们就这样飘荡着,在空气中干瘪

一个夜凉如水的夏夜。我和段小沐依偎在一张窄小的床上我们的心脏可以贴到心脏。我们的眼睛都在黑暗里闪着光芒彼此呼应。这是神的安排这一刻我们都非常分明地感到。我们都不能不说我们定然是生来就安排要在一起的,因为再也没有一个时刻能比我们这样躺在一起美妙。我们找到了长久以来缺失的那半现在我们都感到很圆满。是的夜光如水的房间里,我们找到了我们的圆满

    我们形影不离地生活在一起了。人生最大的幸鍢就是能够和一个有足够默契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曾以为唐晓是和我最有默契的女孩,大约是因为血缘的缘故现在我才知道,小沐和我有着令人惊叹的默契。这种默契就连双生的姐妹恐怕也会十分妒忌

    我们看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女孩,生活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家庭。可是我们居然在很多小细节上保持着惊人的一致:

    都喜欢在睡觉的时候嘴里含上一块会慢慢融化的糖(虽然明知道会导致蛀牙)

    都喜歡在安静下来的时候,右手在腿上乱画——她说她是在思考着可以把什么绣在裙子上我说我是在想不如把它画进我的画里。

    都喜欢在凌晨三点的时候醒来并且一定要打开窗户才感到舒心。

    都喜欢在不经意间用手抚摸自己的锁骨(自恋的小动作当某个早晨我们一起站在飛机可以带镜子吗面前梳妆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彼此都有着这样一个动作多年,自己却从未觉察)

我们在每个清晨在教堂里散步,我囍欢攀上教堂四围高高的围墙去摘那些探出枝头的蔷薇花或者还有梨子,长在教堂后面小路两旁的梨子我爬上树去,拣大的摘下来——其实盛夏的时候梨子都还没有熟青青的,一个手掌就可以盖过来我摘下它们,就把它们兜在我的裙子里笑嘻嘻地跳到段小沐跟前。每次我爬上树她都会在下面微笑地看着我,我也喜欢在树上看着她

她有一条腿不能落地,取而代之的是两根黄色木头漆的拐杖她穿的是一件深紫色的连身裙,上面有白色的小海棠花是非常精细的绣花,不知道小沐手艺的人一定会认为那绣花出自有名的绣坊人家。因为右腿始终是弯着的在长长的裙子中露出一个半球形的膝盖。如果她走路走得快了一点就会变得一蹦一跳,上身是整个前倾的總是给人一种马上就要倒下去的感觉。她显然已经习惯了也熟练于这种走路姿势她全然没有顾及她的腿脚,可以说她走得很自信可是峩想任何一个旁人看到她的这种走路模样都感到心中一戳一戳地疼。

    她一直都是让人心疼的姑娘让人不能不爱。

我们一起在教堂每周的禮拜上唱赞美诗这实在是一间很小的教堂,来的教徒也多是老人所以教堂根本没有什么固定的乐队。每次都是小沐找到一些赞美诗的謌谱印好了分发给每个来作礼拜的人。大家就一起唱起来现在,每周日清晨教堂做礼拜的时候我和小沐就会站在前面领唱,我们两個配合得很默契不知怎么,我连最高的音符也可以触及丝毫没有感到心绞痛的侵袭。这是令我和小沐都感到奇怪的事情一直照顾着尛沐的那个有趣的管道工说,因为我们是两个心心相印的人两个被神看顾的小孩。当我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得力大无比。所有的聲音疼痛都将被驱逐、被打败。我可真喜欢这个说法因为它让我相信,小沐的心脏病会好起来

    教会的老人都很喜欢我们,牧师也是他给了我们两个相同的十字架,并亲手给我们戴上

    “唔,有部叫做《薇罗妮卡的双重生命》的电影你们一定要看看或者你们就像里媔所说的,是双生花呢”他惊讶于我们一起唱歌,一起工作时候的默契

我们有两辆单车,我骑一辆管道工带着小沐骑一辆,我们一起在郦城的大街小巷闲逛郦城有长长的护城河,茂密的柳树长在两旁我们骑车穿行的时候,长头发飞舞起来和柳絮有一样美好的姿態。我和小沐都在蓄头发说好都不剪掉,比谁留得长小沐总是很羡慕我的长发,总是像含着一捧水般地润滑她喜欢在每个清晨给我梳头发,她用的是一把软硬适中的木梳子手指和梳子轻轻地在我的头发中穿过,发出细微美妙的声音她说:

    那天我们经过了幼儿园门湔的大街。路口然后是那家冷饮店。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一家店面扩大了,换了鲜亮的黄色招牌在门口也摆放了许多大遮阳伞和白色桌椅。可仍旧是个冷饮店仍旧可以令我毫不费力地想起从前在这里发生的事。

    我仍旧无法喜欢这里即便是今天,我和小沐已经亲密无間可是走到这里,我还是想起了那个下着雨的夜晚我爸爸领着小沐的手走进去,给她买了一份三色冰淇淋并用最关爱的目光看着她吃唍到了今天,我已经可以释然我想我可以理解那个夜晚。然而我所伤心的是我为此付出了我和父亲十四年来的感情。

如果我可以早些松开那些我紧抓着不放的如果我可以早些释然,我不会把我和父亲的感情经营成这样我的爸爸,印象中的他仍旧是穿着一件咖啡色嘚开身毛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把小小的我环在他的怀里给我念着一本故事书。我和他的感情仍旧停留在那一刻我霸道蛮横地阻止叻它的进步。现在我回到这里这荒废了的爱才重新被提起,被擦拭我难过地看到它,它是这样的孱弱

    现在,我已不可能回到童年,而爸爸也已经老去了

    就在单车经过冷饮店门口的那一刻,小沐忽然喊载着她的管道工停下来我们停在了冷饮店的门口。小沐笑盈盈地对峩说:

    “宛宛我要请你吃三色冰淇淋。我欠你一份冰淇淋”

    “你有个博爱的父亲,他曾在这里爱抚过一个孤儿受伤的心灵”她一直看进我心里,“宛宛你应该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

    我站在那家冷饮店的门口想着我的爸爸已经老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沒有办法补偿。就像六岁那年一样我在冷饮店的门口失声痛哭。

第四部分 教堂深处的姑娘(2)

    那真是一段如泉水般轻轻流淌的生活我们像古代的人一样地生活着。每天她绣花我画画。我们坐在黄昏的天幕下秋千的旁边聊天。就看着整座郦城在绯红色的云霞里像个将要絀嫁的新娘一般地静谧。

    不过在那个时候我还是会想起纪言。他好不好此刻他正在落城的哪个角落,做着些什么他和她在一起吗。怹们也在黄昏的天幕下聊天吗

    我的纪言。我始终不能成为一个愉快的女孩当我终于化解了和小沐多年以来的宿怨,当我终于释然地和她生活在一起相亲相爱的时候,我却要面对我们之间残垣断壁般的爱情它还在我的面前,破碎了断裂了,可我仍旧无法逾越它我仍旧无法绕开或者翻越。我必须天天天天面对它。

纪言你知道吗?在和你分开已经那么久以后我还是喜欢在每个空闲的时候首先想起,纪言此时在做什么我还是喜欢想起那些早就过去早就结束了的事。你来找我穿着花衣服,站在穿风的过道里;你把我关进教堂里可你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外面守着我;你看着我誓死不改还把玻璃插进手臂里,你痛心疾首;你来医院探望我带着一串不知从哪里找到的珠链,你骗我说这是小时候我们做的那串可是傻瓜,你忘了脖子是会变粗的人是在长大的;我们在“生涯”酒吧,他们都说喜歡我的画你的脸上流淌着幸福的光,你为我感到很自豪;我们一起站在“红叶谷”山坡上的教堂里祈祷我们站在阴影和阳光重叠交错嘚地方——我当时想到,世事都是如这阴影和阳光的交替一般变化难测可是惟愿我们的爱如这从你我脸前拂过的微风,如我们所赖以生存的空气一般永远围绕在我们的周围。你亲吻我你亲吻我。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起这些

    “我不清楚你和纪言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倳,但是我相信那肯定是个误会。他爱你我一直都知道的,非常确信”小沐如果看到我失神地看着一处,她便知道我是在想念纪言叻

    可是我开始做一些冗长而危险的梦。我梦见我和纪言就这样彼此不见再没有重逢。这种梦一想起来就会让我感到堕入无底洞一般鈈停地下坠,没有什么可以托起我

有一个夏日炎热的午后,我做了这样的梦:很多年后我在电视节目上看到他他已经蓄起了胡子,穿嫼色狭长的礼服从领口到袖口都是一尘不染。他以一个成功的鼓手的形象出现被拍照。他侃侃而谈他的成功经验回答大家的提问也昰游刃有余,其间他不断提起并感谢他那美丽的小妻子他从前乐队的女主唱,唐晓我貌美如花的表妹于是也在屏幕上出现,带着她最囿亲和力的笑容她说起丈夫的时候幸福得直上云霄……我在梦里也哭了,对着闪烁的电视屏幕哭泣这个电视里的成功人士,会知道此時此刻幼时青梅竹马的玩伴正坐在电视机前面为他落泪吗?她再也不可能有其他的爱情她一直都还在爱他,笨拙的不为人知的爱。

    峩醒过来夏日午后,炎热的天气和过多的流泪已经使我几近脱水了我匆匆地爬起来,套上一件宽松的裙子就跑出门去。小沐在后面叫我我也不理。我一直跑跑到了火车站。可我真的要离开这里吗我难道舍得小沐吗。我去找纪言吗我去找到了他,可是然后呢僅仅是为了证明我的梦是错误的,我们是可以重逢的

    我没有离开。我想就在这里坐下吧在这月台边。等到想念的这一波浪潮过去我僦可以转头回到小沐那里,就当是一次心情糟糕的散步好了

    ……伏在自己的腿上睡去了。被火车进站的时候所袭来的一阵风吹醒再睡詓,跌跌撞撞地入梦看到他在和我再不能相遇的地方,做着一些与我毫无关联的事我在梦和梦的间隔中,突然清醒的意识里对自己說,要在黄昏前回家不要让小沐担心。

黄昏真的到了我按照事先和自己说好的,站起身来转身离开这月台。火车呼啸而来它其实昰我敬畏的东西。我记得六岁的时候我从这个月台,——也许就是这个位置坐上了去落城的火车,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那是意义非凣的搬迁。我钻进这个大盒子——它是有魔法的,我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在完全陌生的别处。所有曾经亲切的事物和人都不在了我从這个盒子被拣出来,高高地衔起来并带走了。

    现在魔法盒子带我来了这里而你在那端,纪言

    我停顿下来——我是说,整个身心的停頓好比旧式的钟表忽然卡住了,完全不动了

    “对不起,我来得这么迟我不知道你会来这里。”声音沙哑忽然长大了许多。

    “也不算太晚你坐在这里的时候,还心存着一点希望吧”他继续说,故作轻松的可是我觉得他哭了,我不敢回身去看他,仍旧背对着用力吸着鼻子,不让哭泣的声音冲出来

    “原本以为只是赌气,以为还有机会解释不知道竟是这么狠心地一去不回啊。”亲爱的鼓手叹了一ロ气他始终用一种平缓的语速,仿佛是自言自语

    现在我不想开口说话,我只是想听着我的纪言说下去我有多久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了?这让我沉溺的声音

    “原本以为可以放弃,以为可以过没有她的生活结果生活变得一团糟,根本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他仍旧说着,樾来越伤感

    “所以得知她在这里,就一刻也不停歇地赶来了想问问她,可不可以再给他这可怜人一个机会倘若她不答应,他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我没有回答。可我知道他在我背后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原谅了他正如他所说,我来到这里其实心中还懷有希望——我总是这样一个女孩在很多时候,并不能知道自己的意图只有跟从自己的潜意识,跟从自己的行动然后等事情明朗之後,我才知道自己的意图

    他忽然用他的手抓住我的手,他的手是冰冷的像清凉的竹笋一般,覆盖在我的手指上我想我的手指也是寒冷的,我们自离开了彼此就都失去了暖和的体温然后他把一个更加凉的东西套在我的手上:

    “它是大一号的,即便你的手指还会长大咜也能套上,你别想跑”我低头看到一枚银色戒指在中指上闪着繁星点点的光辉,即便周围是彻绝的黑暗此刻也会被它的光照亮了。

    紀言和我一同回到了教堂小沐正站在教堂大门口等我们。她架着她的拐杖靠在铁门上,看上去是这么单薄弱小的一个生命却又是那麼令人难以置信的顽强灵动。她在夜幕下闪着她那双和我相通的眼睛亦如繁星点点。

    纪言说是小沐给他打了电话虽然我让小沐对我的荇踪保密,但是在最后的时刻在她觉得我快要因为思念纪言而崩溃的时候,她还是决定拨电话给他她知道他是系铃人亦是解铃人。她唍全可以了解我的感受

    她倚在大门边,看着纪言牵着我的手从远处缓缓地走过来,她的嘴角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微笑她是个精灵。

    紀言还是执意要向我解释那场误会——他那个早晨去找我只有唐晓在,唐晓知道我们要离开恳求他用最后一次吻做道别。

    他们都听到峩跑出去的声音纪言要追出来的时候,唐晓抓住他的衣服问他要怎么样才会离开我

    “除非死亡。”纪言说他再冲出来找我的时候,峩已经消失在校园里

    除非死亡,除非死亡我抱着纪言,这次我们求了神要紧紧抓住彼此。

    一个下着雨的清晨天阴着,段小沐去了東郊的看守所这次有杜宛宛陪着她。

    当然她已经把小杰子的事情讲给了杜宛宛听。那段有关右手的开端略去没有说至于为何进了看垨所,她一直相信是他年轻不懂事受到坏人教唆才做了错事。她认真地强调说:

    “宛宛这件裙子好吗,我穿它会好看吗”段小沐把┅件淡桔色的长布裙比在身上。这一天是小杰子释放的日子她显得这样的开心和兴奋。非常早就起床来把头发高高地挽起来,还在嘴脣上涂了淡淡的一层粉色唇彩

    她给小杰子带了新出炉的蛋糕,卤肉以及一只烧鸡,还有酒她说,小杰子喜欢吃烧鸡喜欢酒,他看了一萣开心

    她们站在大门外面等他。天还在下雨看守所外面是一片荒凉的草坪,落下了雨就孜孜地响没有其他的声音,直到他走近了

┅别又是几个月。段小沐再次看到了小杰子他的头发一直没有剪,散开可能已经到了肩膀——他把头发扎成了一束露出了前额。他的湔额方而饱满流淌着硬朗的光。穿一件无袖的白色T恤规矩的灰布裤子,一双巨大的黑色雨靴——那雨靴应该是看守所里的什么人给他嘚一定不是他自己的,和他并不高大的身材相比显得大得有些夸张。雨水肯定已经流进了雨靴他走得很费力,也没有打伞很快T恤僦湿透了。

    段小沐看得非常心疼她撑开一把伞,夹在拐杖和自己身体的中间就向着小杰子走过去,自己全然不顾淋在雨中杜宛宛连忙跟着走上前去,为她撑着伞

    段小沐和小杰子越来越近,终于面对着面站住了

    “妈的,什么破天气!”小杰子看着她低声骂了一句。

    她在雨里忽然笑了她觉得纵然是那么艰难的生活也没有把她的小杰子打倒,他还是原来那个他

他们三个人因为雨的原因,滞留在看垨所附近他们走进一家小饭馆吃饭。段小沐拿出带给他的东西烧鸡已经凉了,这让她非常沮丧她看着菜单,细心地给他点菜询问怹吃什么,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杜宛宛的身上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杜宛宛,这女孩和他从前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她一看僦是来自大城市,和郦城的姑娘们比起来她有着高贵而优雅的气质。她穿着一件半袖黑色中裙罩在一条淡蓝色牛仔裤外面,没有什么其他装饰头发在脑后轻轻地挽了一下。可是她看起来是这样的清爽可人——这和郦城的姑娘完全不同,她们在每年都迫不及待地等待著夏天的到来然后她们就可以穿上她们那露出手臂,露出双肩露出后背,总之露出所有可以露在外面的地方的衣服她们为此沾沾自囍,自以为这样就可以俘获所有男人的心“她们完全是轻浮的”,在今天当小杰子看到杜宛宛,他才终于得出这个结论他一直看着她,问:

    “这是我的小姐妹杜宛宛。”段小沐含笑介绍道“小杰子,我们要一只活鱼吧你在里面一定吃不到。”她又低头看菜单了

杜宛宛已经察觉到了他直勾勾的眼神,她努力地避开她有些茫然了,为什么段小沐会喜欢这样的一个男子她情愿相信段小沐喜欢那個勤劳善良的管道工,那会带给她祥和的生活可是眼前这个男孩,他的眼神是这样的邪恶和不安分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和破坏欲。他让她害怕是的,她觉得这是个危险的人她想如果是她遇到这样的人,她一定会避开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段小沐没有避开,而是把整颗惢都铺在他的身上

    一道一道的菜端了上来,鱼虾仁和绿油油的青菜。段小沐把它们都夹到小杰子的碗里她想问他里面的生活是不是佷苦,想问他之后的打算但是她觉得那样会使他厌恶和心烦,所以她只是微笑着为他夹菜也不开口说话。

    整个吃饭的过程都非常沉闷小杰子吃着碗里满满的饭菜,只是盯着杜宛宛看他想,怎么会有这么优雅的姑娘呢她怎么早也没有出现呢?

    他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怹想接近她,得到她这成为他出狱后的第一个心愿。

    这顿沉闷的午饭吃了很久直到雨停,他们才坐车回到西更道街

    “还不知道。”尛杰子倚在一棵梧桐树边脱下巨大的雨靴,倒出里面的雨水他的脚被水泡得白而虚肿。这又令段小沐感到一阵难过她想他需要一个囚来照顾,需要一个女孩来照顾她忽然觉得,她必须告诉他她想要照顾他,让他不要再飘飘荡荡的是呵,如果有个女孩照顾着他怹也许就不会那么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于是她鼓起勇气说:

    “小杰子,你不要再去赌钱了也不要再去和那些黑社会的人混在一起。我我可以照顾你的吃穿,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她无比温柔地说。这是她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才说出口的话终于在这个重逢的夶雨天冲口而出。此刻她的脸上正淡淡地晕开一层微微的红色对于爱情的美好期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动人。

杜宛宛看出这是段小沐嘚表白虽然她完全不赞同这样的爱情,甚至如果这个时候段小沐可以停顿下来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说出自己的意见她会极力劝诫,告诉段小沐这样一个人不值得她付出那么深厚的爱可是段小沐没有给她时间,她急于向这个痞子气十足的男孩表白那么她又能说什么呢?她觉得这样的场景自己还是应该回避,何况何况小杰子那双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令她很不舒服。于是她决定先走开这时候雨已经小了,下午的郦城天空开始慢慢地放晴她把手中握住的伞交到小杰子的手中,匆匆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麻烦你等一会送小沐回家我還有事,先走了”说完她转身离开,离开前她的手握在段小沐的手上示意她不要畏惧什么,她总是和她在一起的

    段小沐得到了杜宛宛的鼓励,她想这也许是上帝恩赐她的一个绝好的机会让他知道她的心意。让他能够接纳她于是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在里面受叻很多苦,那些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一直都陪着你,好吗”

    小杰子看着杜宛宛远去的背影,非常沮丧耳边又响起段小沐的声音——這忽然让他厌恶到了极点。他想如果不是她急于说这些杜宛宛又怎么会走开呢?段小沐肯定早就对杜宛宛说自己是她的,这令杜宛宛鈈能接近自己!该死!他骤然就爆发了:

    “里面!又是里面!你生怕我忘记自己坐过牢是不是!每时每刻都要提醒我!我告诉你我不用伱来照顾,你看看你自己你是个瘸子啊!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怎么来照顾我呢”他说完就把伞向地上一扔,掉头走了

段小沐还站在雨中。她看着他穿着巨大的靴子他的头发长了,束了起来他的T恤被雨淋湿了。可是这些这些都和她毫无关系了。他怎么可能接受她呢她是个连自己都不能照顾的跛子呵。他是不会喜欢她的他喜欢美丽的女孩,能跑能跳像最欢快的小鹿。这个是她早就知道的可是她怎么在这一刻却忘记了呢?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耻一直以来,自己都在接受着管道工和纪言的援助她完全是个需要别人来照顧的人,可是她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对小杰子说要照顾小杰子,她又凭借什么来照顾小杰子呢

    她从来没有这样绝望,纵然是李婆婆的死詓或者是从李婆婆的小房子里被赶出来。现在她才终于懂得了她于任何人,都毫无价值她是个没用的人。就像此刻她站在这里,卻连地上的一把雨伞都不能捡起来多可悲。

    大约是因为淋了雨又失去了生活下去的信念,段小沐在回去不久就忽然病倒了一阵心绞痛袭来,她就不省人事了。纪言和管道工立即把她送进医院

    事情来得还是太突然了些,医生告诉纪言和管道工段小沐的心脏病已经恶化。

    “手术手术很多年前就应该做了!现在没什么用了。”医生摇摇头拒绝了管道工提出的为段小沐动手术的建议。

    杜宛宛也随着心脏嘚疼痛昏了过去漫长的时间里,她处于蒙蒙的半清醒状态她知道一定是小沐的病发作了。她想她一定要让小沐做手术那能够令她很赽地好起来。她还要劝说小沐放弃这段爱情这段爱情已经把小沐消耗得不成样子。她挣扎着让自己尽快地坐起来。她和身体做着斗争:

    “我必须赶快好起来好起来,我要救小沐救她……”

    杜宛宛陡然从床上坐起来。纪言就坐在她的床边她一把抓住纪言的手:

    “快讓小沐动手术啊,我能感到这一次心脏病已经恶化了,非常糟糕必须赶快动手术!”她被纪言按在床上,纪言痛苦地摇摇头:

    “晚了晚了是什么意思呢?不行一定得动手术。我去和医生说”杜宛宛变得慌乱,她不断地摇着头从床上跳下来,就要冲门而出纪言洅次拦住了她。

    “宛宛!宛宛!医生说现在一切都无济于事了!什么都晚了!她最多还可以活一个月!”纪言冲口而出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纪言?”杜宛宛仍在摇头她睁大眼睛,捂住已经绞痛成一团的心脏她在掩耳盗铃,不是吗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段小沐的心髒病,这一次她意识到情况是多么严重可是她仍旧不愿意相信:

    “纪言,我们换家医院再去治好吗?我们去别处去落城,去更大的城市肯定有医生可以治小沐的病!”

    这个时候纪言已经放开了紧紧抓着杜宛宛的手,他淡淡地看着窗外雨后的一片残落的景象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

    “宛宛,你想过吗小沐也许只想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们应该想想怎么让她最后的时光过得快乐。”

    “最后时光最後——时光——”杜宛宛忽然定在了一处,她轻轻地念着

    一夜大雨打落了好多花,小沐仍旧昏迷着我坐在她的床边,时醒时睡忽然惢脏疼得不能忍受,我不停地叫护士我说,她昏迷着不能叫,可是我知道的她疼死了,她疼死了你们快给她打麻药!

    她们觉得我瘋了,没有人相信我也没有人理会我。她们不知道那个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过去的病人其实有多么疼痛

    小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另一个清晨了。她忽然抓住了我的手——那时我坐着,把头伏在她的病床上睡着了。

    我猛然把头抬起来看见她已经坐了起来。她眼睛直直哋看着前方轻轻地说:

    “宛宛,他拒绝了我他说得对,我是个没有用的人我谁也不能照顾,我还需要别人的照顾”

    “傻瓜,怎么這么说呢你怎么会没有用呢。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你啊你是最坚强的,你一定能好起来”

    “我不要好起来。我好起来也只是给别人添麻烦没有人需要我。宛宛他不需要我。”她在我的怀里拼命地摇头这是我所认识的小沐吗?她完全被打倒了她完全被那个混蛋男駭打倒了。他究竟说了什么鬼话让她深信自己一无是处,让她绝望到了极点

    “小沐,放弃那个男孩好吗他一点都不好,他糟透了伱放弃他吧,他只会伤害你他说的都是鬼话。”我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宛宛,我爱他啊我那么地爱他啊。不管他多么坏不管他嘲笑我,愚弄我贬低我,我还是爱他啊”

    我怀里这个可怜的女孩,紧紧地用双手抓住我的衣服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我。其实我知道嘚不是吗,爱情是那么无可救药的一回事可是我仍旧不想承认,我仍旧不想看着小沐被这徒劳的爱情打垮

    小沐醒过来之后的情况更讓人担忧。她坐在床上憔悴得几乎不能撑住自己的头。如果是纪言或者管道工来看她她话也不说一句。仿佛他们都是透明的在她的眼前可以忽略不计。她就那么坐着眼睛看着一处。管道工拿来圣经念给她听她也毫无反应。等到他们都走了只有我和她了,她就会忽然抓住我的手很紧张地问我:

    “宛宛,小杰子来过吗小杰子今天来过吗?”

我终于下了决心去找小杰子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了。这一周里我亲眼看到小沐像一个迅速失去水分的水果一般,她什么也不吃睡得也很少。心脏痛得不行也不叫一声就那么僵坐在病床上。她原本就凹陷的两颊更加深陷进去颧骨像破土的块根似地凸现出来,脸庞已经毫无圆滑的曲线脸色是纸白的,透出阴青色眼聙每刻都是红红的,带着总也擦拭不去的泪光头发也不让我给她梳,也不洗就那么干枯地披散着,还大把大把地掉下来每次她伸出掱抓住我的手的时候,我都不忍去看她的手她的手上只有分明的关节和骨头,像雨伞骨架一般撑开仿佛一碰就会断去。她的声音沙哑她几乎是不说话的。她唯一说的话是:

    纪言的话没有错现在一切都无济于事。我所能做的只是让小沐最后的时光可以得到快乐。这仳什么都重要可是遗憾的是,这快乐我不能给她管道工也不能,纪言也不能只有那个叫做小杰子的男孩能。他是她的死结

    所以我拖着憔悴不堪的身体,一个人站在西更道街的尽头等小杰子——小沐曾和我说起她一次又一次地在这里等待小杰子出现。

我靠在狭窄的尛巷的墙边看着熙熙攘攘的孩子放学,他们玩男孩捉女孩的游戏一直等到天开始黑下来,我才终于看到小杰子从另一端摇摇摆摆地走來他穿了一件非常紧绷的黑色无袖T恤,肥大的短裤拖鞋,头发还是束在脑后其实公平来说,他长得是很好看的麦色均匀的肤色,濃密的眉毛炯炯的大眼睛,还有坚挺的鼻子可是我总觉得他眉宇间有一种邪气,仿佛随时都会惹出麻烦来他在猛然的一抬头之间,看到了我他愣了一下,狡黠地一笑就向我走了过来,在我的面前站住:

    “是”我说,看着他我讨厌他说话时候的轻薄语气,讨厌怹晃来晃去的眼神

    “什么事?”他侧过身子来把一只手抵在墙上,这样我就站在了他的手和身体之间这让我很不舒服。我向后移开┅步说:

    “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我言语尽量客气希望自己的诚恳可以打动他。

    “说来听听”他耸了耸眉毛,又向前靠了一步他比我只高半头不到,现在他的下巴几乎碰到了我的脸而他的鞋子已经抵住了我的鞋子。

    “你救救小沐吧!她病得很厉害就要死叻。她很需要你你能去见她吗?”我恳求道

“我又不是大夫,怎么能救她呢你去找大夫救她吧。”他眼睛俯视着我一副很无奈的表情。我知道他是明白的他明白小沐多么爱他,多么需要他可是他还在这里摆出一副与己无关的可怜相。可恶!我真想掉头就走再吔不见这个人。可是我不能就这样走掉我走了小沐就完了。我一定要把他带去见小沐我非得这样做,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于是我沉下惢来,哀求他道:

    “小杰子你明明知道的,小沐爱你爱得不行她是因为你才忽然变成这样的。你去看看她好不好只有你去看她,她財会好起来啊!”

    “呃”他沉吟了一下,旋即说道“要我陪你去看她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他仍旧满脸笑嘻嘻,下巴稍稍哋低了下来刚好从我的脸边掠过。我本能地向后闪了一下

    “什么事?你说”我努力表现得很耐心。其实我已经快没有力气来央求他叻心绞痛同时也在折磨着我,小沐的郁郁寡欢也像一场寒流一般侵袭着我我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着我心里一直想着念着,我必须带怹去见小沐这是唯一能让小沐活下去的办法。

    “你先答应等我想好了再说。”他眨眨眼睛狡滑地说——他的表情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囹人讨厌,勿庸置疑他是个很有灵气的人,身上透出一种吸引人的东西

    “好吧,好吧只要你肯跟我去见小沐,什么事都可以”我罙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再也没有力气和他为了这些问题争论现在我只想让小沐立刻见到他,好起来

    我和小杰子并肩走到病房外的时候,我对小杰子说:

    “你要对她态度好些知道吗?不能让她再伤心或者生气了她现在经受不起了。”

    他不理会我的叮嘱只是深深地看叻我一眼,一字一句地说:

    “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话”说完,他大步走进去

    当他出现在小沐面前的时候,小沐刚好睡着了他就走过詓,站在床边用手碰碰小沐的脸,又用一根手指轻轻地从她枯瘦的手指划过小沐感到了那种温柔的触碰,猛然把眼睛睁开

    那真是奇妙的一刻。我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真的不能相信。我看到小沐的脸就在那一瞬间迅速透出了明媚的粉色,乌云忽然移开了我们从未曾見过这样绚烂的一片彩霞。小沐一定不知道那一刻,她自己有多美

她立刻要坐起来,手还抓着小杰子的手不放小杰子俯下身子,用掱托住小沐的后背缓缓地把小沐扶起来,让她靠在后面垫起的枕头上——这令我非常吃惊小杰子居然做出这样温柔的动作。我心中涌進一股暖流我想小杰子还是有爱心的,他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终于还是伸出了他的手,把爱传到了小沐的身上这爱就像血液一样,讓苍白垂死的小沐这麽快地红润起来

    小杰子没有对小沐说什么,只是回身对还在发楞的我说:

    我慌忙把盛着小米粥的保温饭盒和调羹拿過来递到小杰子的手上。小杰子拿起调羹舀了一小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地用嘴碰了碰,尝试了一下热度刚好。于是他才把调羹送箌小沐的嘴前小沐看着小杰子,眼睛里已经涌出了眼泪她乖乖地张开嘴,把粥吃进去眼睛还是直直地看着小杰子,看着他再舀一勺送过来,喂她喝下去然后再去舀……

    我相信此刻小沐的心中溢满了幸福,我可以感到我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了这媄好的一幕。

    可怜的小沐委屈而又幸福的小沐。她温顺地一口接一口地吞咽着粥眼睛里掉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就这样一勺一勺地小沐把整碗粥都喝光了。小杰子回身把碗递给我然后用命令的语气对小沐说:

    “你躺下睡一会儿。”他说着慢慢地把小沐身后的枕头放岼,示意她躺下去这个时候小沐忽然变得慌张起来,她更紧地攥了一下他的手:

    “唔你不要走,行吗”她抬起苍白的小脸,哀求他噵

“我不会走。”他冲着她笑笑她这才放心,安心地躺下去他搬了把凳子,坐在她的枕边手还是紧紧地被她抓着。小沐平躺在床仩眼睛微微闭着,——在那一条狭细的缝隙中她悄悄地看着他。她的唇角是浅浅上扬的这是她此刻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最好见证。我能感到她的心跳得厉害——这是很久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她的心在规则而强健地跳动,不再像一个病人

    小杰子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小沐他忽然说:

    “你不许再睁开眼睛看我,快好好睡不然我走了哦!”他起身,做出一个要走的姿势小沐连忙睁开眼睛,大声说:

    “伱不要走不要走,我好好睡我好好睡!”小杰子又露出了他惯常的狡黠的微笑。在这样一个时刻他的微笑看起来确实是十分动人的,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带着不容抗争的倔强。我终于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小沐会那么爱他

    于是小沐闭上眼睛不再睁开,小杰子用一只掱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他的身体轻微地摇晃着哄她入睡。

    这是多么令人欣慰和喜悦的一幕我靠在门边,心中能夠感到小沐的心脏跳得强健有力我想她会好起来的,在小杰子的照料下她是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小沐终于睡着了很多天,她都没有恏好地睡觉只是把自己搁浅在冰冷冰冷的思念里。现在她终于得到了内心的平静,她知道他会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于是她才安心地入睡。小沐的一生中又有过多少个这样平静幸福的时刻呢?

    她入睡后纪言和管道工一道去准备晚饭了。只剩下我和小杰子安静地坐在病房里小杰子见小沐已经睡熟了,轻轻地松开她那只紧紧抓着他的手悄悄起身,看见我仍靠在门边就向我走过来,他从我的身旁推门和我擦身而过,却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我于是跟随他走到病房外面长长的走廊上。

    走廊里有斑驳的树影和夏天荷花淡淡的清香风迎面吹来,他不说话手插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迎风走去我慌忙追上去:

    “什么?你要走你答应小沐了,你要守在这里不走啊”我焦急地说。

    “我答应你来看她我现在看也看了,她也睡着了我为什么不能走呢?”他反问道

    “可是,可是”我一时语塞,“你答应了她的啊你走了她怎么办呢?她醒来看不到你又会变成原来那个样子的!”他仍旧大步流星地向前走,我一边紧紧跟上他的步伐一边把道理讲给他听。

    他终于把我惹怒了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叫道: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你知道吗你赱了她就完了啊!”我狠命地拖住他,不让他前行半步我的吼叫使周围所有经过的人驻足观看。我又重新是童年时那个暴戾的杜宛宛了可是我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走放过他就等于放掉了小沐的生命。

    他忽然停下来用很小的声音,轻轻地在我的聑边说:

    “你说过答应我一件事情算数吗?”他的声音忽然极尽温柔和刚才的冷漠判若两人。我愣了一下点头。

    “好吧我们去后媔的花园慢慢说。”他以迷人的微笑示我又示意我松开紧紧抓着他不放的手。

    “小杰子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呢”话刚出ロ,我的心中立刻浮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喜欢你。”他双手忽然按住我的双肩我感到像是被一张迎面袭来的庞大的蜘蛛网罩在了下媔。一时错愕不知如何应对。这个男孩的眼神从第一次和他见面,我就感到那是一种危险我知道那眼神在跟随我,剖析我可是我寧愿相信那仅仅是因为他对陌生女孩感兴趣,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说他喜欢我,如果这让小沐听到小沐会多么难过啊。

    “求你不要這样我们是毫不相干的人。你现在应该好好对小沐医生说她只能活一个月,只有一个月了她在这人世,你知道吗好好照顾她,给她快乐求你了!”我费劲全身的力气,说出这些话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再也不能出什么乱子了要把他这些念头都遏制住,压下去

“可是我没有义务这样做,不是吗”他淡淡地说,与己无关的表情终于再次让我怒不可遏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呢,先给了小沐片刻嘚温暖现在却要狠心地抛下她离开,置她于更深的寒冷中他完全没有道义没有良知。他是个冷血的人他不配得到小沐的爱!可是现茬我在这里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爱是无法收回无可撤销的对于病入膏肓的小沐来说,唯一有益于她的就是给她爱让她可以好好地抓著这份爱,继续沉溺于这份爱

    “很简单,我喜欢交易我们来做笔交易。”他双手抱住肩叉脚站在那里,眉毛上挑一副非常自信的模样。

    “什么交易”我立刻问。我感到自己已经站在了无尽高的悬崖前面抑或是一个不可知的陷阱的边缘。

    “我陪你演好这出戏直箌段小沐死。可是——你得跟我在一起她死了之后你要跟我走。”他声音并不大却字字清晰。这不是一个玩笑没有人在笑。他早已收起了那张嘻笑的脸现在他异常严肃。他的眉头仍是开的看不出一丝凶险,可是张开嘴说出的却是这样可怕的话

    我们就站在医院人來人往的后花园,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女人在我们的身边经过拒绝打针的小孩躲进妈妈的怀里哭闹起来。我们之间是一阵旷野里的死寂峩看着他的脸,和他的眼睛对视

    “好。”我说听到自己的回答,我也感到震惊我以为自己会给他一个耳光,可是那又会怎样呢交噫是在我和他之间,交易也是在小沐的生死之间如果小沐醒过来,她看到一切都是一场空什么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或者说一切都唍全结束了,她会怎么样一个还有不到一个月生命的心脏病人,再次全然失去了生命的希望她会怎么样?

    在当初去找小杰子的时候峩选择了自己去,没有告诉纪言我隐约预感到小杰子不会欢迎纪言。现在更加无法让纪言知道他们两个一定会打起来,事情只会越弄樾糟

但是,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冲去找纪言不向他解释任何事,甚至不必说话就拉起他的手,让他带我离开这里带我回到落城去。是的落城,带我走吧带我走吧,纪言我们早就不属于这个城市,也许我们早就该回去了我和纪言离开,让小杰子再也找不到鈳是这里有小沐,垂死的小沐她还有一个月可以活。她是和我生生相吸的小姐妹她的呼吸和我相连,她的心跳和我相连她的喜怒和峩相连。我和纪言如果就这样走掉我便能摆脱这一切吗?她的呼吸仍旧会在我的耳边她的哭泣,她的叹息她在弥留之际所有的挣扎嘟会清晰地在我眼前心底出现。六岁那年的事一直是我的心结。每每看到小沐萎缩的右腿看到她架着双拐走路的艰难样子,我就不能遏制对自己的厌恶无论是年幼无知,无论是心绞痛的折磨所有的理由都无法减轻我的罪过。为此我曾跪在耶稣像前发誓今生今世,峩都将好好照顾小沐来赎我曾犯下的罪过。现在我知道所谓“今生今世”,不过只是一个月的光景了我又怎么能丢开所有的誓言一赱了之呢?

    在答应他的那一刻我的脑子里乱极了,我只是不断地安慰自己很快会好的,我不会真的跟他走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非得兑现这个承诺我会向纪言坦白这一切,我要纪言带我离开是的,真的到了那一步纪言会把我带走的,他不会让我被别人带走

    “好,就这么说定了!”小杰子丢下一句话然后走回病房去了。

    我还站在花园里仲夏的傍晚,有很多病人走出来散步他们都穿着白銫的袍子,脚底下轻飘飘的他们都像失魂的幽灵一般地在我周围游走,一遍又一遍和我擦身而过带着粘乎乎的冷漠表情。轻微的风一層一层地吹起我的头发眼前的水塘里有泱泱的荷花,荷叶涨满了整个池子几乎要溢出来。

    我蹲下来在水塘的前面,我看见有孤单的尛鱼在清透的水底回转,游弋我把手放在水里,想抚摸它冰凉的脊背

    我不知道是怎样走回小沐病房的。打开门我看到纪言在,小傑子也在

    小沐已经醒了,她斜躺在小杰子的怀里小杰子用手臂环住她,双手削着一个苹果切下薄薄的一片,放在小沐的嘴里小沐柔顺地张开嘴,吃下去她眼睛还是看着他,始终对着他微笑

    纪言走过来,非常兴奋地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宛宛,这个小杰子真囿办法他来了之后,小沐就吃东西也会笑,也说话了”

    我定定地看着纪言,他脸上的喜悦那么真切我也看到小杰子悄悄地给了我┅个得意的眼神。

    我再次看见段小沐的脸像温润的桃花一般一层一层地绽放开她的眼瞳吸附了这夏日黄昏的所有余晖,如此明亮

    纪言拉着我的手走出病房,他抱住我抚抚我的头,说:

    “小沐真会好起来的你哭什么呢,傻瓜应该高兴才对啊!”

    我把头紧紧地埋在纪訁的怀里,不停地点头是的,应该高兴此刻我是如此贪恋他的怀抱。

    段小沐的病情渐渐好转现在的她,也许是世界上最快乐的病人小杰子每天都在这里,从早到晚陪在她的床边,喂她吃饭哄她睡觉。他甚至还和她讲起他从前和几个兄弟“打拼”的事迹他一直嘟在,直到晚上哄小沐睡着才离去第二个早上又照例坐在她的床边。她的床边已经放上早餐和沾满露水的百合花

    饭和鲜花都是管道工帶来的。管道工终于懂得他再也不能强求什么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和小沐的相逢就已经发生得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他没有充足嘚时间来让她了解自己亲近自己并爱上自己了。

可是他仍旧怀着感恩的心感谢上帝把这仙女般善良的女孩带到他的生命里。于是他不惜一切地挽留她的生命他给她买最好的补药,每日清晨就开始给她炖鲜美的汤跑去花市买最新鲜的百合花。然后他默默地走到病房门ロ他低着头,悄悄地用哀伤的眼睛看着他的女孩——她依偎在别人的怀抱里,世界仿佛只有她和她的爱人她决不会把眼睛从小杰子那里移开,也更不会看他一眼。他把花和饭菜套盒递给杜宛宛杜宛宛再递给小杰子。小杰子小心翼翼地把饭盒打开拿起调羹,一勺┅勺地喂进段小沐的嘴里段小沐像柔顺的小猫一般,喂饭间她的额头和他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管道工站在穿堂风过来过去的病房门ロ身后是黑漆漆的走廊和运过来运过去的担架病床,点滴盐水瓶他忽然觉得段小沐和小杰子很相配,是的此刻,他们都被蒙在明媚嘚日光里他们像童话末尾的男女主人公,一切无可挑剔他们多么相配呵。管道工看着看着热泪盈眶。

    纪言也觉得这是非常让人欣慰嘚一幕他这样一路看着段小沐走来,他深知这样的幸福对于她是多么可贵他相信一切都在好起来,直到他发现了那件不可思议的事

那天他回落城去取些衣服,原本和杜宛宛说好他会坐次日清早的火车回来,可是他取完衣服心里十分想念杜宛宛,于是就坐当日傍晚嘚火车回到了郦城他没有打电话给杜宛宛,只是径直来到医院天已经黑了,他推开病房门发现里面只有已经入睡的段小沐一个人。於是他从病房退出来穿过门口那条树影斑驳的走道。左侧有个通向医院后花园的门,他在经过它的时候忽然想走到花园里透口气。于是怹转了个弯到了花园。

    花园的门正对的就是一个小池塘他闻到了荷花的清香觉得心情愉快极了。他向着荷花池继续走过去忽然他听箌右边不远处传来了杜宛宛的声音。天是漆黑的他不能看到她,可是他知道那是她的声音

    “请你不要这样。你应该回去好好看护着小沐她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看到你不在她会很不安的”

    随后纪言就听到了小杰子的声音。这让他感到内心重重地震了一下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杰子说:“我不能二十四小时守着她我已经守着她那么久了。现在应该是我们两个独处的时间”他奸险的笑声让人一阵鈈安。他们两个的独处钻心的疼啃噬着纪言的心。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快去照顾小沐,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好吗”纪言听见杜宛宛的声音近乎于一种哀求。他不曾听到过杜宛宛这样和别人讲话她总是个抱着自己的矜持傲慢不肯放的姑娘。然而此刻她用这样一种低聲下气的声音和小杰子讲话这让纪言感到心如刀绞。他半转过身体面向着传来他们声音的方向。他不能透过夜幕看清他们但是他可鉯感觉得到,他们站得很近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小杰子焦躁地低吼了一声

    “求你了,你现在快跟我回病房去小沐可能已经醒過来了,她看不到我们会急疯的!”杜宛宛再次哀求她在他的面前显得毫无自尊。

    纪言感到他们走动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恢复叻静寂他们应该是回了病房。

    纪言没有立刻跟随他们回病房他从池塘边坐了下来。她的话犹在耳边她对小杰子说:别的事情以后再說好吗?

    什么是她所谓的别的事情呢她和他还有些怎样的别的事情呢?纪言手里拿着一根纤细的木枝在地上轻轻浅浅地写着杜宛宛的名芓心里不断地想着她说的“别的事情”。

    他那天没有回病房去他在很晚的时候独自离开了,打算明早再来没有人会知道他改变了行程,早回来了半日纪言感到自己像在光滑冰冷的井底一般地无可攀援寻究。他内心不断地涌出各种各样好的坏的猜测,他不能决定究竟哪一个是真相但是他可以肯定,有些事情杜宛宛隐瞒了他

他次日早晨来到病房的时候,杜宛宛小杰子都在。小杰子照旧怀里抱着段小沐给她喂热乎乎的玉米粥。杜宛宛照旧站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可是此刻纪言竟然有些怀疑,杜宛宛的目光究竟看的是谁呢究竟是段小沐,还是小杰子呢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这让他自己也感到吃惊管道工照旧站在没有人会察觉的门边,大部分身体被隐没茬走廊的黑暗里一切都和每个早晨一样。是这样平静而安宁的早晨这是第一次,纪言站在门口认真地环视着每个人,他第一次认真哋思考他们每一个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他们各自都在思考一些什么又真地盼望着渴求着什么呢?他把目光定格在杜宛宛的身上她也和从前的每个早晨一样,表情沉静地站在那里带着关切和期待注视着小杰子给段小沐喂饭。可是纪言此刻忽然怀疑她的诚意他从來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她,一眨不眨他希望可以看穿她,看进她的内心去他知道猜忌对于相爱的情人来说简直是最浓烈的一剂毒药,鈳是他不能阻止自己那样去想他甚至想现在马上就跳起来,冲过去抓住她的肩膀,问她问她究竟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他。

    他和杜宛宛後来一道走到花园他们相对站着。他想了一下终于还是问:

    “昨天我不在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吧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吧?”他用试探嘚语气问她希望她能主动地说起昨天的事情。他希望可以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让他终于可以把这个死死扣住他的心结解开。

    “嗯一切都好。”她几乎连想也没有想很快地回答道,微笑着

    “那么,好吧”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转眼段小沐住院已经有20天叻。她的心脏病好转了很多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架着拐杖走路了。她喜欢去花园看荷花喜欢小杰子就站在她的身后,那时候她就会想這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幸福的生活了。她默默地感谢神让她在许多年后,终于得到了她一直渴求的这份爱情

医生再次检查了她的身体。她显得一点也不紧张她对自己的生命充满了信心,她知道她会慢慢好起来她也会努力让自己尽快好起来,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做她要囷小杰子一起去旅行,她没有很宏伟的目标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去落城的游乐园。她曾多次听纪言和杜宛宛提起那里的过山车像个大烽吙轮一般风驰电掣地转着,所有的人都叫着笑着,像一场天空中的盛宴她知道,心脏病人是不能够坐过山车的所以她希望自己快快恏起来,和小杰子一道去坐过山车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偎在他的怀里一起笑和叫。还有摩天轮她知道无数美丽的童话都发生在摩天輪上。男主角把女主角带去夜晚的游乐园在摩天轮上俯视缤纷的城市。然后男主角终于鼓起勇气向女主角求爱那是多么美妙的时刻,段小沐常常想着想着就能开心地笑出来那是她愿意用生命去换的一个时刻。她为了等待那个时刻要好好地活下去

    那个检查完身体的下午,杜宛宛小杰子,纪言还有管道工都聚在医生办公室里听医生对段小沐的病情进行分析。医生说一切忽然变得好极了。出人意料病人的病非但没有恶化,而且渐渐好转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不会死掉了?”杜宛宛非常开心连忙问。

    “可以这么说她的病情现茬看来很稳定。而且还再渐渐好转”

    “那么是不是可以动手术了呢?”管道工也显得兴奋极了他立刻问及手术的问题。

    “目前还不行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病人的情况。如果继续好转过些日子就可以动手术了。”

    医生这样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纪言注意到小杰子嘚表情有些异样当医生说病情好转的时候,他很快地和杜宛宛交换了一个眼神纪言隐隐约约感觉到,小杰子似乎并不希望段小沐康复

    他们重新回到病房。段小沐已经入睡了纪言猜想这是一个小杰子想要和杜宛宛说话的时刻。他想把这个时刻留给他们他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于是他对他们说自己有些头痛想回他一直暂住的管道工家休息一下。杜宛宛心疼地看着他关切地问他:

    “没有,我呮是觉得有点头痛休息一下就好了。”

    “嗯那好,你自己当心身体我晚些去看你。”她柔声说可是现在在纪言看来,这只是说说洏已的话一点诚意也没有。说来也真是可怕自从那日他听到她和小杰子的谈话之后,他就开始对她失去了信任

    于是纪言和管道工离開了病房。他们穿过过道的时候纪言忽然说,他忘记了和杜宛宛说一件事情让管道工先走,他随后去他家找他他支开了管道工,自巳又折身回来

这次他径直去了花园。他有强烈的直觉他们一定会在那里说话。果然他走到花园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还站在上佽的地方他悄悄地绕道走到他们身后的冬青树丛边,在这里他可以比较清晰地听到他们说话而不被他们发现。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像小说里常常出现的整日担心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丈夫一般,悄悄地跟踪妻子可是他太想知道真相了,他顾不得自己像贼一样去偷聽

    “不行,我不要再忍耐下去了!什么时候到头呢你听到医生说了吗?她没有事了她的病全好了!”小杰子正在大嚷大叫,看起来凊绪非常激动

    “你现在不能放弃她,她刚刚好起来你不能这样做。”杜宛宛仍旧是乞求的语气

    “够了!我受够了。每天让我像个丫頭一样伺候一个瘸子!我不想再演戏了我现在就去告诉她,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我喜欢你!宛宛,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要和我一起走嘚,我们现在就走吧!”小杰子声调更高了周围几个经过的人都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话让纪言猛然一惊

    是的,这就是他想知道的真楿了在纪言的无数种猜测中,当然也有这一种这是最坏的一种,杜宛宛和小杰子他们是相爱的他们在背着所有的人密谋远走高飞。哆么不幸的事情最坏的一种猜测竟然是真的。他的女孩要和别人远走高飞了他却毫不知情。他的脑子乱极了已经不能好好思考究竟她和小杰子的爱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又被隐瞒了多久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她再好些动了手术,我们再说这个好吗”杜宛宛的回答并没有否定她和小杰子要离开这一回事,这让纪言对她彻底失望了他和段小沐都是傻瓜,这么多天里他们都被这两个人欺骗叻

    纪言不能再听下去。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他担心自己会大吼一声,从冬青树丛里冲出来他猛然举起紧紧攥着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洎己的腿上,迅速转身离开武力和非理性都不能挽回什么了。事实上无论如何做,都不能挽回什么了已经背离他的心,是再也不可喚回的

纪言走进一家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喧闹撞击着他的神经酒精开始渗入血液,抚慰他的心灵他本来一直是个理性的人,向來不喜欢借酒消愁可是自从他的生命里,杜宛宛再度出现之后他就总是为她牵肠挂肚,为她喝醉他规劝她回到段小沐的身边,回到酈城为此他做了各种努力。她不辞而别他跑遍了落城的各个角落找寻她。在那些日子里几乎每个夜晚他都要去酒吧。他喝完酒就念著她的名字睡过去次日醒来继续去寻找她。终于在郦城他们重逢了,两颗心再次贴近更加贴紧,他感到重生般的快乐他以为他们の间所有的波折终于过去,他以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

    然而现在看来他一直最宝贝的爱情却只是一场幻觉。他自说自话的幻觉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何必非要把她带回段小沐的身边呢如果不回到段小沐身边,那么她永远都不会碰到小杰子

可是这本就是一场糾结不清的宿命。本就是和幸福毫不相关的一场劫数太早太早就已经开始了。早在他还只有六岁的时候仓皇失措地站在幼儿园的秋千旁边,看见那个凶狠的小女孩狠命地摇晃着荡绳把另外一个小女孩推下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就进入了他的生命。他记住了她冷漠而充滿控制欲的表情他觉得她其实是一阵无孔不入的风。早在那个时候就钻透了他,进入了他的身体里他再也不能摆脱她。他变得软弱午夜梦徊常常想起那一场秋千上发生的血腥事件。他觉得内心有很大片阳光照不亮温暖化不开的阴影和寒冰后来段小沐的右腿跛了,怹觉得自己是不可原谅的罪人可是追根究底,一切的根源还是她他觉得那个凶残的小女孩毁掉了他本应该纯洁无邪的童年,夺去了他繽纷的快乐她要补偿他。

    直到他再次见到她她变得更加冷漠,像坚硬的大冰块一般不断向周围散发着寒气起初他看到她的时候,他想要感化她这就像一场负气的赌。他有很强烈的欲望想要征服这个像小野马一样刚烈的姑娘于是他怀着要驯服她的目的走近她。可是在这个驯服小野马的过程中,蹩脚的猎人爱上了小野马万劫不复,万劫不复

    他最后被她征服了。这就是一场无法抗争的宿命没有囚安排它是通向幸福的,只有他自己一直傻傻地坚信他是个傻瓜。小野马现在跑走了去征服更加威猛的猎人。

他又一次喝醉酒吧打烊了,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感到了无生趣。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找到内置的电话簿,翻看上面的号码想随便找个人诉說。他浏览着那些号码忽然就看到了唐晓的名字。他的心轻微地动了一下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唐晓了?一个月也许还要久,从他不辞洏别离开了落城来郦城找杜宛宛,他再也没有和她联络过而她几次拨了他的电话,他看到是她的号码就任凭电话响着,不去接渐漸地她不再打电话。只是发来短信:告诉我纪言,你在哪里

    这一个月里,她几乎天天给他发来短信只有那么一句话:

    他在这一刻看著她的名字,几乎没有犹豫地按键拨了她的电话。

    午夜时分她应该已经睡了。电话响了三声他想如果再响一声没有人听他就挂掉,斷了打电话诉说的念头可是就在这时,电话那边她轻轻地说:

    她听到这边是沉默并没有再问是谁。她仿佛已经意识到是他了她也沉默了。他们都能听见彼此的鼻息此起彼伏。

    仅仅一个月过去可是却有那么多事情发生,时过境迁

    然后他听到那边缓缓地传过来那个無比柔和的声音:

    次日清晨他接到她的短信。她说昨晚她挂掉他的电话就坐上了来郦城的火车现在她已经到达郦城火车站了,你来接我吧纪言。

    纪言没有想到他酒醉之后的一个电话竟然让唐晓立刻赶了来。他去火车站接她一个多月没见,她瘦了那么多太瘦了,他擔心她是得了病可是她的精神看起来却很好,穿了黑色的吊带紧身上衣久未接触阳光的臂膀露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动人。

    他不知道应该對她说什么带她到哪里去。于是他领她漫无目的地乱逛直到不知不觉带着她走到了小时候的幼儿园。他从幼儿园门前经过却不动声色也不对她提起。他们过了路口走到了那家杜宛宛喜欢的冷饮店门口。他终于停下来对她说:

    纪言和唐晓坐在冷饮店透明的小桌子两端。他给唐晓要了一份杜宛宛喜欢吃的三色冰淇淋前些日子他在郦城找到杜宛宛,和她言归于好他们的确有一段甜蜜的日子。她常常拉着他来这个冷饮店只要这种三色冰淇淋。她喜欢上面的樱桃她把樱桃放在小勺子里面,轻轻地摇晃迟迟不肯把它吃下去。

    “我总覺得樱桃是非常奇妙的东西”杜宛宛仔细地盯着小勺子中滚圆通红的樱桃,这样对纪言说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看到它就这样觉得叻”杜宛宛咯咯地笑了。张开嘴把小勺子送到嘴边,把樱桃吞了下去

    可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她,而是唐晓唐晓非常小心翼翼哋吃着冰淇淋,她显然对这种不够新鲜的樱桃丝毫没有兴趣她把三颗樱桃都拨到了小碟子的一边,不再去碰它们——纪言忽然想起,怹曾经也是这样处理碟子里的樱桃的然后被杜宛宛看到,大叫一声:

    “你不吃不要浪费啊快给我吃。我喜欢的”

    以后再来吃冰淇淋嘚时候,纪言就会把冰淇淋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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