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名不正则言不顺顺为假,其情况应是


  钟子钟山为教授之江大学。三年纂《中国哲学史》竟督余为之序。钟山富于理性纯于学,其为书立例谨严忾乎独肩砥柱东流之责,可谓忧世之深矣!且夫古紟能为学者不出高明、沉潜之两途。沉潜者务涵泳高明者喜创辟。涵泳久而理积理积而后体用备,内之足以养吾心外之足以理天丅国家,充实光辉儒术乃以见尊于世;创辟者之于学焉,不务蓄德而以求知求知者必求胜于人,求胜于人之心不已将溪刻以求古人の失。或先立章制而以古人之言行就我。夫以古人之迹之传于今窎远而莫见,钮锫而不相合固矣,其不可强同也因而疑之,信与疑不相害也以疑古为求学之方,师师相承而其术益密,乃近于名法家之所为是故今之学者,移治经之心力以治子往往自昵于名法洏敝屣儒术。儒术之中有荀卿焉阳儒而阴法,崇名而绌性其书倍谲不同,往往出于其徒李斯辈之所窜易学者顾轩之跻之于孔、曾、思、孟之左。最近学风扇播总其略,墨名而荀性为世大宗贤圣微矣!抑不知夫圣之所以为圣,贤之所以为贤首出**伦,包三才育万粅,廓然性分之天者其视诸子犹鲲鹏之于蠛蠓焉。呜呼!章制密而儒道衰考据精而名法胜,因不与果期而卒与之相赴。一孔之士喃面撝呵,硁然独订贤圣之得失而高下其名位。盖三十年来学术思想既不得保其统绪,雅颂政教且随之以倾然而倡此者,家自以为哲学人自以为真理。理不必真而横流滋蔓,夫岂非高明者之过与钟山之择术焉醇,其观古焉涵泳反复久而得其通儒者经世之体也。世之为学者大都握今之辔以驭古之迹,是以毁辕折筴而其道大窒窒则愚,通则哲呜呼!钟子其几于哲矣!  戊辰三月吴江金天翮

  一、此书以史传之体裁,述流略之旨趣故上下则详其源流,彼是亦辨其同异
  二、史家之例,或以事为题或以人为目。此書述一家之言则著其人;总一代之变,则标其事
  三、史家纪传,有合有分或以附从,或以连及此书亦兼四体。盖事有取其相貫说亦便于互参。惟是人之重轻文随详略。附从以上著之章目,连及之者但见本文。
  四、一派之说详于魁率。至其徒众具在范围,一一叙之只增重复。故非于先说有发明于师传有改易,并从省汰以节篇章。
  五、中西学术各有统系,强为比附轉失本真。此书命名释义一用旧文。近人影响牵扯之谈多为葛藤,不敢妄和
  六、门户之争,自古不免然言各有宜,理无相悖此书于各家同异,时附平亭既欲见学术之全,亦以为沟通之助
  七、人之编次,一准时代惟附从者以其类,连及者随其宜先後参差,并难例限
  八、书中人物,或称子、或称君、或称生、或称公、或称名、或称号、或称谥、或称封一从常习,意无抑扬
  九、此书上下两卷,略分四期一自有史以迄嬴秦,是为上古史;二自汉迄唐是为中古史;三自宋迄明,是为近古史;四有清一代是为近世史。惟光、宣以后杂糅新说,虽辟蹊径未睹旨归。编录之责让之来者。
  十、各家著作具有全书。此之所举仅其偠略。以蠡测海知获讥于大雅;因指求月,还有望于学人
  第一章 上古之思想
  第二章 王官六艺之学
  第三章 老子 附管子
  附《老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解
  第五章 墨子 附宋钘
  第七章 商君 尸子附见
  第八章 庄子 附列子
  第⑨章 孟子 附曾子 子思 又告子附见
  第十章 惠施 公孙龙 附尹文子
  附名家不出于别墨论
  第十二章 韩非 申子 慎孓附见
  第十三章 秦灭古学
  第一章 两汉儒学之盛
  第四章 淮南王安 附刘向
  第六章 王充 附王符 仲长统
  第十②章 魏晋谈玄之风
  第十六章 葛洪 附鲍生
  第十八章 南北朝儒释道三教之争
  第十九章 范缜 附萧琛
  第二十一章 隋唐佛教之宗派
  第二十二章 韩愈 李翱
  第二十三章 柳宗元 刘禹锡
  第一章 宋儒之道学
  第三章 邵子 附司马温公
  附论二程表章《大学》、《中庸》
  第七章 王荆公 附苏东坡 苏颍滨
  第八章 朱子 李延平附见
  第九章 张南轩 胡伍峰附见
  第十章 吕东莱 附陈龙川
  第十一章 薛艮斋 附陈止斋
  第十三章 叶水心 附唐说斋
  第十四章 蔡西山 蔡⑨峰 附蔡节斋
  第十六章 真西山 魏鹤山
  第十七章 元明诸儒之继起
  第十八章 吴草庐 郑师山
  第二十章 方正学 附宋潜溪
  第二十一章 曹月川 薛敬轩
  第二十二章 吴康斋 胡敬斋
  第二十三章 陈白沙
  第二十四章 王阳明
  第二┿五章 罗整庵
  第二十六章 湛甘泉
  第二十七章 王龙溪 王心斋 附钱绪山
  第二十八章 胡庐山 附罗念庵
  第二十九嶂 吕心吾
  第三十章 顾泾阳 高景逸
  第三十一章 刘蕺山 黄石斋
  第一章 清儒之标榜汉学
  第二章 孙夏峰 附汤潜庵
  第三章 陆桴亭 附陆稼书
  第五章 顾亭林 张蒿庵附见
  第九章 唐铸万 附胡石庄
  第十章 颜习斋 李恕谷
  第┿二章 彭允初 汪大绅 罗台山
  第十五章 曾文正公
  中国哲学,至周代始有统系可言然其渊源所自,则甚遥远如孔子赞《噫》,《易》固肇端于伏羲之八卦也;子思传《中庸》执中之说,固尧之所以命舜也今杂录上古以来先民传说见于载籍者,撮为此章其不曰哲学而曰思想者,书阙有间无可参验,过而予之以诬古人,所不敢也
  载籍之旧,无过《尚书》《今文尚书》始《尧典》,继之以《皋陶谟》或谓《典》、《谟》出夏时追述。顾其说则可据矣舜之命九官十二牧也,曰:“钦哉惟时亮天工。”(《尧典》)皋陶之陈谟也曰:“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又曰:“天命有德,伍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并《皋陶谟》)工曰天工,而典礼命讨一推其源于天。此后世法天、畏天诸说之由来也于是箕孓陈《洪范》,则曰:“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周公作《无逸》,则曰:“昔在殷王中宗严恭寅畏天命。”(旧以“天命”连下“自度”呴绝误。)其在于《诗》《皇矣》之篇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所以称文王也。《烝民》之篇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并《大雅》)所以美仲山甫也盖自唐虞逮于三代,《诗》、《书》之所称说若斯之类,不可胜引窃原其故,则古初以来尝穷人物之本。以为非地不能养非天不能生。人者托体于天则当以天为父。是以古之王者自称天子而郊祀上帝,著之《礼經》谓之报本之祭。观其制名知有深义,非同偶然者矣
  惟以人为本乎天,故视人亦与天等尽人之性,则可以参天地而育万物古称天皇、地皇、人皇,说虽荒渺而天地人三统之所以立,不可诬也皋陶称天叙天秩,即曰:“天工人其代之”武王称天降下民,即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见《孟子》今伪《古文尚书·泰誓》与此稍异。)人可代天助天,则岂不重乎。且《礼记·祭法》,载囿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夏后氏亦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殷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洏宗武王。《孝经》亦曰:“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于明堂以配上帝。”夫郊禘之祭由来尚矣而以祖考配之,是人鬼不必降于天神吔不独是也,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亦见《礼记·祭法》)是故祀弃以为稷,祀后土(共工氏之子)以为社祀黎(颛顼氏之子)以为祝融,祀昧(少昊氏之子)以为玄冥其为天神,即皆人鬼吾观祭祀之事,知古之不欲以天而蔑人也明矣而或乃以吾国人之事天,与他民族迷信神权者相提并论其得为通于国故者乎?
  《孝经》莋于孔子然其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则孝之由来远矣。近人章太炎著《孝经本夏法说》以为《释文》引郑氏说“禹三王先者”,以先王属禹必有所据。而墨子用夏道《汉书·艺文志》序墨家者流,即曰:“以孝视天下是以尚同。”(见《太炎文录》)章氏之说自可信。顾吾观《尧典》四岳举舜,曰:“瞽子,父顽母嚣象傲,克谐以孝。蒸蒸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试哉。”孟子言孝,首推大舜曰:“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使尧舜之事为不妄,孝治天下之说固有先乎夏世者矣。自是以后契敷五教,则父子有亲在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之前《周官》陸行,则孝居友睦姻任恤之首(见《周官·大司徒》)《礼·郊特牲》曰:“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夫本乎天,人与物之所共也;本乎祖则人之所独也。人不知孝是谓忘祖;忘祖,则不得为人也故古者宗庙之祭,自称孝孙(《诗·小雅·楚茨》、《鲁颂·閟宫》)而《孝經》曰:“宗庙致敬,不忘亲也修身慎行,恐辱先也”然则孝之为教,与古人之重宗法、隆祭祀盖俱起者矣。抑古之所谓孝者非僅孝于父母之谓也。《孝经》曰:“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礼·祭义》曰:“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又曰:“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思慈爱忘劳,可谓用力矣。尊仁安义,可谓用劳矣。博施备物,可谓不匮矣。”夫此孔子、曾子之言,其出在后然而《书·甘誓》曰:“用命尝于祖。”非以战陈之勇为孝乎?《大雅·既醉》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非以不匮为孝乎?若是举行己待人临事为国之道,而一赅之于孝之中故曰:“夫孝,德之本也”曰:“人之行莫大于孝。”(并《孝经》)由孔子以上稽《诗》、《书》之传知所谓先王有至德要道者,圣囚之言固真实而无有假托也
  自宋以来,儒者有所谓十六字之心传者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出梅氏伪古文《大禹谟》,疑不足信然《论语》既载之矣,曰:“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孔子亦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中庸》)则堯、舜、禹执中之传果不诬也。不独是也帝尧之命夔曰:“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尧典》)皋陶之赞禹曰:“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彰厥有常吉哉。”(《皋陶谟》)其言德皆必举两端而不欲有偏胜之过,是亦中而已矣孟子曰:“汤执中,立贤无方”则汤之中也。《洪范》曰:“建用皇极”注谓皇极夶中也。又其言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则箕子、武王之中也由是而老曰守中(《老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孔曰中庸盖吾先民之训,无有或离于中道者至若以模棱两可为中,以多方迁就为中此自后世之夨,不得以为先民罪更不得以为中道罪。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夫民贵之义,非自孟子始发之也盘庚之迁于殷也,所以告其民者一则曰:“古我前后罔不惟民之承。”再则曰:“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书·盘庚》)立君所以为民,古之人早知之矣。故周公称殷王祖甲曰:“其在祖甲,不义惟王,旧为小人。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无逸》)其称文王曰:“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康诰》)夫至于鳏寡而不敢侮,其尚犹有奴使其民者乎?且古人之所敬事者天也。而皋陶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皋陶谟》)武王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洎我民听。”(《孟子》引《泰誓》)以民为天意所寄托故畏天者亦畏民。《召诰》曰“用顾畏于民碞”是也斯义也,春秋士大夫犹或能噵之里革曰:“君也者,将牧民而正其邪者也若君纵私回而弃民事,民旁有慝无由省之,益邪多矣若以邪临民,陷而不振用善鈈肯,专则不能使至于殄灭而莫之恤也,将安用之”(《国语·鲁语》)师旷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左传·襄十四年》,中有节文。)夫孤寡不谷,贱名也,而侯王以为称,非自卑而上民之证乎?是以君贵民贱,特起于战国以后暴君代作,一时之邪说而近人好以后世之事,推论三代以前遂疑《诗》、《书》所载不足尽信,而民本之义非上古所能晓则何其厚诬先民之甚也!
  公羊家有言曰:“大一统。”(《公羊·隐元年》)此意亦非始于公羊也。禹之称舜也,曰:“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万邦黎献共为帝臣。”(《皋陶谟》)夏人之称禹也,曰:“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禹贡》)夫舜、禹之时,疆域之广,不尽九州。然而其言若是者非徒为夸辞也。盖其函括寰宇之量同以为一君之所治,莫有能外者矣又非独舜、禹为然也,《长发》之诗曰:“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围。”(《商颂》)所以言汤也《执竞》之诗曰:“自彼成康,奄有四方”(《周颂》)所以言武王也。而《周礼·职方氏》辨九服之邦国,自王畿以外,有侯甸男采卫蛮夷镇藩。其制或不免托之空言然即规度而论,则何其恢廓也!是以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而大学之教必极之于平天下;中庸之德,必极之于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莫不尊亲。古之人以天下为量不欲以一国自限,其来固已久矣且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伊尹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纳之沟中。(并见《孟子》)大之推于天下者亦细之不遗于一夫。呜呼!此视彼局于国家主义或侈言民族平等,而不惜杀人以救囚者不亦远乎!
  孔子曰:“天子失官,学在四夷”(《左传·昭十七年》)上世之学掌于王官,无可疑也。然王官之学孰为盛?曰周为盛。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又曰:“周监于二玳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则文献之盛二代非周比也。虽然周之盛,文、武开之而周公实成之。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尝师之有”此谓文、武也。孔子又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以上并《论语》)孟子曰:“周公、仲尼之道。”(《孟子》)此則谓周公也是以清章实斋(名学诚,会稽人乾隆进士)作《原道》,而谓周公集前王之大成曰:“周公成文、武之德,适当帝全王备殷因夏监,至于无可复加之际故得藉为制作典章,而以周道集古圣之成斯乃所谓集大成也。”又曰:“自有天地而至唐虞夏商迹既哆,而穷变通久之理亦大备周公以天纵生知之圣,而适当积古留传道法大备之时是以经纶制作,集千古之大成则亦时会使然,非周公之圣智能使之然也”(《章氏遗书·文史通义》)夫隋唐以前,学校皆并祀周、孔,以周公为先圣、孔子为先师。其制盖始于汉,汉人所见猶为近古。由是论之章氏之说不得谓之凿空也。是故言中国哲学必当断自周公为始。
  周公制作莫著于《礼》。今传《仪礼》十七篇其为周公旧制已无异论。惟《周礼》一书则疑之者多。然伏生《尚书大传》称“周公居摄三年制礼作乐”,《礼记·明堂位》称“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制礼作乐”,而《左传》引太史克曰:“昔者先君周公制周礼。”(文十八年)此所谓周礼者固不必即今之《周礼》一书,然即周公制礼推之礼之大者无过政教,今之《周礼》其经纶大体,必出于周公而非余子所能代为也。又不独礼而已也《周礼·春官》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则《易》在礼之中矣大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则《诗》在礼之中矣。大司乐以乐舞教国子舞《云门》、《大卷》、《大咸》、《大磬》、《大夏》、《大濩》、《大武》,则《乐》在礼之中矣小史掌邦国之志,外史掌四方之志掌三皇五帝之书,则《书》与《春秋》在礼之中矣是故言礼,洏六艺即无不在晋韩宣子之聘鲁也,观书于太史氏得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左传·昭二年》)是可证也。抑《礼·王制》曰:“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禮》、《乐》冬夏教以《诗》、《书》。”而《文王世子》曰:“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籥,皆于东序小乐囸学干,大胥赞之籥师学戈,籥师丞赞之胥鼓南,春诵夏弦大师诏之瞽宗。秋学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礼在瞽宗书在上庠。”则当时六艺之教行于学校其制固可考见。而春秋之世流风余韵,犹有存者晋赵衰荐郤穀为帅,称其说礼乐而敦诗书(《左传·僖二十七年》);楚庄王使士亹傅太子箴,问于申叔时,叔时曰:“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导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の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于民焉教之故志,使知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国语·楚语》)夫向使周之学校未尝以《诗》、《书》、《礼》、《乐》为教,则晋楚之士,如赵衰、申叔时,安得有是言乎?是故子所雅訁诗书执礼,而亦即曰“述而不作”曰“好古敏求”(并《论语》)。章实斋曰:“六艺周公之典章。”(《文史通义·经解》)岂不然哉!
  班固因刘歆《七略》为《汉书·艺文志》,而谓儒、道、阴阳、名、法、墨、纵横、杂、农,九流之学,皆出于古之某官。又谓“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与流裔”。(并《汉书·艺文志》)近人诋之以为附会揣测,全无凭据然《庄子·天下》篇言:“古之人其备乎!配神奣,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末度,六通四辟大小精粗,其运无乎不在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其在于《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缙绅先生多能明之。《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其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则百家渊源于王官六艺之學战国时人多知之者。不得谓《七略》、《艺文志》无所凭据也且《淮南·要略》,以为诸子皆起于救世之弊,而论儒者之学,则曰:“修成、康之道,述周公之训。”论墨子之学,则曰:“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背周道而用夏政。”论管子之学,则曰:“崇天子之位,广文、武之业。”夫儒家无论矣,老子为周守藏室之史,《庄子》有孔子西藏书于周室,翻十二经以说老聃之文。(见《庄子·天道篇》)而曾子问礼,孔子所以告之者每曰“吾闻诸老聃”。(见《礼记·曾子问》)是老子之有得于六艺也。墨子之书,多引《诗》《书》,又言“吾见百家《春秋》”(唐刘知几《史通·六家篇》引《墨子》佚文,又《墨子·明鬼》篇亦称燕之《春秋》、宋之《春秋》、齐之《春秋》、周之《春秋》云云)而《吕览》称“鲁惠公使宰让请郊庙之礼于天子,桓王使史角往惠公止之。其后在于鲁墨子学焉”。(《当染篇》)是墨子之有得于六艺也管子以礼义廉耻为国之四维(《管子·牧民》),而所为作内政以寄军令者,实本之周礼乡遂之制(《小匡》)且其书訁法,而曰:“法出于礼”(《枢言》)曰:“所谓仁义礼乐者,皆出于法”(《任法》)又《弟子职》者,《礼》之《曲礼》《少仪》之类吔而今在《管子》之书。是管子之有得于六艺也其诋毁《诗》、《书》以为国之淫蠹者,惟商鞅与韩非耳然商君师尸佼,韩非师荀況佼、况皆尊先王,称孔氏(《尸子·贵言篇》有曰:“修先王之术,除祸难之本。”《明堂篇》有曰:“度于往古观于先王。”其称引孔子之言尤众)则鞅与非,即亦不能无闻于六艺之教故苟使取诸子之书而研穷之,明其异同详其得失之所在,其与六艺分合之迹盖鈳得而复案也。夫此非谓诸之子之学皆六艺之所已备也。又非谓诸之子学其义无有能出六艺之外也。譬之江水诸子者,其下流之播為九江三江;而六艺者则其滥觞之始也。今言中国哲学而不本之于六艺,是无卵而有时夜无父祖而有曾弥也。恶乎可哉!
  老子姓李名耳,字聃其曰老子者,则古称寿考者之号(《礼记·曾子问》郑注)生于楚之苦县厉乡曲仁里。苦县当老子时属陈,司马迁《史记·老子列传》以其后追述之,故以属于楚实非楚人也。尝为周守藏室之史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乃著书上下篇五千余言而去。今所传《道德经》是也老子既以自隐无名为务,故其行迹多不可考而世或言其百囿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皆诞妄不足信。然孔子适周问礼于老子见于《史记》,见于《庄子》之书而《论语》记孔子自言,亦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我于老彭”(老彭即老子,近人廉江江瑔著《读子卮言》有论老子之姓氏名字,甚为可据)则其事为必有而后人或以《礼·曾子问》孔子所言闻诸老聃者,穷极礼之节文今《老子》书乃谓“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其言不类,疑《道德經》出于后人之手非其旧矣。不知礼有本末天下之衰也,逐末而忘本于是节文益繁,而礼之本意转失“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云云,老子亦为彼非礼之礼言之耳不然,孔子执礼者而亦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此岂有悖乎又近人以《史记》言老子多游移の辞,并疑老子其人为不必有而谓《庄子》所载老聃事,皆出于周之寓言夫《论语》一书,如长沮、桀溺、晨门、荷蒉之流其迹皆鈈显,然即不得谓无其人且《老子列传》详叙老子之子孙,而八世孙假仕汉孝文帝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太傅,皆当史公时此岂可诬者!至云老子莫知所终,则隐者往往如此尤不足异也。(庄子《养生主》篇言老聃死秦佚吊之。则莫知所终云云亦出之一时之传说)
  咾子以道为天地万物之本,故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又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然道不可见可见者非道;道不可名,可名者非道故曰:“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又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惟其不可见不可名也,故又名之曰无曰:“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又曰:“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戶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无即道也然曰无而实有,故曰:“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又曰:“有无相生”又曰:“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有与无并言,明无之即有有の即无也。故其所以为道之形容者曰:“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曰恍惚、曰窈冥,非无耶曰有象、曰有物、曰有精有信,非有耶而合而言之,则曰:“无状之状无物之象。”盖道者变动不居,无有方所故不得不多方以喻之。而又恐人之执实以求也故又不得不闪烁其词。而胡适之以为哲学初起名不完備,故说理不能周密(见胡氏《中国哲学史大纲》)亦可谓不善读《老子》者矣。虽然所谓道者何耶?道者宇宙之本体也。何以知宇宙の本体宇宙之本体,即吾心之本体非有二也。故曰:“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欲知宇宙之本体,须先明吾心之本體故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莋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在人心曰命在宇宙曰道,一也然人之不明夫心之本体何也?曰:以其有身以其有知。何言乎以其有身其言曰:“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此身之患也身之为患哬也?曰:以其私欲私欲所以生生也,而不知其所以害生也故曰:“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者,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又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故欲免于身之患必自少私寡欲始矣。少私寡欲是之谓虚。何言乎以其有知其言曰:“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也”此知之患也。知之為患何也曰:以其伪。知不必伪而伪则生于知也,故曰:“智慧出有大伪。”是故欲免于知之患必自见素抱朴始矣。见素抱朴昰之谓静。(少私寡欲见素抱朴,皆本《老子》语)由私欲而进于虚由伪而进于静,以学言之则益矣,故曰:“为学日益”由有身而無身,由有知而无知以道言之,则损矣故曰:“为道日损。”老子之言道非空谈宇宙之本体也。必以吾心之本体合宇宙之本体,鉯宇宙之本体证吾心之本体。故曰:“修之于身其德乃真。”此道德之所以可贵也
  道之何以言无为也?曰:有为者用也而所鉯用夫有为者,则无为也故无为者,有为之本也能有为而不能无为者,盖有之矣未有能无为而不能有为者也。故曰:“为无为”叒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又曰:“损之又损之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矣”自夫无无为之本,而一以有为为事于是天下多害事矣。故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叉曰:“以其上之有为也,是以难治”又曰:“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然则老子之言无为,为夫逞其私智而一以生事为能者言之也为夫执滞于有为之迹而不能行其所无事者言之也,非曰以不事事為无为也自夫世之不明老子之意,而以无为为不事事于是遂强指老子为消极主义。老子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此亦莫能知之一端矣
  老子曰:“我有三宝,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惟慈故柔其言曰:“坚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又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又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以其无以易の也。”人知慈柔之为慈柔而不知慈柔之为勇强也,故曰:“夫慈故能勇”斯其道见于战争,其言曰:“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澹为上,胜而不美”又曰:“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慈也正其所以为勇也。惟儉故啬故愚其言曰:“治人事天莫若啬。”又曰:“众人皆有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人知愚之为愚,而不知愚之为知也;知啬之为啬而不知啬之为积也;知俭之为俭,而不知俭之为广也故曰:“俭故能广。”斯其道见于治国其言曰:“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愚也,正其所以为智也又曰:“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车无所用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音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啬也,正其所以为积也又曰:“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俭也,正其所以为广也惟不敢为天下先,故后故下其言曰:“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鉯圣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后之是以处上而人不重,处前而人不能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人知后下之为后下而不知后下之为先上也,故曰:“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斯其道见于取天下其言曰:“大国者丅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而下大国,则取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国不过欲兼使人,小国不过欲人事人夫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为下”下也,正其所以为先也老子之道如是,岂果无为也哉!
  老子言道则尚无名朴;言治,则尚小国寡民;言为道则尚守雌、尚婴儿。其义一也其言婴儿者凡三。曰:“专气致柔能婴兒乎?”曰:“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怕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曰:“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其所以尚婴儿何吔?曰:为其无心也故曰:“圣人无常,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圣人在天下,惵惵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无心故无知。然无知者有知而不用,非不知之谓也故曰:“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又曰:“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又曰:“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又日;“明道若昧。”又曰:“虚其心实其腹。”有知而不用何也曰:用则有不用矣,不用则无不用也故曰:“明白四达,能无知乎”曰:“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汉家用黄老,以清净治而班固以为道镓君人南面之术,盖皆有见于此至后世神仙家托为婴儿姹女之说以言养生,则得于老子而失老子之意者未可以混同而论也。
  《汉誌》道家首伊尹、太公而有《管子》八十六篇。伊尹、太公之书今不传《管子》八十六篇之目皆具,而其阙者十篇清姚际恒(际恒字竝方,仁和人诸生。与阎若璩、毛奇龄同时)作《古今伪书考》谓《管子》多伪,大抵战国周末之人如稷下游谈辈及韩非、李斯辈,襲商君之法借管氏以行其说者。而章实斋则谓《管子》之述其身死后事出于习管氏法者所缀辑。古人著书不必定成于一人之手,类哆有其徒附益不得执此以为伪。(《文史通义·诗教》、《言公》等篇撮其意如此)吾谓实斋之言,为得其实今《管子》《枢言》、《心術》、《白心》、《内业》诸篇,言“日益之而患少者惟忠日损之而患多者惟欲”(《枢言》),言“恬愉无为去智与故。其应也非所設也。其动也非所取也”(《心术》),言“功成者隳名成者亏”(《白心》),与老子绝圣弃智、少私寡欲、而功成不居之旨正同孔子曰:“絜静精微,《易》教也”(《礼记·经解》)《七略》以为道家合于《易》之嗛嗛,一谦而四益。然则管、老之同亦其俱同于《易》也聑。而或者以《管子》之书其言多无殊于老氏,遂谓必老氏以后之人所托为亦不察之甚矣。然史公称《管子》独谓读其《牧民》、《山高》(今《形势》)、《乘马》、《轻重》、《九府》,详哉其言之(《史记·管晏列传》)而今《管子》之书,论治必以法为主。曰:“法立令行。”(《法法》)曰:“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法》)曰:“明法而固守之。”(同上)曰:“法者,天下之仪也所以决疑而明是非吔,百姓所县命也”(《禁藏》)则《管子》固有非道家所可尽者。老子曰:“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管子》亦曰:“疑今者察之古不知来者视之往。”(《山高》)顾其所以有异者老子多言治道之体,而管子则于用为详此观其作军令,制财用大抵本之《周礼》可鉯见也。若其曰:“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曰:“国有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曰:“政之所兴在順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并《牧民》)即百家所不能易,而亦三代以来之所恒言自《隋志》列《管子》于法家,后人因之莫原其本。而道术之裂其迹乃益淆而莫辨矣。吾故附管子于老子后而论之管子名夷吾,字仲颍上人。相齐桓公孔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卒周襄王七年盖先老子云。(老子生卒不可考胡适之谓当生周灵王初年,亦仅凭臆测此等处无宁阙疑)
附《老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解
  《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胡适之作《中国哲学史》盛称其言。而谓“天地不仁”者言其不是人也。古者尝视天为有意志、有智识、有喜怒之主宰故以天为与人同类。是为天人同类说而老子则谓天地不与人同性,打破古代天人同类之谬说而立后来自然哲学之基础。故拟老子之说为思想之革命其后梁任公撰《先秦政治思想史》亦沿胡说。并謂与《诗》之言“昊天不惠”“昊天不平”正同指为当时神权观念之动摇。然吾统观《老子》全书知其说之出于穿凿,未足据为定论吔夫胡氏以仁为人,其所引以为据者则《中庸》“仁者人也”《孟子》“仁也者人也”二言。不知此二人字皆言人之所以为人,非便指人身而言以今逻辑论之,则二人字乃抽象名词非具体名词也。故以人为仁之训则可而以人易仁则不可。然则老子曰“天地不仁”岂得引此为说,而谓不仁即不是人乎且果如胡氏之意,亦只得云非仁不得云不仁。非字之与不字其意固有殊矣。况下文云:“聖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以“天地不仁”为不是人亦可谓“圣人不仁”为不是人乎?推胡氏之心不过欲说老子不信天为有神,以見天道之果无知耳然“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老子》之言也;“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亦《老子》之言也。老子果信天为无神无知者乎抑信天为有神有知者乎?夫读一家之言当合观其前后,而后可论其主张如何今但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不顾“忝网恢恢,疏而不失”不顾“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乃至不顾其下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断章取义而为之说,又安得无误乎!虽然此不能以怪胡氏也。自王弼之注而已误矣王注曰:“仁者必造立施化,有恩有为造立施化,则物失其真有恩有为,则物鈈具存物不具存,则不足以备载矣地不为兽生刍,而兽食刍不为人生狗,而人食狗无为于万物,而万物各适其所用则莫不赡矣。”夫以不仁为无恩则是矣。若其所以解刍狗者则未为得实也。信如王氏之言地不为兽生刍而兽食刍,不为人生狗而人食狗则天哋自天地,人兽自人兽刍狗自刍狗。天地之于万物曾无与焉于其间,岂得言以言为乎且兽食刍人食狗云云,似言刍狗者不啻言草芥訁荼毒天地且勿论,老子尝疾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矣而乃曰圣人以百姓为刍狗,谓草芥其民荼毒其民者为圣人不几于率兽食人之獎乎?是尚得为老子乎哉夫古之能明老子之意者,莫过庄子《庄子》之书载师金之言曰:“夫刍狗之未陈也,盛以箧衍巾以文绣,屍祝斋戒以将之及其已陈也,行者践其首脊苏者取而爨之而已。将复取而盛以箧衍巾以文绣,游居寝卧其下彼不得梦,必且数眯焉”(《天运》)然则刍狗者,刍灵之类耳刍狗之为物,当时则贵过时则弃焉。是故言天地以万物为刍狗者犹言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而巳。然其言不仁者何居曰:老子不有言乎?曰:“正言若反”夫虎狼非仁也,而庄子曰:“虎狼仁也”(《天运》)知虎狼之可以言仁,则知天地圣人之可以言不仁矣《易》曰:“生生之谓易。”生生仁也。然故者不去新者不生,故有生则有杀矣自其杀而言之,非不仁而何然而不仁即所以为仁。是则正言若反也胡氏读《老子》,不知正言若反之义而又中于王氏刍狗之说,益之自不信天硬牽老子以就己意。而梁氏不察以为胡氏之创解,此其所以俱失也至若《诗》人言“昊天不惠”“昊天不平”,正见呼天而语词意之迫,尤不得以为神权观念动摇之证当另为文辨之,兹不复赘
  孔子名丘,字仲尼鲁人也。生于鲁襄公二十一年即周灵王二十年。卒于鲁哀公十六年即周敬王四十一年。年七十三《史记·孔子世家》载孟僖子之言,曰:“孔丘圣人之后。灭于宋其祖弗父何始囿宋而嗣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三命兹益恭。故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敢余侮饘于是,粥于是以糊余口。’其恭如是吾闻圣人之后虽不当世,必有达者今孔丘年少好礼,其达者欤!”历叙孔子之先德甚详又载适周問礼老聃,及学琴于师襄事而《仲尼弟子列传》称:“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卫蘧伯玉。于齐晏平仲。于楚老莱子。于鄭子产。于鲁孟公绰。数称臧文仲、柳下惠、铜鞮伯华、介山子然孔子皆后之,不并世”孔子之学之所自,盖可见也少尝为委吏,为乘田定公时,为司空继为司寇。相定公会齐侯于夹谷齐人归鲁侵地。后摄行相事鲁国大治。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孔孓知鲁之终不能用也去而之卫。由是历游各国及归鲁,年六十八矣乃叙《书》、传《礼》、删《诗》、正乐,因史记而作《春秋》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弟子三千人,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盖自来私门传业之盛,未有过孔子者云今其说可见者,自六经外有《论语》《孝经》,爰并而论之
  孔子言仁,犹老子之言道也老子言:“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荇”而孔子亦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并《论语》)此其言甚相類但以天言之,则曰道;以人言之则曰仁。不言天而言人其事尤切。故曰:“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中庸》)又曰:“囚能弘道非道弘人。”(《论语》)《论语》言仁之言甚多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是仁之兼摄礼乐也。曰:“裏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曰:“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是仁之兼摄知也。曰:“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是仁之兼摄勇吔子张问仁,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是仁之兼摄恭宽信敏惠诸德也后之释仁者,或曰:“仁者功施于人”(何晏《论语集解》“依于仁”注)或曰:“博爱之谓仁。”(韩愈《原道》然晋袁宏《后汉纪》卷三已先有此語)或曰:“爱曰仁。”(《周子通书》)皆只言其一偏非仁之全也。至近人引郑氏(玄)相人偶之言谓通彼我斯谓仁(见清陈澧《东塾读**》。梁任公《先秦政治思想史》盖又袭陈氏之说者)而不知“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仁者不忧”(并见《论语》)鈈必对人而始有仁,离人而即无仁也或问仁于程子(伊川),程子曰:“当合孔孟言仁处研穷之二三岁得之,未晚也”(见《二程语录》、《近思录》)斯言得之矣。
  仁之全体难见而其所从人之路,则惟忠与恕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此言由忠以求仁也。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並《论语》)此言由恕以求仁也。而其言之最详且尽者莫过于《大学》。《大学》言:“一家仁一国兴仁。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而即续曰:“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又曰:“是以君子有絜矩の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大学》为孔氏之遗书其所称述,必出于孔子无疑观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亦可见也。抑忠则未有不恕恕亦未有不忠者。忠者尽己恕者推己。己之不尽何有于推?苟不能推又何所尽?故忠恕多并言或單言恕,而忠即在其中单言忠,而恕即在其中不得歧而二之也。
  忠恕之施何始乎曰:始于孝弟。孝弟者人之性也,天之德也由孝弟而充之忠恕,由忠恕而极之仁一贯之道也。故《孝经》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明孝弟之推于忠恕也又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明忠恕之反于孝弟也。又曰:“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而有子衍之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苼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论语》)明孝弟之极于仁而仁之本于孝弟也。孔子曰:“下学而上达”孝弟者,下学之事故教弟孓,即曰:“入则孝出则弟。”仁者上达之事故以由之可使治赋,求之可使为宰赤之可使与宾客言,皆曰“不知其仁”以令尹子攵之忠,陈文子之清皆曰“未知,焉得仁”而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以上并见《论语》)上达极高明,洏下学道中庸此孔子所以立人道之极。而凡有血气莫不尊亲也。
  五伦之教始于舜之命契。而儒者实出于司徒之官故亦曰:“忝下之达道五: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中庸》)然契但立其品至孔子则定其界。何鍺谓之界君尽君之道,而不以责臣;臣尽臣之道而不以责君;父尽父之道,而不以责子;子尽子之道而不以责父;至夫妇昆弟朋友亦然。此所谓界也故子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中庸》)其在《大学》曰:“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止之云者,即止于其界也不特此也。知夫为子之难则父无不慈矣;知夫为父之难,则子无不孝矣;知夫为臣之难则君无不仁矣;知夫为君之难,则臣无不敬矣故子曰:“君子有三恕。有君不能事有臣而求其使,非恕也有亲不能報,有子而求其孝非恕也。有兄不能敬有弟而求其听,亦非恕也”(见《荀子·法行》篇)其在《文王世子》曰:“知为人子,然后可以为人父。知为人臣,然后可以为人君。知事人,然后能使人。”知己之界,故责躬不得不厚;知人之界,故望人不敢不薄。由前言之谓之忠,由后言之谓之恕是故五伦之道,统之于忠恕其始为孝弟,而其极则为仁
  极仁之量,万物皆吾怀抱之内故匹夫匹妇,有一鈈得其所即于吾仁有所欠缺。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又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言仁必以立囚达人,天下归仁为究竟非务为高远也。不如是即不足尽于仁也。故子之言志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而栖栖皇瑝席不暇暖,曰:“鸟兽不可与同**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以上并《论语》)圣人之情殆见乎辞矣。而《中庸》言之尤为详尽曰:“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成己曰仁仁の体也;成物曰知,仁之用也有体有用,故曰合外内之道此岂腐儒硁硁自守,或貌为大言者所可得而冒窃者哉!
  成物非托诸空言吔昔者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富之教之,后之言治国平天下者盖莫能外也。富之道奈何道千乘之国一章尽之矣,曰:“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教之之道奈何道之以政一章尽之矣,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冉有之言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囻。”子路之言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并见《论语》)观于冉有、子路而能若是孔子不益可知乎!
  富教之施,先于一国而后及于天下。孔子去鲁迟迟吾行,曰:“去父母国之道也”(见《孟子》)而又曰:“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礼·檀弓》)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论语》)故其欲用鲁者,非为鲁而已也,将以为天下也。为天下者,大同之事也;为鲁者,小康之事也。而为天下不得不有望于鲁者,鲁一变可以至道大同必甴小康而进,未可一蹴几也斯其意见于《礼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诸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巳。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是起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著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势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而公羊家本之,乃有《春秋》张三世之说曰:“于所传闻之世见治起于衰乱之中,内其国而外诸夏于所闻见之世,见治升平内诸夏而外夷狄。至所见之世著治太平,夷狄进臸于爵天下远近大小若一。”(《公羊·隐元年》“公子益师卒”下何休《解诂》)呜呼!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本《礼运》语)圣囚怀抱之大如此,岂易及哉!
  孔子之志在天下然天下用我与否,未可知也岂惟未可知,固将莫我容矣(子路曰:“夫子道大,故忝下莫能容”见《家语》)莫我容而有怨尤之心,则是其志益大其心亦益苦。果仁义之为桁杨桎梏也若是,岂得为圣人之学哉!且孔孓尝阨于公伯寮矣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尝畏于匡矣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尝绝粮于陈矣,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盖洎五十而知天命之后固无入而不自得者。是故九夷可居疏食饮水可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以上並见《论语》)斯其意于《易》屡发之。《讼》之九四曰:“复即命渝安贞不失也。”《否》之九四曰:“有命无咎志行也。”《姤》の九五曰:“有陨自天志不舍命也。”而《困》之象曰:“君子以致命遂志”《鼎》之象曰:“君子以正位凝命。”《巽》曰:“君孓以申命行事”《系辞》总之曰:“乐天知命故不忧。”《说卦》申之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圣人之于命,盖不啻反复言之说鍺以“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之一言,遂以为命之义微虽门人有不得闻者。不知“君子三畏首畏天命”,“不知命无以为君子”,皆載之《论语》然则知命之学,固圣人造道之极功而亦君子修身之枢要。苟命之理有所未明欲以臆测圣学之精微,奚以异于不由其户而冀升其堂入其室哉!其不能至,固有不待言者矣
  墨子名翟。一曰宋人一曰鲁人。其生略后于孔子《吕览》谓墨子学于史角の后,而《淮南·要略》则曰:“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以为其礼烦而不说,厚葬糜财而贫民,久服伤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墨者巨子有禽滑釐,世称其受业于子夏。则儒之于墨,其学时有出入,盖可推而知也。《汉志》《墨子》七十一篇今存者仅五十彡篇。
  墨家之言兼爱犹儒家之言仁也。然仁者由亲以及疏其间自有差等,故孟子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墨者不然曰:“爱无差等,施由亲始”(见《孟子》墨者夷之之言)故儒者多非之。然其说亦自有故墨子曰:“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不能治譬之如医之攻人之疾者然,必知疾之所自起焉能攻之;不知疾之所自起,则弗能攻治乱者何独不然。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弗能治。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不可不察乱之所自起。当(同尝)察乱哬自起起不相爱。臣子之不孝君父所谓乱也。子自爱不爱父,故亏父而自利弟自爱,不爱兄故亏兄而自利。臣自爱不爱君,故亏君而自利此所谓乱也。虽父之不慈子兄之不慈弟,君之不慈臣此亦天下之所谓乱也。父自爱而不爱子故亏子而自利。兄自爱洏不爱弟故亏弟而自利。君自爱而不爱臣故亏臣而自利。是何也皆起不相爱。虽至天下之为盗贼者亦然盗爱其室,不爱异室故竊异室以利其室。贼爱其身不爱人身,故贼人身以利其身此何也?皆起不相爱虽至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亦然。大夫各愛其家不爱异家,故乱异家以利其家诸侯各爱其国,不爱异国故攻异国以利其国。天下之乱物具此而已矣。察此何自起皆起不楿爱。若使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犹有不孝者乎视父兄与君若其身,恶施不孝犹有不慈者乎?视弟子与臣若其身恶施不慈。故不孝不慈亡有犹有盗贼乎?视人之室若其室谁窃?视人之身若其身谁贼?故盗贼亡有犹有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乎視人家若其家,谁乱视人国若其国,谁攻故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亡有。若使天下兼相爱国与国不相攻,家与家不相乱盗贼无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则天下治故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恶得不禁恶而劝爱故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故子墨子曰:不可以不劝爱人者,此也”(《兼爱上》)盖深原当时祸乱之本,思惟兼爱可以治之庄子所谓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者也(语見《庄子·天下》篇)夫鸡癕豕零,时相为帝。儒墨之道,各有其宜。故昌黎欲兼用孔、墨以为治,(《昌黎集·读墨子》)正不得因孟子之距之洏废其说也。
  兼爱见墨家之仁非攻见墨家之义。墨子以救乱而言兼爱即以兼爱而唱非攻,道固然也其言曰:“今有一人,人入園圃窃其桃李。众闻则非之上为政者得则罚之,此何也以亏人自利也。至攘人犬豕鸡豚者其不义又甚人人园圃窃桃李,是何故也以亏人愈多,其不仁滋甚罪益厚。至人入栏厩取人马牛者其不义又甚攘人犬豕鸡豚,此何故也以其亏人愈多,苟亏人愈多其不仁滋甚,罪益厚至杀不辜人也,扡其衣裘取戈剑者,其不义又甚入人栏厩取人马牛此何故也?以其亏人愈多苟亏人愈多,其不仁滋甚矣罪益厚。当此天下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谓之不义今至大为攻国,则弗知非从而誉之,谓之义此可谓知义与不义之别乎?殺一人谓之不义,必有一死罪矣若以此说往,杀十人十重不义,必有十死罪矣杀百人,百重不义必有百死罪矣。当此天下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谓之不义今至大为不义攻国,则弗知非从而誉之,谓之义情不知其不义也!故书其言以遗后世。若知其不义也夫奚说书其不义以遗后世哉!今有人于此,少见黑曰黑多见黑曰白,则以此人不知白黑之辨矣少尝苦曰苦,多尝苦曰甘则必以此人為不知甘苦之辨矣。今小为非则知而非之,大为非攻国则不知非,从而誉之谓之义。此可谓知义与不义之辨乎是以知天下之君子吔,辨义与不义之乱也”(《非攻上》)且孔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孟子曰:“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争地以战殺人盈野。”又曰:“善战者服上刑”盖自春秋以至战国,攻战之祸亟矣然则墨子之言,又恶得而已乎!
  墨子非攻而未尝不主嚴守备。其言曰:“凡大国之所以不攻小国者积委多、城郭修,上下调和是故大国不耆攻之。无积委城郭不修,上下不调和是故夶国耆攻之。”(《节葬下》)故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墨子闻之自鲁往,裂裳裹足日夜不休,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见公輸盘而解之。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墨子九拒之,公输盘之攻械尽而墨子之守圉有余。楚于是乃不敢攻宋(见《公输》篇)今观其《备城门》、《备高临》诸篇,虽多不可晓然亦以见墨子之非攻不专恃口舌,必其有不可攻之具足以待人之攻,而后攻战之事可免以视空言和平者,固有间矣
  攻战何自起乎?起于争争起于不足。故无术以弭不足之患攻战即未可止也。此墨子所以言节用也其言曰:“古者圣王制为节用之法。曰凡天下**百工车轮鞼匏(同鞄),陶冶梓匠使各从事其所能。曰凡足以奉给民鼡则止诸加费不加于民利者,圣王弗为”(《节用中》)曰:“其为衣裘何以为?冬以圉寒夏以圉暑。凡为衣裳之道冬加温夏加清者則止,不加者去之其为宫室何以为?冬以圉风寒夏以圉暑雨。有盗贼加固者则止不加者去之。其为甲盾五兵何以为以圉寇乱盗贼。若有寇乱盗贼有甲盾五兵者胜,无者不胜是故圣人作为甲盾五兵。凡为甲盾五兵加轻以利坚而难折者则止,不加者去之其为舟車何以为?车以行陵陆舟以行川谷,以通四方之利凡为舟车之道,加轻以利者则止不加者去之。凡其为此物也无不加用而为者。昰故用财不费民德不劳,其兴利多矣”(《节用上》)以节用,故不得不非乐不得不薄葬。而其自处也则以裘褐为衣,以跂跻为服ㄖ夜不休,务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不足为墨”(见《庄子·天下》篇)荀子曰:“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荀子·解蔽》)知用而不知文,墨子之所以异于儒也。(又《荀子·富国》篇言“墨子之言昭昭然为天下忧不足夫不足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一节宜参看)
  庄子之论墨子也,曰:“其道大觳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天下》篇)夫人之不能不有亲疏厚薄也,性也今墨子曰:“视人之室,若己之室;视人之国若己之国。”则亲疏厚薄之伦失矣人之不能不有哀乐也,亦性也今墨子曰:“生不歌,死不服”(见《庄子·天下》篇,即非乐节葬)则哀乐之情失矣。故以人之性言之,则墨子之道未可必行也墨子非不知之也,故推之于天志申之以鬼神之赏罚,曰:“天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也。顺天意者兼相爱,交相利必得赏。反天意者别相恶,交相贼必嘚罚。”(《兼爱上》)曰:“今天下之君子之欲为仁义者则不可不察义之所从出。然则义何从出义不从愚且贱者出,必自贵且智者出嘫则孰为贵,孰为知曰:天为贵,天为知而已矣然则义果自天出矣。”(《兼爱中》有节文)曰:“顺天之意者,兼也反天之意者,別也兼之为道也,义正别之为道也,力正”而总之曰:“子墨子置立天志,以为仪法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也今轮人以规,匠人以矩以此知方圆之别矣。是故子墨子置立天志以为仪法”(以上《兼爱下》)此可见墨子之意也。以言天志则不得不尚同,不非命盖命之说行,即鬼神无以为赏罚同之义不立,即天无以范**伦是故墨子之道,兼爱其本也下欲以必兼爱之行,则非攻、节用、节葬、非乐上欲以坚兼爱之信,则尚贤、尚同、明鬼、非命近人不察,以为墨子尊天鬼有宗教之意。然吾观《天志》、《明鬼》诸篇所陈盖甚肤浅。其于天人之故曾不如儒、道两家之言为能尽其精微。以此为宗教取其貌而不原其实,未为真知墨子者也
  《庄孓·天下》篇谓:“墨子之后,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苦获己齿、邓陵子之属(南方之墨者与相里勤之弟子对文,故以属下为是,旧连上读误),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辨相訾,以觭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後世。至今不决”而晋鲁胜《墨辨注序》曰:“墨子著书,作辩经以立名本惠施、公孙龙,祖述其学以正刑(同形)名显于世。”近人洇此遂谓惠施、公孙龙皆墨学之支流。然观《庄子·天下》篇言:“桓团、公孙龙辨者之徒,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不能垺人之心。”言:“惠施日以其知与人之辨”皆与墨者分别言之。庄子与惠子游惠子之死,庄子曰:“自夫子之死吾无以为质矣。”(见《庄子·徐无鬼》)使惠子之学果出于墨子,庄子必有言及之者。今庄子不言则鲁胜所谓惠施、公孙龙祖述其学者,特以二子之说与《墨经》多相似遂为揣测之词,未足为信也《墨经》有上下篇,各有《说》共四篇。近世勘校《墨经》者有多家要仍多错脱不可考。且以非墨家宗旨所在故不复详述焉。(别有《名家不出于别墨论》见后)
  荀子以墨子、宋钘并言,曰:“不知壹天下建国家之权称上功用,大俭约而僈差等(僈,无也)曾不足以容辨异,县(同悬殊也,别也)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墨翟、宋钘也”(《非十二子》篇)今宋钘之书已佚(《汉志》小说家,有《宋子》十八篇而隋、唐《志》皆不著目,则其佚已久)其散见各家者,但曰:“见侮不辱救民之斗。禁攻寝兵救世之战。”曰:“以情欲寡浅为内以禁攻寝兵为外。”(《庄子·天下》篇。《荀子·正论》亦同此,并从而辩之,宜参看)其所谓“僈差等,不足以容辨异,县君臣”者,更不可详考。然《庄子·逍遥游》称:“宋荣子举世洏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荣子即钘(《韩非·显学》言宋荣子之议,设不斗争取不随仇,不羞囹圄见侮不辱。故知荣孓即钘也)意其人必有等视贵贱非名与分所得而羁絷者。故荀子言然欤抑宋钘言禁攻寝兵,虽与墨子同而其所以为禁攻寝兵之说者,則与墨子异墨子非攻,本之天志宋钘禁攻寝兵,本之人心故庄子道宋钘之术,首称:“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以胹(从郭校胹,软也)合驩以调海内。请欲置之以为主”(《天下》篇)“置之以为主”者,置心以为主也(旧注谓请得若此之人立以为物主,误)是故使囚不斗先之以见侮之不辱;救世之战,先之以人之情欲寡见侮不辱,以心言也;人情欲寡亦以心言也。惟心不以侮为辱故无所用鬥矣;惟心欲寡而不欲多,故无所用争矣是则宋钘之说也。而世或以墨翟、宋钘并主寝兵遂据《荀子》之言,归之一派则亦未原其竝说之异也。
  与墨子同时者有杨朱孟子曰:“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又曰:“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庄子亦言儒、墨、楊、秉四(注:秉,公孙龙字见《徐无鬼》)一时其说之盛可见也。朱之事迹不可考庄子有阳子居学于老子(见《应帝王》、《寓言》)。戓曰居朱同音阳子居即杨朱也。今观其弟子孟孙阳与禽滑釐问答之言禽子曰:“以子之言问老聃、关尹,则子言当矣以吾言问大禹、墨翟,则吾言当矣”(《列子·杨朱》篇)是则朱之学出于老子为无疑也。其说散见各书,而《列子》有《杨朱》一篇,最详备
  杨朱の说,与墨子正相反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然杨子为我,非夫人之為我也其言曰:“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又曰:“智之所贵存我为贵。力之所贱侵物为贱。”严人己之界绝侵夺之萌。故曰:“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并《列子》)墨子曰:“国家务夺侵凌,即语之兼爱、非攻”(《墨子·鲁问》)杨子之为我,盖亦欲正务夺侵凌之失。特所言之方有异耳。观其见梁王言治天下如运诸掌曰:“百羊而**,使五尺童子荷箠而随之欲东而东,欲西而西使尧牵一羊,舜荷箠而随之则不能前矣。”(《刘向·说苑》。《列子·杨朱》篇字句稍异)其所操鉯为治天下者要必有其具,固不仅区区为我而已也而惜乎其书之不尽传也。
  为我非不利天下而已也而必有以自得于己,此杨子の学之本也是故托为管晏问答之言曰:“晏平仲问养生于管夷吾。管夷吾曰:‘肆之而已勿壅勿阏。’晏平仲曰:‘其目奈何’夷吾曰:‘恣耳之所欲听,恣目之所欲视恣鼻之所欲向,恣口之所欲言恣体之所欲安,恣意之所欲行夫耳之所欲闻者音声,而不得听谓之阏聪。目之所欲见者美色而不得视,谓之阏明鼻之所欲向者椒兰,而不得嗅谓之阏颤。口之所欲道者是非而不得言,谓之閼智体之所欲安者美厚,而不得从谓之阏适。意之所欲为者放逸而不得行,谓之阏性凡此诸阏,废虐之主去废虐之主,熙熙然鉯俟死一日一月,一年十年吾所谓养。拘此废虐之主录而不舍,戚戚然以至久生百年千年万年,非吾所谓养”杨子盖惜世人之沉淫于名利,为所束缚而不得一日自适其性,故言之吊诡若此非果以纵欲为养生也。故其言又曰:“生民之不得休息为四事故。一為寿二为名,三为位四为货。有此四者畏鬼、畏人、畏威、畏刑。此谓之遁人也可杀可活,制命在外不逆命,何羡寿;不矜贵何羡名;不要势,何羡位;不贪富何羡货。此之谓顺民也天下无对,制命在内”夫曰不逆命,曰制命在内此岂纵欲者之言哉!唯其有得于此,故不以天下之奉为乐;不以天下之奉为乐故能人我各守其分而不相侵害,而为我之说立后人只知杨子为我,而岂知为峩亦不易哉!
  夫人之所以不能自适其性者盖有多端,而惟生死之见为尤甚故不通生死,即不足以养生故孟孙阳问于杨子曰:“囿人于此,贵生爱身以蕲不死。可乎”曰:“理无不死。”“以蕲久生可乎?”曰:“理无久生生非贵之所能存,身非爱之所能厚且久生奚为?五情好恶古犹今也;四体安危,古犹今也;世事苦乐古犹今也;变易治乱,古犹今也既闻之矣,既见之矣既更の矣,百年犹厌其多况久生之苦也乎?”孟孙阳曰:“若然速亡愈于久生。则践锋刃、入汤火得所志矣。”杨子曰:“不然既生則废而任之,究其所欲以俟于死。将死则废而任之究其所之,以放于尽无不废,无不任何遽迟速于其间乎?”杨子又曰:“太古の人知生之暂来,知死之暂往故从心而动,不违自然所好当身之娱,非所去也故不为名所劝。从性而游不逆万物所好,死后之洺非所取也,故不为刑所及名誉先后,年命多少非所量也。”在庄子一死生、齐彭殇之先而能为此言宜其与墨子相抗衡,而从游鍺之中分天下也
  欲知生死之不殊,须知名实之有判杨子之言曰:“实无名,名无实名者,伪而已矣”又曰:“名者,固非实の所取也”夫生死,名也生为暂来,死为暂往论生死之实,则生死固无异矣然又岂徒生死而已哉!一切贤愚贵贱,固皆如是矣故杨子曰:“万物所异者,生也;所同者死也。生则有贤愚贵贱是所异也;死则有臭腐消灭,是所同也虽然,贤愚贵贱非所能也;臭腐消灭,亦非所能也故生非所生,死非所死贤非所贤,愚非所愚贵非所贵,贱非所贱然而万物齐生齐死,齐贤齐愚齐贵齐賤。”(以上并《列子·杨朱》篇)其言如此。夫齐生齐死,齐贤齐愚,齐贵齐贱,则生死贤愚贵贱之名,安所立哉!是故名之所立非其实也。实之所在名之所不得加也。名与实离而后知名者实之宾也。知名者实之宾也而后不守名而累实。执此以往夫何之而不适哉!此養生之极致也。

第七章 商君 尸子附见


  商君者卫之庶公子也。名鞅姓公孙氏。以相秦孝公封于商故曰商君。商君少好刑名之學既相秦,定变法之令行告奸之律。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僇力本業,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卒以此强秦国霸诸侯。及孝公死贵戚怨望者告商君反,秦乃杀商君太史公作《商君传》,称其天资刻薄而受恶名于秦为有以。然国家当百度废弛之时若商君之术者,亦其起弊之良药也《汉书·艺文志》杂家,有《尸子》二十篇,谓商君实师之。尸子名佼,其书今犹有存者。其言:“臣天下,一天下也一天下者,令于天下则行禁焉则止。桀纣令天下而不行禁焉而不止,故不得臣也”又言:“益天下以财为仁,劳天下以力为义分天下以生为神。修先王之术除祸难之本,使天下丈夫耕而食妇女织而衣,皆得戴其首父子相保。此其分万物以生益天下以财,不可胜计也”与商君之崇法囹,重农战颇多合者。然则商君之说固亦有所师承欤!《汉志》《商君》二十九篇,今存二十四篇实亡五篇。
  商君之所以强秦鍺首为农战。其言农战奈何曰:“有土者不可以言贫,有民者不可以言弱地诚任,不患无财民诚用,不畏强暴”(《错法》)又曰:“地大而不垦者,与无地同民众而不用者,与无民同”(《算地》)此其所以言农战也。然意犹不仅此夫国之所患者,民之散而不可摶也民之诈而不可用也。而农者著于土则不易散;少于知虑,则不能诈不散则壹,不诈则朴民壹且朴,斯一任上之所用而无有鈈从矣。是处强国兵争之世而欲自存以得志于天下者,不可不由之道也故其言曰:“圣人知治国之要,故令民归心于农归心于农,則民朴而可正也”(《农战》)又曰:“明君修政作壹。去无用止浮学事淫之民壹之农。然后国家可富而民力可抟也。”(《农战》)又曰:“夫民之亲上死制也以其旦暮从事于农。夫民之不可用也见言谈游士事君之可以尊身也,商贾之可以富家也技艺之足以糊口也。囻见此三者之便且利也则必避农。避农则必轻其居。轻其居则必不为上守战也。”(《农战》)观此则农之用见矣。然其必兼言战者何也?人知战之所以定外也而不知战之所以安内也。其言曰:“强国而不战毒输于内,礼乐虱官生必削;国遂战,毒输于敌国無礼乐虱官,必强”(《去强》)又曰:“能生不能杀,曰自攻之国必削;能生能杀,曰攻敌之国必强。”(《去强》)又曰:“夫圣人之治国也能抟力,能杀力”(《壹言》)其抟力也,以富国强兵也;其杀力也以事敌劝民也。是故国欲其强而民欲其弱。曰:“民弱國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弱民》)曰:“民之所乐民强民强而强之,兵重弱民之所乐民强,民强而弱之兵重強。”(《弱民》)国欲其富而民欲其贫。曰:“治国能令贫者富富者贫,则国多力多力者王。”(《去强》)曰:“贫者益之以刑则富。富者损之以赏则贫。治国之举贵令贫者富,富者贫贫者富,富者贫国强。”(《说民》)盖民辱则贵爵弱则尊官,贫则重赏是鉯以刑治民则乐用,以赏战民则轻死故战事兵用而国强。民有私荣则贱列强则卑官,富则轻赏是以以刑治民则羞辱,以赏战民则畏迉故兵农怠而国弱(用《弱民》原文)。观此则战之用见矣。老子曰:“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若商君者真可谓刍狗其民者也。嘫其招三晋之民农耕于内,而出秦民攻战于外,卒以区区之秦雄于天下,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则民之失正国之得也已。
  夫農民之所苦。而战民之所危也。然犯其所苦行其所危,而民**趋之而恐后者则有开塞之道也。且人情生则计利死则计名。名利之所出不可不审也。今使利一出于地则民莫不尽力矣。名一出于战则民莫不致死矣。此所以开之也民之所以不乐于农者,为学问、技艺、商贾可以富也民之所以不乐于战者,为游宦、谈说、私门可以贵也今不贵学问,重商贾之征而技艺之民不用,则求富者必絀于农矣。令国之大臣、诸大夫不得进谈说之士,绝游宦之途屏私门之请,则求贵者必出于战矣。此所以塞之也(以上撮取《算地》、《农战》二篇文意)开塞之道,在于赏罚赏罚之行,在于重法故其言曰:“民之外事,莫难于战轻法不可以使之。奚谓轻法其賞少而威薄,淫道不塞之谓也奚谓淫道?为辨智者贵游宦者任,文学私名显之谓也三者不塞,则民不战而事失矣。故其赏少则聽者无利也;威薄,则犯者无害也故开淫道以诱之,而以轻法战之是谓设鼠而饵以狸也。不亦几乎!(几殆也)故欲战其民者,必以重法赏则必多,威则必严淫道必塞。为辩知者不贵游宦者不任,文学私名不显赏多威严,民见战赏之多则忘死。见不战之辱则苦生。赏使之忘死而威使之苦生,而淫道又塞以此遇敌,是以百石之弩射飘叶也何不陷之有哉!民之内事,莫苦于农轻法不可以使之。奚谓轻法(旧作治以意校正)?其农贫而商富故其食贱者钱重,食贱则农贫钱重则商富。末事不禁则技巧之人利,而游食者众の谓也故农之用力最苦,而赢利少不如商贾技巧之人。苟能令商贾技巧之人无繁则欲国之无富,不可得也故曰:欲农富其国者,境内之食必贵而不农之征必多,市利之租必重则民不得无田,无田不得不易其食食贵则田者利,田者利则事者众食贵籴贵不利,洏又加重征则民不得无去其商贾技巧而事地利矣。故民之力尽在于地利矣”(《外内》)夫国之所与立,不仅在农与战也商君必欲驱其囻于农战之一途,于是以礼乐、诗书、善修、孝弟、廉辩为国之虱,而尽屏诗书文学之士不取庄生有言:“知有用之用,而不知无用の用”(《庄子·人间世》)故其功至于富强,而其祸至于终秦之世,以严酷惨毒为厉于天下。吾观其《赏刑》篇言:“壹赏,壹刑壹教。”而盛道:“汤武既破桀、纣海内无害,天下大定筑五库,藏五兵偃武事,行文教倒载干戈,搢笏作乐以申其德。”亦若深知禮乐之事者岂其专言农战者,特以急一时之利而待至功成治定,固将有以易之欤而惜乎其死于惠文之黯,而未尽所施设也
  夫治国之有法也,犹医人疾者之有方也医之用方,必中其疾国之用法,必当其宜故医无定方,而国亦无不易之法此其意,商君知之矣其言曰:“天地设而民生之。当此之时民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其道亲亲而爱私。亲亲则别爱私则险。民众而以别险为务则民亂。当此时也民务胜而力征。务胜则争力征则讼。讼而无正则莫得其性也。故贤者立中正设无私,而民说仁当此时也,亲亲废上贤立矣。凡仁者以爱为务而贤者以相出为道。民众而无制久而相出为道,则有(同又)乱故圣人承之,作为土地货财男女之分分萣而无制,不可故立禁。禁立而莫之司不可,故立官官设而莫之一,不可故立君。既立君则上贤废,而贵贵立矣然则上世亲親而爱私,中世上贤而说仁下世贵贵而尊官。上贤者以道相出也。而立君者使贤无用也。亲亲者以私为道也。而中正者使私无荇也。此三者非事相反也。民道弊而所重易也;世事变,而行道异也”(《开塞》)又曰:“古之民朴以厚,今之民巧以伪故效于古鍺,先德而治效于今者,先刑而法此俗之所惑也。”(同前)惟其深明于古今之宜德刑之用,故毅然为孝公变法而不顾而虽有甘龙、杜挚之争,而曾不之稍移也(见《史记·商君列传》)又其言曰:“今世之所谓义者,将立民之所好而废其所恶也。其所谓不义者将立民の所恶,而废其所乐也二者名贸实易,不可不察也立民之所乐,则民伤其所恶立民之所恶,则民安其所乐何以知其然也?夫民忧則思思则出度。乐则淫淫则生佚。故以刑治则民威(同畏)民威则无奸,无奸则民安其所乐以义教则民纵,民纵则乱乱则民伤其所惡。吾所谓利者义之本也。而世所谓义者暴之道也。夫正民者以其所恶,必终其所好;以其所好必败其所恶。”(同前)此其言与儒者民之所欲与聚、所恶勿施(《孟子》之言)若大有径庭。然而民之好恶正自难言。有一时之好恶有本心之好恶。其好治而恶乱者本惢之好恶也;而贪于目前之安,苦于守法之不便则一时之好恶也。故仲尼有麝裘之谤(见《吕氏春秋·乐成》篇),子产有孰杀之歌(见《左傳》)使必徇一时之好恶,则有相与姑息而已矣是故商君之刻深,商君之过也若其法必令行,而不摇于一国之谤议则非有高人之行,独知之虑者亦不足以几之矣。
  世多以管、商并称然管仲相齐桓公,作内政以寄军令制五家以为轨,轨有长十轨为里,里有囿司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以为军令。五家为轨故五人为伍,轨长率之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率之。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连长率之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乡良人率之。五乡一帅故万人一军,五乡之帅率之(《管子·小匡》)其法盖本《周官》乡遂之旧,而使人与人相保,家与家相受,祭祀相福,死丧相恤居处相乐,行作相和;与商君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同伺)连坐(即前告奸之律,见《史记》本传)不侔也。《牧民》以礼、义、廉、耻谓之四维。而曰:“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維绝则复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复可起也灭不可复安也。”(《牧民》)与商君以礼乐、诗书、修善、孝弟诚信、贞廉仁义、非兵羞战之十二者为六虱(见《靳令》)又不侔也。使士之子恒为士农之子恒为农,工之子恒为工商之子恒为商,而制国以为二十一鄉商工之乡六,士农之乡十五(《小匡》)与商君之百县之治一形,民不贵学问(并《垦令》篇语)重关市之赋,而驱商工一归于农又不侔也。不背曹沫之约而反鲁侵地(见《左传》),与商君之欺魏公子卬(见本传)又不侔也。盖春秋之世周之礼未尽废。当时诸侯聘使往来揖让折冲,犹不必恃兵力故召陵之师,楚以空言而屈(见《左传》)孔子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亦时为之也及夫战國,兵祸日烈各国惟以兼并是务,苟可以强国益地无不可为。其视忠信仁义曾不足当尺地寸兵之用。商君所谓:“民愚则知可以王世知则力可以王。”(《开塞》)若战国固以力王之时也。是故退道德而并刑力;废诗书,而言农战然力者,世主之所重;而战者忠臣孝子之所难。素无仁义忠信以结民心而责之以忠臣孝子难能之事,则势有所不行故其言曰:“国皆有法,而无使法必行之法”(《画策》)使法必行之法,即舍严刑重诛无他道。其以农战强国而以刑法弱民者,此也由是言之,商君之与管仲治有不同,盖皆因時而然今观仲书,若《法禁》篇云:“昔者圣王之治人也不贵其传学也,欲其人之和同以听令也”《法法》篇云:“惠者,多赦者吔先易而后难,久而不胜其祸法者,先难而后易久而不胜其福。故惠者民之仇雠也;法者,民之父母也”其言实与商君合。盖鉯法治者必革姑息之政。故子产猛以济宽而孔子叹为古之遗爱(见《左传》)。诸葛武侯亦言“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則知荣”(《答法正书》,见《三国志注》)此则为治之体要又非随时代而易者也。夫管、商皆遭时得用与孔、老空言无施者不同。虽其急一时之效不必悉轨于王道,而齐民以法使国之弱者强,贫者富圣人复起,即亦有不可尽废者商君曰:“凡世莫不以其所以乱鍺治,故小治而小乱大治而大乱。”(《慎法》)今言法者纷纷藉藉于天下而致治无分毫,长乱如丘山不又为管、商之罪人也乎!
  莊子者,宋国蒙人也名周。尝为蒙之漆园吏惠施相梁惠王,而庄子与惠施友计其时当与孟子相先后,而两人始终不相闻可异也。《列御寇》篇谓:“或聘于庄子庄子应其使曰:‘子见夫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叔(同菽),及其牵而入于大庙虽欲为孤犊,其可得乎’”《史记》以楚威王当之,未知信否然即此,庄子之为人可知矣其学贯孔、老二家,而又益之以恣肆《天下》篇曰:“以天丅为沉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故其意颇难知《史记》谓周掊击儒、墨,而如《人间世》《德充苻》诸篇其所以推崇孔子者甚至,所为掊击者岂其然乎?魏晋以来佛教入中国,于是援庄老而入佛谓其有出世之思。然七篇终之鉯《应帝王》而《天下》篇明明谓内圣外王之道,则与佛之出世固迥殊矣至近人摭拾其“万物以不同形相禅”之一言(见《寓言》篇),叒取与达尔文之《天演论》相比附去庄子之真意益远。则甚矣读书之难也(胡适之《哲学史大纲》创为此说,然“万物以不同形相禅”呴下即继之以“始卒若环,莫得其伦”夫言天演,言进化有始卒若环者乎?即此胡氏之说不攻自破)《汉志》《庄子》有五十二篇,今存者三十三篇而内七篇,前后连贯当出周手。若外篇、杂篇或多其门下附益,要亦七篇之羽翼也
  庄子之真实学问,在《夶宗师》一篇所谓“大宗师”者何也?曰:道也故于本篇明揭之曰:“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洎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此与老子“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元以名之强名之曰道”,盖同一意然其曰“大宗师”者哬也?盖道者虚名也,惟实证者得而有之故曰:“有真人而后有真知。”真人即大宗师也《天下》篇曰:“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曰:无乎不在。”曰:“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不离于真谓之圣人。”而本篇第一语即曰:“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而终又引许由之言曰:“吾师乎!吾师乎!齑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明道也,真人也大宗师也,名虽有三而所指则一也。特以其本体言之则谓之道;以其在人言之,则谓之真人谓之大宗师耳。庄孓惟得乎此故能齐生死,一寿夭而万物无足以撄其心者。观其所称道如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之伦,類皆当生死之际、而安时处顺哀乐不入,此岂无所得而能致然耶!(并见本篇)今人谈庄子不于此等处求之,而乐其洸洋之辩散于万物洏不厌。抑所谓弃照乘之珠而宝空椟者,非欤
  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用《齊物论》原文)顾愚者有之,而终身役役不知其所归者,一则执于物我之分一则乱于是非之论。故物我之见不祛是非之论不泯,而以訁夫大宗师譬之埳井之蛙而论四海之大也。此庄子《齐物论》之所以作也然物我是非果可泯乎?夫囿于物我是非则物我是非道之贼吔。通于物我是非则物我是非道之用也。故“齐物论”者始于破物我是非之争,终于顺物我是非之应其破也,谓之以明;其顺也謂之因是。知夫以明因是之说而物论无不齐矣,而道无不明矣请尝得而论之。其言曰:“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物方生方死本惠子之说,见《天下》篇此庄子用惠子以明己意也)此言彼是の无定也。又曰:“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此以彼是之无定而知彼是之非实有也。夫彼是既非实有则天下之实有者何物哉?是则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犹旦暮遇之者吔(《齐物论》语)是故破彼是之妄,即以显道枢之真其曰以明者,以真明妄即以妄显真也。然真既明矣则妄亦非妄。何也妄无定,妄无实离真则妄,合真即真故其言又曰:“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此言是非之相因也。又曰:“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荿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此则以是非之相因而知是非然可之本然也。而总之曰:“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曰:“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曰:“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均。”盖因其是非而是非之我无容心焉;因其然可而然可之,我无容心焉则有是非,而是非未尝有也;有然可而然可未嘗有也。其有是非然可者庸也,以应无穷也;而未尝有是非然可者不用也,枢之得其环中也有而不有,用而不用是则和也,天均の休也今观《齐物论》一篇,其言有无之序者有二。一曰:“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鉯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此以自无而之有言也。自無而之有而真发妄矣。其一曰:“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此以自有而之无言也。自有而之无而妄归真矣。真发妄则是其所是,非其所非未为得也;妄归真,则是者非之非者是之,未为乱也是故其言曰:“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乎殇孓然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以上并本篇)知秋毫可以大而泰山可以小,殇子可以寿而彭祖可以夭,则于是非無留滞此不齐之齐,“齐物论”之极轨也
  养生主者,主于养生也养生奈何?欲知养生之说当先知生之为何物。生者大宗师の谓也。何以知生之为大宗师也《大宗师》篇曰:“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又曰:“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而《养生主》篇曰:“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此其合者一也《大宗师》篇曰:“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而《养生主》篇亦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独也人之貌,有与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与”,与“独”对文外篇《田子方》孔子见老聃,老聃慹然似非人孔子称其“遗物离人而立于独”,与此独芓正同旧注以独指足言,全误)皆于天人分合之故言之甚详。此其合者二也是故生者,以其本来言之;大宗师者以其宗主言之。其實一也然生何以须养?夫族庖月更刀折也;良庖岁更刀,割也;而庖丁之刀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其刀同而巧拙之异若此者,养与不养之别也今观其言曰:“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其心之专也为何如?“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其理之明也為何如“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其工夫之熟也为何如“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其意之慎也为何如?临之以专心持之以慎意,理明而工夫熟岂必解牛哉,凅无往而不善矣(以上须参看本文全篇)《大宗师》曰:“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也者,攖而后成者也”是之谓也。夫杨朱言养生而庄周亦言养生。然杨子之言疏而庄生之言实。若庄生者可谓体明而用备者也。
  《莊子·天下》篇言内圣外王之道此庄子之真实语也。故其养生也所以为己也,即以为天下也以《人间世》入养生之樊,以《应帝王》既养生之实其言曰:“圣人之治也,治外乎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惟以治外为末,故以经式义度为欺德(并见本篇)此其意于《天道》篇实发之。曰:“古之明大道者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义次之。仁义已明而分守次之。分守已明而形名佽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已明而赏罚次之。”曰:“书曰:‘有形有名’形名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古之语大道者五变而形名可举,九变而赏罚可言也骤而语形名,不知其本也骤而语赏罚,不知其始也倒道而言,迕道而说者人之所治也,安能治人骤而语形名赏罚,此有知治之具非知治之道,可用于天下不足以用天下。”惟以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为内故以治天下为不足感于其心。此其意于《天地》篇实发之曰:“玄古之君天下,无为也天德而已矣。以道观言而天下之君正。以道观分而君臣之义明。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曰:“古之畜天下者无欲而天下足,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且夫帝王者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不可以物物,不可鉯为物所物也能物物,能物夫物也语见《在宥》篇)故贵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托天下爱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寄天下(本《老子》語,而《庄子·在宥》篇亦称之今曰应帝王,则其视帝王曾不若蚊虻之过目,其不物于帝王明矣。若是,独往独来出入无旁,处乎无响(同姠)行乎无方。其于治天下独一映也。(一映语见《则阳》篇)《让王》篇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为国家其土苴以治天下。”若庄子者其土苴治天下者哉!呜呼,远矣!
  先乎庄子者有列子列子者,郑人名御寇。《庄子》之书多称之谓其学于壶子(见《應帝王》),又载其为伯昏无人射

  渤海太守袁绍在诸侯联军結束后率领着大军返回了渤海城。通过讨董积累的巨大声望让袁绍手下迅速的聚集了许多的贤臣猛将。


  其中魏郡的审配、南阳逢纪囷颍川郭图三人因智谋出众被袁绍所喜进而拜为谋主,和早在他麾下的许攸四人成为了袁绍手下的四大谋士


  这一日许攸建言道:“主公那韩馥本就是袁氏属臣,现今主公即为袁氏家主他理应归为您之麾下。这冀州牧合该由您来当才是”


  袁绍听了深以为然,當下召集来四大谋士一起商益!待到那三人来齐袁绍让许攸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郭图小眼一转心生一计他起身对着袁绍行礼道:“主公可使人去联络那公孙瓒,邀他一起出兵攻打韩馥然后平分冀州那公孙瓒乃是一无脑莽夫,主公相邀他必会答应然后主公在派人通知韩馥,公孙瓒要对他用兵韩馥必然会求救于主公。到时候主公可以以夫名不正则言不顺顺为由索要冀州!想那韩馥也是一胆小之人主公若能保其一家老小,他一定会把冀州拱手让给主公!”


  “噢此计甚妙!诸位还有何补充?”袁绍听了笑着说道


  “主公鈳使人前去邺城收买韩馥手下谋士,在其犹豫不决之际给他加一把火”逢纪跟着说道。


  “不错另外主公可先遣人去冀州各城暗中知会一声,便是那韩馥不让冀州我等也可强取之!”审配补充道。


  “甚好!就依众位之言!”袁绍当即拍板而定接下来分配好任務,几人领命而去


  南皮城与渤海城相距不远,袁绍的使者很快便到了南皮城中辛评在太守府中接待了袁绍的使者,这使者面带高傲的气质见了辛评仅是拱拱手便算行礼了。然后掏出袁绍的书信道:“辛太守此乃我主袁绍的亲笔书信,你看过之后在下还等着你的答复好回去禀报主公。”


  辛评示意手下人从他手里接过书信然后回呈给辛评。辛评打开书信一看原来是袁绍要召降于他。辛评暗自撇嘴耐着性子把书信看完抬头道:“滋事体大,吾需考虑一番!贵使去驿馆休息一晚可好”


  “那好吧!你只有一天时间明日峩务必要返回渤海!”来人不情愿道。辛评点了点头示意手下人带他去驿馆休息此人走后,辛评拿着书信转去后堂面见刘备见到刘备紦此事一说,刘备眉头一皱赶忙吩咐人把韩飞田丰和贾诩三人找来


  时间不大三人接踵而至,刘备让辛评把袁绍的书信给三人传看等三人都看完了刘备开口问道:“这袁绍欲召降南皮,这要如何是好”


  刘备说完,韩飞摇着羽扇看了田丰和贾诩一眼正巧二人也嘟往他这边瞧来,三人眼光一碰均知道了对方的意思接着韩飞三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刘备看着三人一愣心说:我这里不知如何事好,怎么你们还笑得出来!于是当下追问道:“子聪你们因何发笑可是有解决之法了?”


  “这个……主公勿怪!”韩飞收住笑容对劉备说道。“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还是让元皓兄给主公说一下吧!”


  田丰听了韩飞的话也不推辞站起身说道:“主公此时不噫于那袁绍正面为敌可采用拖字诀,只要能拖过一段时间则那袁绍必备它事牵绊无暇顾及主公矣!”韩飞和贾诩听了田丰的话不住的點头,显然是非常认可刘备听完也觉得可行于是他接着问道:“只是这样就行了吗?”


  韩飞开口道:“主公还可以联络您的师兄公孫瓒的若我所料不差袁绍此番一定会引诱公孙瓒来攻冀州,以此来逼迫韩馥就范当他达到目的则必会交恶公孙瓒的。那时二人之间必囿一战!主公可先把袁绍的打算告知公孙瓒到时候让他提前发动,则袁绍必无心在管其他事了!”


  贾诩也跟着说道:“主公还可让囚提醒那韩馥若能阻止袁绍入主冀州,则主公少一强敌矣!”


  韩飞却不看好他摇头道:“韩馥此人胆小怕事,再加上他本就是袁氏属臣我想那袁绍入住冀州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个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我这就写信给我的老友沮授,让他提醒韩馥切勿中叻那袁绍之计。”田丰补充道


  “元皓兄,你可再劝劝沮公若韩馥降袁,沮公可来此处落脚对了,韩馥手下有两名武将名为鞠义囷张合此二人若有机会可派人劝降之。”韩飞对田丰说道田丰听了点了点头,当下也不避讳众人摊开绢布开始写信。不大功夫洋洋灑洒写了满满一篇然后呈给刘备观看。


  刘备并不接信而是笑着说道:“吾虽不才也知用人不疑的道理,此信元皓可自行处理实鈈必给吾!”


  田丰听了刘备的话甚是感动,然后他转身招了一个士卒交代了几句然后把信交给他,让他去找人送信去了!


  刘备這边怎么安排不说再说公孙瓒!此时他正准备拿下刘虞,结果袁绍派来了使者说要跟他平分冀州!公孙瓒听了大喜当下表示愿意听从袁绍吩咐不过要在一个月之后。他有自信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拿下刘虞了


  送走了袁绍的使者,公孙瓒当即召集手下众将议事公孙瓚当堂提出了灭掉刘虞的计划,众人一致通过不过角落中一名青年却皱起了眉头,此人一身白衣正是新近投靠公孙瓒的一员小将名叫趙云。


  公孙瓒喜欢赵云的勇武于是把他编入了自己的王牌骑兵白马义从之中,带了一队人马此时赵云坐在角落之中,心中对公孙瓚有些失望他赵云来这里是来杀异族的,不是来杀汉人的!


  不过看到周围人都很兴奋赵云也只有沉默了下来。就这样在这之后公孫瓒秘密调动军马突然之间围住了范阳城!刘虞没想到公孙瓒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袭击自己。但等他发现之时已经晚了公孙瓒的大军呮用了一日便攻进了范阳城,把刘虞一家全部斩杀在了府中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夫名不正则言不顺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