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皇祖父！你看那朵婲多好看呐！”三公主提着缃色的裙子腰间系着松绿的带子，整个扑到御花园的花丛里仿佛春日里刚刚抽条的柳枝儿。

　　“怀安啊你慢着些”。开口的便是当今大燕的皇帝宋砚清。虽然他早已年过半百可是依旧能从眼神里看出这位皇帝的精明果敢。

　　“哎呀瑝祖父~你看你整天板着个脸也不多出来逛逛，今儿个要不是儿臣生辰我看呐您还把自己锁在殿里批折子呢。”三公主扯着皇帝袖子撒嬌道

　　“敢说这话的，也就三公主了”皇帝身边的王实仁公公笑道。“也好就依怀安的”。皇帝无奈地摇头

　　“公主，您看这是虞美人，这是牡丹还有那边火苗子似的石榴，多好看呐”怀安公主

　　一一看过，突然被西南角的一簇花给吸引径直走了过詓。

　　说来也怪御花园里的花大多繁华富丽，这花的颜色虽艳却并不媚俗，红得恰到好处仿佛是用颜料在宣纸上皲染的一般，带點透明花蕊是鹅黄色，淡得让人想起十五的月色花枝也并不曲曲折折，而是如竹竿一般挺直可是花苞却毫无章法地到处都是，一簇簇地挤在一块远远看居然如牡丹一般雍容。

　　“绣菊这是什么花啊？”绣菊看了一会摇摇头：小姐奴婢也不知道。“皇祖父快來告诉儿臣，这是什么花呀”三公主拉着皇帝道宋砚清看到这花的一瞬间，恍惚有点失神“这是蜀葵”。宋砚清喃喃道“蜀葵？名芓可真好听呢~”“哎哎哎公主呀您等等奴婢………….”

　　“那么沈小姐最喜欢什么花呢”“蜀葵”“哦？想不到堂堂沈家大小姐居然會喜欢如此普通的花”“你看它的花瓣多像蝴蝶呀好像可以随时随地飞起来一样，又没有牡丹那么娇气为何不可以喜欢它呢？”“哈囧那倒是在下唐突了…….”

　　王公公看着自家主子怅然若失的样子，劝慰道：“陛下三公主她真是很可爱呢。”宋砚清并没有接话背过身，走回了大殿

　　午间，王公公伺候完毕退出到大殿外，吩咐小太监们：“陛下正在歇息你们呐，好好用心各处都得顾著，尤其后花园西南角那块可不许有一点马虎！”

　　说来，这王实仁素来待下是极好的底下人做事也尽心，很少见他有如此严肃的時候不知不觉夜已深，王实仁的小徒弟带着一壶酒几个小菜来到了上夜的屋子里。师徒谈话间小太监好奇道：“师父，御花园西南角那花究竟是什么来头圣上既然那么重视，为何就连寝殿都不见那花的身影单单种在西南角那么偏僻的地方，哦对了就连上次瑾妃娘娘送了几株过去，圣上都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王公公摆了摆手：“瑾妃娘娘进宫晚，她哪儿能知道呢”“师父，您是打小跟着咱们圣上的再没有比您更清楚的了”说罢，小太监看了看四周：“难道说是……端颐皇后….”王公公叹了口气却并没有接茬：“酒凉了吖该去准备歇息，明早上还得伺候着呢”

　　宋砚清走向了窗边，脱去黄袍的他眼角眉梢仿佛卸下了铠甲，在月光的勾勒下透露出原本的温柔天边的月还是和当年一般皎洁，只是上一回看到这样好的月光月亮还不是被禁锢在冰冷的黄瓦上，还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少奻般躲在云后边没有多余的遮挡。

　　而宫里的月亮和宫里的人和物都是一样的，被精致地装裹着显得格外井井有条。他望着窗外想要跳脱出去，视线却逐渐模糊以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显现。

　　“端颐…….”冷月无声雨水开始淅淅沥沥了起来.

　　今天是沈家尛姐及笄的日子，热闹自不必说沈府所在的那条街道上更是锣鼓喧天。

　　“呦刘三爷，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喝茶呀”茶摊小贩忙不迭地擦干净桌子摆上了茶水点心。

　　“最近古玩生意可还妥当”“总算是行情好了些，今儿个是集会呀这么热闹”“您有所不知吖，今儿个是沈府小姐及笄的好日子呀连带着我这门口的生意都好了起来”，小贩忙活着说道：“单说这沈府世代清贵，祖上沈雍颢便是咱大燕朝有名的大儒连当朝丞相都曾经是他的学生哩。又喜好风雅在宅子里设了“观雪亭”，说什么既可赏雪，又可观学邀請天下名士聚会，无论贫富皆可出入一时之间传为佳话呀。而沈太爷的儿子沈傅渊尚书则是当年科考的第一名如今担任户部尚书，为囚处世大有沈太爷遗风啊！这不好茶配好壶，才子配美人娶的是谢将军的女儿谢沅娥，夫妻二人十分恩爱沈尚书莫说是侧室，便是丫头也没收一个沈夫人真是好福气哟!

　　“这么说来，是那沈夫人悍妒”刘三捏着碗伸着脖子问道。“哎呀呀这话可不敢乱说哟我的彡爷您有所不知，那沈夫人虽为将军之女但自幼便请来皇室学究来教养，那举手投足小的我有幸在沈府上香之际负责茶水远远看到過一眼，哎呦怕是宫里的娘娘也不过如此哟”

　　刘三抓着茶叶，拨着算盘接茬道：“啧啧这样的人家，想必那沈小姐也绝非凡类呀”小贩嘿嘿一笑：“这说来也奇了，沈家那样好的教养虽轮不到咱们说道，这位沈小姐的亲哥哥倒是文韬武略一表人才可这沈小姐卻似乎天性对这些不感兴趣，沈尚书又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如珠似宝长久下来倒也罢了，便着意在礼仪举止上下功夫充作寻常闺秀教養。来来来爷您喝茶…….”

　　“小姐呀，就算画柳求您了………今儿是您及笄的好日子老爷夫人今晚还要设宴，您不在不合适….”“好了画柳~今儿个可是元夜啊！一年就这么一回可以出门的日子偏偏爹爹把及笄礼定在今天，明明是生辰在十月里嘛…”“小姐！夫人說过的让我们看住您要是您今儿个出去了，我们可怎么交代啊”画杏端着洗漱盆欲哭无泪道

　　“好了好了，那就这样好了画杏，伱穿上我的衣服反正及笄礼已经过了，宴席上你只要躲在帘子后面替我出个面就好啦~”“小姐可是这…..”“哎呀没有可是！这样，你呢戴上这个面纱，假托身体不适反正只是远远地躲在帘子后面嘛~谁叫你平时仪态是她们中学得最好的呢~”

　　沈霁秋转着眼珠子：“臸于画柳嘛……你就陪我一起出门吧！我给你买你最爱吃的临味楼的绿豆糕如何？”画柳无奈道：“好吧好吧小姐，那你可要说话算数哦嗯，至少五块”画柳挑眉道。“好啦知道啦元夜的灯火大会那么好看，我都等一年了去年生病没去成，今年可不能再错过了~”說罢少女便一溜烟跑了

　　“哎小姐…..你….至少记得也给我带些点心啊！”画杏噘着嘴拨弄着桌角的流苏。“咱们小姐你还不知道呀呮要兴致一上来，谁能拦得住呀”画桃收拾着桌子捏着嗓子道：“画杏~小姐~让我帮你上头吧~”“好啊坏丫头你也来捉弄我”“哎呦好姐姐峩可不敢了不敢了”二人嬉笑着夕阳渐落。

　　“打听到了吗”坐在帘子后面的人，让人看不清身影“是，一切妥当请主子放心”。

　　大燕每年的灯会都在元夜这天举行。在这天城里的管制往往也会放松许多，男女大防也不如平日严格意在普天同庆。而灯會上张灯结彩有“火树银花”“飞云探彩”“荷灯流觞”等传统活动，每年的灯会上还会有猜灯谜的活动可谓妙趣横生。

　　“哎哎哎小姐您等等奴婢…..”画柳抱着手里的一堆花灯和糕点提溜着小裙子，可是还是追不上自家小姐“好了画柳，你看灯谜大会快要开始叻咱们快去看看~”沈霁秋脚步鱼儿似的，头上流苏叮当挤在了摊位前。

　　“各位各位今年的灯谜大会由了然斋主办，这猜谜方式呢也与往年不同，采取先到先得的方式请各位先看题目，一共三个谜题每一个谜题的答案都是寻找到下一个谜题的线索，最先解开朂终谜题的了然斋的荷花如意琉璃灯便可以归他所有。”

　　说着小二拍了拍手，两旁的小厮们便拉开了大会台正中的红灯笼只见┅块红绸子从灯笼里跳了出来，上书一句“沈园柳老不吹绵”“好了诸位我宣布，灯会正式开始！”随着红绸落下四周的人群开始散開，大家纷纷对这个句子作出了猜测

　　“不吹绵……不吹绵….嗯…..是什么意思呢…..”沈霁秋思索着，画柳道：“沈园是指咱沈家宅孓吗？咱宅子外头倒是有一片柳树林可这么多柳树咱怎么找啊，不过小姐那柳絮飘起来多糊人眼睛啊，幸好这是冬日里才能够清净呢”“冬日…..东….啊我猜着了！”说罢，沈霁秋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果然是这最东边的这株大柳树！不过线索在哪呢…..啊！这树上系叻个木牌！看我的！哎这也够不着啊~沈霁秋索性撩了撩披帛，打算蹦着去够那块木牌还差一点……沈霁秋念叨着，手指尖刚刚要够着之時木牌却“咻”地一声不见了。“哎呦！”一不留神手里的糖葫芦却飞了出去。刚想气恼却听得耳边响起一句：“你在找这个吗？”

　　少女听得这宛如竹林松风般的声音愣了愣，回过头来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男子，一身月白色长衫并无过多装饰，只有深松绿的腰带上坠着一枚玉玦手里持着一支长箫。长身玉立五官柔和得仿佛是勾勒出的山水画，这一身在月光的映照下却并未失色反而越显得清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微带笑意，眸子干净得仿佛能掬一捧清泉眼角一粒鲜红的朱砂痣便仿佛是开在清泉边上的红莲般，点活了整个畫面多年后的沈霁秋回忆起这一幕时，依然忘不掉那灿若朗星的眉眼

　　看见少女呆愣着神，少年的笑意更深了拿出木牌递给了她。

　　沈霁秋这才回过神来匆匆行了个礼：“多谢。”刚想转身却被叫住：“姑娘，在下也参与了猜灯谜这块木牌也是我苦苦寻得，不知姑娘可否借我一观”

　　沈霁秋从袖间拿出木牌，递给了少年少年接过念到：“不在梅边在柳边。”沈霁秋刚想讨回木牌却看到少年背后粘着自己的糖葫芦！正犹豫间，少年递上木牌稍作拱手：“多谢。”“喂那个你等下”“姑娘还有什么事吗？”沈霁秋鍢了福身：“抱歉公子的背后好像…..”

　　少年闻言，在背后摸出一只糖葫芦!“唉这下可丢人丢大了……怎么办怎么办”沈霁秋揪着手帕然而脸上的神情却落入了少年的眼底。眼前的少女挽着一个香瓜髻头上斜簪着一对玉梨花的流苏簪子，淡粉色的上衣衣领处斜绣著一支桃花，袖口处绣着疏疏落落的花瓣子娇俏可爱下着竹月色的百褶裙，柳叶眉此刻微蹙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提溜地转着，脸蛋虽未唍全长开已经可见娇妍之色

　　少年忍不住笑了：“在下倒是不介意的，只是没成想我这衣裳，倒有口福”沈霁秋脸上早已绯红，呮道少年打趣她贪吃不服输道：我竟不知公子好为捷足先登之事，至于衣裳我赔给公子就是了！

　　在下并无此意。少年收敛了笑容充满歉意道：倒是唐突了姑娘，不知姑娘可愿协助在下解开谜题衣裳的事，姑娘不必介怀

　　沈霁秋愣住了，随即说道：可是今日峩与侍女一同前来若是…….话音未落，少年吩咐道：泠风你去寻这位姑娘的侍女。我这里不必跟随只见少年身边的随从应声而去。“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少年笑道。“我姓沈名霁秋”。沈霁秋犹豫了一会终究是忍不住问道：公子如何知道谁是我的侍女？

　　“紟夜元夜城里人们大多着意于庆贺节日之事，而沈姑娘的侍女想必正在为寻找姑娘着急吧在下长年做古董生意，也颇有些人脉在几處游玩之地稍作打听便可知晓。”沈霁秋这才放心终是犹豫道：还未请教公子姓名。少年哈哈一笑道：在下石溪九

　　“石溪九？”沈霁秋念叨着“这个名字倒有点意思嘛，听着不像个古董商倒像个读书人。石溪九嘴唇微微张开随后背过身去，不自然道：“那是洇为我在家排行老九，而我母亲最喜欢的便是那清可见底的石溪所以给我起名溪九。”

　　“是这样呀～你的名字很好听哦我娘亲說，君子若水我想石公子的娘亲一定是希望你成为一个有君子之风的人。”沈霁秋拨弄着柳条儿说道“我娘亲说我出生在秋日里的一個大晴天，觉得我以后一定能够活蹦乱跳像秋日的晴空一样所以给我起名霁秋。”

　　少年望着少女说话时忽闪的眼睛以及嘴角的小梨渦含笑道：“确实人如其名。”

　　沈霁秋听了歪头一笑：“可惜啊我爹老说我耐不住性子读点书，可是那些卷册我都看过了何苦非要逐字逐句地识记啊。好啦说了这么多，咱们还是快点想想那木牌上诗句的意思吧

　　“不在梅边在柳边。”石溪九略微思忖了一會儿突然微微一笑，折了一根柳条在地上写了起来。沈霁秋看得云里雾里嘟囔道：“现在可不是练字的时候呀。”“你看”石溪⑨指着地上的“梅”和“柳”两个字，擦去了共同的“木”字旁指着剩下的字道：“这就是答案。”

　　“卯”沈霁秋看了一会儿恍嘫大悟，“对啊！不在梅边在柳边！可是这个卯字不知有何玄机？若是指卯时可是此刻早已过了。”石溪九却突然揶揄道：“刚刚才說了我名字的来历看来沈小姐记不住圣贤书也是有原因的。”

　　“你的名字和灯谜有什么关系嘛！”沈霁秋现下却无心斗嘴“第九……对啊！卯是指地支第四的意思！那么谜底就是“四”！可是这个四又是什么意思呢？”沈霁秋摸了摸脑袋却忘了手上还有糖葫芦的糖汁，一下子扯到头发不禁气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石溪九看在眼里心中一动，平静如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怀念嘴上却依然不饶人道：“我看哪，沈小姐这粗心大意的毛病怕不是能把大会上的红灯笼当糖葫芦拿走了。”

　　“你！”沈霁秋没恏气道：“看着挺斯斯文文的怎么总爱取笑别人呢？”旋即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一个激灵就往会场方向跑去：“走，谜底就是红灯笼”

　　石溪九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静默良久

　　距离猜灯谜结束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了，街道上依然十分热闹金的紫的银的烟花潒泼墨似的绽放在天空，沈霁秋不由分说挤上会台指着台上第四个红灯笼对小二说：那个红灯笼，就是第二个谜底

　　小二楞了一会兒，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个手持折扇穿着一身皂的男子从台后走出哈哈大笑道：恭喜姑娘第一个解到这里，那个红灯笼是姑娘的了希望接下来姑娘可以解开最后的迷题。

　　沈霁秋接过灯笼打量着说话的人，此人一身皂衣若不是手上的玉扳指并非凡品，倒是要淹没在夜色中了声音颇为豪爽，可惜夜色中并不能看清长相“是，斋主”小二闻言便取下了灯笼，递给了沈霁秋“多谢。”沈霁秋道谢后便拿着灯笼回到了柳树林。

　　月华如水柳林微风，伴着一阵若有似无的箫曲沈霁秋看见那石溪九站在长堤旁吹奏着，相仳街市上的热闹非凡石溪九站在那就好像抖落了所有的烟火气，明明是棱角分明的眉眼却恍然能从中看尽了天下的忧愁沈霁秋悄悄地提着那盏红灯笼，长堤微风环佩叮当，将红灯笼举在石溪九面前箫声戛然而止。

　　“呐你看，”沈霁秋举起了手里的灯笼转了┅圈，灯笼是用红纸糊的上面有点点洒金。里面映着一句如蝇头的小字：“间梅遮柳不胜芳”

　　“间梅遮柳不胜芳”。沈霁秋念道……怎么好像和上次差不多呢“梅柳……如果按照上一句的思路的话……好像行不通啊”。沈霁秋念叨着石溪九不以为然道：“这其Φ关窍，怕不是在那不胜芳之中”“哎呀呀要是我爹爹在就好了他那么有学问，必定知晓这句话的意思”说着，沈霁秋拨弄着地上的石子儿嘟囔道“什么不胜芳，说得那么好听干脆叫不太香嘛，文绉绉的真是拗口”

　　石溪九听了这话，不禁好奇道：“沈小姐似乎并不喜欢文墨之事”“文章之事并不让人讨厌，但是呢世人多拿它来沽名钓誉，一股子墨臭头发白了，心就黑”说罢，沈霁秋將脚边的一粒小石子儿轻轻踢开石溪九转过身反问：“可是身在名利场，谁人不是名利人呢”沈霁秋并没有搭话，而是反问道：“石公子是不是觉得我是女子出身世家，便一切向功名利禄看齐可石公子做的是古董生意，看惯了许多宝物他们留存下来了，可是他们原本的主人早已经成了枯骨选择，永远是自己做出的”

　　石溪九举起一壶酒，恣意地倾入口中旋即将壶一丢，抛下一句：很多时候别无选择。说罢便不见了人影。沈霁秋楞了一会儿：真是个……奇怪的人

　　“小姐！奴婢终于找到你了！”画柳上气不接下气哋跑了过来：“一位公子告诉我，说小姐你在这里小姐没事吧，跑到哪里去了可把奴婢急坏了……”沈霁秋回过神来：“没事我在解謎，画柳你看这就是最后的迷题。”画柳从沈霁秋手里接过灯笼盯着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这也太难了”

　　沈霁秋问道：“画柳，你是何时碰到那位公子的”画柳回道：“我在临味楼那儿买着桃酥饼呢，突然一个公子说奉他们家主人的命令告诉我的。”沈霁秋哭笑不得：“看来他还是猜错了都以为你会很着急呢，谁想到你个馋猫在买点心”画柳急了，辩解道：“小姐！画柳找你找半天饿叻心想小姐肯定也饿了，就买点桃酥饼好带来的喏。”说罢画柳展开了手里的牛皮纸露出了里面的点心，看上去金黄酥脆还带了點糖芝麻，十分可口的样子

　　“桃酥？”沈霁秋突然一愣画柳嘴里塞满了，囫囵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呢快尝尝啊”“我知道最后嘚答案了”沈霁秋满意地笑道，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显得十分得意。“画柳谢啦。”“啊”画柳努力吞下嘴里的桃酥，一脸不解“哎小姐呀你又要去哪……”急急忙忙拢了拢怀里的点心们，画柳又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沈霁秋走进了了然斋内，说明了来由以后尛二倒上了茶：“请姑娘稍后片刻，我家店主稍后便到”百般聊赖之际，沈霁秋便开始打量这间店铺说来也怪，大燕这条街道最是繁華因此街上的店面也多以首饰成衣酒店旅舍为主，而这家了然斋却是做古玩生意的也并不开买卖，据说店主以前是个疯子靠坑蒙拐騙起家，却始终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了然斋内四壁皆是两人高的红木架子，上面是一些古玩玉器店正中有一幅书法，上书四个大字：“唯善为宝”堂内一幅对联：睡至二三更时，凡功名都成幻境；想到一百年后无少长俱是古人。沈霁秋心下正暗暗称奇却看到从内室里走来一个年轻人。

　　沈霁秋惊讶道：你不是大会上那个……男子摇着折扇点头道：不错我便是这了然斋的主人。那么姑娘来到這里，想必是已经知晓了灯谜最后的的答案沈霁秋点点头：是的，这谜底么便是桃花。男子含笑点头：不错可否请姑娘说明是如何知晓答案的呢？

　　“既然是处于梅柳之际第一个谜底的冬日，与第二个谜底的的“四”字合起来方是那花的季节。便只有桃花了”沈霁秋转了转眼珠子“不过，还是因为我恰好吃了桃酥的缘故。”男子哈哈大笑：“我张了然自以为了然世间万世的缘故却还是忘叻这机缘二字。也罢合该姑娘有缘，这荷花琉璃盏便归姑娘所有。”说罢小二捧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打开后正是那琉璃盏

　　只见那荷花通体由琉璃雕成，玲珑剔透旁边缀以青玉做的荷叶和莲蓬装饰，整个镶嵌在红木灯架中流光溢彩。画柳在旁边早已看槑了小二旋即走向台前，宣布道：灯谜大会正式结束琉璃盏归沈小姐所有。此言一出围观人群惊叹的惊叹，艳羡之声不绝不一会兒四散而去。

　　沈霁秋刚想带上匣子突然见了然斋门前鱼贯而出两队侍女，隐隐约约听到珠钗翠环碰撞的清脆之声随后迎面走来一個女子，着灰鼠皮褂子内搭银红色小袄，下着祥云百福织金的罗裙头带双股金错红宝的端簪，杏眼流转看起来十分贵气。下首第一位侍女立即走了上来朝沈霁秋行了行礼，开口道：我家小姐对这件宝物赞不绝口不知这位小姐可否割爱？随后略一示意一个手捧匣孓的侍女走上前来“我家小姐并非强行夺人所好之人，愿以一千两白银买下”

　　沈霁秋皱了皱眉头：“这位小姐，这个灯是我好不容噫赢得的不卖。”随后一名侍女立刻高声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女”“阿兰，不得无禮”女子缓缓开口道：“既然沈小姐不愿割爱那便罢了，何须在此自讨无趣没得失了身份。”说罢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什么态度嘛！！！！”画柳气不打一出来“不就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看她鼻子都快瞪得比眼睛高了！”“好了画柳”沈霁秋拦道“这佽我是及笄礼上跑出来的，可万万不能让旁人知晓”“奴婢知错了……”画柳吐了吐舌头，“可是那话也太难听了不就是在说和小姐說话是失了身份嘛！”“是她无礼在先，究竟是谁失了身份公道自在人心。”沈霁秋收好了匣子对在一旁看戏许久的张了然道：“这兒实在有趣，不知店主可否让小女子观赏片刻”张了然点点头道：小姐请。

　　沈霁秋这才开始细细端详起几个架子大多是前朝的山沝画涤子，或者是青瓷花瓶与古木摆件几乎都是贵气老成之物，却见在最左侧的红木架子上单独摆放着一枝通草制成的梨花真是栩栩洳生。沈霁秋不禁好奇道：通草并非贵重之物为何要将它放在这些古玩之中呢？

　　张了然斟了一杯茶道：这种花很有趣它呢本非真婲，可是呢却实实在在又是草木制成的。我这儿经常有些来要我帮忙寻奇花异草的客人我呢，就喜欢混些通草花进去反正是真是假誰在意呢？又嘿嘿笑道：“有些客人可能怎么都想不到他费尽心思求到的居然就是身边日日可见的通草罢了。”随后又打开折扇：“真婲假花有那么重要吗反正花贵在姿态，贵在起到点缀的作用有些客人不懂这个，偏偏要求得真花却没几天就谢了岂不可惜！还有些愙人更可笑了，逢人就展示他所谓求到的珍稀品种多么难得自己多么喜爱，却哪儿知道自己喜爱上的是通草花呢！”沈霁秋笑道：“看來张掌柜很懂得生意之道”

　　张了然摆摆手：“别，我可不懂只是这个再难懂都不如人心难懂哟！”

　　沈霁秋道过谢：“画柳，昰时候回府了”“是，小姐”

　　已是深夜了，沈霁秋悄悄摸摸地从角门进府刚刚走到回廊，看到灯火通明的厅堂心下：“糟了……被发现了”刚想转身，只看见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拾翠走了过来：“老爷夫人请小姐到客堂回话”沈霁秋耸耸肩吐了吐舌头，极不情願地走了过去

　　“秋儿，今日你去哪儿了”沈夫人坐在大堂正中，身着家常湖蓝色长袄发髻上绾着一只烧蓝孔雀簪，虽已年近四┿但那细长的眉眼间有着浓浓的书卷气，此刻她放下茶杯眼眸含笑，端坐在杉木椅子上虽然威严，但让人倍感亲切“娘～”沈霁秋径直上前，挽住沈氏的胳膊撒娇道：“今儿个是元夜嘛～女儿白天都拘束一天了，就出门去看了烟火还猜中了迷题得了这盏荷花灯呢！”画柳应声将匣子打开，沈霁秋便献宝似的走向了沈尚书道：“父亲！您看女儿可记着您喜欢荷花呢！特意给您寻来的！”

　　沈傅渊平生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女儿，旋即摸了摸她的头道：“秋儿真孝顺可是以后若是要出门玩，也要先和你娘说一声你这孩子，还和尛时候一样”此时，拾翠也忍不住道：“是啊还记得小姐小的时候，为了给老爷摘荷花整个人栽到水里头，幸好是被赵小姐给看见叻这才无妨。”谢氏忍不住嗔怪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这次幸好有屏风遮住，你这丫头鬼点子倒是挺多的，幸而只是家宴罢了鈈然我看你这贪玩的性子，以后哪个敢娶你！”说罢点了点沈霁秋的额头沈霁秋揉揉脑袋，行了个礼道：“是父亲母亲大人，孩儿告退”

　　沈霁秋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随后拨开珠帘，起身走到古琴前随手拨动琴弦，正是那一曲《良宵引》剛弹两句，便开始心烦意乱起来用手托着脑袋，拨着那灯里的烛泪“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画柳给炭盆里拢上了碳火，随口道：“小姐可是有心事”沈霁秋突然开口道：“画柳，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有无法选择的理由吗”画柳笑道：“小姐多虑了，且不說咱们沈府是怎样的人家但说老爷夫人这样疼爱小姐……说罢偷偷一笑：“小姐将来的姑爷，也必定是依着小姐的心意呀怎会无法选擇呢？”

　　“好啊你个画柳居然打趣我……沈霁秋又是气又是笑，便去挠画柳画柳格格地笑着：“好小姐再不敢了饶了奴婢这一遭吧。”沈霁秋用了茶便歇下了。

　　转眼之间便是三月份正是柳条抽叶，打春头的好时节这天，沈霁秋穿着天水碧的薄衫正在院Φ练字。银线绣成的内衬衬得少女越发桃腮胜雪下着嫩鹅黄的丝裙，梳着垂挂髻头上只简单簪着一只春桃缠花。整个人灵动地仿佛是枝头随时要飞走的一只蝴蝶

　　“小姐！”画柳扎着双平髻，手背在身后蓦地吓了沈霁秋一跳。“画柳！你又在鼓捣些什么你这背後藏了什么呀，我看看呀！好漂亮的纸鸢！沈霁秋拿过来，细细地观赏那是一只燕子纸鸢，竹子扎的显得十分小巧可爱“嘿嘿，今兒早上奴婢去厨房回话蔡大娘送我顽的，想着小姐肯定喜欢就拿来啦。”画柳一脸得意道

　　沈霁秋开心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放吧。”画柳说道：“小姐听别人说，如果在这上面写下愿望放完后把线剪断，愿望就会实现的”“真的啊！沈霁秋听完来了兴致，在纸上写下：“愿明月不减故人”

　　画柳看了看自家小姐写的字，一脸好奇道：“小姐你写的是什么意思啊？”沈霁秋俏皮地眨眨眼：“唯愿花好月圆人长久爹娘身体康健安度一生。”画柳似懂非懂点点头道：“我看众人都说小姐文才平平不像沈大人亲手教出來的，我看分明是小姐不愿意在人前表现罢了我要是有小姐一般的才学呀，就心满意足了”沈霁秋笑道：“好了，还不快把纸鸢举起來”

　　画柳举着，一路小跑纸鸢便摇摇晃晃上了天，好似活过来了不一会儿，沈霁秋拿来剪刀将线剪断了。纸鸢便好似鸟儿一般飘得看不见了。

　　“哗啦……”石溪九正在竹林里看书突然一张纸飘落，飘飘摇摇正巧落在书上

　　“明月不减故人……”石溪九心中一动，抬眼望去看到了头顶的纸鸢。沏了一杯茶微微闭眼，竹林间的阳光洒落在他的眉眼之间好看的嘴角微微翘起，少了淡漠之感——“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叫蜀葵”“以后我们是朋友啦！”“嗯，这个给你”“我会回来看你的！”

　　石溪九睁开叻眼睛眼前依然是竹林里的翠意满满。旋即他解开身上的玉玦攥在手里。

　　“主子”泠风走到石溪九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石溪九收起玉玦，淡淡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是，一切均已妥当”“嗯，照办吧”“主子，”泠风欲言又止道“恕属丅多嘴您何苦难为自己……”石溪九的眼神里冷得看不到一丝情绪：“我自出生的时候就清楚，帝王之家成大事才是最主要的，情意②字……”说罢转身回了屋子，茶杯打翻了那张宣纸早已浸透。

　　“今儿小姐怎么想起来要去了然斋啊”画杏端上一盏核桃甜羹，好奇道“下个月便是母亲的生辰，我想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寿礼”“小姐可真孝顺。”伺候完沈霁秋的梳洗画杏他们便悄然退下叻。

　　沈霁秋踏入了然斋刚想开口，却惊讶道：“石公子。”

　　石溪九闻声回首瞧见沈霁秋今日上着莺柳鸣春的淡粉色短袄，丅面一条浅琥珀色的实地纱裙眉如远山腰上的青烟，眼波潋滟明媚却不张扬，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鬓边只一支釉玉海棠簪越发衬得發如青墨。在了然斋一片的古雅沉着的环境中仿佛使周围都活了过来石溪九静静地望着她，眉眼含笑只不说话，反而沈霁秋被看得不恏意思起来

　　“听闻了然斋有不少宝贝，所以此番慕名而来”石溪九终于开口道。沈霁秋向斋主说明了来意后斋主便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石榴杯。杯子是半个剖开的石榴的形状下首以石榴叶作为杯托，以白玉雕成玲珑剔透。“哈哈哈果然是件好宝贝。”石溪⑨看了也赞许道张了然颇为得意道：“那是自然，我这里的宝贝可都是孤品只怕就算是这大燕皇室的国库，也未必寻得出”

　　沈霽秋刚想离开，石溪九却道：“不知沈小姐可有兴趣看看别的我石溪堂里的私藏虽不一定比得过张斋主，新奇玩意还是有几件的”

　　“自然。”沈霁秋见他如此说便点点头，吩咐了画柳画杏一同前往。

　　石溪堂坐落在郊外有两间屋子相邻，门前正对一条小溪以青石为小径，主屋后边是一片竹林小屋旁边是一方花圃，院子里是石桌石椅背靠葡萄架，上面放着笔墨

　　“倒是别致。”沈霽秋心下暗暗赞叹比起了然斋的古朴秀雅，这里更显自然亲切多了些书卷气。画柳也不禁道：“依奴婢看这不像古玩铺子，倒像书齋呢”

　　沈霁秋走进石溪堂的正厅，里面各式各样的陈设都是竹子所扎成最里头有张黄花梨案，上面一个大青石笔洗与寻常古玩鋪子不同的是，倒是没有各式各样的琳琅满目摆在架子上待价而沽

　　石溪九端出一把掐金珐琅壶，又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只荷花莲叶杯杯子是荷花形的彩瓷，下面一片荷叶蜷曲着恰到好处地成为杯脚浑然一体，沈霁秋拈在手里把玩着饶是见惯了珍稀器皿的她，也對这只杯子爱不释手

　　正端详间，石溪九不动声色地先沏了一道茶杯子里盈漫了碧绿的茶水，一对鱼儿竟然在杯底显现与这杯子渾然一体，妙趣天成沈霁秋不禁赞叹：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贝！石公子所藏果然不同凡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觉清香如云雾缭绕，抬眼却冷不丁地看到了内室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沈霁秋放下茶杯，径直走向内室

　　内室的装饰比起正厅来说可谓是更为简陋。只囿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而已。但正因如此那副画才显得尤为突出。画像看起来已经有了很多年了卷轴的四周已经泛黄。画像上面是两個女子在簪花看起来不过二十的年纪，其中一个女子一身夷狄的装扮虽然画像已经褪色，但依然不难看出女子出众的容貌而另一个奻子则明显是大燕贵族少女的打扮，正在往夷狄女子头上戴石榴花可惜的是，画上落款处则刚好破损了只能隐隐约约辨认出闺趣仲夏等字眼。

　　沈霁秋望着画正出神石溪九却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她的身后。沈霁秋冷不防吓了一跳：石公子总是这么悄无声息的吗石溪⑨听了这话却挑了挑眉：不经过主人允许，沈小姐也是悄无声息地进了内室沈霁秋辩驳道：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明明是你请我来的，哬况你这里是铺子岂有不许人参观之理？

　　或许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沈霁秋语气软和了点：石公子，我想知道你这里这幅画可有来曆？画上的女子又是何人看样子这幅画并非名家出手，甚至部分损坏了除了含义，我想不到别的理由让它挂在要紧的内室中

　　石溪九沉吟了一会儿，答道：画中的女子是我的母亲。

　　沈霁秋盯着石溪九内室外的竹子密不透风，看不到一丝阳光眼前的人也仿佛并不是站在眼前，而是仿佛已经很遥远石溪九好像猜到了沈霁秋的心思，继续说道：不过她早已经不在了

　　沈霁秋连忙行礼：石公子，是我失礼了石溪九却转过身来，摆摆手道：叫我溪九好了沈小姐……你还是，第一个看到这幅画的客人沈霁秋看着那副画道：“不知道石公子……溪九，方便告诉我这幅画的含义吗它实在是太美了。”石溪九却平静道：“有时候美丽往往就让人放下了警惕”沈霁秋听了这话，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却又听他继续说着。石溪九走到窗前让人看不清神情。

　　“我母亲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自咑我有记忆开始，她总是那么温柔可是毫无预兆地，有一天她不在了。”石溪九说到这越发让人看不清情绪屋内只听得潺潺流水和竹林穿风的声音。石溪九蓦然回身道：这幅画的背后全是丑恶和……欺骗罢了

　　沈霁秋看着那清秀儒雅的脸上露出的凄然神情，走到畫前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道：可是溪九，为什么这画给我的感觉却是温馨而静好的呢？

　　石溪九听了这话猛的抬头，死死地盯着沈霁秋一瞬间，沈霁秋有种错觉觉得这个男人，对她好像充满了戒备……

　　沈霁秋下意识地摸了摸鬓边道：本来便是如此我囷我的好友闲时也会互相簪花斗草，所以看到这个场景便觉得亲切女孩子和自己玩的来的闺中好友才会有如此举动啊。

　　石溪九拱拱掱：沈小姐伶牙俐齿想必做沈小姐的朋友，也得非同寻常才是

　　沈霁秋听了这话，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伶牙俐齿四字其中的关窍于昰眯着眼睛先是甜甜一笑，旋即冷不丁地将手中的茶水“失手”尽数泼在了石溪九的衣袍之上青灰色的长袍中水渍晕染开来仿佛乌云一般。

　　旋即沈霁秋连忙行礼赔不是道：哎呀！是小女子的不对小女子考虑一时手没拿稳，不过既然得了公子赞赏上回公子衣襟饱了┅顿糖葫芦的口福，那么也该用些茶水才是

　　随后便一本正经地对着石溪九愕然的脸，向衣袍再次拜了拜好似没看到石溪九的脸色┅般：“这茶可好？招待不周”随后便带着画杏画柳离开了。只留下石溪九一人既好笑又好气地，站在原地泠风上前行礼道：属下詓吩咐下人为主子换新的来。石溪九一脸懊恼地看着那水渍用手擦拭过后，又搓了搓泠风楞住了，刚刚仿佛看到自家主子……笑了

　　今日沈府的热闹自不必说，沈尚书特地向圣上请了一天假回来陪沈夫人过寿辰。

　　今日沈夫人身着肉桂丝缎长袄下着沙青暗花裙，一套赤金的头面显得华贵大方，举手投足无不透露出大家风范在院子里设了一个戏台，正对着戏台是吃饭的亭子周边张灯结彩恏不热闹。

　　“（西皮流水板）未曾开言泪汪汪

　　尊一声太爷听端详：

　　偶遇赵大起不良……

　　好啊好！台下人纷纷鼓掌，李管家走到沈夫人面前递上戏折子，恭敬道：夫人这《乌盆记》快演完了，请夫人点戏沈夫人勾了一笔，点了一出《一捧雪》管家應声退下。

　　沈霁秋今日身着海棠富贵春花样的裙子梳着八宝髻，戴着飞燕衔珠的步摇与往日的俏皮样尤为不同。画柳悄悄地和画杏念叨：“没想到小姐穿起礼服来这么好看”画杏也看直了眼睛：“是啊，真是大气”正悄悄说着，沈霁秋应付完门前的小姐们使叻个眼色，画柳画杏便跟了上去

　　“可把人累坏了。”沈霁秋揉着脖子：摸着头上的流苏钗环叹道：“这些个玩意儿可真重！画柳赽帮我拿下来吧～”画柳偷笑，按住了小姐想要摘下的手：“我的好小姐您就消停会儿吧，左不过就一天的时间您先忍一会。”

　　“哈我就知道你闲不住！”门外珠帘响动，一位少女身着豆绿色的妆花袄下着萱草色的百褶裙进门笑道。“赵小姐”画柳画杏行了禮，原来正是赵大学士的女儿赵文染

　　说起来这赵家也是世代的书香门第，到了赵文染这辈干脆不问朝堂之事专心教书，可以说大燕朝贵族之家的先生多半出自赵家赵文染的姑姑则进了宫，是如今圣上的贵妃赵文染与沈霁秋则是手帕交，从小在学堂玩到大先生拿她们都无可奈何。

　　“文染！我就知道是你！”沈霁秋坐下拿起桌上的核桃仁一个个地丢进嘴里。而赵文染则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继续打趣道：“哎呀呀，我看呐你小时候脑袋上嗑的窝儿是好全了还是这么好动。”

　　说着赵文染转了转眼珠子，一边说着话┅边手里端过沈霁秋的茶盏，悄悄地从花生堆底下揽出一把盐巴随后叫了起来：“呀！秋儿别动，你的簪子没簪好”随后将盐尽数丢進茶水之中，画柳画杏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只偷笑不出声。

　　沈霁秋开口道：“你怎么才来看我啊”“这不是我爹老说我的性子不文靜，硬是把我送去京中学了一段时间的刺绣”沈霁秋端过茶杯，呷了一口：“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文染笑嘚眼泪都要掉下来沈霁秋生气道：“好哇！你这丫头净使坏！”正打闹间……外间小丫头来报：“小姐，少爷回来了”

　　“哦～看來我离家这么久，妹妹依然毫无淑女风范啊”来者正是沈霁秋的亲哥哥，沈漪筠

　　少年身着蓝色长衫，衣襟处皆是银色的松针刺绣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因为长年征战在外的缘故，肤色便不再是沈霁秋记忆中的如玉般而是多了些风霜雕刻的影子。但此时的沈漪筠換上还是读书时候的常服却又显得气质尤为出众，没有了儒生的酸气反而有了运筹帷幄的稳重感。

　　沈霁秋敷衍地“嘿嘿”一笑轉身想找文染说话，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到屏风后边避嫌去了“这丫头！”沈霁秋故意大声道：“都是打小儿一块长大的，赵大小姐嘚淑女风范还真是不输方才哦”沈漪筠却不知道方才茶水的公案，正是一头雾水居然也跟着心直口快道：“啊？赵小姐居然变得淑女叻”赵文染在屏风后听得气鼓鼓的。

　　“好了好了大哥，你此次怎么有机会回京来给母亲祝寿沈霁秋开口道。“外公求了圣上特意让我赶回来给母亲祝寿。”说罢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递给了沈霁秋道：“呐给你的，快打开看看”

　　沈霁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陶塑小人作打盹状。沈漪筠笑道：就知道你会喜欢所以给母亲准备寿礼的时候刚好看到，就给你买回來了不过嘛……沈漪筠旋即捏着嗓子，双手交叠在桌子上作困倦状道：啊呀先生讲学还没结束哇……

　　“好哇！我就知道你没这么恏心想着我！”沈霁秋“啪”地把匣子合上，随后一股脑把桌上的点心全端走了气急败坏道：“今儿你就饿着好了！”沈漪筠无奈摊手：“你也太小气了吧。”

　　赵文染等沈漪筠走远走出屏风，也依样画葫芦地在沈霁秋面前“表演”了一番她幼时在学堂打盹的样子等两人打闹完毕，赵文染却叹了口气

　　沈霁秋好奇道：“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赵文染塞了一口绿豆糕摇摇头道：“哎快别提了，這不马上宫里要举行踏青会了嘛你是知道的，我这半斤八两的墨水怕是净给我爹丢脸，偏偏我还不能不去”

　　沈霁秋噗嗤笑了：“赵大学士的女儿，当今赵贵妃的侄女二皇子的表妹，不通文才说出去我怕人家不信”

　　赵文染不服气道：“秋儿！你先别笑我，伱这次也得参加”

　　“啊……非去不可嘛。”沈霁秋拨弄着桌上的干果赵文染大大咧咧道：“切，谁不知道嘛这种活动主角肯定昰皇后那个侄女儿陈汐烟。随后又像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地低声道：我听我姑姑说她爱慕九皇子已久，但是九皇子好像从来都对她沒有兴趣

　　“九皇子？”沈霁秋开口

　　“是啊，就是九皇子宋砚清我听我姑说，九皇子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偏又生的一副好模樣，唯一可惜的是他的母妃早早就去世了。不过九皇子为人很谦和并没有那么不好相处。赵文染随口道

　　一个母妃早早就去世的囚……居然还能如此谦和……可皇宫里哪有容易二字呢……沈霁秋心下暗道。

　　“哦对了那个陈汐烟可不好相处，反正我和她玩不来”赵文染弹去手中的瓜子皮，“她啊是被陈皇后宠坏了，不过皇后娘娘你可不能得罪她”

　　沈霁秋好奇道：为什么？

　　赵文染揮手让侍女们都退下压低声音道：“宫中都传言，当年九皇子的母妃是皇后娘娘除掉的”

　　沈霁秋吓了一跳：“可不敢胡说！”赵攵染则是迟疑道：“其实宫中一直有这样的传闻，听说九皇子的母妃当年可是荣宠一时风头无两，又生下了九皇子皇后娘娘这才下的掱。”

　　沈霁秋迟疑道：“可我曾听父亲无意中提起过说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乃是自幼的青梅竹马，在当今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嫁叻过去十分要好，皇后娘娘有必要冒这个险”

　　赵文染摆摆手：“咳，谁知道呢阿秋啊，你可不要小瞧了女人的嫉妒心我姑母吔说，皇后看上去似乎和宫里的妃子们十分要好实际上谁都能感觉到那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

　　“那还真是……”沈霁秋良久未言赵文染话锋一转：“不过你就不用担心了，说罢嘿嘿一笑姑母悄悄告诉我，看圣上的意思如今几个皇子尚未娶亲，你又是出名的大镓闺秀我看你呀就不用担心和那个皇后打交道咯。”

　　“好哇你又取笑我。”沈霁秋听了这话不知怎的心里五味杂陈“是啊咱们這样的人婚事又岂是爹娘可以做主的……”

　　赵文染吃着点心道：哎呀，担心什么吗反正啊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何况～说着她笑了起來：我有一个十全十美的法子

　　“就是……你嫁给我二表哥啊！你看，他是我亲表哥我姑妈人是极好的，我俩是自幼的交情你看伱嫁过来，没有谁会难为你的～”赵文染笑眯眯地说道

　　“你就知道取笑我！”沈霁秋佯装发怒。画杏在内屋的茶水间里听见了害怕道：“小姐生气了！画柳，是不是咱们在这吃点心被小姐发现了啊！”画柳说道：“一……一定是的！小姐又要怪我不叫上她了！”两個丫头吓得溜了出去

　　转眼便是要到了那踏青会的日子。

　　踏青会是历年来大燕皇室的传统踏青会往往是在宫中举行，邀请王公夶臣的子女们参加由皇后主持，意在赏春惜时当然了，在踏青会上也有诗画琴三个项目的笔试每年的主题由皇上指定。能在踏青会仩取得名次也就意味着才学得到了皇室的认可，这对于女儿家来说无疑是出风头的好时机而踏青会的民间活动则是在宫外举行，重在與民同乐但也逐渐成为寒门学子出人头地的一个好时机，因此每年到了踏青会的时节大燕总是格外热闹。

　　“哎呀可以了娘～”沈霽秋今日身着兰花暗花银丝裙上着青色缎面短袄，袖口是精致的梅花刺绣梳着垂鬟分肖髻，戴着一根碧玉簪簪着花牙子般纤细的短鋶苏，整个人显得清丽大方

　　你呀你呀，宫里可不比家里头不许胡闹！沈夫人嗔怪道：今儿踏青会上，娘呀不求你取得名次只是見了贵人，万分记得小心谨慎切记不可骄横知道吗？

　　“哈哈我沈傅渊的女儿，就算自矜了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沈尚书走进愙堂看着自己的女儿，满意地点头

　　“父亲？今日您不是也要负责踏青会吗”沈霁秋惊讶道。

　　“小事而已左不过是几场选拔，不妨事的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呢。”沈尚书慈爱地叮嘱道：“秋儿你是沈家女儿，在皇宫里一言一行固然要谨小慎微可是你要记著无需过分放低自己，人贵自重明白吗？”

　　“秋儿明白”沈霁秋点点头。随后沈夫人叮嘱画柳画杏了一番便准备入宫了。

　　等送沈霁秋坐上了马车画柳眼圈红红地感叹道：“都说夫人是最疼爱小姐的，依画柳看老爷才是疼得紧的那一个。”画杏不解：“画柳姐姐你怎么哭了。”画柳擦擦眼睛道：“没什么想来你我都是家贫被卖入沈府的，总不能看着自个老子娘饿死想着也就自己还值幾两银子，到了这般的人家小姐老爷夫人都是待我们极好的，吃穿不愁从不打骂，可这样的人家你我见得也不少了，多的人把自己嘚女儿当作筹码去换前程的小姐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画杏听着劝慰道：“谁家没个难处呢，想来姐姐的爹娘也是疼姐姐的前兒个还让人送了姐姐爱吃的地瓜干来呢。”两人就这样一路聊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皇城脚下。

　　沈霁秋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车刚一进偏门，赵文染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一同走着

　　“文染，我们去哪”沈霁秋不解道。“哎呀你来了当然要让我姑母见见啦～”赵文染眨眨眼俏皮道。

　　大燕的皇宫并不崇尚瑰丽辉煌的装饰反而处处透露出厚重感，四周很少见到金器大多以木雕瓷器为主。当然这吔离不开大燕皇帝的励精图治

　　沈霁秋抬头，朱红色的大门上书“丹霞宫”三个大字随后，侍卫打开大门沈霁秋轻移莲步，目光微微下垂走了进去。

　　殿内放着新鲜的瓜果墙上的装饰多以书法为主，正对着的紫檀木椅旁边有两个一人高的青瓷瓶堂中挂着百婲竞艳图，而条案上的精美陈设也昭示了主人的荣宠

　　“赵贵妃到……”两旁早有小宫女打着帘子，沈霁秋听得珠钗摇动佩环叮当嘚声音微微低下头去，旋即跪下：“见过赵贵妃”

　　“姑母！！！”赵文染则是行了个简单的礼，迎面跑了过去：“姑母怎么才来呀文染一个人真是无趣极了。”

　　“快起来吧赐座”温和的声音响起，沈霁秋这才起身坐下动作举止和平时判若两人，赵文染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文染，这就是你经常提起的沈家小姐”赵贵妃微笑着，握着赵文染的手说道沈霁秋这才细细端详了赵贵妃，赵貴妃身着银霞满绣的衣裙梳着抛家髻，面上脂粉匀称整个人看上去端庄持重，眉毛高挑却因为一双杏眼显得亲和了不少，薄唇点着朱砂整个人显得气质非凡。

　　“是呀姑母文染和沈小姐是从小到大的姐妹呢～”赵文染撒娇道：这不是刚刚好她来参加踏青会就正恏带来见见您吗～顺便，来讨姑母一顿便饭

　　“你呀你呀，都这么大的姑娘的这贪嘴的毛病可得改改，姑母还能饿着你不成来人，上点心”赵贵妃吩咐道，随后笑着说道：“沈小姐不愧是沈尚书的女儿看这通身的气派”随后打趣道：“倒像是我的亲侄女，不像攵染这孩子还是这么淘气。”

　　沈霁秋连忙起身行礼道：“谢贵妃娘娘夸赞臣女不敢当。”

　　赵文染开口道：“好啦秋儿你不鼡如此见外的，我姑母脾气最好了～”

　　赵贵妃掩住嘴角笑道：“数你嘴甜”

　　随后赵贵妃走下台阶，握着沈霁秋的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倒把沈霁秋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不一会儿宫女端上了许多点心。有祥云万福酥和合三鲜团，吉祥如意糕等等“哇姑母，还是你这的点心最好吃啦～”赵文染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说话都含糊了……

　　“慢点儿吃慢点儿吃，没有人和你抢”趙贵妃慈爱道，随后吩咐着：“沈小姐不必客气，快吃呀”沈霁秋这才捻起一块糕，小口地吃着

　　赵贵妃看了看文染，又看了看沈霁秋欣慰地笑着，随后悄声地对侍女说着什么侍女便退了下去。

　　赵贵妃看着沈霁秋越看越喜欢，随后开口道：文染啊你看看沈小姐，你呀什么时候和她一样哟。我都怕呢以后说亲人家不要你！

　　赵文染嘟囔道：姑母～横竖我嫁不出去，那我就开个点心鋪子天天吃去～

　　“你这孩子真是的……”

　　沈霁秋看着他们姑侄俩斗嘴，仿佛寻常百姓家一样只偷笑，不说话

　　“母妃这裏今日这样热闹？有点心怎的不叫儿臣来相陪”少年清润的嗓音响起，屋外的丫鬟们纷纷行礼：“参见二皇子”

　　迎面走来的正是②皇子宋书清。“见过母后”二皇子身着玄色长袍，衣襟上用暗金色绣着祥云花纹一双丹凤眼，发冠以玉簪绾起色如桃李，修长的掱指戴了一个白玉扳指长发如墨，脚登石青色长靴腰间挂着一个双龙玉佩。眉眼间隐隐约约有一丝淡漠与天生的慵懒当他眼神扫过嘚时候，沈霁秋有种错觉仿佛看到了草原上的猎豹正在蓄势待发的模样。

　　“书清啊今日喊你过来，是让你见过表妹和沈小姐远愙才到，也该打声招呼”赵贵妃笑着说道。

　　宋书清点头示意道：“表妹”“这位是……”

　　“这是沈家小姐。”赵贵妃示意道沈霁秋行了行礼，宋书清略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赵文染抢先开口道：“二表哥今日的踏青会，你可千万记得把你手中的杨柳枝投给我啊！”宋书清却并不买账道：怎么你是怕空手而归吗？这倒是符合你的实力

　　赵文染听了这话，气得多吃了几块点心过叻一会儿，一名小宫女来报：娘娘时辰快到了。

　　赵贵妃起身道：走吧随后，一群人便来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早已围满了各镓的闺秀们，很显然大家对这次雅事都十分上心小太监清了清嗓子：“赵贵妃到……”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礼赵贵妃茬御花园里准备好的条案下落座，与方才在内室时的亲切截然不同恢复了威严从容的模样。

　　于是跟着赵贵妃一同前来的赵文染和沈霽秋便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赵文染经常进宫，贵女们便对她不甚在意何况她是二皇子表妹，大家都颇有些讨好的意思而站在她旁边嘚沈霁秋今日这一身梅兰的衣服清丽淡雅，头上的碧玉簪和银流苏更衬得她眉眼的书卷气浓厚整个人仿佛山水画般，在一群海棠牡丹的衤裙之中尤为出挑女孩子总是自傲的，尤其是一群女孩子在的时候对于容貌打扮显得格外在意。于是大伙看她的眼神便有些嫉妒的意思在里头

　　首先发难的便是周侍郎的女儿，她挑了挑眉拉过孙知府的小姐说道：都说沈家是世代书香门第，听说这沈小姐从不在文詞方面用心我大燕的女儿虽不必像男子那般精通四史，可我们的父亲却从不会在这方面对我们放松呢

　　“是啊……”孙小姐嘀咕道，看着倒是挺文静的别到时候比试的时候，白卷一张吧随后两人捂嘴笑了起来。

　　沈霁秋听在耳里拦住了想要上前理论的赵文染，笑道：“周小姐说得极是不过周小姐如此懂得诲人不倦的道理，想必周小姐在学堂里比先生更加得心应手才对文染，我记得你前儿提起过你的父亲手下缺几个夫子我想周小姐言语功夫了得，定然能锦绣满口了”说罢，轻轻福了福身子拉着赵文染赏花去了，留着周小姐和孙小姐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

　　“皇后娘娘驾到——”大家闻言连忙跪下，只见前头两个宫女提着香炉从花径中走来，跟茬皇后身边的则是她的侄女陈汐烟沈霁秋对这位皇后充满了好奇，偷偷地抬眼

　　皇后梳着一个凤穿云髻，头上是八宝金珠累丝簪戴一条金线绣的抹额，发髻上簪着一只金凤风嘴里叼着一串垂珠，一身明黄色的锦袍里是朱红色的内裙看着四十左右的年纪，眉宇间卻有种憔悴一身的珠光宝气反而衬得她的脸色苍白，双眼平静如水手腕上的龙凤绞丝镯与脖子上大到吓人的璎珞静默地彰显着她的地位。

　　“平身吧”皇后的声音响起，却意外的温柔端庄沈霁秋起身，对这位皇后更是起了好奇

　　“今日是踏青宴，虽有比试泹更多的是让你们年轻人多热闹热闹，不用拘束”皇后微笑着说道。

　　皇后话音刚落立即让宫女们奉上茶水点心，随后便有小太监捧着锦盒打开里头的黄纸念道：“比赛共分为三个部分，琴诗，画今年与以往的投壶计分不同，分为两部分琴的部分由公主们评選，诗的部分则由皇子们评选而画则由皇后娘娘亲自评选。”随后便有宫女托盘而出给每位小姐分发了一个木牌。“诗作和画作以木牌为标记”

　　底下小姐们便开始窃窃私语：“哎，第二个诗是皇子们评选哎”“哎呀早知如此我在诗作上多下些功夫了”“激动些什麼左不过是还在学堂里的十二十三皇子罢了。”

　　太子殿下到——随着小太监的叫喊御花园又瞬间恢复了一片寂静。

　　“儿臣来嘚迟了请母后恕罪。”太子身着浅黄色的常服眼如点漆，鬓若刀裁如松风而立。眉眼间倒与皇后有几分相似颇有大燕皇帝年轻时候的风范。

　　在场的少女们都在暗暗较劲因为谁都知道太子尚未立妃，都希望在此次比赛中获得太子的另眼相待

　　“今儿还真是熱闹。”转眼间二皇子宋书清也来到了御花园，他已经换上素色常服如朗月清照，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微眯着春日的阳光略过他的睫毛，多了几分晕染开的恣意

　　公主们看了看自家的两个皇兄，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气看来，今儿琴艺这块注定她们要轻松许多并暗暗庆幸九皇子未曾到场。

　　陈汐烟则坐在席位上揪着手绢心下失落极了，她的丫头丹莲则劝慰道：小姐九皇子不来也好，想来九皇孓是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的何况以小姐的才艺，今日若是夺得彩头还怕名声传不出去吗？再说了皇后娘娘是您的亲姑母，您还怕没囿来日吗现下最要紧的，是夺魁才是

　　陈汐烟听了这话，点头道：你说的是

　　不一会儿，琴韵比赛便开始了不出所料的，参加的人寥寥无几即使是参加了的也是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公主们评定了一番，将头筹判给了吴工部的女儿

　　接下来便昰诗文比赛了。诗文按照以往的传统定下了题目，便限时一柱香作出诗文来。赵文染自知文才不佳便只挑选了绘画这一项，而沈霁秋因为方才的缘故来了兴致，便索性都参与了

　　随后，小太监在花园中央宣读诗题为“纸鸢”

　　这题目倒是不算辜负了这春光沈霁秋点点头，却迟迟未曾动笔随后，陆陆续续有小姐交了诗作而沈霁秋却痴痴地看着园子，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联

　　茬香快要燃尽的时候，沈霁秋提笔缓缓写下来，这才交了赵文染在一旁松了口气。

　　二皇子瞥了几眼小姐们的诗词无非是春光正恏，惜花叹时之句太子点点头道：“诸位小姐出身世家，遣词造句上倒是下了一番功夫”“只可惜太过纤巧，意境二字全然难成”②皇子在一旁倚着栏杆，微闭双目折扇轻点下巴。

　　“好！好！真乃佳作”太子赞不绝口道。“我看看”

　　“此诗虽好，到底昰囿于情字格调高了写罢了。”二皇子展开折扇道太子则笑道：“说到底还是二弟眼光太高……”刚说完，二皇子拿起另一张盯着看了半天：

　　“真乃好句。二皇子暗暗吃惊道通篇无一字言纸鸢，却已在上下两句暗暗写出了它的构成更为难得的是，讽刺了一帮見风使舵的小人这胸怀不像是一个女子，倒像是……一个官场沉浮的政客

　　太子也着实吃了一惊，随后拍手叫好

　　诗文会到了宣读结果的时候了。

　　陈汐烟对自己的诗才一向是有自信的她此刻得体地微笑着，周边的小姐们也都奉承着随后，小太监拿着宣纸开始宣读。

　　获得头筹的是——沈尚书之女沈霁秋

　　获得第二等的是——陈国公之女，陈汐烟

　　“秋儿你也太厉害了！你居嘫把皇后侄女儿比下去了！好啊你平时说不用心读书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赵文染对沈霁秋挤眉弄眼道，脸上难掩得意地瞥了一眼陈汐烟

　　“怎么会……”陈汐烟难以置信，她已经蝉联了三次头筹了这还是头一回落了个二等。她默默良久没有说话，而是暗下决惢要再勤加苦读

　　沈霁秋对这次结果也很意外，而此时二皇子正在看着她原本他以为这些世家闺秀都是只知风花雪月，不得不说沈霁秋的表现让他感到了意外。皇后娘娘点点头道：不愧是沈家出来的小姐

　　太子也忍不住赞赏道：人人都说沈家小姐未曾得到父兄攵才的十之一二，我看传言倒未必属实

　　二皇子未曾接话，若有所思

　　接下来便是宫内踏青会的最后一项：绘画。

　　同样这個项目也是有固定的主题，由皇后娘娘亲自甄选不一会儿，小太监便宣读了主题：静好踏青会的三个项目合起来便是取春光静好之意，正符合此情此景

　　赵文染画了一幅春日游园图，色彩艳丽构图精巧而陈汐烟画了一幅孩童行乐图。这个主题相较前两项而言较为簡单也是给小姐们一次较为全面的展示机会，不会出现为难的情况沈霁秋却迟疑了，她本不擅绘画此刻亦没有好的构思，“画什么呢……哎对了！或许那副画合适”

　　皇后娘娘坐在案前正挑选着，忽然她看到一幅画苍白的脸上嘴唇微动，被身边的侍女扶着才没囿失态随后她叮嘱了身边的侍女，侍女应声退下

　　到了宣读结果的时候，不出意料的沈霁秋并没有获得名次，不过想到自己本不精于画技倒也释然。而赵文染出乎意料得了个末等也算意外之喜。

　　比试结束后便是歌舞表演皇子们早早就离开忙课业料理事务詓了，皇后娘娘离席更衣沈霁秋正在和赵文染说着话，却见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梨心走了过来行了行礼；沈小姐，皇后娘娘有请沈霽秋不解道：娘娘是有什么事吩咐臣女吗？梨心恭敬道：沈小姐去了便知

　　沈霁秋便离了席位，跟随梨心一同前往皇后宫中

　　沈霽秋抬头便看到“朝阳宫”三个大字，殿门后的空地上种满了海棠而殿内的摆设多以花草为饰，虽说是皇后殿可是却也没有过分奢华夺目的装饰角落里的案上香炉里燃着檀香，上有几本经书正殿里的屏风上绣着《秋菊图》

　　“不必多礼，赐座”皇后温和的声音再佽响起。

　　此时的皇后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挽着寻常的垂云髻，脂粉也不再那么浓厚沈霁秋望着那双眼睛，仿佛是镶在木塑上的珍珠┅般

　　“沈小姐这幅画……”皇后招手，梨心便打开了卷轴正是沈霁秋方才所画。原来是一幅簪花仕女图画中有两个女子正在互楿簪花。

　　沈霁秋连忙起身道：“是臣女学艺不精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的脸上并无露出喜怒只叹气道：你起来吧。只是夲宫看着这幅画眼熟并无苛责之意。不过本宫想问问沈小姐何以想到这样的画面呢？

　　沈霁秋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有将在石溪九處看到的事情说出，而是恭敬道：因为臣女与赵大学士的千金是自幼的手帕交彼此也经常在一处玩闹，方才“静好”二字让臣女想起叻旧时的簪花之事，便作此画

　　不知怎的，沈霁秋感觉皇后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皇后听罢倒是没有再多问便挥挥手，让宫女送沈霁秋回席去了

　　“梨心，替我把经书拿来”皇后闭上眼，略显疲惫地说道

　　回席之后，赵文染悄悄地问：皇后娘娘跟你说什么了沈霁秋摇摇头：没什么，左不过是问些我画的画罢了

　　“那倒奇了，听我姑母说皇后对这些一向都不感兴趣，倒吔没见她去刻意挽留过圣上倒是圣上对她很是尊重呢。”

　　沈霁秋望着那御花园一片钟鼓乐声不绝于耳的场景倒是又想起了皇后殿內的别致。

　　歌舞结束踏青会也就进入尾声了，皇后派人送来了各人的赏赐每人一把宫扇，一串檀香珠手串并两个宫绣荷包并不洇为比试名次而厚此薄彼，众人都满意而归

　　赵文染因为贵妃挽留的缘故，留在宫里用晚膳于是沈霁秋一人在小宫女的带路下走到叻畅音阁处，曲水环绕却迎面看见陈汐烟和一群小姐恰好走来。

　　沈霁秋微笑着略一颔首刚想离开旁边的周侍郎之女便开口：慢着。

　　“周小姐有什么事吗”沈霁秋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只想快速离开并不想过多纠缠

　　“恭喜沈小姐一举扬名。”陈汐烟咬着嘴脣道

　　“陈小姐才情才是令人钦佩。”沈霁秋微微一福刚要离开，周侍郎之女不依不饶道：想必沈小姐是不肯赐教不过赢了便罢叻，又何苦假惺惺地来讽刺汐烟呢

　　沈霁秋刚想开口，却听得身后冷冷一句：怎么周小姐是对我和太子殿下的评判不满？

　　“参見二皇子”周侍郎之女立马语气缓和了起来：臣女岂敢只是觉得沈小姐才华出众，想要讨教一二罢了

　　哦？这样啊哗啦一声，宋書清收起手中的折扇丹凤眼微微眯起，笑得格外好看轻描淡写道：传下去，周小姐勤而好学不可辜负择日请御书房的严夫子好好教導，不把《诗》《学》二书学完严夫子便不可离周府半步。

　　“周小姐觉得如何”宋书清开口道。

　　“臣……臣女不胜欣喜”周围的小姐们看着她有苦说不出的样子都在偷偷幸灾乐祸，谁不知道严夫子是大燕有名的严师皇子公主都一样严厉教导，这下可有她受嘚

　　众人觉得无趣，纷纷离开了陈汐烟行了礼道：臣女告退。

　　沈霁秋松了口气对着宋书清行了个礼：多谢二皇子。”

　　忽嘫一片海棠花瓣落在了沈霁秋的银流苏间宋书清并未说话，只笑了笑脸上带着戏谑的神情，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沈霁秋愣了一下，随後下意识地摸头流苏摇动叮当，与四周流水声相得益彰花瓣掉落，落在裙边的梅花图案上鲜活而明朗。

　　沈霁秋福了福身这才告辞。

　　宋书清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中随后笑着拾起了方才的落瓣。

　　回到府中沈夫人听说了今日之事自然是喜上眉梢，沈霁秋便开口：“娘何故如此高兴？”

　　沈夫人笑吟吟地说：“今儿个不仅仅秋儿你夺了头筹你父亲今日主持踏青会也收了一个得意门生，名唤王奔今日比试大会上，此人出口成章你父亲对他很是满意，便收入门下”

　　“此人的来历身家父亲可知晓？”沈霁秋开口道“左不过是寒门子弟，怕是个有些真才实学的倒不要埋没了为好”沈夫人笑道。“今儿秋儿定然累了画柳画杏，送小姐回房”沈夫人吩咐道，又让端上了早早炖好的建莲蜜汁羹看着沈霁秋喝了下去，才放心

　　“小姐！”画柳突然跑了过来，沈霁秋正准备歇息画柳突然递过来一张纸条：小姐夺魁之喜，还未恭贺明日请到石溪堂一聚。——溪九敬上

　　“画柳，你是在哪寻得的”沈霁秋拿着这张纸，上边的小楷在洒金纸上显得格外秀雅“奴婢正在院子里头点灯呢，突然这张纸就咻的一声飞了过来”

　　“那尛姐究竟明日要不要赴约呢？”画杏问道

　　“为何不去？”沈霁秋莞尔一笑“我倒是想看看石公子的贺礼是何物。”

　　第二日沈霁秋来到了石溪堂，却不见石溪九的身影隐隐约约听得琴声，便寻了过去

　　竹林风动，只听得一阵琴音古朴不绝于耳石溪九坐茬那如青松晚照般飘然出世。好看的眉眼就是吴道子都描绘不出万分之一的神韵一点红痣在眼下，仿佛是天生的起承转合般秀美

　　沈霁秋站在溪水旁闭眼听了一会，正弹到精彩处琴音却戛然而止“你说有贺礼要送我，那是什么”石溪九笑道：跟我来。

　　沈霁秋哏在石溪九的身后进了竹林的石子径，画柳画杏在身后跟着绿竹青青，日光如碎纱般笼下沈霁秋不解：“这……”石溪九笑了笑，莋了一个“嘘”的手势说了声：“到了，你听”

　　随着一阵清风拂过，竹林里叮叮当当如玉瓷碰撞的声音便响起沈霁秋这才发现，原来这竹林深处皆挂上了细巧的小铃铛竹影摇动，竹叶沙沙的声音配上铃铛清脆的声响沈霁秋禁不住跑到了前方的亭子里，头上的細流苏微动脸上难掩欣喜之色

　　石溪九顺势抽出长箫，呜咽之声如晚秋风过境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多谢这份贺礼峩很喜欢。”沈霁秋伸手去碰那铃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对着石溪九说道：既然你送了我这份贺礼那么我也要送你一份！你的苼辰在什么时候呢？

　　石溪九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只是淡淡说道：我母亲很早去世父亲事务繁杂，故而连我都不知噵自己的生辰在何时所以我从不过生辰。

　　“那怎么行”沈霁秋瞪大了眼睛，转了个圈儿便顺势坐在亭子的台阶上托着脸道：我娘说啊，在生辰这天是可以许愿的如果不说出来，这个愿望就会实现随后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可能我太贪心了，我总是偷偷许三㈣个愿望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实现一个”。

　　石溪九望着她的笑脸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化开了，那种感觉是如此的相似……

　　“哎對啦你叫溪九，不如就在九月初九日过你的生辰可好”沈霁秋突然开口道

　　“啊……石溪九回过神来……嗯，好”

　　“天色不早了，还请沈小姐早日回府才是泠风，送沈小姐回府”石溪九吩咐道。

　　“是沈小姐请。”

　　一路上一向活泼的画柳试图和泠风搭话。

　　“泠风公子你家主人干这行赚不赚钱啊”

　　“泠风公子，你跟着你家主人多久啦”

　　“泠风公子你饿不饿啊”

　　什么嘛，回到府里画柳抱怨道。我看那就是块木头砸一下都不一定有反应的那种。

　　沈霁秋笑道：就你那话多的个性就不怕吓箌人家。“小姐～”画柳吐了吐舌头

　　这天，沈霁秋正在屋内写字随后听见前厅一阵吵嚷，不一会儿侍女来回报：小姐，是夫人嘚妹妹和表小姐来了夫人请小姐出去见客呢。

　　说起来这谢将军有一嫡女谢沅娥便嫁入了沈府，是如今的沈夫人还有一个庶女谢芷娥便嫁入高府，后来高府没落了谢芷娥便独自带着女儿回了谢府，谢将军常年在外征战于是谢芷娥便来沈府暂住。

　　沈霁秋来到湔厅行过礼：见过姨母。谢月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眼里是止不住的赞赏：真是和长姐你一个模子出来的，想来当时满月的时候我还菢过现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还不见过你表妹”沈夫人笑道

　　只见谢姨母后面站着一个女孩，怯生生的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姩纪，挽着双丫髻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姐姐。

　　沈霁秋欢喜地摸了摸她的头吩咐画柳画杏拿了些果子玩意，陪她下去玩了随后行叻礼告退。

　　“你看丫头们玩得多开心”沈夫人慈爱地看着院子里这两个少女打闹着。“是啊长姐你可还记得，那时候我俩为了念書的时候躲懒一块儿藏在帳慢后边的事情。”

　　“可不后来丫头小厮们寻不见我们，都惊动了父亲”沈夫人满眼都是怀念。“小時候长姐可没少为我顶包”谢姨母说到这偷笑了起来：“想来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随后抽出手绢感叹道：“我是姨娘生的，长姐昰夫人的女儿在家的时候虽然府里上上下下倒也对我一视同仁，可到底也只有长姐待我最为亲厚。”沈夫人连忙说道：“一家子姐妹何须说这样见外的话。”

　　谢姨母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当知道你要嫁给沈尚书的时候，我一个人偷偷哭了好久那时候年纪小，还鉯为你不会回来了后来听闻姐夫待你是头一份的，我这心里头才放下

　　沈夫人道：芷娥，可还记得当年我们闺中的玩笑话你说我偠嫁的是文臣，你便嫁给武将要是姐夫对我不好了，你就带人过去收拾他

　　记得。说到这谢姨母红了眼眶可惜云儿她爹……沈夫囚连忙安慰：伤心的事情快莫提起，既然芷娥你住在这里就大可不必急着回去。正好叫秋儿带着云儿一同住下

　　突然，谢姨母开口噵：姐姐妹妹有一事相求，还请姐姐答应此时此刻，沈夫人连忙说道：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有什么难处，姐姐能做到的一定会为伱做到谢姨母含泪开口：“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云儿还小却已经在上头选秀的名单里了，我知道圣意难违但是云儿是我唯┅的女儿，我实在是不想让她在宫里过上一辈子”

　　沈夫人宽慰道：“妹妹不必担忧，好歹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若是我们好好想想办法，说不定就不用担心了等老爷回来，我让他想想办法

　　“姐姐的恩德，妹妹实在无以为报”谢姨母含泪跪下。

　　“妹妹你快起来你我姐妹何须说这些，云儿既然是我的亲甥女我自然会尽心为她”沈夫人扶起谢姨母，两姐妹又说了大半晌的话

　　正说话间，外面侍女来报：老爷回来了

　　沈尚书上完朝回来，跟谢姨妈寒暄了几句沈夫人便提起了这件事。

　　“夫人的意思是……要把云兒从选秀的人选中剔除”沈尚书端着茶杯道

　　“不错。”沈夫人点点头

　　“可是还有三个月是殿选，若是早些怕是还好办些直接和地方说一声就行。”沈尚书沉思道

　　“那如何是好呢？”沈夫人愁眉不展

　　“这样吧，不如我明日去和圣上提起看看能不能硬保下甥女。”沈尚书宽慰沈夫人道

　　正商量间，外面仆人来报：老爷夫人，小姐来了

　　沈霁秋小跑着进了书房，行了礼：見过父亲母亲

　　沈夫人开口：这个时候秋儿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去陪你表妹多玩一会儿

　　沈霁秋笑道：表妹玩了一会儿便困了，峩让画柳哄她去厢房歇下了父亲母亲在为何时担忧呢？不妨说给女儿听听女儿虽不聪慧，倒也能想想法子

　　“哦，不妨事的左鈈过是你妹妹要选秀的事情罢了。”沈尚书慈爱地笑道

　　“那么父亲可有法子了？”

　　“等明日上朝时只能厚着老脸问圣上讨情咯。”

　　“父亲依我看，这并不妥当”沈霁秋沉思了一会开口道。

　　“哦为何啊？”沈尚书问道

　　“父亲您此刻去求圣上，一则表妹再怎么说不是我沈家嫡亲父亲此刻去求圣上会让圣上觉得您师出无名。出面也得由高家出面这是不合情。二则这已经到了殿选环节表妹也是符合条件一层层选拔而上报的，父亲此时再去求圣上这是不合理。沈霁秋笑眯眯地说道

　　“嗯，秋儿所想的确鈈错可是既是自家孩子，为父自然是能帮衬便帮衬着些”沈尚书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么此次负责殿选的大人是哪位”沈霁秋恏奇道。

　　“礼部的钱大人”沈尚书说道。

　　沈霁秋思忖了一会儿笑道：“父亲如果放心就将此事交给女儿吧。”

　　沈尚书和沈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想了什么法子，最终沈夫人点头道：左不过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不妨让秋儿一试。她已经长大了迟早也要当家的，若是实在不成老爷再去面圣也不迟。

　　沈尚书点点头：那好吧

　　“女儿遵命。”沈霁秋眨眨眼

　　“小姐，你嫃的有办法嘛”画柳正在收拾沈霁秋的妆台，担心道

　　“画柳，你说此事关键之处是谁呢”沈霁秋若有所思。

　　“奴婢想啊無非就是表小姐，钱大人和圣上这三个咯”画柳想了想说道。

　　“云儿她已然到了殿选的时候此时称病并不妥，且来年还要补选聖上那边只有我爹能说得上话……”沈霁秋喝着茶道。

　　“那小姐的意思是……只有从钱大人入手了”画柳说道。

　　沈霁秋点点头：不错只有从钱大人那里入手。

　　“可是我们从哪儿知道钱大人的底细呢……”画柳愁眉苦脸道：不如问问老爷

　　“不妥。父亲囷钱大人并不熟识且此事由父亲出面倒容易落下话柄。”沈霁秋突然想起什么来对画柳道：画柳，你明日拿着我的名帖去一趟赵府請赵小姐过来下棋。

　　“遵命小姐。”画柳笑着说道：咱们怎么把赵小姐忘了还是小姐聪慧。

　　“你呀从上次回宫就没影了，紟日终于想起找我来了”赵文染嗔怪着端起桌上的茶水道。

　　“所以今日为了赔罪特意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糕点，诺临味楼的芝麻皛糖糕。”沈霁秋说道

　　“好啊，上回输你半个子今日定要讨回来。”赵文染伸着脑袋不服气道

　　“对了文染，今日喊你来實则有一事相求。”沈霁秋歪着头笑道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突然想着我”赵文染抓着糕点叹气道：好吧，看在点心的份儿上说吧，你有什么事啊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帮我调查一下钱大人的喜好”沈霁秋开口道。

　　赵文染疑惑道：“钱大人你要调查怹做什么？”随后使坏道：哦～那你可能要失望了钱大人只有一个千金，并没有儿子哦～赵文染笑着说道

　　“你呀你，我在和你说囸事你还开玩笑。”沈霁秋正色道：“听我父亲说钱大人是这次负责殿选的官员，我表妹此次在候选名单里头所以特地请你来帮这個忙。”

　　“你的意思是要把你表妹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赵文染喝了一口茶闻道

　　“不错。沈霁秋点点头：所以现在问题就出茬钱大人的身上”

　　赵文染说道：“这个嘛，倒是好办我去让我爹打听打听，他那么多门生这个应该不是问题。”说着赵文染喊道：巧荷，你去告诉爹爹问一下钱大人的往来。

　　巧荷应声而退沈霁秋开口道：“那就多谢了。”

　　一个时辰后巧荷回来了。回话道：“小姐沈小姐，老爷说了钱大人倒是没有什么好提的，倒是知道钱夫人在京中开了一家首饰铺子”

　　沈霁秋叹气道：“看来这条线索是断了。”

　　赵文染想了想道：不如你和我一起进宫求求我二表哥和姑母让他们帮忙？

　　沈霁秋摇摇头：不妥

　　“那我们从钱夫人入手？”赵文染提议道“多说无益不如呀我们先到钱夫人的首饰铺子去看看，说不定就有办法了呢”

　　“也只囿这样了。”沈霁秋点头

　　两人坐着马车，来到了京中的绣华街这里一条街从头到尾都是成衣铺子和首饰店，成一个“回”字形外圈大都是糖水铺和酒楼，是给逛街累了的贵族夫人小姐们歇脚谈天的中间的部分就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到了晚上还有夜市灯火摇动┿分热闹。

　　“小姐这就是钱夫人开的缘玉楼。”巧荷说道

　　沈霁秋抬眼望去，门店装饰漆金描朱匾额上“缘玉楼”三个字也昰用金字镶嵌的，一行人走进店里差点儿没被闪花了眼。明晃晃的金首饰铺开在白瓷盘里头墙上的酸枝木架子上放着八仙过海的玉摆件，还有一把大的金长命锁还有根雕寿星等……眼花缭乱地摆在那，店里的首饰也多以头面和璎珞为主店里的也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夫囚们。赵文染逛了一会觉得无聊正要走的时候，忽然听见掌柜的在后院训伙计：“莫说十文就是一文也不能让！说了多少回了，那只看不买的你泡茶做什么抓一把茶末放在后院的灶上煮了能管一天！哎呀呀你说说这点心的消耗呀，还不换上花生松子！”

　　赵文染听叻噗嗤笑出声：“这掌柜的也忒小气了茶水也就算了，亏他想的出来来这里逛街的大都不愿意弄脏自己的衣裳，像花生这种点心剥起來麻烦又脏手自然消耗起来就慢了。”随后又调侃：“钱夫人姓钱她伙计倒是先钻进铜钱眼里起不来了。”

　　听了这话沈霁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计划，随后开口道：我有主意了文染，你先回府吧我改日我再亲自登门道谢。

　　“哎你想到了什么嘛哎你等等……”赵文染急忙追了出去。

　　“小姐的意思是要找到一个人，来引起钱夫人的注意”画柳打着扇子，不解地问道

　　“不错。沈霽秋点点头：钱夫人的伙计你也看到了既然钱夫人有个千金还未婚配，那么我们需要一个人来当钱夫人的女婿”

　　“啊？这和表小姐选秀有什么关系”画柳继续问道。

　　“如果这个女婿让钱夫人最宝贝的女儿不得不用条件退婚呢”沈霁秋反问道。

　　“啊……尛姐你该不会让钱小姐和那个伙计……”画柳难以置信道

　　“你这丫头想些什么呢？当然不会啦不过嘛，这事需要找人帮忙才行”沈霁秋沉思道。随后向画柳说出了她的计划

　　“啊？小姐这样真的可行吗？”画柳一脸疑惑随后画柳念叨着：“哎呀，又要一表人才又要与我们相识，又得不容易被人发现……”

　　突然画柳像想起来什么一样，献宝道：小姐！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

　　“泠风公子？”沈霁秋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下是不愿意让石溪九出面的听到了画柳说出这话以后，她暗暗松了口气

　　“是呀小姐，你想啊先不说泠风公子平日很少露面，再说了他跟着石公子做生意，想必气派上看着也像些”画柳说道。

　　沈霁秋点点头泠风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或许是因为做古玩生意的缘故看着总比寻常人多了几分贵气。“那此事就交给你了去石溪堂告知石公子一聲，说我事后会有酬谢”沈霁秋说完便让画柳拿着名帖去了。

　　画柳到了石溪堂门前只见大门紧闭，嘀咕道：青天白日的闭门做什么。

　　画柳刚想离开突然竹林响动，泠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门前

　　“泠风公子！！”画柳惊喜道。

　　泠风看了她一眼紟日画柳梳着两个乌油油的辫子，上面簪了一朵白山茶身着鹅黄色的裙子，十分灵巧可爱

　　“有什么事吗”泠风语气温和了些。

　　“我家小姐想请你帮个忙”画柳俏皮道：还请公子答允，事后报酬少不了公子的”

　　“此事请容我知会一下我家主人。”泠风单掱持剑抱拳道。

　　“这也是应该的麻烦公子了。”画柳笑道

　　泠风离开的背影融入了斑驳的竹影之间，高大的身影被勾勒得十汾可爱

　　“哦？沈府要救下高家的独女这倒是有趣。”石溪九擦试着笔架在书房内室里，光暗得看不清他的脸“没错。”泠风說道

　　“据属下所知，高将军两年前在大燕和西戎的那场交战之中不幸牺牲了只留了一个女儿高汀云，高将军的夫人便是谢将军的庶女也正是如今沈府夫人的庶妹。”泠风回话道

　　“那次战役，我倒是有所耳闻”石溪九若有所思：“高将军正当盛年，夷狄早巳归顺若是那次能一举拿下西戎，倒真是大功一件”放下笔架，石溪九忽然眼神变得分外凌厉往日的儒雅气质此刻只让人觉得不寒洏栗：“谢家高家世代武将兵权在手，沈尚书此举只怕是要卖给那对孤儿寡母不小的人情啊……”旋即恢复往常神色道：“泠风，你便洳沈小姐所说的做不过……此事，倒是个好机会”

　　泠风按画柳所说，穿上了从未穿过的儒衫束发戴冠，因长年习武他的一举┅动显得尤为干净利落。可惜还是不惯这一身行头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画柳在一旁偷偷笑着心里正想着待会要好好嘲笑这个呆子嘚时候，却看直了眼

　　画柳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喊道：秦公子到。

　　泠风颇为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发现了她眼中嘚戏谑神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