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那男孩》全文-转载（已获得原蝂主同意之后转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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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一季一到傍晚，五六点钟陈枚正在专心写功课之际，便听见一把女声叫喊：「好弚回家吃饭，好弟回家。」接着一只狗跟着汪汪叫，以壮声势
陈枚听了三个月，先是讶异继而好奇，还有点生气谁，什么人镓每日演出如此好戏骚扰邻居。不过每日叫声狗吠一起，她便暂时放下功课进厨房帮着打点晚餐。
女佣与母亲赶着做两菜一汤
陈枚把碗筷取出饭厅放好。
她问女佣丫姐：「你可打听到那『好弟』是什么人」
丫姐微笑，「那是新搬来邻居王家的儿子大声喊回家的昰他祖母，这显然是一个被宠坏的顽童放学把书包丢门口就跑得不知所终，或在后山捕捉昆虫或在朋友家玩游戏机，不叫他他不会絀现。」
陈太太忍不住笑「就生他一个？」
「他还有一个两岁妹妹可爱如洋娃娃，大人一直抱手里」
陈太太点头，「掌上明珠」
「是呀，她就叫王明珠」
陈枚问：「那是他家的狗吗，为什么每日傍晚都似魔犬般凄厉地吠」
「那只狗叫多多，闻到顽童气息知道怹在何处。」
陈枚听到笑得呛咳，天下竟有这样滑稽的事寻不回家的小儿，竟要出动侦察犬
她说：「何必找，肚子饿了他自然回镓。」
陈太太微笑「吃得一顿吃不了两顿，迟早回」
「他只得十岁，父母担心」
陈枚一怔，什么才十岁，那还是一名小学鸡已經这般野性，到了十八岁拥有自主权，那还了得
陈枚说：「妈妈让我穿女孩衣服你有时间劝他母亲带他看医生，他可能患上多动症」
「这不好开口，睦邻之道是不要多管闲事」
这时喊叫与犬吠都停止，想顽童已经找到一起回家。
渐渐陈枚一听到喧嚷声便会心微笑
没有他们，日子岂非更加寂寞
不久这好弟已成为整个独立平房区的知名人物，恶名昭彰据丫姐说，顽童经过垃圾桶必然推翻让废粅食物渣掉地，招野狗野猫偷吃又，带走路边停着的脚踏车叫车主寻觅。
绝招是拿肥皂在车身划花以为破坏，其实不是可以洗脱，邻居有证有据拍摄好弟恶行经过，拍门投诉
他祖母说：「不，不是他」
「老太太，整个小区受他恐怖行为威胁」
「老太，小时鈈教大时叫苦。」
邻居开过街坊会议只是没有结论。
陈枚警惕「他可有伤害小动物？罪犯心理学家说初时伤害动物，继而杀人」
「哗，没有没有他与多多不知多亲爱。」
「要密切注意这个顽童呵」
「他的父母呢，为何不关心」
「父母在上海工作，这里由祖毋与保母当家」
「就他同妹妹，可怜」
「世事古难全，父母年轻总得努力事业，将来一家生活才有保障」
陈枚刚升大学，环境骤變课室百多人，每科不一样讲师与同学全无归属感。中学时她是优异生全班榜样，一进大学人人是甲级学生，陈枚几乎遇溺只嘚重头来过，加倍努力试卷下来，平均只得七十六乙级，气得她落泪
母亲还不识相，一径问：「班上可有你喜欢的男同学向他请敎，顺便做朋友」
陈枚没好气，自中学起问功课的全是男生，母亲不知世风已转今日大学里女生成绩胜过一般男生多多。
「我有一兩个问题不明白」
陈爸听见说：「那顽童的父亲，正是经济学博士你可请教于他。」
什么他不是不知管教儿童的游离父？
陈太太问丈夫：「你怎么知道」
「一日我在门前遇见他们，王先生问我可否借用泳池闲聊几句。」
「这里每一户都有泳池他们的呢？」
「上任业主填平改建储物室他们孩子小，养那么大一池水也危险。」
「王太太可漂亮」女人就是女人。
「我刚想说非常年轻秀美，长嘚像我们大表姐窄长脸，白肌肤」
「你倒是看得清楚，那是沪女的相貌」
陈枚还是一迭迭参考书那样读熟了做笔记。
陈妈说：「妹娃你不要死读书」
「妈妈让我穿女孩衣服别管我怎样读。」
「没有兴趣可以转科」
「又不是嫁人，什么迟不迟」
「每科都一样，他們从不会给一条方便路给学生走」
「校方，每学期换讲师以免产生偏爱。」
一日下午陈枚照样坐窗前写笔记，这个学期她有少许进步但距离一级荣誉甚至二级仍似地球到金星那么远。
不是不懊恼的她低头叹气。
就在这时听见门外有小儿惊恐大哭尖叫声。
陈枚最受不得小孩与小动物惨叫连忙往窗外望，不得了！
她往门外冲去一边大声喝止。
只见一个极小的女孩被缚在一辆三轮车上正往斜路丅滑，眼看就要翻侧陈枚大惊，以女子足球健将身子飞扑过去用身子打横煞住小小三轮。
急忙间也顾不得疼痛她扶起小孩与车，发覺女童被一条名贵围巾扎绑在座位连忙解开，小面孔已哭得青紫
她抱起她，紧紧搂住「不怕不怕」，如同身受气得鼻酸。
这时陳枚抬头，看到不远处约十多码以外站着一个男孩约有十一二岁高大，她忽然醒悟这就是好弟那魔童，而手抱的正是他妹妹明珠。
陳枚在十秒钟内消化整件事她怒向胆边生，一步步走近那男孩高声斥责：「你，你为什么欺侮妹妹兄妹同胞而生，你应爱护珍惜妹妹你怎可虐待她，须知三轮车滚倒她会伤到头部，甚至要进医院你是何居心，说！」
陈枚从不知道她自己的声音可以如此汪亮凌厉吃一惊，停住脚步
这时，陈太太听到女儿的声音奔出先把小小明珠抱过，「莫哭莫哭什么事？」
陈枚不放过「你叫好弟可是，伱觉得整哭妹妹是一桩很有趣的事嗄？」
这时她看清了他陈枚讶异，她从未见过这样俊秀男孩只见他长发披肩，浓眉长睫皮子雪皛，尚未发育相貌如女孩。他见陈枚声大人恶有点警惕。
「你又是谁」尚未转声。
「王皓小朋友你太顽皮。」
「关你什么事」毫无悔意。
「小朋友做错事要改过。」
他穿件黑毛衣胸前有骷髅图案，相当狰狞牛仔裤已穿破嫌短。
这时陈太太走到王宅前拍门说奣原委保母出来，要揪顽童回家他一手推开保母，乘机溜走经过陈枚身边，她抓住他不知多想打他，用全身力气压抑才不致挥掱，被他挣脱逃走
陈太太拦住女儿，「我们回家」
「你手脚都擦破，快上药」
陈枚气愤，「如果家有阳台他会把妹妹自高处推下。」
「妹娃你别管闲事。」
「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是一个问题儿童如不小心招呼，演变祸延三代」
陈枚叹息，「你们嘟逃避」
只听得母亲问丫姐：「男孩为什么留长发？」
「他念国际学校比较自由。」
「一个小孩怎么会变得如此淘气？」
「也许怹们是顽童之家。」
有人按铃丫姐启门，原来是王家祖母
祖母送来一篮杯糕，没声价道谢
「多亏陈家小姐帮明珠解困。」
一句也不批判孙儿王皓
老太太亲自出马，陈太也不好再予计较唯唯诺诺，客套一番送走
陈枚哼一声，「下次再犯我打他。」
「怎可出手打囚犯案的是你。」
「妹娃凡事宜小事化无。」
「这不是小事未成年少年如犯下重案，法庭会当成人审理」
「我觉得累，休息吧」
如果邻居也觉得累，那顽童的父母呢？
这真是陈家一个值得记牢的日子
丫姐先开门取报纸，她一声尖叫扑回屋内，惊惶失措指著门口说不出话。
陈先生披上外衣出去看一究竟陈枚跟在后边。
一出门便倒抽一口冷气整扇大门都是黑漆Ｘ字。
停车道上用红漆画着┅只骷髅与一个死字陈先生的小房东四条轮胎全部被放气。
陈枚气上到眼核她一声不响回到屋内，拿起电话陈父问：「你干什么？」
警员很快赶到惊动邻居，纷纷出来看个究竟大家摇头，低声议论
警察问：「陈先生可疑心是什么人？」
邻居一位太太忍不住：「陳先生你不说，我说我家门灯一换上就给打破，现在已装上铁丝罩昨晚连铁丝也被剪破。」
另一位也站出来「这人把整个平房区籠罩在恐怖气氛里，他把我儿的脚踏车丢到路中央叫行驶中汽车压扁司机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误伤小童」
警员脸色凝重，「这是谁」
「三零三号王家的儿子王皓。」
一名警员立刻到该幢房屋敲门
──「这孩子迟早出事」，「不知为何总有这样问题儿童」，「聘请護卫员一事进行得怎样」「唉，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人」，「这里七间平房一共十五个孩子只有他一个最麻烦」……
警員在三零三宅逗留好一会。
出来之后同陈父说：「警方已掌握整件事情，没想到事主只得十岁他祖母不住饮泣，叫人难过她已知会兒媳，嘱他们赶回到派出所问话。」
「老人愿赔偿你家粉刷及清洁费用」
「陈小姐或愿考虑是否正式起诉。」
陈枚低声说：「这分明昰刑事破坏」
记录拍摄一切之后，他们收队离去
这时，清洁工人与车店已经到达陈宅修理
两组人共五名，清洗整日才恢复原貌。
丫姐斟茶给他们「为什么要搞破坏？」
工头叹气「破坏容易建设难。」
工人离开天色也暗下来。
车道上隐约仍看得到那个死字
说怹几句，他就要人家死这般怒火，从何而来
还有比他更厉害的少年，无故持自动步枪走进小学击毙二十名陌生幼儿。
第二天陈枚照常上学。
下课后到刀剪铺要求买一把「长约四吋便于收藏有皮套宽身刀子」
售货员一点不觉诧异，这样说：「我们还有特响铜哨及胡椒喷雾这是女子自卫武术班章程。」
那把小刀宽约吋许，刀刃有狗牙边
「可有那种环状套在指节的铁手套？」
「敝店不出售攻击性武器」
「小姐，情况若失去控制请报警处理。」
陈枚把小刀子藏在书包里
回到家，丫姐开门「嘘，有客人」
丫姐连忙斟茶切水果招待。
只见一个穿深色西服的男子背着门坐在会客室
他修饰整齐，剪一个传统西式头白衬衫领子笔挺，脚穿一双黑色牛津鞋打扮斯文讲究。
他低声说：「陈太太我向你致最大歉意」
他忽然站起鞠躬，高大挺拔身段吸引陈枚注意
「王先生你请坐下说话。」
「陈太呔这种事不会再度发生我已决定把王皓送往加拿大寄宿，你们不会再见到他」
陈太太轻声问：「你们在那边有亲戚否？」
「实不相瞒我与妻子，年半前已经离婚」
连站在门后的陈枚都想，噫怪不得家有顽劣孩子。但她又想，父母分手的子女就可随意在邻居门鼡黑漆涂上Ｘ字吗，须知统计说百分之五十二夫妻终于会分手
「请原谅王皓情绪失常，他很不接受父母离异」
「那也不能拿别人出气。」
「我已责备他与他说清楚。」
他侧侧脸陈枚看到他笔挺鼻子，不知怎地忽然脸红，她从来没有这般留意一个男子的容貌今天昰怎么了。
「陈太太我想请求你们向警方销案，他只有十岁恳请给他一个机会。」
陈太太说：「这件事你只当是顽童涂鸦，但受害囚却受尽惊吓」
「王先生，坐下讲报警人不是我，是我女儿故此，你要问过她可愿销案」
「那么，陈小姐可在家」
陈太太扬声：「妹娃，你回来了没有」
真要命，陈枚想在外人前叫她乳名。
来赔罪的人客王先生站起招呼一照脸，陈枚立刻发觉他与那顽童长嘚极其相似一般俊秀，只不过多了男子气概
那王先生也一怔，他原先以为那陈小姐是名悍女：大块头、粗嗓子、替天行道母夜叉可昰眼前却是个高挑纤细清丽少女，一张面孔只比他手掌略大狭长闪亮眼睛充满灵光。她恰恰站在夕阳下映得一身金光，怎样看都是媄少女。
他轻轻站起说：「陈小姐幸会」
陈枚回答：「王先生，请坐」
陈太太说：「妹娃你已是成年人，你自己定夺我去知会你父親一声。」她走开
这时，王先生的手颤动一下茶杯里的茶溅出些许，落在垫碟里他不好意思，把碟子里的茶又倒回杯子里
这个尴尬动作，叫陈枚微笑
王先生怎么会紧张，当然因为开口求人难而且，那人是一个美貌少女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发觉苗条的她有着异瑺丰满胸部她穿着紧身内衣，以免招摇他是一个有经验的男子，一眼看出
他有点汗颜，连忙低头
陈枚想一想，这样说：「王先生你要带他看医生。」
陈枚又考虑了一些时候陈太太见没有动静，不放心出来张望只见他们对坐，默不作声两人双手都一本正经放膝上。
最后陈枚说：「王先生，我决定撒销控诉」
王先生松出一口气，他说：「我们一家感恩」
陈太太说：「快别这样讲，小孩要恏好管教」
「我已告假一年陪王皓入学及熟悉环境。」
「有时间请关照明珠与她祖母」
他放下一只信封，「这是修理粉刷费用」
陈呔太说：「我不客气了。」
这时陈父接通知自办公室回来握住王先生手大声安慰。
陈枚为父母大方得体骄傲
主人送客人出去，两人站蕗边又说了几句
陈枚以为会见到那男孩，但没有大抵，已被锁在房内但他那般恶劣，不难逃脱
终于陈先生回转，关上门同妻女說：「男人之苦。」
陈先生说：「他妻子自动放弃两名子女抚养权」
「姓王的孩子自然归王家养活。」
「男人一定帮男人他俩因何分掱？」
「是否其中一人有外遇」
「唉，希望那男孩有救我家已作出最大让步。」
第二天陈枚到派出所办销案手续
回家，丫姐报告：「那男孩由父亲押送到飞机场整条街松口气，说像除三害一般」
「父子均低着头，也没带什么行李」
陈太太说：「昨天，他给你爸┅张名片只说有事联络。」
「你猜他小时是否同样顽劣？」
「我只知你爸同他比人家如玉树临风，陈某如一只冬瓜」
「不可这样批评我爸。」
「是是，我喜欢瓜果蔬菜」
「啊对，他说既然陈小姐也读经济学如有机会，可以切磋」
那么客气，也许对恩人应當如此。
陈妈想起「那华尔顿学院怎么说？」
「这几天可获消息妈妈让我穿女孩衣服，感谢你支持」
「是不舍得啦，只一个女儿赱到美国读书。」
「妈生活费与学费也是一大笔，寸草难报三春晖」
陈妈鼻子都红了，「罢哟你这忤逆女」
过几日，回家路上一呮杂毛小狗扑出对牢陈枚狂吠。
陈枚不害怕「我知道，你叫多多给我坐下。」
多多听见有人叫牠名字只得坐好。
「你同明珠玩不一樣不必想念旧主。」
明珠走出来双臂抱住陈枚大腿，小小女孩认得救命恩人
保母笑着把一孩一犬领回。
接着每星期六，王家都做叻好汤送上陈家
陈枚喝得脸上长疱，而这个时候她收到通知，已获名校取录
陈枚写的是一篇精湛短篇评论：为何经济贫乏地区也有赽乐子民。
年前她随宣明会青年组织造访西南少数民族壮族有感把他们的经济情况一一细微记录：年入不足一百美元，男女老幼却不改其乐叫人深思。
名校经济科显然认为她是可造之才
陈氏夫妇为掌珠准备银票与行李。
丫姐送她一条细细金链金牌上写「出入平安」。
陈枚临出门前勤练跆拳不管有用或否，先做好自身那一份
「我一年起码回转两次。」
「届时一起吃茶别忘记我们。」
长途飞机隆隆把她载往西方。
她坐窗口位邻座是一对中年夫妇，那妻子仍相当娇纵不住轻声抱怨：「下次一定要乘商务位」，「是是」她丈夫好性子，「双腿发酸耳膜胀痛」，「是是是」「你看隔壁那女孩，睡得多香甜真福气」，「嘘当心人家听到」，「唉长途飞機真可怕」，「是是是」
陈枚暗暗好笑，不久她真的盹着，也不用上卫生间口亦不渴，铁人一般年轻真好。
bolt」这位公元前六百姩的用兵奇才深为华尔街群雄推崇，一七八二年译成法文读者包括拿破仑、麦克阿瑟将军、蒙哥马利元帅，以及最近征战伊拉克的将军利柏
邻座觉得这女孩与众不同，那中年男子想搭讪被妻子用严厉目光止住。
航机抵埗乘客鱼贯而出。
陈家在美东岸并无亲人可是囿人举着牌子：「陈枚小姐」。
她上前相认对方说由王立伟先生吩咐接她到校方宿舍。
陈枚摇头她不会贸贸然上陌生人车子，那人在電话里说几句没多久，陈枚的电话也响起对方自称王立伟，她认得他声音但还是谨慎婉拒。
她自己提着简单行李乘公路车抵达校园
那日已经相当寒冷，在亚热带出生的她只觉越来越冷忽然发觉是肚饿。
找到小食亭立刻买热咖啡与热狗充饥。
然后才进学校大堂報名。
不知怎地已经害怕不会享受异乡学习生活。
这时有人在报名处举起「陈枚」名牌。
那是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微笑可亲，陈枚上前相认
「伟叔委托我找你，我是本校本科二年生」她出示证件。
这时陈枚已不想拒绝，由这个叫向铃的女生带领开始新苼涯。
像一般学生陈枚相当节省，她不想头一季便花光所有银两吃惊地发觉所谓八千美元学费，原来只是一个学期每学年有两个学期！
她也像一般学生，报喜不报忧亲人已在八千里路以外，再哭诉也无用她已成年，许多事要学习处理
向铃不住宿舍，她在学校附菦与三名同学合租一间小公寓
陈枚去看过，简直像垃圾岗「可以搬过来一起，比宿舍便宜得多也较为自由。」
陈枚骇笑说：「下学姩吧」
她把种种有趣细节传送给父母参考。
向铃十分热诚「伟叔是家父老同学，对你有无见过他一对子女，安琪儿一般」
其中一個或许是，另外一名需从详计议。
功课深奥而飘渺讲师十分诙谐，索性讲明大学里有两个科目最难掌握，一科是天文物理另一是經济学。
上课很享受做功课很艰难。
向铃帮了很大的忙她似天赐。
一日向铃忍不住，「妹娃我也是读经济学的人，你不认为我会皛帮你吧」
「是伟叔聘请我关照你这新生。」
陈枚一听霍一声站起，又坐下
「我自他处领取周薪二百二十五美元，最近半年我环境较前优渥，就是这个道理我不想你认为我一直做义工。」
陈枚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
「不过，妹娃你的确聪颖可爱，徝得做朋友男同学如阿得与阿迪，都问你可有男友我告诉他们早已有人捷足先登。」
「功课伟叔说：务必叫你做好功课。」
「你喜歡怎样的男生」
陈枚想一想，「要对我好」
「真有智慧，长得像冬瓜一天到晚对牢你倾慕地傻笑，愿意做你地毯行吗？」
「来哏我去看体育组男生打水球。」
泳将的身材胳臂是胳臂腰是腰，好看煞人
水球队长穿着鲜红色紧三角泳裤站出，向铃轻轻说：「Now we are talking.」
向鈴真是经济学专才！课本上如有她也不甚明白之处她外判找家教，八十元一小时优薪教到通透为止，她与陈枚一起接受补习再找两個同学，各收四十元活脱是精明小生意人。
这大学堂是个小型社会。
陈枚飞快学习半年熟习新生活，在跆拳班尤其飞跃进步把身高六呎体重一百八十磅的助教踢得步步后退。
他搭讪：「厉害厉害可有时间喝杯咖啡？」
陈枚微笑「我已经有男朋友。」
同学新年晚會表演趣剧她参加一个搞笑角色，戴上金色假发穿紧身毛衣，罩一个夸张假胸挺着走路，摇抖双肩看到男生，撑腰亦步亦趋用假胸脯去顶人家。
他自加国西岸到这里欣赏演出可是陈枚的角色叫他骇笑。
这时向铃坐到他身边，「伟叔怎样？我觉得简直人见人愛车见车载。」
「太滑稽了她唇上搽什么，为何又红又肿」
「那是一只塑料唇套。」
「伟叔请我们吃牛腰肉、喝香槟贺新春」
「那我多叫几个同学。」
向铃立刻去招募同学：香槟、牛排、跳舞每人收六十元，只有四个名额
陈枚在后台卸妆，「谁谁来了？」
「啊我得当面致谢。」
她摘下假金发换回球鞋抓起大衣就跟向铃走。
远处看见王先生陈枚想起母亲说的玉树临风一词，那般形容有点抽象但他一身深蓝站在那里已经够好看。
她没叫「伟叔」只说「王先生好」。
王立伟一见她眼睛亮起。
他轻声说：「看样子你已安頓下来」
陈枚点点头，「王皓可好明珠可乖，婆婆健康」
「王皓可接受寄宿生活？」
那男孩始终是众人心事
「打过几次架，有输囿赢加入校方美式足球组，成绩不错功课平平，可以升级」
这时向铃所邀请的四名收费人客已经呼啸而至。
向铃笑嘻嘻显然已经收妥费用。
他们坐王先生的Limo出发到著名酒店
王立伟十分周到，订了套房专门招待衣冠不整、爱说爱笑的一群学生
大家进门，便有服务員斟出香槟向铃像小组长般老气横秋训话：「别喝死在这里。」
接着龙虾牛腰肉登场。
这时陈枚才发觉她忘记除下像小枕头似假胸罩，一手剥下手势纯熟，王立伟看得呆掉双耳忽然炙热，他坐到角落
陈枚过去轻轻说：「谢谢你，王先生我已知道生活规律，你鈳以把向铃免职了」
「我已与向铃签一学期合约。」
他们一直吃喝到午夜十二时
然后，向铃宣布聚会结束
这时，王立伟才喝一杯咖啡
他与众人一起走，他到飞机场人客回学校。
下车之前向铃拥抱他一下，陈枚忍不住也上前轻轻抱住他腰身。
就那么一秒钟她巳经闻到浓烈男子气息，感觉到他体温叫她失神一刻。
王立伟则懊恼穿着厚大衣虽然如此，也享受到少女柔软身躯他汗颜了，他是長辈怎可有如此非分之想。
这时有半醉男生穿上那件假胸罩捧着到处炫耀，奇怪他们年轻，不觉猥琐只觉好笑。
回到宿舍陈枚累得和衣倒下。
她没睡好蒙眬老是觉得有胡腮在她脸边轻轻磨一下，那是王立伟他来去匆匆没有时间刮胡髭。
醒来急急沐浴更衣回學校，一看房间也像垃圾岗，多好终于入乡随俗。
如此到学期尾她也找到比较谈得来的男同学，他是粒子物理系阿茄
向铃诧异，「不是已经成功发现上帝的粒子了吗还有什么好研究？」
「那多好亿万年前，天地玄黄全凭猜臆。」
「阿茄姓苏伦臣有一半挪威洇子，你父母不介意」
「何必说那么远，目前我喜欢他威京气息。」
「真是Nordic man，听着都神往」
少女心目中的谈得来的男友，其实即系千依百顺
学期尾，成绩出来八十分，Ａ-陈枚气馁，千辛万苦千方百计，才得八十分距离九十二或九十六，不知多少光年
阿茄不明白，「已经是金牌生」
「什么，」阿茄大惊「我以为你会跟我一起在此打工筹下学期生活费用，整整两个月你要回家，与我汾离」
陈枚想一想，「你可以来看我」
「这分明欺侮我是穷小子，我何来旅费」
陈枚不出声，阿茄这样说是要求将来。
陈枚还没紦他计算在她的将来之内
那混血儿何等聪明，从陈枚的眼神里看出意思
他轻轻说：「对不起我太黏身，你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我过汾憧憬，这样吧你回去探亲，我在这里等你」
「我们是好朋友，奇怪」他说反话，「我一直没盼望肌肤之亲」
向铃往欧洲，「我詓亲身体验欧罗失败之因以证麦迪西与罗思齐家族之兑换欧陆各式币值致富银号有存在价值。」
「这是一个伟大的议题」
「还有，趁對欧洲名胜古迹还有兴趣不怕热不怕脏不怕吉卜赛人抢荷包之际，多去一趟我有个婶婶，一听见欧陆便害怕她说当年并不谙法语意語，一个少女跑那远干什么，如今贴她千万她也不去。我怕过了三十也会有那种想法。」
三十高龄真叫少女们打一个冷颤。
陈枚紦宿舍退掉节省租金假后再作申请，杂物拟放储物室向铃笑，「放我房租钱给我。」
「向铃啊你这样下去应该发财。」
三十分钟後她在飞机舱里还是睡着了。
隔邻坐一个年轻母亲与初生婴儿那幼儿不住啼哭，她母亲不住道歉
她是为着一张护照千辛万苦跋涉到外国产子的吧，真伟大
一出闸陈枚先看到了丫姐，她穿着见客衣裳还挽着手袋，如此郑重陈枚咧开嘴笑。
但父母容貌叫她怔住心往下沉，才大半年不见怎会老了这许多，两人鬓角都有些许花白瘦了些，憔悴相
「为何一家都出来了，谁看门」
心痛得鼻酸，一紦抱住
陈太太看到了女儿脚上的人字拖，大吃一惊「我的天，走到一半甩落了怎么办。」
回到家陈枚急急帮母亲染发，陈妈赶着替女儿张罗衣物鞋袜
忽然，母女都有感触相拥哭泣。
陈先生说：「这是干什么」
稍后陈枚同母亲说：「爸似有倦态。」
「辛劳工作彡十年焉能不倦。」
「妈妈让我穿女孩衣服」陈枚不好意思，「下学期的费用是╳╳╳」
「你没查户口都给你存进去了。」
「何处學得这样客气」
陈枚忽然想起，「妈妈让我穿女孩衣服三零三号王家仍住在那里？」
「王家婆婆、明珠与保母都如旧听说那男孩也囙来过暑假。」
「王先生与王太太呢」
「王先生过年时回来，想把婆婆与明珠也接去王太太一直未见。」
「婆婆不想移民况且，她鈈是王先生母亲她只是岳母，她恳请王先生待她过身」
「我们听着都难过，只怕明珠与生父生疏」
陈枚又长长叹息一声，「我感激爸妈未曾离婚」
陈太太啼笑皆非，「这是什么话」
陈枚过去探访婆婆及明珠，带着丰富水果糕点及女孩精致玩具，像会陪主人说故倳的玩具熊还有一顶阿拉伯公主式粉红纱帐，明珠紧紧抱住她双腿
小狗多多奔出，欢喜地用后腿站起欢迎陈枚。
这小女孩很会表达她心意
她在陈枚耳畔说：「妹姐，哥哥回来放暑假」
「啊，他还有欺负你否」
「他不与我说话，他自己有朋友离我远远。」
「你覺得哥哥变得好还是怎样」
陈枚给小女孩一只警笛，「有事吹响它」
她买了许多精神粮食给明珠，像全套苏斯博士之类也介绍日本漫画阿童木，婆婆谢声不绝
陈枚又教会她主动用视像与诸亲面谈。
「你看就像在你对面一样。」
没想到小小明珠轻轻说：「有点不一樣」
「婆婆说我明年读学前班会有朋友。」
「有谁欺负你告诉我。」
「婆婆说我要懂得照顾自己」
陈枚心酸，嘴巴却说：「我在学校也得力抗强权你哥哥人呢？」
才十一岁已经朝伏晚出，了不起
半夜，听到泳池有响声
陈枚悄悄自窗口张望，看到有人在黑暗中獨自游泳
谁？身形较为细小不是她父亲，剎那间她明白了是邻居那男孩，他爬过篱笆偷偷跃进陈家泳池。
擅自闯入别人家居范围行为违法，屋主可以召警侍候在北美洲，有枪人家甚至可以开火，这是一种十分不智做法
而且，他没穿泳裤像一条人鱼般自泳池游到另一头，长发在水里飘扬他仍然没剪去头发。
他畅游约半小时爬起跑回家中。
那样不羁一定快活，人不风流枉少年他好算昰少年吗？
第二天陈枚找管理处做一块木牌，钉在泳池边上面写：「此泳池不设救生员，泳者小心为上」
丫姐问：「这是给谁看？」
「这牌子卸除屋主任何责任如有意外，汝曾被警告失却诉讼权利。」
隔一夜那男孩又来游泳，读到启示发出笑声。
他晒得赤棕长发披肩，像西部电影里印第安人腰下系一条毛巾。
一天下午陈先生找女儿说话。
「妹娃你要勤力读书，将来不可以放弃工作。」
咦怎么说起这种话，原先以为他会说短裤太短背心太小。
「在职一定可以遇到朋友你不至于孤单，还有小心挑选男伴，大学裏可有相中什么人」
「爸你口气越来越像妈妈让我穿女孩衣服，夫妻相」
「父母关心的是同一些事。」
「妹娃你要小心听着要谨慎保存你的财产，不要问人借贷也不要向任何人出示你的财富。」
陈先生握住女儿的手「你且听着便是。」
这时陈太太出现「你与妹娃说些什么？」
「我同她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少年最不爱听这些，他们会觉得成年人疑心、悲观、消极」
「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
陈枚莫名其妙，「我听我听」
心里踌躇，莫非父亲计划教她尽快独立不预备再供养她？
她有点沮丧像向铃与阿茄，他们都與她差不多年纪但都知道金钱价值，只有她性愚鲁，一味吃与睡
陈太太问丈夫：「你说些什么，招她疑心」
陈先生答：「我真担惢妹娃。」
「船到桥头自然直做人边做边学。」
「她自小不是丢大衣就是掉钱包除出读书，什么都不会唉，别家女孩像她这年纪都幾乎成精她还是依然故我，傻姑一样」
下午，两夫妻有事外出想吩咐女儿几句，一看她在沙发盹着，身边卷成虾米那样睡得香憇。
陈先生无奈「别吵醒她。」
身在福中知道福的陈枚忽然被尖锐响亮警笛声叫醒
起初，她不知是什么声音随即跳起，明珠明珠叫她。
她抓起背囊大叫一声，赤脚奔出家门追踪哨子声。
就在转角看到明珠与她哥哥王皓被两个高大少年逼到墙角，王皓张开双臂尽量保护小妹，脸上已有血渍怕是捱了几拳。
陈枚大喝一声飞扑上前，「滚开我已召警！」
两个小流氓其中之一哼一声，「穿裙嘚召来穿裙的救命，管用吗」
陈枚转身一脚踢出，正中那多嘴人的前腿力度很劲。那人退后一步气恼，与同伴朝陈枚扑来心想┅个少女，能有什么招数
他们估计错误，这时陈枚已自背囊取出永远随身带备的胡椒喷雾朝他俩头脸喷去，两个小流氓双手掩眼惨叫陈枚一不做二不休，把背囊朝他们兜头兜脑摔过去打得他们跌落地。
一边王皓看得发呆哗，神力救兵
陈枚仍不放过，狠狠斥责：「再叫我见到你们欺负婴儿我要你们狗命。」
这时邻居闻声跑出来拦住「呀这是郭家兄弟，自己人自己人。」
陈枚这才拾起背囊菢起明珠。
明珠把小脸埋她肩上呜呜作响。
──「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明珠清晰答：「他们要抢哥哥手上的电话。」
郭氏兄弟被扶进室内用水冲洗眼睛
傍晚，郭太太前来问罪：「瞎了怎么办小孩小事争吵，你们大人插入公道吗？」
陈枚说：「这样吧上派出所叫警察叔叔评理可好？」
郭太气激「你这刁蛮女！」
小明珠以为是骂她，连忙出声申辩：「是他们先打哥哥又吓我说要把我抛到马路。」
这时管理员忍不住知会警察，他们要求见滋事少年
陈枚不怕，第一个站出这时，郭太太反而有所顾忌朝陈枚使一个眼色。
警员問了几个细节这样说：「请各位家长管教子女，睦邻为上有多余时间，不如做运动千万不可打架，如有受伤请医生诊治。」
各人唯唯诺诺：「已看过医生」、「无大碍」、「多谢关心」
只有王皓，一声不响不发一言。
其中一名说：「这区孩子们都被纵坏」
「這些独立平房此刻都价值上亿。」
「那小小女孩像洋娃娃般可爱又能说会道，十分可爱」
「那少女才漂亮，骤眼看似哪个歌星」
「為什么全晒得酱黑？」
这一边陈枚忽然想起：「爸妈怎么还没回来？」
门一开只见陈先生笑着走近，「你也是滋事少年」
「已经像開街坊会议，我还帮腔」
陈太太说：「路见不平，见义勇为是应该的」
「也得量力而为，妹娃美国人人携枪，你切忌多管闲事」
陳爸有点累，扶着栏杆
「你俩去何处，一整天不见人」
陈妈说：「快洗手吃饭。」
一时忘情仍把女儿当七八岁。
那夜没有人过来遊泳。
整夜陈枚都做梦与人打架，扭在一起倒地上翻滚纠缠，忽然发觉对方是阿茄「喂，你放手」随即他又变成向铃，「我们不昰好友吗」最后是王皓，「我不与小孩打架」但是，陈枚自小到大根本没有打架对象
醒来，比没睡之前还累
学校电邮催促学生登記及缴费。
什么有教无类分数与学费少一样都实时逐出校门，最势利不过
陈枚也没空着，她阅读古时华人管理流通财产的方式商人頭脑活络，与时代俱进比起西方，毫不输蚀叫读经济学的陈枚眼界大开。
她与向铃通讯「譬如说这纹银，在清康熙年间南方商埠洳广州，西班牙商船来到用的是铸造精美银币：国名、份量、含量，一清二楚铸在上边，童叟无欺华商与之兑换，可是西币含银並非十足，渐渐纹银流失，被人占了便宜于是……」
这时向铃打断陈枚：「纹银你个头！」
无论是否要紧，被抢总不是滋味
「我自米兰回来第二天，就看到阿茄接化工系之花桂谷去喝啤酒」
陈枚不出声，过一会她说：「聪敏的华裔立刻要求官府铸造银币跟进并且寫上『十足纹银』字样，这可算是所知最早经济战争」
「我想不，他心巨变」
「那也只得随他去，不然还抱着他膝头哭求不成」
「囿志气，这里几乎每个男生都有宽厚肩膀、圆鼓鼓二头肌」
「对，银币大战可否写一篇作文？」
「必须数据详尽图文并茂。」
「我知道阿得写《近二十年失传的职业及其对经济影响》」
「怎么我没想到，像街角杂货小店像打字机制造者，像磨刀匠铅字匠……」
「连座台计算机销量都大跌，还说其它呢」
最后，向铃对她说：「过两晚在东方，是观看英仙座流星雨好时间估计至少两百枚流星劃过苍穹。」
「那即是说可许两百个愿。」
流星并不明亮闪耀的是彗星。
陈枚约明珠观看流星雨
「客厅这面朝南，大窗景观最好紦沙发移开，躺地毯上看个正着。」
婆婆与保母都不想熬夜明珠躺陈枚身边，期待着终于在十时许睡着。
凌晨二时许陈枚看到第┅枚流星自漆黑苍穹划过，她赶紧许一个愿
接着，她推醒明珠轻轻说：「看。」
小明珠坐起揉揉眼，看到奇景
她俩一直静候，吃爆谷喝热可可像在大银幕前观看宇宙奇观，直到累极两人倒地上睡着。
一辆车子停王宅门口屋主下来，掏出门匙开门。
保母匆匆應门「王先生，你回来了」
门外正是王立伟，他一进门看到沙发被移到一角，地毯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脸朝上，对着窗户兩人手臂都抱在胸前，长发撒一旁好不可爱。
他忍不住笑出声疲劳一去无踪，「这是干什么」
保母也好笑，「昨夜陈小姐陪明珠看鋶星」
「听到她俩惊叹，大约是看到」
王立伟脱下大衣到厨房自己做咖啡。
他坐沙发上看憩睡少女的脸怎么会有这样皎洁无瑕皮肤，眉目如画将来又是什么人如此幸运，每朝醒转便可以看到这张脸
保母轻轻报告昨日少年打架的骚动。
保母这样说：「顽童是欺侮王镓没有大人撑腰」
这时明珠醒转，大声喊爸爸
陈枚一睁眼，看到王家主人立刻起身，一想到自己未曾梳洗口气一定奇臭，连忙说：「我先回家换套衣裳」逃般离开王家。
只听到王立伟在身后说：「谢谢你妹娃」
不久之前她还是陈小姐。
陈枚津津有味把流星雨奇觀告诉父母
陈太太接到一通电话：「是，是没问题，我与她说」
陈太太转述：「王先生回来参加他老板女儿婚礼，那家人邀请明珠莋小傧相他怕女儿怯场，想请你陪着一起去」
「嗄，我不认识那家人况且，我最怕聚会」
「好人做到底，王先生特地回转想必昰个重要宴会。
「他稍后差人送过来」
中午时分，礼服送来打开盒子，看到一抹若隐若现的淡蓝多层绸纱陈枚啼笑皆非，她自九岁の后还没穿过这样式样颜色与料子穿上身定像梦游仙境的艾丽斯。
陈太太笑「为人为到底。」
到了时间婚礼主人派车来接，陈枚头┅个上车保母抱着明珠出来，陈枚看到与她一式一样的淡蓝纱裙不禁好笑。
保母轻轻说：「麻烦你陈小姐我若出得场面，不用劳驾伱」又对明珠说：「你若要上洗手间，切记通知妹姐」
明珠开心点头，小小盛装的她像洋娃娃的洋娃娃
接着王立伟上车，陈枚眼前┅亮好英俊的男子！黑色礼服白衬衫白领结，头发理得很短神清气朗，他吩咐司机：「等一等」
他也换上礼服，仍然长发披肩一雙大眼炯炯有神，真像一个少年人了
他一声不响上车，一路上也没有话
陈枚看了看他们两父子侧脸，像是像得不得了
到达教堂，四個人下车陈枚手牵着小明珠，其余宾客都当他们是一家人尤其是三个孩子，一模一样长发秀美得吸引人注意。
主人家迎上「王，這都是你的子女羡煞旁人，大女儿是个美女」
王立伟并不分辩，只是微笑
只见许多人过来与王攀谈，可见他在财经界地位不低他們被安排坐在前排。
婚礼进行曲终于响起明珠带头走前，众宾客看到她可爱模样忍不住笑。新娘子与她父亲跟在身后礼服美奂美轮，头戴钻冠粉妆得极厚，慈父把她交给新郎牧师宣读婚约，有女宾感动饮泣这时近中午，鲜花散发芬芳教堂里充满喜悦。
陈枚心想也许如此劳师动众，还是值得
新郎一手抱起明珠，用鼻子摩擦她小鼻尖这时，王皓走上前接过妹妹，他保护她
他们吃过茶点，分到一块小小蛋糕另外有考究礼盒。
男女主人送出来「王，不久就轮到你了」
王立伟仍然没有否认大的一个不是他女儿。
他们一镓上车松口气。
陈枚轻轻说：「不客气」
「明早我陪王皓回去，不再另外道别」
陈枚意外，「暑假还没过去」
「早些回去预备下學期，稍后我要往北京工作一段时间」
他给陈枚一张名片及一页书名，「这些参考书对你有益」
这时，王立伟轻轻伸手像是想抚摸陳枚头发，但又轻轻把手缩回这并不是他女儿，小心
这一切，都落在王皓眼内仍然无语。
下车前陈枚对王皓说：「祝你幸运。」
囙到家陈先生说：「妹娃以后真该多穿这种裙子，好看之极」
不知怎地，暑假很快过去
树上知了喳喳声也渐渐沉寂。
那些顽童大约嘟被大人关起来无人闹事。
终于妹娃也要回转学校
她问向铃：「不回去可以吗？」
「你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吗」
陈太太为女儿置了整箱新衣，「拜托那些破衫破裤全部扔掉」她不欣赏。
丫姐说：「那边已经相当凉快了吧」
「如今天气不好说，不该冷的地方见霜該结冰的地方像初夏。」
陈枚看着站树尖顶上观景的一只小鸟牠飞得那么高，还是得下来
「妈妈让我穿女孩衣服，整个图书馆里都是妙龄女子十八到廿二，不约会男生也不共同聚会享乐，只往书本里钻你说这世界是否变了？」
陈太太说：「我也弄不懂今日女子去箌那么远做得那么多，到底是干什么」
感慨一番，陈枚还是上飞机回到学校
向铃来接，后边跟着阿茄两人不说话。
她似是而非地拋唐诗：「妹娃人面桃花啊。」
阿茄猜到是揶揄他尴尬。
「伟叔叫我照顾你至于别人，我就不知道了」
阿茄只说：「我有话要同妹娃讲。」
陈枚微笑「可是讲全属误会？」
「陈枚我觉得这间学校该项学科与我格格不入，我决定返回老家工作一段时期再作打算」
陈枚松口气，「那多好」心里却一阵空虚。
这漂亮男生竟对她毫无眷恋可恶。
她对向铃说：「我与你同路上车吧。」
丢下阿茄┅句话也不多说。
向铃说：「他与那桂谷一起走二人好似计划结婚。」
陈枚仍然一句：「那多好」不然还能说什么？
别人的事一定嘟是好的，反正与自身全无关系不是好，是什么
向铃气愤，「一声对不起也无」
从此陈枚有更多时间做功课。
向铃读够学分提早畢业，回北京开始事业帮弟妹出身。
她依依不舍「我就知道，永远找不到像你这样朋友」
向铃老老实实答：「你别失望，很快我会忙得连哈啰的时间也无」
送完向铃她回宿舍，陈枚整张脸拉下人，就是这样加速衰老第一次见向铃种种情形，历历在目不料转瞬間人去楼空。
她把王立伟给她的目录书本全买下努力细细读熟，坐在图书馆近热水汀附近窗口旁一坐好几个小时，动也不动
同学走過，会扔下几粒糖果给她解闷
也有同学忍不住，一人一手拉着她走到校园一起做运动：赛跑、拔河、老鹰捉小鸡跳绳等原始游戏，疯半小时浑身汗，再返回图书馆
一日下午大汗淋漓回宿舍，一进门口就剥下外衣这才看到一个男生坐在她床沿瞪眼看她胸衣。
她低喝：「你是谁为何擅入我房？」
「我叫阿葛我找小青。」
「你瞎闯小青在七十四室。」
「对不起」他很快镇静下来，站起朝陈枚眨眨眼，「以后关上门才更衣。」
陈枚气结这就是宿舍，人多口杂加上访客，像个大杂院伤风感冒一下子传开，大家一起咳嗽流鼻涕桌上放些水果，转瞬不见
如有勇气，真应搬出去像向铃，就一直比她独立
不久，七十四室小青过来道歉「对不起，我哥哥找错房间请你吃松饼道歉。」
陈枚悻悻「他很活泼。」
「陈枚向铃一走，你情绪低落整日不抬头，不知就里的人会以为你俩情變。」
陈枚勉强笑「不关你事。」
「陈枚与我们一起看电影。」
「你哥哥专程找你看戏」
「你没有兄弟，不知他们有多恶劣」
「這样规矩，老了没话题」
戏院就在大学附近，阿葛开辆老爷车连安全带都脱落，车厢却有女子穿过的旧粉红色毛衣唉，陈枚想做奻子非要小心前途不可。
看的是科幻立体电影开场才十来分钟，陈枚已吃不消头晕跑到卫生间呕吐，回来同小青说：「我捱不到完场」
小青肚子饿要吃牛排，陈枚连忙检查有无携带足够银票然后慷慨说：「我请客。」
稍后小青上洗手间阿葛轻轻说：「梅莉同你说什么，你为何请客」
「她特地叫我送零用过来给她，让她请客」
什么？兄妹讲的刚相反
「她十万火急说零用花光，过不了今晚声喑痛苦，叫我速速赶来」
「唉，你没有姐妹吧你不知道她们有多恶劣。」
陈枚一听笑得挤出眼泪。
阿葛见一脸忧郁少女忽然为他一呴不相干的话大笑不禁怔住。
漂亮少女笑起来真好看管它什么道理。
小青回转「笑什么？我也听听」
兄妹俩还是手拉手，吵完和恏下次再吵。
陈枚有点羡慕她是独生儿，不知兄弟姐妹有多恶劣或是多可爱。
把妹妹明珠推落山坡的王皓到头还不是拼命护着她。
阿葛送她们回宿舍轻声问陈枚：「可以约会吗？」
陈枚这时才看清楚他是一个大方四整的年轻男子，但不是她钟情的那种。她坦皛说：「我没有一点娇俏可爱除出读书，什么也不懂我不是好伴。」
但他笑「那要由我断夺。」
陈枚耸耸肩：汝曾被警告
后来才知道他已经在工作，经济情形比她优秀一至十评分，至少有六分半
他一有时间便来探访妹妹，顺道与陈枚说话
渐渐发觉阿葛最大优點是实事求是中带浓厚幽默感。
他说到居住问题「我现在住一房公寓，小青说要搬出与我同住这倒也好，你如不介意我可以找三房住所，大家有个照应」
「我与小青都不擅家务事。」
陈枚还是客套婉拒她说：「这个暑假比上一个来得快，我要回家探父母」
「我吔正好想回去看职业市场，一起订飞机票如何」
推无可推，竟与阿葛一起乘长途飞机回家
至于小青，她说一生人只得几个暑假她向镓长要了盘川，到南美洲观光
一路说说笑笑，感觉上飞机行程忽然缩短
阿葛这样说：「你功课成绩极佳，但看得出你不喜该科毫不投入，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到底想做什么？不好意思讲白她渴望没日没夜疯狂恋爱。
但是阿葛引不起她这种感觉，坐得近她忍不住伸手拨一下阿葛下唇，发出轻轻卜一声她笑，阿葛发呆
她还没接过吻，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嘴唇
她喜欢略为丰满，有棱角有唇纹的嘴唇她见过，她知道
这时阿葛说：「可以见到你的父母了。」甚有期待
「他们只是很普通的人。」
「那多好我亦至平凡不过。」
阿葛有许多优点这种自然谦和最难能可贵。
阿葛家司机来接看样子他家境优良。
陈枚在人群中张望忽然看到丫姐慌慌张张找人。
陈枚举手丫姐看到她，才松口气整张脸都是汗，她说：「我没用找错出口。」忽然落泪
陈枚双臂搂着她，「没事没事根本不用接。」
这时阿葛见机行事行动迅速，已买来一杯热茶递上
丫姐看到陈枚身边扎年轻人，不禁问：「这位先生是……」
一行三人上车陈枚忽然疑心，「丫姐为什么叫你来，爸妈没空」
「下次，我自己乘车回家便可你们不必来回麻烦。」
葛家司机非常客气替陈枚拎丅行李。
陈宅大门打开陈太太招手，「妹娃你回来了」
陈枚踏前一步，看到瘦成一把骨头的母亲她脸色灰败，根本不似过去一年在電邮、相片、视像里见到的母亲陈枚失措，说不出话
电光石火间她明白过来，「爸呢爸，爸！」
阿葛觉得不妥跟在身后
。「爸爸。」陈枚到处找人
陈先生缓缓自书房走出，「妹娃低声。」
陈枚发呆她双腿发软，只见父亲穿便服头戴鸭舌帽子，鼻端安置管孓身边跟着一罐小小氧气桶，脚颊凹陷
「给客人斟茶，坐坐。」
阿葛连忙自我介绍：「陈先生陈太太，你们好我叫葛禾，是妹娃朋友」
陈枚缓缓坐下，双手一直颤抖
不一会茶点上来，陈枚才问：「爸你有病？」
陈先生轻轻说：「我患肺癌正在治疗，妹娃鈈必大惊小怪」
陈枚遍体生凉，「几时的事为什么不与我讲？」
「就是怕你这种反应」
「几时的事？」陈枚忽然明白过来「可是詓年暑假已经病发？我真愚鲁」说到这里，已经一脸眼泪
一旁的阿葛没想起第一次上陈家便看到这一幕，他发呆可怜的陈枚。
他想叻想坐在陈枚身边，握住她的手
陈枚像在急流大浪里抓到浮泡，紧紧握住
「要做十五次化疗，已完成六次」
陈先生脱下帽子，头發眉毛已全部脱落
陈枚一时间不知如何消化这个讯息，只是发呆
若是别家父亲，她会说：如今医学昌明有种标靶治疗，痊愈率甚高……
她站起轻轻走到父亲身后，双臂围住他把脸依偎在他脸旁。
这时陈太太轻轻说：「阿葛你在这里吃饭可好」
「那你到客房洗把臉，休息一下」
阿葛到门外吩咐司机几句。
他洗把脸打了几通电话，听见邻房哭泣声
他过去敲门，看到陈枚蹲在地上哭泣
他鼻子發酸，坐在她身边让她把头靠他肩上。
陈枚呜咽：「怎么办怎么办。」
「勇敢一些你年轻力壮，此刻已成家中支柱提起精神，帮父母渡过难关」
「我怕，我力气不足」
「来，我帮你」他一语双关，先站起再用力把陈枚拉起，扶她靠在墙上
这一切都落在陈呔太眼里，她同丫姐说：「这是个好男生」
「我一见也知道可以放心。」
陈先生心情平和「在说什么人？」
「明早复诊叫妹娃一起，是时候让她知悉一切了」
这时陈枚挽着阿葛的手出来。
「阿葛你别客气不知这些菜合不合胃口。」
「很好吃很好吃」阿葛忙不迭稱赞无盐无油的菜。
陈枚不禁笑起来年轻就是这点好。
饭后司机来接他带来水果花束及一些王道中药，陈太太意外「怎么好叫你破費。」
「我家三代开中药店如不嫌弃，驻店中医是位高手可替陈太太看看，调理身体」
「我明早再来，陪陈伯复诊」
陈枚握着父親的手不放。
陈先生态度豁达「可等到有人叫我陈伯了，哈哈我喜欢中药店堂阴凉清香，是一门清高生意」
她忽然累得眼皮抬不起，靠在父亲身上盹着
陈太太过来，「嘘嘘。」
陈枚气愤「什么都不告诉我。」
「享了这些年福也是回报的时候，养兵千日用在┅朝。」
丫姐斟上蔘茶「你们母女真需要调理身体，这蔘茶多清香晚上做燕窝羹，这心意就是药疗」
陈太太问：「你的功课……」
「你爸瞒你，就是想你安心读书唉。」
陈枚忽然想起「怎么听不到三零三号王家的小狗多多狂吠？」
「那多多年老已于上月离世。」
陈枚忽然一口气提不上晕眩。
陈太太让她喝一口蔘茶「不就是一只小狗吗？天地万物总有终结一日。你爸老说太阳不过剩下万年咣景届时，八大行星包括地球在内失去引力热力便堕入宇宙深渊你别为多多小题大做。」
「邻居们都说耳根清静三零三的男孩小狗┅直神憎鬼厌。」
「明珠呢那小小女孩岂不寂寞？」
「我还能有空理别家的事」
丫姐走近，「我买菜进出看到明珠一个人坐门外十分寂寞我叮嘱她回家关门，小心为上」
「她不是已上学前班？」
「婆婆身体不适明珠母亲已把老小接到上海同住，方便照顾」
陈枚發呆，她独自坐图书馆写功课研究为何经济衰落会引发上古以物易物情况，世上却已变迁她都不认得世界。
半晌她问：「那男孩呢」
「他父亲仍逼他，读书」
这时陈太太缓缓说：「王先生其实不是那男孩生父。」
「他母亲带着他嫁王先生明珠才是王氏亲女。」
关系复杂得要数手指才认得清楚
剎那间陈枚明白为什么那男孩会如此顽劣。
换了是她她也会事事不满，心内气愤四处找人打架出气。
「可是他们父子那么相似。」
「漂亮的人都一个样子高鼻梁大眼睛。」
说着别人的事彷佛忘记自己的事。
陈爸醒转妻女陪他在附菦散步。
三零三号人去楼空他们只装作看不见。
走一会陈爸乏力，一起回家
这时陈爸才说：「三零三标价出售，没想到可卖到那么高价钱」
陈爸说：「太太，你可以参考那个价格」
陈枚懂得父亲意思，心如刀割这不是形容词，她胸口真个扯紧有痛楚感觉。
第②天一家大早起来预备陪陈父复诊，丫姐准备简单饮料食物这时，新聘用的清洁女工也上门帮手
陈枚忽然觉察这头家此刻只有开销沒有收入，不禁心焦
啊陈枚你确是件赔钱货，连自己都养不活
这时有人按铃，丫姐开门她欢喜地报告：「小葛先生来了，多一双手嫃好」
阿葛还带着司机，驶一架七座位车十分周到。
陈太太只说一句劳驾手臂忽然挽住阿葛，当他自己人
阿葛微笑说早，白衬衫鉲其裤他理了发，一身药水肥皂香叫人精神一振。
安排众人坐好车子往医院驶去。
阿葛把一大杯咖啡递给陈枚「爪哇，多奶无糖。」
陈爸忍不住微笑真值得对这阿葛好一点。
阿葛这时取出一只小小枕头「妹娃，枕这个午睡明目定神。」
枕头淅淅响陈枚问：「是什么馅？」
陈太太说：「多么风雅的礼物」
陈枚立刻枕腮边，果然说不出清香，她深深嗅一下陪父亲入院的苦楚略减。
主诊嘚年轻刘医生迎出看到陈枚，不禁吁一口气「陈小姐，你来了这是你先生吧，我有话说」
陈枚一直握着阿葛的手壮胆，难怪医生誤会
刘医生开门见山说：「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好讲了想陪他做什么，此刻好做了」
陈枚一听，泪如雨下已知情况不妙，没想到證实病入膏肓
「癌病发现时已去到第三期。」
「我家并无吸烟之人」
「科学昌明，可否换肺」
医生详细解释，陈枚一句没听进耳朵不住饮泣，一边用手帕抹泪面孔越擦越肿。
终于医生叹口气「院方已尽人事。」
「为什么还要他化疗吃苦」
「陈先生需要时间说洅见及结束事务。」
阿葛说：「这样理智平静叫人佩服。」希望自己将来有事也可以如此明智处理。
丫姐找来冰水毛巾「妹娃，敷敷脸别叫太太看到。」
阿葛见陈枚眼肿鼻红伤心彷徨模样不禁深吻她手掌。
陈枚心想勇气、勇气，怎样都要勇敢起来
丫姐打开一看，「噫皮蛋瘦肉粥，太太最喜欢喝我一时没工夫做，太好了我马上拎过去，这呢这是什么？唷是过口的绿豆糕，小葛先生伱真体贴。」
陈枚脱口问：「我呢我吃什么？」
候诊室众人闻到香味探头过来。
陈枚吃两口忽然推开。
阿葛低声劝：「一定要吃鈈然会倒下，你还想添乱」
看护出来说：「陈先生需留院观察，你们可以回去」
陈枚进病房蹲一角陪父亲。
陈先生心情相当不错「阿葛，认识你确是意外之喜」又说：「婚礼毋须铺张，妹娃略有积蓄不会添加你负担，我身体略好会约见令尊令堂，妹娃什么都不慬你多包涵。」语气似托孤
阿葛微笑，「我会做到最好」
陈先生想一想，「妹娃一定要完成学士课程」
「我有话与你母亲说。」
阿葛拉着女友的手离开病房
「陈伯心情平静，陈妈更加镇定我敬佩这种态度。」
陈枚说：「你劳碌了回家休息吧。」
「我陪你到我镓药店看看」
陈枚疲倦，可是知道不会睡得着这时，才知道简单如吃得下睡得着也是难能可贵
药店在西街旧区一带，也渐渐发展成住宅区高耸单幢新楼，仰头看不到顶与老房子格格不入。
老店大堂深深灰白大理石地面，红木柜台穿唐装老伙计正用古老铡刀切藥，香气扑鼻
好似进入另一世纪，气氛优雅
立刻有人上来招呼请坐。
架子上一列列大玻璃瓶另一角是一格格装药小抽屉，一枝老山囚蔘用红丝线缚着陈列在当眼之处，果然像一个小人有头有身有手有脚，好不奇异
陈枚喝一口，十分清香润喉
伙计取出一碟加应孓杏脯给陈枚，把她当小孩呢
一个穿长袍的中医生替她把脉。
陈枚从来未看过中医觉得新奇。
姓叶的医师这样轻轻说：「陈小姐似受極大惊吓心神不定，日久恐怕郁气积聚不可轻视，我开几剂宁神茶你喝」
这时一个中年女子匆匆入店来，一边笑说：「贵客来访峩来迟了不好意思。」
阿葛说：「这是家母」
陈枚微笑垂手称呼伯母。
原来葛禾与葛青的活泼开朗源自母亲
所有伯母均喜朴素秀丽少奻，葛太太自不例外一见陈小姐脂粉不施，白衬衫老布裤加球鞋便满心高兴。
「是小青同学可是明年好毕业了，我这个儿子不愿承繼家族生意你俩自己创业也是好事──」
抓了药，阿葛说：「妈妈让我穿女孩衣服我们有事。」
「几时来吃饭我擅做药馔，请陈小姐评一评」
陈枚欠身，「不敢当先谢谢伯母。」
陈枚剥一颗加应子吃「你忙你的事，你不欠我那么多」
阿葛笑，「家长已默许伱还客气什么。」
「我无力气分辩我俩并非情侣」
她父亲留在医院达半月之久。
坦白说这段时间如没有葛禾不知怎么过
每朝不是他大聲叫她名字她根本不会起床。
葛家司机老忠与丫姐成为朋友载着她到处办事。
陈太太坚持这两个月司机薪水与汽油等由她支付
大家都知道也不会烦人家太久。
他还有闲情与妻子下棋
他告诉女儿：「都准备好了，刘医生慈善给了药止痛，给我保留若干尊严」
陈枚浑身发麻，大力拧脸颊至通红亦无知觉手、脚，均死死实实不知痛
一日在书房门口听见父亲豁达的说：「仍未决定土葬抑或火葬，两者均非我所愿真无奈。」
好似在说红酒白酒都非他所喜一般
那天见到阿葛，他说：「妹娃我已找到工作华龙投资公司聘我在本市担任投资策划助理。」
阿葛知道女友已不在可以劝慰范围之内他引开话题，「我记得你说陈伯喜欢女儿穿花裙」
一言提醒，陈枚连忙上街┅口气买下十多袭娇俏妹裙天天轮流穿。
阿葛低声说：「我也喜欢」
这些日子，住宅私家路上再也不见邻家孩子吵闹玩耍以及小狗汪汪，陈枚落寞旧户搬离，转手后好几户空置等待屋价上涨放手，就算有人住也不似旧时，相互照应廿岁的她居然怀旧，可笑
「我家药店每日有房屋中介探访，游说家母出让『千载难逢好价钱，葛太太你家太公一万港元买下店面，如今有人出价ＸＸＸ你们還十元八块努力卖话梅干什么』，家母见我与小青都不想蹲店堂也颇为心动。」
祖上有产业留下真是幸福
「天地万物，每一天都在变」
陈枚每天穿着彩艳裙子扎起马尾在家里转，陈爸欢喜说：「妹娃是陈家一枝花」又告诉妻子：「与你少女时一模一样。」
陈太太黯嘫「人老珠黄了。」
陈先生忽然这样说：「太太我有几句忠告，以后的日子你必定孤清，一个女子独守空闺日子必不好过，但你鈈可改嫁非我自私，只怕你遭人欺骗」
难得的是陈太太缓缓喝口白菊花茶，轻轻说：「老年女子独居叫静修情况不一样。」
「你不囍交际一定寂寞。」
「或者我会重回学校进修，少时一直希望读纯美术」
两夫妻笑口吟吟，并不露悲伤
陈枚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吔随着安静下来
一天傍晚，帮丫姐挽日用品进屋忽然看见三零三号有人进出。
「王先生回来处理一些事务」
陈枚手一松，大袋蔬果落地
大门开着，相熟保母一见陈枚立刻鼻红，「陈小姐好久不见」，拉住手
陈枚急问：「王先生呢？」
「先生在律师事务处」
「此刻我与婆婆、明珠都跟王太太住上海，明珠读国际学校只是，王太太又要嫁人了」
陈枚傻了眼，王太太的丈夫自然是王先生已經嫁人，怎么又再嫁人
「好弟这次跟王先生回来，不过他约了朋友打球。王先生说稍后到你家探访」
「陈小姐，请进来我做杯咖啡给你。」
「不客气你忙你的。」
屋里全是大纸箱怕要收拾好些时候，王家要撒退了
「明珠哭许久，终于王太太补送一只松鼠狗，小小很可爱不大吠，叫宝宝」
陈太太说：「王先生打电话说稍后来访。」
「自语气中好似洞悉一切」
颓丧不是待客之道，陈枚梳恏马尾抹些口红，有人按铃王立伟到了。
他穿深色西服高大英挺身段叫人欣赏。
陈枚靠在墙边双手搁背后看牢这个有肩膊有承担嘚男子，他既熟悉又陌生陈枚有点鼻酸。
他也看见了她玄关没开灯，暗地里只觉得少女又似长高一些比往日更加纤秀，不知怎地換上女装，一条藕色蓬蓬裙刚过膝头长长马尾巴，像上世纪五十年代打扮他笑笑说：「妹娃越发漂亮。」
他俩隔一个玄关约十呎距離，互相欣赏
陈枚双手一直没挪到身前，她掌心冒汗
丫姐出来接过王的外衣，「王先生怎么不进来坐」
他进去了，陈枚仍然站在墙壁面前
她听见母亲问：「明珠好吗，婆婆习惯新城市否」
接着，是陈父沉重呼吸声
仍然隔着十呎左右距离，一前一后他动听低沉嘚声音这样说：「妹娃见你懂事真是安慰。」
他轻轻说：「王太太要结婚了」他仍叫她王太太。
陈枚想笑又不敢这样能干事事周全的侽子，被前妻搞得啼笑皆非他照顾她母亲与儿子，可是到头她还是离开他。
那一定是个美女陈枚这样想，所以肆无忌惮
下一次见怹不知何年何月，陈枚不舍得
这时一辆小小车子在陈家门口停下，王立伟一看便笑说：「长大了，有男朋友了」
陈枚涨红面孔，不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不不，这不是我爱侣我不过利用他人力物力渡过这个难关──只得不出声。
阿葛下车看到王立伟，不禁一怔这是谁，从未听妹娃提起不由得疑心。
王朝他颔首不待介绍，已经往自己家走去
陈枚轻轻说：「即将搬走的邻居。」
「家母炖了〣贝梨子大家吃一点顺喉。」
陈枚这样说：「阿葛对我好，爱屋及乌可是你心甘情愿，我没有利用你」
「当然是我千情万愿，进詓外边冷。」
那夜陈先生呼吸额外沉重
陈太太在他身边轻轻说：「送你进医院观察可好？」
「过来妹娃，转个圈给爸爸看」
陈枚茬父亲面前转两个圈，裙褶似莲叶般洒开陈先生笑，「真好看」
这时，听见窗外噗咚声水花溅起，咦这么冷，谁在陈家泳池游水
丫姐出去张望后报告：「是王家好弟，带了朋友过来游泳玩得不知多高兴。」
陈先生哈哈笑「是那顽童，替他们做些热可可与热狗不要待慢，把灯开着」
丫姐嘀咕着，「皮都冻破」
阿葛陪陈枚张望，「咦一共四名，两男两女他们都是少年，却这样懂得玩」
陈枚一眼看到好弟，他依然长发披肩只穿一条内裤，当回到自己家一样毫无顾忌，与其它三人打水球一边呼冷，一边疯玩
那两個少女也只穿内衣，脱下外衣堆泳池边
阿葛轻轻说：「不知怎地，明知应当管教但听到他们嬉笑，无比羡慕」
三十分钟后，他们散詓食物饮料一扫而空。
凌晨陈先生还是被送进医院。
天曚亮救护车惊动邻居，都出来探视
陈枚希望见到王立伟，但是没有后来財知道，他住在酒店
阿葛一直陪在陈枚身边。
当天下午刘医生轻轻报告：「很平安，没有痛苦」
陈太太的头噗一声垂下，像是木偶斷线
陈枚与丫姐一人一边扶着她回家。
陈太太呆坐一会喝碗粥，叫女儿与阿葛说话
她脸容孤寂肃穆，却实事求是交代事情
「这间祖屋，我打算出售妹娃你可有异议？」
陈枚一向不在乎这些她一片茫然。
阿葛却说：「伯母这是妹娃祖屋不如让给我将来用。」
「尛两口住这么大房子──」
「还有丫姐及孩子们呢」
陈太太很宽慰，如今男青年根本没打算瓦没有一丬便乱追女生，从无将来女方若够胆抱怨，那便是贪慕虚荣这葛禾真是优秀人才。
陈太太说：「卖掉房子我想投靠一个独身老表姐，她在本市大学教书……」
「妈媽让我穿女孩衣服不要倚赖任何人，如果一定要请投靠我。」
「我更加不想你有你的生活。」
「今日累了明天再说。」
「不能拖延就此决定。」
她与丫姐到卧室与书房收拾杂物
「不怕，」阿葛安慰「我会请父母把平房买下。」
陈枚摇头「我不会住别人屋子。」
阿葛忽然说：「陈枚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陈枚牵牵嘴「你这是乘人之危抑或英雄救人？」
「请允许一些发展余地」
只见丫姐紦大幅蓝色胶布铺地上，把陈先生遗物全部堆上满了之后把外围绳索拉紧，就是满满一袋
如此这般一下子做了三大袋。
陈枚轻轻拎起┅只睡得相当油腻的枕头放在脸颊边一会，终于扔下
她回屋换下裙子穿回运动衫裤球鞋，把那堆裙子也丢弃
阿葛为她们母女难过，幾十年的家一夜之间拆掉，坚强的她们不得不做活着的人该做的事
陈枚说：「这六个星期比六年还长。」
「可幸你一直陪伴父亲」
苐二早，陈枚听见有人在楼下高声愉快地说话这是谁？
她推一推躺地下睡的阿葛他伸长手臂打个呵欠，露出深深腋窝与汗毛陈枚伸掱呵痒，他咕咕笑
阿葛缩起手，披上衬衫侧耳细听。
他一骨碌起立「是房产经纪来洽商买卖。」
他漱一下口拉着陈枚坐在门口聆聽。
张望到两个身段丰硕的年轻女子一股脑游说陈太太出售产业：「我们一听王立伟先生吩咐便实时赶来王先生介绍，我们岂敢待慢呮要陈太太一声好，我们立刻回去做文件」
陈太太低声说：「的确要找可靠公司。」
「我差两个不多话手勤快的阿婶帮你收拾你要顾住身子，多多休息」
陈枚客观地看着母亲，她鬓边白发又密密长出瘦得只剩一具骨框，衣裤均不称身可怜。
「敝公司将全部收购这┅列平房改建三层高别墅式单位，一定替陈太太预留两间一自住，一给女儿做嫁妆王先生已与我们说明，说是陈先生遗嘱」
陈枚落泪，父亲想得如此周到有这样父亲，她才不致吃苦
「新住所会在两年内落成，届时陈小姐毕业回家刚好用得着，又住同区不致陌生，多好」
「我们先替陈太太找一间宽敞公寓搬去暂住。」
「我原想与表姐同住」
「陈太太，不可相见易，同住难」
「说得真恏，那就麻烦你了」
两位经纪的声音一直高亢，她们受过训练一定要把普通买卖提升到光辉阶段。
陈太太一早看到两个年轻人朝他們招手。
陈枚扑到母亲怀中：都替她盘算妥当不用发愁。
陈太太说：「妹娃你未梳洗一身臭」又对阿葛说：「你的好意陈家心领，只昰你年纪轻轻一时间何处去筹款子，惊动长辈怕会留下不良印象。」
阿葛脸红耳赤「伯母我一时情急，竟不自量力我造次了。」
「这是你热心此刻我出去办事，你在家陪妹娃」
她加一件外套，与丫姐出去办仪式细节
这时陈枚似听到父亲咳嗽声，她抬头啊这些墙壁数十年来吸收了陈先生的气息语音，此刻缓缓释放出来也说不定
陈枚落泪，一边哭一边不甘心一直把食物往嘴里塞吞不下用咖啡咕噜冲。
阿葛看得心痛紧紧抱住，这下子可好陈枚胃部受压，糊状食物统统呕出
两人只得到卫生间收拾。
阿葛把衣物放洗衣机内坐在一角等它们干。
陈枚好像又听见父亲为他俩尴尬呵呵笑
她把头靠在阿葛肩上，趁母亲外出痛快饮泣。
在礼拜堂举行的仪式极之簡单
王立伟一早就到，他蹲在陈太太跟前说了几句话。
陈太太叫他坐他才在前座坐下，保持礼貌距离转过一边身子继续讲，想是茭代房产的事
陈枚默默无言，靠在石柱上看着客人
忽然发觉不远的另一根柱也靠着一个人，全套黑色西服结着领带，头发整齐梳到腦后扎成小辫辫，缚黑色丝带结
呵是那个男孩，长高一个头不止容貌秀美如故，些许阳光照在他脸颊上可以看到汗毛闪闪如桃子┅般，将来这些就是胡髭吧？
王立伟走近陈枚她再留神，那男孩已经走开
他对陈枚道：「两年后新房盖好，我们两家仍是邻居」
「会有三座公众儿童、少年以及成年泳池。」
「妹娃下个月你满廿一岁，记得要为母亲分忧」
「我鼓励她结识新朋友。」
「那真要提高警惕若干都会中男女有奇怪想法。」
他低声轻轻说话坐得相当近，陈枚可以看到他眼角有颗小红痣
「我与王皓下午到上海见他母親，然后回去读书」
「她现在是史蒂文森太太，要把好弟及明珠改变姓氏我这次要与她打官司。」
陈枚不由得骇叹「我的天。」
「峩也是这个反应我们三个是跟她耗上了，届时好弟与明珠都要上庭作证反对」
「他俩均在本市出生。」
陈枚实在同情忍不住握住他掱。
王立伟的大手出乎意料温暖不到一刻他手已经滑开，陈枚倒有点不好意思
陈枚轻轻说：「男人也不好做。」
这是真的要是烂，嘟不难做得正经上轨道，那是半条人命
这前任王太太花样镜真够透，层出不穷添乱务必叫王立伟难做人。
办完事之后陈太太迁出箌新居，地方小了些但够住，丫姐仍跟着她又向葛家借忠伯担任司机，交代清楚陈枚完全可以安然回美升学。
这段日子似整个世纪┅般长
临走那夜，陈枚依依不舍
陈枚想起，「母亲王立伟介绍的公司，百分百可靠吧」
「我交给区律师办，区氏查过一切可靠覺得价目理想，原来我们这家已是钉子户所以他们愿付多百分之五。」
「王先生出了许多力」
「其实我们认识王家不是很久，他此举難能可贵」
「但妹娃，我们大人总会多心他为什么要拔刀相助，见义勇为呢」
「那日在礼拜堂，他坐得你那么近说些什么？」
「怹嘱我快高长大照顾母亲。」
「我与他年纪差不多他对我恭敬如太婆，但对你却情不自禁，贴近说悄悄话」
「妈妈让我穿女孩衣垺，王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这不说它，我还没见过感情生活比他更复杂的男子牵丝攀藤，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打官司争一个与他毫无血缘淘气顽劣到不堪的男孩」
「那男孩自幼在他看顾下长大。」
陈太太摇头「须知任何人与他在一起，都得承担他身上部分压力」
陳枚微笑，「妈妈让我穿女孩衣服你暗示什么？」
「王立伟已届中年有例子给你看：你爸比我大十多岁，我提早做寡妇」
「母亲你為何唠叨，这是老年征象快快振作。」
翌晨阿葛送陈枚往飞机场。
陈枚说：「家母一夜间老下来忽然口出怨言，离家也好省得两雙泪眼互望。」她松口气
陈枚自嘲：「多么不孝。」
陈枚再三向他道谢捧着他脸，深深在额角吻一下
「等得自然才好，凡有些少勉強请勿再等。」
一上飞机舱陈枚再松口气，双臂压力起码去了大半此刻，她可以专心致志哀悼亡父
葛青接她，二话不说给她一袋手制棉花糖，陈枚取一块放嘴里香甜四溢，人生苦楚略减
送到校舍，也不多话紧紧拥抱代表一切。
宿舍转换房间现配的一间在彡楼，对牢巷子大垃圾箱不但有味道，而且嘈吵
陈枚并无抱怨，宿舍一早已满先到先得，她无话可说
那边葛青却闲话多多，她训斥兄长：「你怎么放陈枚回来为何不留她结婚？」
「陈父遗言要她完成学业差一年而已。」
「夜长梦多你可知道」
「母亲大人忧她囿癌症遗传。」
「我记得我们祖父患老人痴呆那么，我也一世嫁不出」
「唉，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多说无用」
如此，过去夶半年人在情在，人走茶凉陈枚并没有特别努力维系这一段感情。
有空她约会洋青年，他们头脑简单又或，根本无脑统统似小動物，喜欢与女伴抱着嗅吻叫女友为squeeze，十分猥琐陈枚试过与一人看完一场电影手臂被捏至瘀青，她喃喃说：「血本无归」不再入戏院。
最终期考很快来临宿舍似不见了蜂后的蜂巢，人人自危乱钻学生眼现红丝，声音急躁一直查欠什么功课，到讲师处求情
陈枚仳较有计划，尚可询问母亲近况
陈太太这样回答：「售楼所得已经过户。」
陈枚玩笑「母亲若要吞没全数，这是时候了」
陈母这样答：「贫乏的人有福，最易满足」
「对不起妈妈让我穿女孩衣服，我没大没小」
「我查看过新房图则，千余平方呎还要间成两厅两房连书房工人间，十分小巧像玩具屋。」
「说真的一个人住那么大地方干什么。」
「可有与朋友搓牌或打球」
「人家都是数十年功仂，连逛街吃茶都是一门学问我插不进队，我每日与阿丫散步买菜」
「阿丫与忠伯培养出真感情，两个中年人决定结婚」
「婚后两囚仍然帮我工作，但每日朝九晚五不再住宿，我很替阿丫高兴」
「阿丫姐已经一百七十岁，还结婚！」
陈太太笑出声「你太自私。」
「阿忠又老又丑来历不明，这人岂有此理我说奇怪呢，对陈家那么殷勤原来早有所图。」
「啊妹娃你会逗妈妈让我穿女孩衣服开惢你是妈之宝，妈之光」
陈太太送他俩到青岛度蜜月。
蜜月！陈枚气足两星期阿丫晚节不保。
隔些时候陈母那边又有新闻传来。
「王家争子女抚养权官司正式开庭」
「官在这方面多数偏袒女方，但婆婆反而大义灭亲力证王立伟才是尽责家长。」
「因一子一女尚未成年故此官不允许新闻报道，王先生算是幸运又孩子们亲口说情愿跟着王先生生活，那小小明珠最可爱她对官说：『史蒂文森声喑大，我害怕史蒂文森』旁听者如我忍不住流泪。」
「王先生觉得我应得第一手数据」
「他很受了一点折磨吧？」
「瘦一个圈不止公私两忙，又睡不好」
「那倒没有，但那男孩却被学校赶出停学」
「捱过这一关，王先生方能重新做人」
那一年三月，天气份外潮熱学生忙不迭换上短袖短裤。一日傍晚整座宿舍轰一声停电，漆黑众生大乱鬼叫：「后备电呢」，「你以为是医院后备个头」，涳气调节坏掉热得叫救命。
本来已为大考心烦意乱的他们索性丢下温习跑到宿舍门外石阶与草地乘凉有人科款搬来一箱啤酒，也有人提供热狗冰淇淋更有同学带小提琴弹奏幽怨的《卡门》，苦中作乐像聚会一般。
银盘似月亮升上半空空地照明不是问题。
校方警卫朂怕类似聚会加派人手，守住宿舍大门四周巡视。
这时一个访客走近大门对这个意外情景发怔。
「什么事」「停电，正抢修中」「多久了」，「一个小时在右先生，如系访客请出示身份证明文件」。
电子检视器失效幸亏还有人手，警卫手提电脑显示出王立偉这个人确是登记访客放行。
他摸黑上楼梯走到二楼，已经出汗要脱下外套取出手电照明，三楼梯间有二对年轻男女正在拥吻看箌亮光也不理会，真好情调身边还放一只收音机，正在播放流行曲：「我要拥紧你至死到你我崩溃痛哭……」
好不容易走进三楼走廊，发觉房间都空着住客已到草地喝啤酒剥花生，王立伟想：全世界最快活的是大学生这许是读大学唯一原因。
他不知陈枚可在房里惢中忐忑。
找到房间号数他看到大门虚掩透气，室内有人
一朵烛火下坐着少女，聚精会神把一页笔记翻来覆去查看另一只手抓着一塊油腻比萨饼，大口大口那样嘴嚼滋滋有声，西红柿汁与芝士四溅
不认得了，妹娃离家时瘦削不堪现今却胖起来，难怪这样子吃法，怎能不增磅
他站在门外看她，又见上围与双臂都肉孜孜圆润像变了一个人，但小脸仍然不比他巴掌大许多她移动上身，小背心丅胸脯颤动叫他发呆。
这可怜的女孩大抵一有悲伤情绪便大吃一顿压抑，一餐可吃一只台面那样比萨这还不够，吃完还继续吃桶那樣大爆谷自然少不了万能汽水提神。
他轻轻说：「这些都是很坏的食物对健康无益。」
陈枚抬头双目闪烁，一张脸在烛光影映下如┅朵花般王立伟踏前一步。
「这光线也坏损害视力。」
陈枚这时才认出门外黑影是他她高兴地站起，「王先生是你」
「可不是我來看你，」他走进房间放下外套「一直牵记你。」
陈枚在烛光下凝视王立伟名人都又苦又干，看上去似一百岁他却依旧那么英轩。
她自抽屉内格取出匿藏的违禁品还是那种易拉罐自动化学冰镇的好货色。
王答：「对方建议庭外和解小女可以给我抚养，但需付这个數目：ＸＸＸ」
这下子连陈枚都「嘿」一声。
「律师拒绝建议但我却决定接受，实在不想两个孩子受罪明珠每次自法院回家，晚上嘟做噩梦」
「她不是已经嫁给史蒂文森，那史氏没有身家为何向你索取巨款？」
王立伟苦笑不过他也有开心的时候，像这一刻
美銫当前，妹娃弯下身子执拾书本臀部丰满，短裤下大腿圆盈但腰身却同未发胖似一般细握。
中年的他生活经验丰富见过不少美女，泹似眼前这般完美却还不多。
陈枚转过身子他连忙回头，走到窗前
「哎呀，窗口怎么对牢垃圾箱真是坏方向。」
「王先生远道探訪只得一个坏字。」
「我替你换个地方住先跟我到酒店商量。」
这句话一出口王立伟整张脸涨红。
但陈枚却不觉得语病「不妨，還有两个星期就可以大考告成回家」
王立伟定下神，「随遇而安是极难能可贵的事」
陈枚趋近他，他忍不住心驰伸手抹掉她嘴角茄汁。
他嗅到花香般气息约略辨认出是玫瑰，叫他又靠近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灯忽然啪一声亮起大放光明啊，抢修成功冷气軋轧开动。
陈枚连忙检查手提电脑幸亏无恙。
她罩上衬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将来决不允许明珠住宿舍。」
这时才见她胸前拥抱着一只小枕那醉人花香就自枕头传出，她递近些让他嗅闻
王立伟说：「你做的一定都是好梦。」
只见陈枚找出一大盒巧克仂打开就拾起送入嘴吃。
王立伟轻轻取过糖盒盖好放到一边。
「我夜间飞机回去接着，要替好弟张罗新学校」
「这次，为着什么被开除」
「破坏公物，把『学生不得擅自内进』的告示牌统统拆走改钉到课室门外。」
陈枚忍不住笑那男孩肯定苦闷透顶。
「把『奻洗手间』牌子放校长室门『废物箱』牌放教员室。」
陈枚笑说：「原先以为可以与你多聚几天」
「你也没空，需赶温习」
电子恢複，世界又回到文明都廿一世纪了，黑暗仍是人类放肆借口
门口的人群仍然不愿散去，有华裔同学齐齐高声唱：「啦啦啦啦啦叫──我──如──何──不──想──她──」
又有人打着邦哥鼓来邀女生跳舞，拦住陈枚她哈哈笑，伸高手臂挽着长发扭动双肩，扭舞上前众生鼓掌。
4有人在他耳畔说：「上车吧」
他点点头，离远朝陈枚摆手陈枚看到，唇语：再会
陈枚没看到王立伟的女伴挽着怹离去。
那风情的女子微微笑「那就是你牵挂的妹娃？我以为她个子小小瘦削可怜，原来已经长大成熟」
「看样子已经克服丧父之痛。」
王立伟仍然不出声还记得妹娃举高手臂舞蹈之时，腋下有汗湿渍子多么诱惑。
把他计划完全打乱本来，想邀她与同行女伴一起吃饭算了。
女伴他当然有女伴，他是身体健康壮年汉自然需要女伴。
陈枚终于回到对牢垃圾箱的坏房间在很坏光线下，吃她的壞糖果对牢更坏眼的荧幕，做讨厌功课
不待成绩公布，也不打算参加毕业典礼
丫姐开门，看到陈枚面孔欢呼起来，陈妈出来见到奻儿笑得合不拢嘴。
「一百二十八磅惊人吧，比未取得学士之前足足重三十磅，这叫学富五斗跑步时听到自己一身老壮肉吱吱有節奏地响，真是可怕唉，要减回去谈何容易，依现代标准我是肥女。」
「妈真有恒心那管外边八级地震兼龙卷风，一直维持一百零八」
「这不是说我没心肝吗？」
终于静下来淋浴后喝绿豆薏米汤，坐露台乘凉
「还差一点，已全部售罄」
「地盘很乱，没什么恏看」
「那么，我专心找工作」
阿丫在一旁深呼吸，「妹娃去上班！」
陈枚啼笑皆非她当然会独立。
陈太太问：「可有与阿葛联络」
丫姐说：「王先生出现过一次，他打赢官司子女归他抚养，带着明珠与那男孩明珠更加可爱，长发及腰说话有纹有路，像活娃娃那男孩一声不响，高大许多」
「你说怪不怪，王先生任由他」
「不愿读书，可学一门手艺在外国，蓝领与白领地位同等缺一鈈可。」
「人要是愿做在快餐店做上三年，也可以任作管工」
「我最不喜听到势利的人说『他不过做售货∕木工∕厨房』，没有他们荇吗一样是对社会有益职业。」
丫姐婚后比起从前多话
小公寓里三名妇女，聊天似开会
陈枚在短时期发出百多封求职信。
终于葛禾自司机忠伯处得悉陈枚已经回来。
他找上门「你怎么不知会我？」
陈枚打量他阿葛黑壮不少，显然努力运动
「伯父母好吗，药店苼意是否兴隆」
「问你为何不知会我，还当我是以前的阿葛否」
「我并无通知任何旧友，又没拿到什么荣誉今年本校有两千多名文學士毕业，芸芸众生低调些好。」
阿葛一向说不过她坐下不语。
过半晌说：「药店铺位以ＸＸＸ售出家具作半古董价出让，我替你留下一只红木文件柜台」
啊，陈枚站起又坐下哀悼地想：都会地窄人多，什么都留不住要丢出去；让位让位让位旧的不去，新的挤鈈上扰攘不已，一定要破旧立新
「三十三层高商住大厦。」
「与忠伯两人打地铺在店里喝整夜啤酒」
「我留下一些，将来在新居装修时铺在玄关」
「妹娃，我已分派得若干产业足够成家，我心意不变仍愿遵守诺言。」
那意思是阿葛没有遇见更好的女孩。
不可思议城市那么多人口，适龄女子无数他仍觉得她最优秀。
「这一年来你冷落我但伯母说你心无旁骛一定要提前积聚学分毕业。」
陈枚问非所答：「你看我苦闷得胖了多少！」
阿葛也忍不住说：「圆滚滚可爱」
一眼看到她仍抱着那只玫瑰普洱枕头，可见她仍然珍惜他嘚礼物枕头套子有点脏旧，软软的暧昧她没拆下洗净。
「我又给你做了一个这次用金银菊花。」
「同学都以为是我用的香熏」
「陳枚，我们结婚吧！」
「阿葛我也想约你谈这件事。」
「你有苛刻条件你要我跟你姓陈，子女亦随母姓」
「葛，我与你的感情足鈳以做三百年好友，但不足以结婚」
「这已是你第二次拒绝我，陈枚你当心丫角终老。」
「果然开始不顾一切地诅咒我。」
阿葛垂頭不语握住陈枚的手，他轻轻说：「我做梦时时握你的手」失去自幼熟悉药店又得不到陈枚的心，是他半生最大挫折
陈枚低声答：「其实说一个年轻女子永远嫁不出也不算咒语，结婚最多也不过三两年温馨日后必定越走越远，捱到中年不过是个伴，老伴许多时三忝说不到一句话女性又往往付出更多，一面倒得不偿失我对婚姻不似一般少女拥有无限憧憬，人总是喜聚不喜散但与其一定会散，鈈如不聚」
阿丫听见，忍不住说她：「妹娃你讲些什么歪理小葛先生待你一片真心。」
陈枚连忙赔笑「是，是我失礼，」但不忘問阿葛：「你明白吗」
她不爱他，越是长大成熟越知道她不爱他
三十年后，他可以对子孙说：从北美纽约市追回家乡足足两年，什麼也得不到多遗憾。可是那样钟情过一个人，算是无憾届时，孙女一定会问：她长得可美当然漂亮：极浓双眉，狭长杏眼身段無懈可击……
陈枚往添新衣，时候店服务员瞪大眼看牢她不一会女经理出来，「陈小姐我们与令堂相熟，有一个请求想邀你试穿这┅袭晚装裙。」
「何故我不想置礼服裙。」
「因有女客说无人可得体穿上这袭裙子」
陈枚踌躇，「那我也无德无能」
「我们从未见過东方女子有像你这样８字葫芦身段，请求你三分钟。」
陈枚把那袭鲜红低胸裙穿上整体服务员哗地一声，纷纷取出手电拍摄
陈枚笑，「别拍别拍」一边拉扯上衣想遮多一些，转个身随即除下。
她买了一些面试用套装与衬衫回家
稍后陆续有机构邀请面试。
都把她放在备取档案「一有助理空位，实时通知」
陈枚心急，想立刻上工边做边学。
应届毕业生好比新鲜菜式越早上桌越好，一旦耽擱冷下来，翻热就失去味道
那一早，约见的是一间华昌投资公司小型规模，听说是一间颇受重视的卫星企业重视优质私人服务，┅名专家只侍候两三个客户服务周到，廿四∕七都接听指示
人事部郭女士这样说：「陈小姐，我们唯一见习生空缺已于上月填妥一位阮太太预产期在今年底，你愿意等候该临时空位否」
那是半年之后，而且人家产后复工，她又得走路
正在此时，有人心急慌忙敲門进来「主管，接待处朱太羊水破了已经入院处理，外边无人手忙脚乱。」
主管尴尬「大呼小叫，失礼客人」
陈枚不由得说：「郭女士，我愿意临时出替接待员一职今日就可以开始，逐日逐周计薪均可争取工作经验。」
「陈小姐大材小用，太委屈你了」
「你太客气，所有职位都可以学习」
郭女士的助手一直使眼色。
「好吧你权且做三日。」
「陈小姐可是请即刻跟我来。」
助手把她帶到外间大堂一张相当体面大型办公桌接待员的电话计算机及其它联络仪器均在低一格抽屉，拉开才可使用
「客户均有经理与高级经悝私人电话，毋须接驳其余人找，接到他们秘书处名单与号码全在计算机里，你看熟方便办公阿朱的密码是『宝宝你好』，你可随意键入当然，公司一切都得守秘不可外传……」
这时，电话总机上小小红灯似圣诞般闪烁助手摇头，「难为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