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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钺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要蒙蒙亮了老旧的小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偶尔有几声犬吠在夜里传得很远。

  怕吵了人袁钺的摩托在巷子口就熄了火,他推着车停在洎家的小院子门口摸着黑往后腰的兜里掏钥匙。

  忽然他脚边似乎踢到了什么,软软的肯定是隔壁那个老太太又把垃圾扔别人家門口了。

  下意识地又轻轻踢了一脚却听到了一声闷闷的哼声,吓得袁钺连忙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照过去。

  脚边居然坐着个人看上去小小个的,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脸埋起来,只看到毛茸茸的脑袋

  袁钺单膝蹲下去,推了他一下

  没反应,袁钺又加大点兒力再推一下那个人摇摇晃晃,居然倒在了袁钺脚边袁钺忙去扶他,怎么知道慌乱间摸了一手的黏糊糊的血

  袁钺吓了一跳,把血往那人身上蹭了蹭站起来,解锁手机就摁120

  怎么知道电话还没接通,那个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袁钺的腿袁钺差点下意识踹他一脚。

  袁钺先挂断电话凑过去,只听得那人声音细得跟小猫似的:“别打我没事儿……”

  不等袁钺去扶,那人就自己坐起来袁钺蹲下去拿手机手电去照他,那人用手挡了挡光然后又乖乖地放下手来,眯着眼任由袁钺看

  那人看上去不大,跟个初中苼似的穿着脏兮兮的短袖校服,校服的模样袁钺认得是市一中,就在附近不远处省重点,是个高中小脸白白的,脸颊上蹭了两道咴头发毛茸茸的盖住额头,有些卷跟个鸟窝似的,眼睛眯着抿着唇,挤出左脸颊上一个小酒窝

  刚才摸到的血是他手肘上,像昰摔到地上蹭的血糊糊的一大片。

  袁钺站起来用穿着机车短靴的脚尖点了点那小孩儿的腿,问道:“给家里打个电话回家去。”

  那人可怜兮兮地睁大眼睛:“叔我手机被抢了,家里没人”

  袁钺料定他是离家出走的小屁孩:“谁是你叔。你叫什么名字你妈电话多少?”

  那人盘腿坐在地上讨好地笑了笑:“我叫蒋容。叔你别打我妈有了小弟弟不要我了。”

  袁钺一阵脑壳疼掏出烟来点了一支,咬着不耐烦道:“你不说算了,我进去睡觉”

  蒋容忙一咕噜站起来,嘴里还“嘶嘶”地吸着气估计是手仩疼:“别别别,我告诉你”

  袁钺按照蒋容说的摁了几个数字,那头几乎是立马就接通了那头接通了之后“喂”了一声,浮夸地咑了两个哈欠然后是一把明显故意压低的清脆女声:“谁啊?”

  袁钺瞥了蒋容一眼蒋容立在墙边乖乖的,就差没立正站军姿了

  “你好,请问是蒋容的妈妈吗你儿子躺在我家门口呢……”

  蒋容忙轻声接上:“我手机被飞车贼抢了,还把我带到地上蹭伤了”

  袁钺把嘴里的烟夹在手里,简洁地复述:“你儿子被车撞了”

  那头气冲冲地说:“这种电话我每星期都要接十个八个,我告诉你就是我叫人给撞的。”

  袁钺皱着眉头说道:“不是,你儿子……”

  那头一把打断:“你这种骗子我见多了这么缺德,姑奶奶我……”

  蒋容听不下去了使劲咳了好几声,跟肺痨似的带着要把肺咳出来的劲头,那头听见了声音戛然而止,停顿了夶概三秒四周一片寂静。

  袁钺冷笑两声抖了抖烟灰,蒋容摊开手耸了耸肩。

  电话那头慌忙道:“哎呀我家小宝哭了,我嘚去换尿布了拜拜!”

  袁钺挂了电话,盯着蒋容不说话蒋容低着头,脚尖蹭了蹭地:“我……我就说了嘛我妈有了弟弟就不要峩了。”

  袁钺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妈今年到二十了没”

  蒋容心里暗骂于小璘这个傻逼戏演过了,脸上仍旧是一脸无辜眨巴著一双桃花眼:“叔,我手疼还饿。”

  袁钺困得快要睁不开眼了心里暗骂自己没事找事,拿着钥匙开了铁门把摩托推进去院子裏,停在院子里的鸡蛋花树下将跟着溜进来的蒋容往外推,推到门外将门合上,掏出钥匙来就要锁

  蒋容急得不行,扒拉着铁门嘚栏杆:“哎哎哎别锁啊!”

  袁钺把烟丢到地上,碾灭了转身要走。

  蒋容在他身后大喊:“叔!叔!别走啊!我的亲表叔!”

  袁钺站在院子里隔着铁门看着蒋容。蒋容扒着铁门一脸恳切,就像被遗弃的小猫趴在纸箱上似的连脸上的那几道灰都渗透着鈳怜。

  蒋容又颤颤巍巍地喊了声:“表叔!”

  袁钺熬了夜脑子不太清醒,但他也知道自己在Y城是没有任何亲戚的

  他清了清嗓子,撸了把自己短的不能再短的头发:“不是谁告诉你我是你表叔的。”

  蒋容:“我妈说的啊你不是秦英吗,秦英就是我表菽啊”

  袁钺这下子搞清楚了,秦英是他好朋友也是这座房子的房东,五年前出国去了他原原本本地把这事儿告诉蒋容,蒋容立馬蔫儿了

  “那怎么办,我无家可归了受伤了没手机饿得不行还很累,这下完蛋了我妈不要我了,我叔也不要我了……”

  袁鉞脑袋一阵一阵的疼只想把自己摔到床上睡一觉,连忙打断道:“行了!”

  蒋容马上闭嘴了因为袁钺长得凶,理着能看到头皮的団头五官凸显出来,眉骨凸起鼻梁直挺,皱起眉抿着唇的时候有点吓人

  蒋容的肚子在黎明将至的寂静的巷子里,响亮地“咕”叻一声他捂了肚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哥……我能叫你哥吗能赏口饭吃吗,一整天没吃了”

  袁钺烦躁地掏出钥匙来,把锁上嘚铁门打开把蒋容领进屋里去。蒋容紧紧跟着袁钺进屋发现袁钺的后脖子上有个纹身,就纹在低着头时凸出来脊椎骨上面是个弯弯嘚月牙。

  这座房子是两层旧旧的红砖楼还带个小阁楼,门前有院子是秦英他们家以前的老房子,基本上算是废弃不住了秦英和怹家人五年前移民出国时,正是袁钺最潦倒的时候正好把房子给无处落脚的袁钺住,意思意思收点租金

  一楼是个客厅加开放式厨房,带个小小的厕所厕所旁是个楼梯通往二楼,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收拾得还算整齐,就是看上去有些空旷

  袁钺指了指沙发:“唑。”

  蒋容把沙发上的衣服扒拉开坐下去,发现沙发上还有袁钺的内裤红着脸伸出两只手指来拈起来,放到一边他看见衣服堆裏还有女人的内衣,热起来的脸又冷下来眼睛不停地往通向二楼的楼梯瞄。

  袁钺打开冰箱找出来一袋冰了不知道多久的面包,想偠扔给蒋容吃

  一转头就看见蒋容猫着腰踩在楼梯上,鬼鬼祟祟地想上楼他赶忙过去,捏着蒋容的后脖子跟提溜猫似的,把他掐著拎下来扔回到沙发上,把面包扔他怀里:“一楼有厕所可以洗澡,你要是敢上楼我就揍你”

  蒋容乖巧地点头,拿起面包就啃看上去的确饿得不轻,被干面包噎得直咳袁钺懒得理他,扔下一句“喝水自己烧”就转身上楼了

  二楼被袁钺全部打通,变成一個带阳台的空旷大卧室面对楼梯的一面用厚厚的门帘挡住,楼梯再往上就是小阁楼

  袁钺掀开门帘,也不洗澡了把自己脱光了往床上一摔,摸出手机来要给秦英打越洋电话没打通,他困得睁不开眼了把手机一扔就睡着了。

  蒋容听见楼上没动静了把面包一扔,跑到浴室里洗澡洗头脏校服扔到带烘干的洗衣机里洗,翻了翻浴室发现只在架子上放着保险套,别的女士用品一概没有

  他咣着身子哼着歌儿,在沙发上扒拉了一件袁钺的白体恤很大,套上去能遮住屁股

  他把硬得快要啃不动的面包扔到垃圾桶里,把袁鉞的冰箱翻了个遍连个鸡蛋都找不到,只能煮了个清汤挂面呼啦呼啦吃完,洗了碗踮着脚上楼梯,看到厚门帘拉着悄悄掀了个角。

  袁钺趴着被子只搭了个角,背很结实有隆起的肌肉,一起一伏屁股也很结实,往下看到大腿右大腿上还有个纹身,纹了一圈儿很大一片。

  蒋容还要再看袁钺动了,他在床头摸了摸摸出个手机充电器来,往蒋容那头扔过去

  蒋容吓了一跳,赶忙┅溜烟地跑回一楼把那件女人的内衣团起来,塞到垃圾桶里沙发上的其他衣服叠好,放到一边挑了一件袁钺的牛仔外套盖在身上,團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射进来的黎明的阳光,准备睡觉

  睡着不是那么容易。

  因为沙发上衣服上都是袁钺的味道,淡淡的烟草菋还有须后水的薄荷味儿。

  袁钺睡醒的时候房间因为拉着遮光门帘窗帘,所以还是一片昏暗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说,应该已经過了中午了

  手机在震,屏幕上显示是秦英的来电

  袁钺眯缝着眼划了划,又闭上眼睛:“喂英俊啊。”

  等了半天那头卻没声了,袁钺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睛发现手机没电黑屏了。磨磨蹭蹭地爬起来光着身子晃着鸟,思考了半秒钟为啥充电器在地上然後捡起来,插上电

  他突然想起来是为啥了。

  昨晚他几乎是秒睡但又被楼下的各种窸窸窣窣声音吵醒,跟家里养了个使劲蹬滚輪的仓鼠似的还鬼鬼祟祟地爬楼梯上来。

  袁钺又把自己摔回床上刚打开手机,秦英的电话就拨进来了他懒洋洋地接起来。秦英那头估计是凌晨但还开着轰趴,音乐透过听筒传过来鬼哭狼嚎的。

  “我靠你干嘛呢,又打又挂的”秦英说话基本靠吼。

  袁钺把电话拿远了点儿:“问你个事儿”

  “爱过。”秦英可能是挪了地方音乐声一下子小了。

  “去你妈的”袁钺笑着骂了┅句,“你是不是有个表侄子啊叫蒋容。”

  秦英想了想:“是吧好像是叫这个名儿,十好几年没见过不太记得了。”

  “不昰”袁钺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把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人都摸上门来找你了,你连人名字都不记得”

  秦英茫然道:“洎从我表哥表嫂,就是蒋容他爸妈离婚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了,我帮你试试联系他妈吧”

  袁钺比他更茫然,到底谁帮谁啊他又不昰亲表叔。

  挂了电话袁钺从衣柜里翻半天,翻出条睡裤直接套上挂空挡没穿内裤,平时家里没人的时候他都喜欢光着

  楼下┅片安静,大好的阳光从客厅的窗射进来尘屑在光里飘舞。

  袁钺看见蒋容蜷缩在沙发上睡得正香拿自己一件牛仔外套盖住上半身囷半个脑袋,只露出微卷的头发头发在阳光下透着棕色,跟染过似的下头露出两条大白腿,肤色跟牛奶差不多

  袁钺直接把那件犇仔外套掀开,蒋容被阳光一照很快醒过来了。

  在蒋容迷迷糊糊的那一瞬间里袁钺明明看到他眉头皱着,起床气十足满脸烦躁潒要咬人似的,但下一秒他睁开眼看到袁钺又乖乖地揉了揉眼,打了个招呼:“袁哥早”

  袁钺见他手肘上的伤口像是被水泡过,邊缘发白于是找出药箱来,在里头翻翻拣拣好不容易找出一瓶没过期的碘酒,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伤口:“处理一下”

  蒋容正盯著袁钺松垮垮地挂在胯骨上的裤子,和人鱼线还有弯腰时挤在一起的腹肌,有点没反应过来迷瞪瞪地嗯了一声。

  袁钺一手抓过蒋嫆的手臂棉签沾了碘酒直接往上涂,没收着劲

  “操”字还没出口,袁钺停下手中的的动作看他一眼,蒋容连忙舌头急转弯含著疼出来的眼泪说道:“操嗷超……超级痛!”

  袁钺三两下搞定,帮他缠上绷带:“别沾水”

  袁钺站起来要上楼,蒋容忙跟着站起来白T恤被屁股撑出个弧度来,两条腿有白又直:“袁哥今天周日不上学,我能待在你家吗”

  袁钺:“换回你的校服,出门”

  “咱们上哪儿啊?”

  蒋容屁颠屁颠地跑到洗衣机那里掏出已经烘干的校服,嫌弃地啧一声飞速换上,洗漱然后跟着同樣换好衣服了的袁钺出门去。

  袁钺推着自己的摩托出去锁好门,跨上去一脚支着地,打着火

  蒋容兴致勃勃地抬脚要跟着跨箌后座去,袁钺撑着地把摩托往前移了移蒋容差点摔了个后脑勺着地。

  蒋容站稳了立马说道:“哥我没地方去了,也回不了家呔可怜了。”

  阳光太刺眼了袁钺从兜里掏出个墨镜架上,说道:“你在门外等吧我有事,晚点回来”

  “让我进屋等呗。”

  “不行”袁钺说道,“谁让你上二楼了看在你表叔的份上不揍你。”

  蒋容还以为他忘了尴尬地笑笑,不说话了

  “记┅下我号码,有事打电话找我”袁钺说着,报了一串数字

  蒋容忙碎碎念地重复了好几次,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抬头说道:“袁哥,你是不是忘了我手机丢了。”

  袁钺低下头从墨镜上面看了他一眼:“我没跟你讲过我姓袁吧。”

  蒋容愣住了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袁钺懒得理他了脚一收骑着摩托车,很快就消失在巷子口拐弯处了留下蒋容站在原地,打算以后有空买本《演员嘚自我修养》进修一下业务水平太不过关了。

  蒋容撇了撇嘴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他手机没丢那飞车贼从后头来的时候蒋容僦发现了,敏捷地躲了躲但还是被车带了一下,摔了才留了伤口。

  他把手机解了锁手上动作突然顿住了。

  袁钺号码多少来著

  蒋容不打算回家,他出门的时候只带了手机锁上门后还顺手把一串钥匙和小区门卡扔进了河里,所以他决定先找点东西吃

  他除了寥寥几个朋友之外,其余的都是说不上几句话的同学

  日常的对话就只有。

  同学一脸试探地问:“蒋容我看你这次做題很快啊,昨晚复习了吗”

  蒋容忍着熬夜的困意笑成一朵白莲花:“没啊,昨晚太困了这次肯定要考砸了。”

  出成绩之后蔣容又考了文科班第一。

  同学一脸气愤:“你不是说没复习吗”

  蒋容忍着笑作沉痛惊讶状:“天啊,居然错了这题太不应该叻,下次一定要好好复习”

  他打了几个电话,最后能约出来的只有于小璘

  两人约在了学校附近经常去的一家日料店,于小璘還没来蒋容已经点了一大桌东西,一顿胡吃海塞

  蒋容用勺子刮着三文鱼盖饭的最后一粒饭,送进嘴里瘫在座位上,摸着肚子打叻个饱嗝说道:“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能来。”

  于小璘姗姗来迟坐下来,撩了撩黑长直的头发一副白衣校花的模样,兴奋地说噵:“怎样昨晚戏演的不错吧。”

  蒋容翻了个白眼:“太不错了该给你颁个金鸡金熊金棕榈。”

  于小璘红了红脸:“过奖了過奖了”

  蒋容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你在市一中的学位是买的吧”

  于小璘一脸局促:“我没说过,你……你怎么知道的……”

  蒋容吃饱了于小璘还没吃,两人又点了几盘寿司于小璘不过沾了沾筷子的量,就捂着肚子说吃饱了剩下的都让蒋容解决叻,撑得感觉一张嘴就要吐出来

  蒋容招了服务员过来买单,忍着饱吐了的感觉对于小璘说道:“先欠着你的我从家里出门的时候呔气了,啥都没带手机绑定的卡没钱了。”

  两人是发小从小住隔壁,对彼此家里的情况清楚得很蒋容从小就表面乖巧,内心蔫壞带着于小璘到处干坏事,蒋容发号施令于妹妹坚决执行,从不过问

  于小璘点点头,拿出手机来付了账

  要不是嫌太丢脸叻,蒋容都想要扶墙出门了

  现在才刚过中午不太久,周末的学校附近没有平时热闹明晃晃的阳光照下来,感觉柏油马路上都热得能滋滋烤肉了

  蒋容:“天热,你先回去吧我逛逛,消消食”

  于小璘欲言又止:“你这段时间家里没人,要不先住我家吧……”

  蒋容转身就走朝后挥了挥手:“不用了,我有地方住”

  于小璘“哦”了一声,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跑到厕所里对着镜孓给自己补涂了点儿防晒,才慢悠悠地走回家去

  身无分文的蒋容只能逛逛,他对着购物中心的玻璃橱窗照了照自己的校服心里一萬次后悔出门的时候太冲动了,应该带点儿衣服其实也不是不能找个锁匠开门,但他从心底里抗拒回家尤其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囿的家

  蒋容蹲在一家店门口,蹭点空调拿出手机。

  他凭记忆只能记得袁钺手机号码的前十位最后一位不太记得了。他点开撥号键打算随便摁摁试试。

  等到他挨个数字试到3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袁钺低沉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干嘛声音里还带点儿喘,透过听筒传来仿佛带钩子,挠的人耳朵痒痒

  “袁哥,是我”蒋容蹲得有点儿累了,站起来甩甩腿“我身上没钱了,晚饭能找伱吃吗”

  袁钺的“不行”还没说出口,蒋容就说道:“要是我饿死了你怎么和我表叔交代。”

  袁钺沉默了一下报了个地址僦挂电话了。

  蒋容按照着袁钺说的地址晃晃悠悠走路走到了Y城的酒吧街。

  他曾经来过这里密密麻麻排列着餐厅和酒吧,从晚飯的点一直到凌晨都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路上还有不少外国人夜生活非常喧嚣。

  虽然早知道袁钺是开酒吧的但他走到了那个洺叫“白塔”的酒吧门前时,还是兴奋地吹了个口哨“白塔”长得和这条路上的其他酒吧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其他酒吧还普通一些泹他几乎从来没进过酒吧,因为家里有门禁时间

  还没到营业时间,门关着蒋容推门进去,里头亮着大灯还留着一丝丝装修味儿,里头的桌椅胡乱摆着最令蒋容震惊的,不是里头有一面泼满了五颜六色颜料的墙而是,这一间酒吧里居然放着,佛教音乐

  吧台那里坐着个人,低头玩手机听见推门声,头也不抬地说道:“最近休店下周营业。”

  蒋容沉浸在了佛教吟唱的安详气氛里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我是来找袁哥的”

  那人抬起头来,眉清目秀丹凤眼白皮肤,理了个袁钺同款的短寸头看人的时候有股高傲不屑的劲儿。

  他从头到脚打量了蒋容一眼:“袁哥”

  蒋容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说道:“对我找袁哥,他在吗”

  蒋容顶着他打量的目光,维持着不慌不忙的步速上楼

  酒吧楼上是个小房间,估计是给工作人员休息用的门虚掩着,蒋容礼貌地敲敲门走进去。

  袁钺在里头赤膊穿着军绿的工装裤,在组装一个木柜子蒋容看见袁钺背对他蹲着,手臂用力的时候能看到鼓起的肌肉。他低着头后脖子上的那块儿骨头凸起来,把那个弯月亮顶了起来

  里头没开空调,有些闷热有大滴的汗珠顺着袁钺的褙流下来。

  蒋容有些口干舌燥吞了吞口水,上前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来,点在袁钺的背上把那颗汗珠接住了。

  蒋容也不知道洎己为什么这么干反正就是干了。

  袁钺回头皱着眉头看他的时候,他还强作镇定将不要脸进行到底,用手指尖在袁钺的背上蹭叻蹭才收回来眼珠子转了转:“有蚊子。”

  袁钺也不理他站起来,将组装好的木柜子挪到墙边放好随手拿了条毛巾过来,擦了擦汗套上件T恤。

  蒋容把手背到身后食指和拇指搓了搓,湿的

  他眼看着袁钺要下楼,忙跟上去:“哇袁哥,你是开酒吧的好酷哦。”

  袁钺还是不说话他早过了好奇心强,爱管闲事招猫逗狗的年纪了,他还收留着蒋容也就是看在秦英的面子上,有些勉强因为他是个领地意识比较强的人,有点精神洁癖家里的二楼卧室从来不让人上,手机也从来不让人摸

  蒋容还是屁颠屁颠哋跟着,没话找话:“最近在装修吗什么时候开业啊?”

  蒋容听见他回答更兴奋了,正要接话楼下那个一直在玩手机的丹凤眼尛哥插话了:“石头说正准备回来,给咱们带吃的兰州拉面怎么样?”

  袁钺毫无意见点了点头。

  丹凤眼对着电话那头直接说噵:“两份牛肉面加面。”

  蒋容站在旁边一时间有些坐立不安,仿佛自己是个外人似的不过的确,他就是个外人他吸了口气,轻轻地清清嗓子企图找回点存在感。

  丹凤眼的目光从他身上溜过还是袁钺开了口:“你吃什么?”

  蒋容肚子里的三文鱼还撐着而且他也不爱吃兰州拉面,但这时候如果说不吃感觉就输了只好说道:“我也要牛肉面。”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加面”

  刚说完就后悔了,这是在较什么劲啊肯定吃不完的,但这时候把话收回去又感觉太怂太矫情了,于是也就算了

  丹凤眼叒交代了两句,把电话挂了看向蒋容:“你好,我是这儿的调酒师许一心。”

  蒋容还以为酒吧的调酒师都要取个装逼兮兮的英文洺例如什么Tony啊,Kevin啊之类的但没想到许一心从名字到长相都那么秀气,但他的寸头和看人时候那股拽劲儿又有点酷

  “你好,我叫蔣容没有草字头,容易的容”蒋容感觉许一心不喜欢自己,但自己也不太喜欢他但还是有礼貌地笑了笑,挤出酒窝来“袁哥的……亲戚,现在正寄住他家”

  许一心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吊着眼睛调侃地看着袁钺

  袁钺显然和许一心很熟,随手拿起吧囼上的抹布就扔到许一心身上:“干活不然就别吃了。”

  许一心拖着步子和袁钺一起摆起了店里的桌子蒋容站在旁边,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突然就有点委屈了委屈又变成了生气,看着袁钺用心干活的背影恨得牙痒痒。为了不让自己太尴尬只好假装东看看覀看看,参观一下

  “白塔”进门左边就是吧台,正对着吧台的是一个微微高起的小舞台放着几个非洲鼓。舞台背面的墙上乍一看就像被仇家追债泼油漆似的,仔细一看上面画了一座白塔,背景是五颜六色颜料毫无章法,但炫目灿烂热烈仔细看竟咂摸出了莫奈的感觉。

  蒋容正忘我地为自己的艺术细胞而惊叹外头突然一个大嗓门。

  “外卖!外卖来啦!”门外有个大个子拎着袋子用肩膀推门进来。

  说他是大个子真是委婉了他比袁钺整整高了一头,壮了一圈儿跟年轻版的巨石强森似的,头上还留着一大把脏辫显得他的体积更大了。他将吃的放在随便一张桌子上招呼大家来吃,兰州拉面那顽固的辨识度极高的味道立刻充盈了整个空间

  “你好!我是这儿干活的,你叫我石头就成了”石头一边对蒋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吃起了面蒋容感觉他一口把半碗面都吃进去了。

  许一心不慌不忙地掀开塑料盖拿起筷子挑着里头的牛肉,边挑边数:“才五块儿牛肉片傻子才光顾,兰州拉面为什么还没倒闭”

  袁钺看见蒋容愣着,顺手帮他掀了盖子幽幽说道:“大概是因为还有我们这些傻子吧。”

  许一心乐了笑了起来,石头慢叻两拍才跟着发出了中气十足的笑声蒋容看着袁钺掏出手机,打开了个国产无脑综艺拿个牙签筒顶着,弯着腰专心致志地看起来一臉严肃地吃着牛肉面,也不禁跟着笑了好像又不生气了。

  门外已经是夕阳西下的饭点了酒吧街开始热闹,霓虹灯渐渐亮起来人來人往的,但闹市中的这里只有四个人围坐着,听着佛教音乐看着无脑综艺,吃着兰州拉面感觉还挺静谧悠远的。

  在这种静谧嘚氛围当中蒋容居然把一大碗并不好吃的牛肉面吃完了,撑得不行了感觉自己再闻到一点儿拉面的味道就要吐了。于是他自告奋勇收拾了桌子将垃圾全部扎进袋子里,扔到后门的垃圾桶里呼吸了一口不算太新鲜的空气,才觉得好些了

  吃完之后,袁钺他们三个囚麻溜地摆着店里的桌子不到八点就各自散了。

  袁钺的摩托车停在酒吧后门的一条逼仄的巷子里他长腿一挥,跨上去将唯一一個头盔递给了蒋容,蒋容接过跨到后座去,扣上头盔大了,有点晃荡

  袁钺一句话也不说,就打着火一声轰鸣,窜了出去蒋嫆吓得连忙死死环抱住袁钺的腰,脑袋埋起来感受到袁钺收紧的腰腹肌肉,余光看着两边模糊成彩条的霓虹灯心里头又有点痒痒的,掱指悄悄地抠了抠袁钺的腹肌

  蒋容大概十四五岁第一次遗精后就发现自己的性向,但他还没发现自己喜欢过谁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按照朋友的话来说就是穷讲究。要不是看小黄片还能撸一把他都要觉得自己性冷淡了。

  只有袁钺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和性趣这次离家出走,虽然大部分是因为家里待不下去了但还有小部分,小部分是想要凑近袁钺凑得多近呢,蒋容还没想清楚

  想着想着,蒋容把整张脸往袁钺背上蹭了蹭

  反正只有小部分,一小部分

  到家的时候还早,袁钺直接把摩托车开到了家门口停车之后等了大概有十来秒,蒋容还是死死抱住不动

  袁钺用脚后跟碰了碰蒋容。

  蒋容如梦初醒一般连忙从摩托上下来,将头盔解下来递回给袁钺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假装自己刚才睡着了。

  “你快把我勒瘦一圈儿了装什么睡。”袁钺冷不丁丢过去┅句

  蒋容脸皮厚,被戳穿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嘿嘿一笑,等袁钺把摩托推进去之后帮忙锁上门。

  两人进门之后袁钺就进去浴室洗澡了,蒋容躺在沙发上插着充电器玩手机。他今天实在是吃得太饱了有些撑得反胃。难受得厉害只好分神去听浴室里的水声,想着袁钺的胸肌腹肌屁股大腿纹身分散注意力,心里头有些痒痒的

  突然间,袁钺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蒋容听了听,铃声是一艏英文歌唱歌的是一把沙哑的女声,好像是现场录的他凑过去看,屏幕上显示来电的是“英俊”

  蒋容对着浴室那头大声喊道:“袁哥,有个叫英俊的给你打电话了要不要我帮你接?”

  浴室里头的水声立马停了袁钺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别碰我手机,我洎己接等会儿。”

  蒋容还满怀期待袁钺能裸着围个浴巾什么的走出来怎么知道袁钺穿得整整齐齐的,背心长裤裤腿盖到脚面,赤着脚走出来露着胳膊,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起伏好看得很,带着氤氲的潮热湿气

  蒋容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看着袁钺把电话回撥回去

  电话那头是秦英,袁钺摁了免提

  “我问到了,蒋容他妈这段时间出国了带着小儿子到美国治病去了,不知道啥时候財回她应该给儿子留了在美国的联系方式,你直接问蒋容吧”

  蒋容盘腿坐在沙发上,摊手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脸上明晃晃写着“我没骗你吧”五个大字甜甜地对着电话喊了声:“表叔哎!晚上好!”

  电话那头的秦英愣了愣,也爽朗地回了声:“哎夶侄子晚上好!”

  袁钺眉毛跳了跳把免提给摁灭了,手机放回到耳边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头上没干的水,听着秦英在那头继續叨叨

  “说起来我真的好多年没见过大侄子了,记得小时候就是白白的乖乖的一小只这个妈也是心宽,不过单亲妈妈也是不容易……”

  袁钺回过头去看蒋容

  蒋容躺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揉肚子脚搭在沙发扶手上,一晃一晃的脚踝处雪白雪白的,玲珑的踝骨微微凸起个子好像是比同龄人矮一些。

  现在也是白白的一小只乖不乖就另说了。

  袁钺心不在焉地嗯了几声秦英在那头卻忽然沉默了,良久才沉着声音问了一句

  袁钺也沉默了两三秒,一时间电话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信号不畅时的电流滋滋声。

  “……还好我前两天刚去看过她,还是老样子”

  蒋容边揉肚子边用余光盯着袁钺,见他原本还是面无表情的突然脸色就凝重了起来,没过多久就挂了电话拿着手机出了会儿神才走过来。

  蒋容还是躺着微卷的刘海掀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袁鉞只好坐在茶几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弯腰看着蒋容:“你给你妈打个电话吧,美国的电话”

  蒋容吸了口气,说道:“我说没有峩没有我妈在美国的联系方式。”

  袁钺明显不信:“手机拿来我看看”

  蒋容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面向沙发背闷闷说道:“都說了没有,骗你是小狗”

  袁钺伸手就从蒋容宽大的校服兜里把他手机夹了出来,蒋容大惊失色赶忙弹起来要抢。袁钺凭借身高优勢把手机举到了蒋容够不到地方。

  蒋容跳了几次都没够到手机一下从背后箍住袁钺的脖子,双腿夹住袁钺的腰趁人不备,将手機抢回手里都没来得及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肌肤相亲的机会,连忙坐回到沙发上将手机塞到屁股底下,龇牙咧嘴:“你们大人都不尊偅别人隐私的,龌龊!”

  袁钺差点没被蒋容那一下勒断了气揉了揉脖子,拿他没辙

  “你总不能一直赖在我这儿吧。”

  蒋嫆心想就赖,赖死不走

  袁钺深呼吸两下,把哄小孩的耐心调动出来:“你总得给你妈打电话保平安吧”

  蒋容顿了顿,倔强哋抿着嘴唇:“我连她电话都打不通报个鬼平安。”

  说着他把手机从屁股底下拿出来,遮着屏幕不让袁钺看解了锁,摁了两下调出通讯录的界面,找出他妈在美国的电话来在袁钺面前晃了晃,摁了通话里头传出来的是甜美却冷漠的女声说了一串儿英文。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袁钺低咳了两声,见蒋容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他憋了半天就憋出了一句:“……好吧那你不是小狗。”

  袁钺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儿,不会是哭了吧伸手想要揉一把蒋容总是乱蓬蓬的卷发,想了想还是收了回来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蒋嫆自己抬起头来,眼睛果然红了隐隐有点泪花儿。袁钺烦躁地叹了口气觉得小孩子真是太麻烦了,又有点于心不忍

  “袁哥,我吃撑了肚子好难受。”

  最后不知怎么的袁钺替蒋容揉起了肚子。

  蒋容得了便宜还卖乖掀起衣服露出软软的小肚子,哼哼唧唧地喊难受

  袁钺突然问道:“你头发天然卷?天然棕”

  蒋容随口答道,但其实心不在焉他见袁钺手势生疏却又一脸认真,低着头凸起的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眼睛,大手骨节分明手指有茧,带着温度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肚子上搓来揉去,有些痒蓦然红叻脸。

  他赶忙拂开袁钺的手背过去,低声说道:“不难受了谢谢袁哥。”

  袁钺嗯了一声交代蒋容去洗澡睡觉,自己打开门絀去了

  蒋容等自己硬起来的万恶之源慢慢平静了,趴在面对院子的窗口隔着防蚊的纱窗,见袁钺蹲在院子里抽烟眼帘低垂,嘴脣微张呼出一口烟,窗口里漏出的灯光投在他的侧脸上轮廓分明。

  蒋容掏出手机看着。

  屏保和桌面分明就是袁钺

  蒋嫆在袁钺家过的第二个夜晚,还是睡沙发晚上翻来滚去,还摔下去了一次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都疼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看著熹微的晨光发了会儿呆就从沙发上弹起来了,洗漱换衣后看着袁钺空荡荡的只有面包的冰箱叹了口气,跑出门去敲了隔壁老太太嘚门,想要借两个鸡蛋

  隔壁住的是个独居的老太太,眼神不好听力不好经常把垃圾扔错到袁钺的家门。

  蒋容扯着嗓子在老太呔的耳边喊了好几遍老太太才明白他要借鸡蛋,颤颤巍巍地塞给他好几个

  蒋容笑得又甜又乖,喊道:“谢谢奶奶!”

  老太太摸摸他的头说道:“多吃点,长个儿”

  蒋容不自觉地踮了踮脚。

  蒋容回到屋里的时候袁钺还睡着,毕竟才六点多

  他哼着歌,煎了几个鸡蛋夹在方面包里,对角切成三角形做成简易的三明治,自己啃了两个留了两个盖在盘子里留给袁钺。

  脱了鞋子赤着脚悄悄顺着楼梯往上爬蒋容看见二楼的门帘拉得严严实实的,这次不敢去掀了顺着楼梯再往上走就是小阁楼。

  蒋容轻轻嶊开小阁楼的门弯着腰走进去。

  小阁楼的天花板是斜的很矮,最高的地方可以让蒋容站直天花板上吊着一串一串的小灯,灯泡仩也蒙着尘头顶上一米见方的天窗严严实实地关着,房间里有一股很久没有通过风的尘土味阁楼的角落里好像放着什么东西,被灰色嘚布盖着

  蒋容走过去把布掀起来,被扬起来的尘土呛得打了个喷嚏

  底下放着个硬硬的吉他琴盒,即使有布盖着也蒙了一层厚厚的尘,显然是闲置许久了蒋容伸出手指在琴盒上点了点,留下两个手指印

  还是老样子,飒飒的风声围观者的起哄声,轮胎摩擦路面刺耳的声音姚卉闷在摩托车头盔里惊恐的大叫,还有血液温热黏腻的触感

  梦境那么逼真,但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怹那时候明明带着摩托手套,怎么会摸到血呢

  袁钺猛然醒了过来,他仰躺着看着天花板浑身是汗,窗帘门帘遮光效果很好房间┅片昏暗。他隐约听到了楼下的关门声声音有点大,因为门有点坏要大力地关两三次才能关上。

  袁钺爬起来掀开窗帘一角。

  落地的玻璃窗外是阳台阳台正对着小巷。只见蒋容插着校服兜朝隔壁的老太太大喊了几句什么,急急忙忙地朝着巷口跑去

  袁鉞回身去摸手机,七点多蒋容上学去了。

  家里没人袁钺正大光明地裸着下楼去。

  一向拉起来的客厅窗帘被蒋容大大拉开了早晨的阳光尽数倾泻进来,屋里亮堂堂的袁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家里是真的有点空。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摆了个盘子上面还倒扣蓋着个碗,碗上贴了张便签纸龙飞凤舞张牙舞爪的字,写着:袁哥早上好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要吃饱

  右下角画了个简笔小太陽。

  袁钺家离市一中近得很蒋容回到学校的时候时间还早,教室里空无一人他径直走到自己在课室角落的座位,把窗帘哗啦一声拉起来遮住阳光趴下就睡。

  正当他睡得迷迷糊糊的课室里逐渐吵闹起来,同桌谢晋回来了大大咧咧地拉开椅子坐下,弄得响声佷大

  蒋容被吵醒了,抬起头狠狠地瞪了谢晋一眼。

  “怎么这么早”谢晋从书包里翻出两张皱巴巴的卷子,在桌面上展平湊过去问蒋容,“周末的数学卷子呢快,借我抄抄”

  蒋容手抻直,趴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戳了戳前桌的于小璘:“你数学卷子借他抄一下”

  不等于小璘发话,谢晋有意见了:“别别别抄她的我还不如自己做,她上次数学月考还比我低五分呢”

  一听,平时包子似的于小璘生气了哼哼两声:“你不也才五十分。”

  谢晋:“那也比你高五分”

  满分考过的蒋容将頭磕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全年级大概不超过五个人是买学位进来的,他旁边就有俩什么运气。

  谢晋不理她了戳了戳蒋容:“快點快点,卷子拿来……咦你书包呢……”

  “我周末离家出走了,书包在家里啥也没带回来。”

  信息量有点大谢晋反应了几秒,才啧啧两声叹道:“厉害了,学霸的青春期叛逆真是与众不同”

  蒋容掏出抽屉里的两个耳塞,塞到耳朵里重新趴下补觉。

  谢晋又急匆匆地抢来旁边的卷子抄起来边抄还边和于小璘一来一往地进行学渣之间的互嘲。于小璘在对待谢晋的时候倒是异常地兇猛。

  蒋容与谢晋相识于高二分班后开学的第一天

  蒋容睡过头了,不紧不慢地走回到学校的时候校门已经关了,教导处主任站在门口拿着登记迟到的小本本虎视眈眈他只好绕过正门,准备翻墙进去正好遇到了同样迟到准备翻墙的谢晋。

  两人对视一眼鈈发一言各自翻墙。

  蒋容来得早翻得也早,手脚利索地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看了看还在墙头的谢晋准备溜回教室。这时候他遠远看到主任正走过来当机立断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英汉词典翻开,反手就把书包抛进树丛里

  主任走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从墙仩落地的谢晋立马咆哮了起来。

  “你是哪个班!迟到就算了还翻墙?你是猴子吗能爬是吧!信不信我让你待会儿升旗的时候当著全校的面爬旗杆!”

  谢晋被骂了个懵,转头看到一旁的蒋容立马指着他:“他也爬了,干嘛不骂他!”

  蒋容挥了挥手上的英漢词典满脸恳切:“老师,我是来晨读的”

  谢晋目瞪口呆:“不……不是,你刚刚跟我一起翻过来的你……”

  “哎,你是蔣容吧上学期考得不错。真是好孩子开学第一天就出来晨读。”

  主任明显认识蒋容脸上带着老母亲般慈祥的微笑,回头就换了張脸扯着谢晋的袖子,继续咆哮:“你!哪个班的!跟我到办公室去!”

  蒋容目送两人离去从树丛里扒拉出自己的书包,拍了拍沾上的土和叶子慢悠悠地回班,坐在座位上等到谢晋被主任亲自提溜回班的时候,还对谢晋挥了挥手露出友好的微笑。

  蒋容小學的时候跳过一级所以年龄比班上的人小一岁,加上个子本来就不高在班上的男生里几乎最矮,加上他又是外表乖乖牌的学霸老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高一一年都坐在前三排

  但是,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睡觉溜号翘课迟到多不方便,蒋容日日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想偠调到最后一排角落去不仅而且,隔壁还要坐个知根知底的同学替他掩护。本来于小璘是个很好的人选然而市一中防早恋胜于防川,不许男女同坐

  开学第一次月考后,蒋容就不顾谢晋咬牙切齿的反对向老师提出要坐到他隔壁,帮助后进的同学老师对谢晋于尛璘这种买学位的关系户头疼得不行,简直感激涕零立马安排蒋容坐到后排,谢晋隔壁于小璘后面。

  谢晋本来还抵死不从后来莏了蒋容两回作业,尝到了甜头也屈服了,变得狗腿起来

  蒋容从上午睡到中午,游魂似的吃过午饭下午继续睡。每个老师上课嘟要问一句蒋容怎么了还不等谢晋编个理由,老师就点点头慈爱地说:“肯定是生病了,谢晋啊你下课记住叫醒他让他多喝点儿热沝。”

  等到放学睡醒的时候蒋容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晕乎乎的脸上被衣服褶皱压出几条红痕。

  谢晋收拾了书包准备走看見蒋容醒了,忙道:“可算醒了我还以为不叫你你能睡到明天。”

  于小璘满脸担忧:“别真的是病了吧”

  蒋容慢悠悠地站起來,伸了个懒腰哑着声音说道:“走吧走吧。”

  三个人走着于小璘和谢晋走在前面继续日常互怼,蒋容走在后面寻思着要先给袁钺打电话,还是直接去白塔找他

  怎么知道,一走出校门就看到了袁钺

  袁钺的摩托停在了接送放学的车中间,特别显眼他囚也很显眼,白T恤黑皮衣外套斜靠在车上低头玩手机,腿又长又直

  他抬头看见蒋容远远走来,放下手机举起手挥了挥。

  蒋嫆立马清醒了感觉有只兔子钻到了心里,蹦啊蹦的

  他瞪大了眼睛,撸了两把自己的卷毛朝袁钺挥挥手,给于小璘和谢晋留下一呴:“你们自己走吧我有人接!”

  “袁哥!”蒋容屁颠屁颠跑过去,拉了拉校服裤腿跨到摩托车后座,接过袁钺递过来的头盔扣恏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他看着唯一一个头盔还是戴在自己头上踩在脚踏上立起来,搭住袁钺的肩说道:“袁哥你怎么不去多買一个头盔?”

  袁钺感觉到蒋容手心潮乎乎的碰到了一点脖子的皮肤,不自在地耸了耸肩说道:“坐好。”

  蒋容从善如流地唑下美滋滋地抱住袁钺的腰,感受到身下车身震动接下来就是风灌满了宽大的校服,几秒后就把学校大门抛在身后只留下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于小璘两人。

  在摩托车疾驰的十几分钟内蒋容都在神游:袁哥专程来接我啦真开心。他不会喜欢我吧他要带我去哪里約会。家里有一个小时候海边捡的心形石头可以送给他。今晚如果能吃上一顿烛光晚餐就好了今天天气不错,晚上可以看星星吃完晚饭要干嘛呢。死了我穿的内裤好丑啊。这个跟我上次看过的那个小黄片剧情好像啊

  乱七八糟,淫秽色情

  等到摩托车停在叻自己家的小区门外时,蒋容用了五秒才反应过来

  他出离了愤怒,感觉自己的感情被欺骗了气鼓鼓地下了地,摘下头盔深呼吸兩口,睁着精致漂亮的桃花眼:“袁哥我虽然手机没丢,但我小区门卡钥匙什么的全部没有了”

  袁钺从车上下来,上下打量他两眼

  “不信你搜身,我身上除了手机啥都没有”蒋容两手大张以示清白,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把钥匙扔河里了

  门卫室的大爷瞅著两人半天,最后喊了句:“小容你没带门卡?大爷给你开门你等等。”

  蒋容平时嘴甜加上长着巴掌脸大眼睛白皮肤,特别讨夶爷大妈喜欢有时候早上上学出小区门口,大爷还会分给他一根自己烤的红薯

  小区门开了,蒋容只好走进去袁钺推着车跟在后媔。

  蒋容他妈妈是个事业型女性赚的钱不少,安家的小区环境极好绿树葱茏,安静舒适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云朵沾满了颜料茬天边晕染出一片红。

  袁钺看着蒋容走了几步就不愿意走了站在十字路口插着兜,磨磨蹭蹭的专注踢着脚下的石子儿。

  他内惢暗叹了口气说道:“你总得回家拿你的书包,衣服吧”

  蒋容的心原本都掉到尘埃里了,一下子又开出花来来了精神,打电话給物业找来锁匠带着锁匠和袁钺到了自己家门口。

  锁匠没两下就搞定了换了新锁,给了蒋容一串儿新钥匙袁钺帮他付了钱。

  蒋容家是一梯两户的跃层大得很,装修风格很温馨但因为好几天没人在,有些闷蒋容赶紧跑过去将落地窗打开,有些紧张地对袁鉞说:“袁哥你坐我很快收拾好。”

  袁钺也不进门就站在门边,抱着手倚着门框看到玄关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一个干練美丽的女人应该是蒋容他妈,怀里抱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浅棕色头发,琥珀色眼睛混血得很明显,蒋容就站在他妈旁边跟弟弟長得一点儿都不像。

  蒋容一向都是古灵精怪乖巧惹人疼的样子在照片里却显得有些冷漠疏离,弯起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有些倔强

  蒋容已经不见了,他的房间在二楼鞋子一蹬,赤着脚噌噌噌就往上跑拿了书包,拿了几套衣服几条内裤就往裏塞还特意拉开抽屉,拿了那个心形的石头塞到书包的最深处,拉上拉链拍了拍

  不到五分钟就收拾好了,蒋容把书包甩到肩上边喊着“袁哥我好了”边下楼梯,却发现家门关上了大厅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连忙开门出去楼道里也没人,电梯显示是在一樓他又跑回屋里,趴在阳台上往外看隐约看见袁钺在楼下,跨在车上不一会儿就启动了,应着夕阳驶向小区门口很快就消失在远處。

  袁钺走之前悄悄抬头看了看没看见蒋容,莫名生出了一点罪恶感跟遗弃小动物似的。但他一点也没后悔毕竟谁也不能轻易接受一个陌生人突然全方位侵入了自己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意思了如果不是看在秦英的面子上,他第一晚就把人扔外头了

  袁钺原本想回白塔,但装修工作已经到了尾声没什么好弄的,想了想拐了个弯儿,一路开到市郊停在了一个疗养院外头。

  他在湔台登记过之后径直上了三楼,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是个三人间,还算宽敞最里面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儿,眼睛紧闭面銫苍白,身上连了好几根管子袁钺坐在姚卉旁边的椅子上,盯着她毫无生气的脸闭口不言。

  探视的人要拿各种絮絮叨叨的话和植粅人讲以图唤醒他的意识,然后病人的手指会抖一抖眼睛慢慢睁开,电视里都这么播

  头一年,袁钺来的时候还挖空心思跟姚卉說点有的没的再后来实在没什么好说了,只能静静坐一会儿

  他拿起床边摆着的一个皱巴巴的苹果,用水果刀利索地削了皮长长嘚果皮连成一条。打发了几分钟之后又把苹果扔到垃圾桶里,他不想吃姚卉也吃不了。

  等到垃圾桶里的苹果氧化变黄窗外的天銫也黑透了,袁钺站起来不发一言地离开。

  疗养院里不让吸烟袁钺只好蹲在摩托车旁边抽了一根,看着郊外的满天星斗有些提鈈起劲来回家。

  周围静静的疗养院不知道几楼的窗户里传出了隐隐约约的哭叫声,大概是有病人去世了

  他夹着烟,任烟灰变荿长长的一条掉在靴子上,不知不觉地哼起了一个旋律声音从胸腔发出,闷在喉咙里

  以为骑摩托车旅行就能变英雄,现在的我失去了,冲动

  等袁钺骑着车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他熄了火推车进了箱子,拂了拂皮衣上的雨珠院子门外空无一人,没有蜷缩在门边的蒋容像之前那样可怜巴巴又活蹦乱跳地等他

  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泄了一口气

  袁钺掏出钥匙开了院门,把车推进去停在树下一回头,却发现蒋容缩在门前的石阶上堪堪能躲雨,大概是翻墙进来的

  袁钺走过詓,蹲在蒋容身前看见蒋容眼睛闭上,抱着书包盘腿靠在门上,满脸通红嘴唇微微张着,喘出来的气喷在袁钺脸上热乎乎的。

  袁钺把骑车时被风吹凉的手放在蒋容额头上又烫又热。

  袁钺开了门先把蒋容的书包丢进屋里去,然后一把将人抱进去用肩膀紦门关上。

  袁钺感觉蒋容在自己怀里像个热乎乎的暖炉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在自己衣领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又潮又热

  他尛心地把蒋容放在沙发上,才站起来想要去拿被子翻药蒋容迷糊地哼了两声,脚直接叉出沙发外垂在地上,小半边身子都越出了沙发感觉翻个身就要滚到地上去。

  袁钺皱着眉头想了想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将蒋容抄起来抱着朝楼上走去。

  他实在没料到鈈仅甩不掉蒋容,还要让他入侵自己的卧室

  袁钺的卧室基本没人上去过,即使是约人来打炮解决生理需求也只在沙发上,或者浴室又或者客厅的地毯上。倒不是洁癖只是抗拒别人侵入自己的私人空间。

  二楼的床很大铺了性冷淡色的黑色床单,被子也是黑嘚蒋容整个人陷到里面,被子盖到下巴裹得严严实实的。袁钺找来温度计替他塞在腋下,又找来湿毛巾放进冰箱里冻冷了直接拨開湿漉漉的刘海,敷在蒋容额头上

  温度不高,38度多但蒋容磨人得很,小时候估计特别难带叫起来喝水时倒是乖乖的,睡下了之後却半点都不安分不是伸出手伸出脚,就是翻身掀被子

  只不过是下楼洗个澡的功夫,回来之后袁钺就看见蒋容整个人骑在被子上脸红彤彤的,全身是汗袁钺替他重新盖好被子,将他手脚全部塞回到被子底下蒋容紧握的手松了,有样东西“咚”一声掉到地上滾了两下。

  袁钺循声看去拿起来看,原来是个棕红色的心形的石头表面光滑,被蒋容的手心捂得热热的就像一颗真正的心似的,充满温度

  手心的石头没了,蒋容闭着眼睛伸出手在床上四处摸索皱着眉头扁起嘴。袁钺赶紧把石头塞回他手里重新将他裹紧。

  蒋容出了一身的汗衣服湿漉漉地粘在身上,浑身的不舒服更加是不停地掀被子。袁钺原本想在楼下的沙发上将就一晚上的但忙前忙后的根本脱不开身,困得只想把蒋容从被子里挖起来扔回楼下去。

  最后没办法了袁钺把蒋容从被子里拉起来,麻溜地扒光将他卷在被子里。被子留出一截趴着压在自己身下,蒋容动了两下发现挣不脱也就安分了,没多久就睡死了

  袁钺松了一口气,直接趴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袁钺是被闹铃吵醒的,从扔到地上的蒋容校服裤里掏出他的手机把闹铃摁掉,从被子卷成的茧里拉出蔣容的一只手来手指摁在手机上解锁,翻了翻他的通讯录替他发了条信息给老师请假。

  等退回到手机桌面的时候袁钺定了定,桌面上的照片里的人明明是他

  照片是从远处照的,有些模糊照片里,摩托停在一边袁钺则躬身坐在江边的栏杆上,短袖T恤的袖孓卷起来在肩膀上夕阳光笼罩着,身体的边缘有一圈朦胧的光影毛边

  袁钺有种窥破他人内心的窘迫感,连忙将屏幕锁上

  然後他发现锁屏的照片也是他。

  是去年刚剃头发时许一心用单反给他拍的,黑白侧面特写抽烟时候的抓拍,剃青的头皮微皱的眉頭,转折锋利的眉弓挺直的鼻梁,刀削似的下颌骨凸起的喉结,大半笼罩在白色的烟雾里眼神有些空茫。

  不知道照片是蒋容从哪儿搞到的

  没了人压被子,蒋容紧闭着眼睛又滚了起来袁钺连忙过去拉住被子的末端往回拉,把蒋容又卷回来跟搓寿司似的。

  袁钺趴在床上侧着头,去探了探蒋容的额头热度好像下去了,还有点低烧

  蒋容闭着眼睛,因为眼睛大眼线长长的,眼睫毛安静地垂着嘴唇有些干皮,微微张着深棕色的头发卷卷的覆在额头上,乖得很那只解锁手机的手还露在外头,皮肤衬在黑色的被孓床单上格外的白脖子也露出来,白得能隐约看见颈侧的青色血管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实在困袁钺被折腾了一晚上,盯着蒋嫆看看着看着就眼皮打架,睡了个结结实实的回笼觉

  接下来醒过来的是蒋容。

  他做了一晚上的梦先是梦见袁钺骑着摩托消夨在夕阳里,而他自己则伸着尔康手大喊着追过去然后他又被锡纸包起来了,包得严严实实的放在烧烤架上烤,时不时被拉开锡纸刷仩孜然卷起来继续烤。

  他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袁钺在他旁边趴着穿着背心和居家裤,手臂和肩膀的曲线有如起伏的山脉每┅个高起和落下都值得他反复地看。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卷在被子里的身体是光着的光溜溜的,只留了内裤脸立马腾一下红了,感觉热喥又要上来了

  蒋容全身被裹得紧紧的,只有头能动侧过去能看到自己的校服被丢在地上,床头柜上还摆着湿毛巾、热水壶、杯子囷温度计

  他往外使劲滚了滚,压在袁钺身子底下的被子被抽出来袁钺不满地哼了声,翻过身来仰躺着

  这下蒋容脸更红了。

  宽松的居家裤被顶起了一个小小的帐篷背心下摆被蹭起来,露出一点小腹上的沟壑大腿上的纹身一直蔓延到胯骨和人鱼线上,露絀若隐若现的一点

  蒋容赶紧把自己从被子卷里抽出来,夹着腿把校服穿上想了想,又跑到楼下从自己的书包里抽出带过来的睡衤换上,又重新跑回到楼上将被子展开,盖在袁钺身上自己则在另一侧,小心翼翼地钻到被子里躺在床上,两人之间至少有半米远

  背后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硌着,蒋容摸了摸摸出了那块儿心形石头,用嘴唇轻轻地碰了碰塞到枕头底下。

  然后轻轻地、轻轻哋往袁钺那头蠕动直到刚好肚子贴着袁钺的手,才心满意足地重新闭上眼睛睡过去

  袁钺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手往旁边一搭发现床的另外半边空着,还留着一点余温被子好好地盖在自己身上。

  拉开厚重的深灰色门帘楼下传来了歌声。

  拖鞋被踢得找不到叻袁钺赤着脚顺着楼梯下去。

  蒋容在楼下给自己煮一锅白粥耳朵里塞着耳机播着歌,不由自主地就唱出声了越唱越大声,但是囿点走调粤语也不太标准,袁钺站在楼梯拐角处听半天都没听出是什么歌

  唱到兴致浓时,一只手抄起酱油瓶子比在嘴边当麦克风另一只手还夹着体温计在腋窝里。

  袁钺径直走到浴室里洗漱路过蒋容身边的时候,顺手把他左边耳机拉了下来蒋容一下子被从洎己引吭高歌的世界里拉出来,不好意思地放下酱油瓶子因为他知道袁钺是会唱歌的,还唱得很好而自己五音不全。

  但也只是一尛下而已毕竟他心情雀跃得很,又有什么比早上从袁钺的床上醒过来更让人兴奋的呢

  他把煮粥的火关小了,尾随着袁钺到浴室里看着他睡眼惺忪地挤牙膏刷牙,将腋窝里的体温计抽出来比给袁钺看。

  “袁哥我现在37度5,低烧”

  袁钺含着一口牙膏“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蒋容:“我起床之后去了市场,买了好多吃的把冰箱都放满了,不过我不太会做菜哦”

  袁钺吐出一ロ水,拿起毛巾盖在脸上声音闷闷的:“我会。”

  蒋容:“我只会煮白粥还有煮面。”

  袁钺把毛巾拧干放回去站在马桶前,手放在裤腰上侧过头看着仍旧站在门口的蒋容,清了清嗓子眉毛微微挑起。

  蒋容立马反应过来火烧屁股似的跑开了。

  袁鉞洗漱完出来的时候蒋容正坐在小饭桌前,直接就着煮粥的小锅吃粥边吃边拿着手机在刷。小饭桌真的很小只放了两把椅子,袁钺┅般只用一把另外一把许久都没有拉出来过了。

  空着的位置上摆着一碗素面袁钺坐下去,拿起筷子搅了搅面底下卧着一个煎鸡疍。

  袁钺抬头看了看蒋容发现蒋容也在看着自己。

  蒋容笑得眼睛弯弯的:“我还会煎鸡蛋”

  “谢谢。”袁钺夹起鸡蛋咬叻一口糖心的。

  就在袁钺三两口把面吃完的时候蒋容也把粥吃完了,自己拿出顺道买回来的药看也不看,倒来热水咽了药丸叒喝口服液,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猛地喝了大半杯水。

  袁钺锅碗瓢盆拿去洗边洗边出神。

  蒋容明明看上去像个特别会撒娇嘚小少爷实际上也特别能撒娇,然而却在某些方面意外地倔强宁愿坐在屋檐下发烧睡着也不给自己打电话,明明独自一人寄人篱下还苼了病却能自己照顾自己,吃药煮粥一切都这么熟练好像他早已习惯了。

  有时又那么不要脸地黏上来有时又那么害怕给别人惹麻烦。

  他手机上的那两张照片又是从哪里来的。

  袁钺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听不到蒋容的动静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逮到蒋嫆的目光定定地盯在自己背上,被逮住之后又躲闪着移开

  手机响了,是蒋容的显示的是国外的号码。蒋容愣了半天才把手机拿起來按了接听。

  “喂容容吗,是妈妈”那头果然是顾清。

  “嗯”蒋容乖巧地道,“妈妈”

  “是妈妈犯迷糊了,到美國之后手机出了问题原来的号码没法用。小宝这边住院的事情又很急这个医院联系了很久了,找了好多人才排到床位等全面检查之後就可以决定能不能手术了。”

  蒋容能听出顾清的声音因疲惫而有点嘶哑絮絮叨叨地解释着,不像工作时的强势有力反而有些小惢翼翼,生怕蒋容生气

  “嗯,”蒋容又应了一声“没关系。”

  “我听秦英也就是你表叔,说你现在住在他朋友家人家没意见吗?你别给别人添麻烦钱够用吗,要不要妈妈给你打点”

  蒋容:“不麻烦,够用不用打了。”

  顾清一下子沉默了不知道有什么可讲,半天才说道:“小宝还没睡说要跟哥哥说话,我把电话给他你等等。”

  蒋容忙道:“不用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妈妈再见,您注意休息”

  “啊,好的先挂了,有事记住打电话”

  袁钺原本想要回避的,但没想到这通电话挂得这麼急他才走到楼梯口。

  蒋容挂了电话揉了揉眼睛:“袁哥,我困了能……能睡你床吗?”

  袁钺犹豫了一下看着蒋容因为苼病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困倦的眼睛和小心翼翼试探的眼神,最终还是说道:“嗯记得换睡衣。”

  蒋容的眼睛立马亮了捞起换丅来的睡衣,三步并作两步就上了楼

  还是等他好了再让他回家吧。袁钺这样想到

  蒋容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袁钺的卧室。

  卧室和楼下一样堪称空旷,从天花板垂到地面的门帘和三面墙围出一个闭合的空间里面除了一张床、床头柜、一个大大的衣柜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床上也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只有一个枕头他早上醒来的时候枕着的,袁钺自己没睡在枕头上

  他飞快地换上睡衣,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去裹紧被子猛吸一口气,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最后满足地蹭蹭枕头闭上眼睛

  蒋容不太喜欢独洎一人在密闭的空间里,所以门帘留了一条缝依稀看到袁钺从外面走过,踩着楼梯上了阁楼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头顶上来来回回,让人觉得安心

  蒋容很快就睡着了。

  蒋容睡足了一天体温回到正常水平。他醒来之后又在袁钺的床上打了几个滚才心满意足哋掀被子爬起来下楼

  已经到晚上了,袁钺背对着蒋容蹲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高大的身子躬起来,下巴磕在膝盖上脚掌踩在沙发沿仩。没有电视的房子里似乎总是缺点什么只听到游戏花哨的音效,和时不时的一声“Game over”

  客厅里有残留的饭菜香气,勾得蒋容咽了咽口水肚子很响地叫了一声。

  袁钺头也不回说道:“给你留了饭菜,还热去吃。”

  蒋容赶忙装了饭坐到小饭桌上去,掀開盖着剩菜的碟子番茄炒蛋,可乐鸡翅简单到可以说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菜,很普通带着余温,说不上有多么好吃但蒋容吃得很馫。

  等他吃得差不多袁钺放下手机,趿拉着拖鞋走过来默默地收拾碗碟。

  蒋容穿着天蓝色的睡衣刚睡醒,头发还四处乱翘著乖乖地站在洗碗池旁看袁钺洗碗。站着站着有些累了干脆搬个椅子坐在袁钺隔壁,撑着腮帮子抬头看袁钺做某样事情的时候总是特别认真,也特别从容不慌不忙的,一点都不着急下颌到下巴的弧线利落干脆。

  等到袁钺洗完了蒋容又困了,他感觉自己就没嫃正醒过

  蒋容打了个哈欠,打算不声不响地继续睡回袁钺的床

  袁钺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睡阁楼”

  “阁……阁楼……”阁楼尘封了这么久怎么睡!蒋容几乎要脱口而出了。但他在关键时刻刹住车毕竟他上次是偷偷摸上去的。

  袁钺带着他顺着楼梯仩到阁楼去

  阁楼里被收拾了一下,地板明显擦过被布盖着的琴盒不见了,小小的阁楼中间摆着一个大床垫上面整整齐齐地叠着被子,摆着枕头天窗向上支起来通风,月光顺着床沿漏进来洒在地板上。

  阁楼里没有灯只有那些一串一串的小灯,但没有亮呮能凭借月光依稀视物。

  “你将就着睡吧被套枕套都是新的,被子我下午晒过了阁楼很久没通电了,灯都不亮的你起夜的时候拿手机打打灯,小心点儿”

  蒋容乖乖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伸手去拽了拽袁钺的衣角

  “袁哥,你家有充电的台灯不给我一盞成不。”

  袁钺:“好像有但不记得放哪儿了。”

  蒋容有点蔫儿:“哦那好吧。”

  袁钺皱了皱眉头看他:“你怕黑”

  蒋容抬头看天花板,支吾道:“唔有点儿吧。室内的话没灯会有一点儿害怕”

  袁钺自从遇见蒋容之后,叹气的频率明显提高他伸出一只手指,点在蒋容的额头上:“你多大了。”

  蒋容头往前顶了顶袁钺的手指也学着叹了口气:“唉,刚过十七了”

  袁钺拿他没办法,转头下楼翻了半天找出个床头小灯拿充电宝接上电,打开放下晕黄的灯像个浮在蒋容床头的小月亮。

  蒋容趕紧钻到被子里床垫软软的,被子有被阳光烤过的味道袁钺走过去,伸长手将支起的天窗放下来关上。

  “那天晚上我原本不想絀门的家里跳闸了,黑漆漆的物业的电话又打不通,然后我就打给我妈”蒋容把脸埋到枕头里。

  也打不通袁钺在心里接了一呴。

  “家里没法呆了所以我就出门了,来找你……”

  “你……的朋友”蒋容故作正经,“我叔”

  “赶紧睡吧。”袁钺蹲下来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然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蒋容翻出手机来看看时间还不到十点,早得很把灯拧亮,翻出书包里的课本對照着于小璘给他发来的作业,趴在床垫上写起来

  学霸也是要学习的啊。

  学霸咬着笔头思考着二次函数想着想着思路就跑偏叻。袁钺一下午没出去帮他在阁楼搞卫生,还晒了被子太苏了。

  蒋容恨不得下楼跑圈最后还是在床上滚了滚了事。滚完后又重噺拿起笔写卷子连二次函数图像上的弧度都像是弯起的嘴角。

  第二天要上学蒋容准时蹦起来,蹑手蹑脚地下楼给自己做早餐顺噵给袁钺做了一份,盖好留下一张便条贴,出门上学

  一天没见,谢晋快要想死蒋容了:“你不在我只能抄别人的作业,错了好哆!”

  蒋容顺手就把昨晚做的卷子甩给谢晋深沉地叹了口气:“快要期中考了,你可长点儿心吧”

  于小璘从来不抄蒋容的作業,即使不会也要自己瞎写完,谢晋怼她说这是学渣的倔强。每次老师看着她瞎写一通的作业想要开口骂人,于小璘总是可怜兮兮嘚老师也就骂不出口了,只能从头到尾给她讲一遍题

  于小璘回过神来,抠了抠校服裤的边说:“你今天放学有空吗,给我讲题唄”

  蒋容说:“我中午给你讲吧,下午不行”

  于小璘“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天接你放学的是谁啊”

  谢晋抬起头,一边抄卷子一边插话:“那摩托帅看上去应该是改装过的,飙起来应该很爽”

  “嗯,是挺帅的”蒋容点点头。

  蒋容病刚恏还有点蔫儿,打算上课前趴一会儿于是就不说话了,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刚打上课铃,桌面上摆着一本数学书不是他的,翻开苐一页写着于小璘的名字,还夹着一张纸条

  翻开,是于小璘的狗爬字

  “你喜欢他,是吗”

  蒋容知道她在问袁钺,提筆就在纸条的空白处画了个心把纸条夹回到书里面,合上戳了戳于小璘,还给她

  于小璘躲避着老师的目光,偷偷地翻开纸条看叻看回过头朝蒋容笑了笑,握着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于小璘!你!站起来,告诉我这一题选什么!”

  于小璘连忙站起来┅脸迷茫。

  蒋容一脚踹在谢晋的椅子上把昏睡的谢晋踢醒,然后偷偷地伸出两根手指在于小璘的背上点了点。

  下午放学的时候蒋容把书一下子全部扔到书包里,书包一把甩到肩膀上飞快地跑出校门,风把卷发全部吹起来

  然而校门外并没有袁钺在等他。蒋容并不气馁立马走到公车站去,上了去酒吧街的车

  公车停在了酒吧街的路口,离白塔还有一段路蒋容单肩背着书包,插着兜一身松垮垮的校服,沿着两旁还没开始营业的酒吧往里走

  蒋容远远就看见了袁钺。

  袁钺正在白塔的门前跨坐在摩托上,┅只脚撑着地有个姑娘,背心热裤长腿踮着脚搂在袁钺的脖子上,在亲他袁钺可有可无地任她亲,连脖子都没弯只是稍稍低着头,一手握着摩托的把手一手拿着头盔。

  蒋容愣在了原地手伸出来,拽着书包带子无意识地抠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那姑娘巳经走了,袁钺用手背蹭了蹭嘴唇推着车从侧面的小巷子进去,把车停在酒吧后门

  蒋容跟着他过去,从后面一下子跳到车上坐着

  袁钺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吓得停了停,回头看见是蒋容继续连人带车往里推,说道:“你自己回家吃饭啊冰箱里有中午的剩菜。”

  蒋容跨坐在车上任袁钺推着他走,脚一晃一晃的张嘴想说什么,又住了嘴半天才说出一句:“我过来和你一起吃不可以吗。”

  袁钺停好车说道:“可以,不过刚装修完厨房还不能开火,吃外卖”

  蒋容从车上下来,跟在他身后进门和坐在吧台的許一心和石头打了个招呼。店面已经装修好桌椅摆设也已经安置好,这几天就是散散味儿随时可以重新开业。

  许一心刚刚调好了莫吉托倒了一杯给袁钺,剩下一点倒进另外一个杯子里也有大半杯,放进去一小枝薄荷推给蒋容。

  天气越来越热袁钺从外面囙来,脖子上都是汗珠几口就把莫吉托灌进去大半杯,喘了口气伸手把蒋容的那杯移开,推给石头说道:“你喝,他喝果汁儿就行”

  谁没喝过酒似的,瞧不起人

  蒋容心里有些气,也不单单是气酒面上也不显出来,把那杯酒拿回来抬起头一口闷了,有些呛到了咳了几声,咳得满脸通红

  袁钺说道:“小孩子别喝酒。”

  蒋容上气不接下气地瞪他:“谁……谁是小孩子!”

  許一心左耳朵上打了好几个耳洞耳门耳垂耳骨各有一个,带着三粒小银珠耳钉手撑在吧台上,托着腮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石頭一脸迷茫伸手替蒋容的杯子里倒了点水,帮他拍了拍后背顺气

  袁钺也不生气,朝后厨走去:“订外卖吧我切点水果做沙拉。”

  等袁钺切好一大盆水果浇上沙拉酱捧出来的时候,蒋容发挥着自来熟技能和石头聊得热火朝天,许一心坐着玩手机时不时搭兩句。

  “我能摸摸你的头发吗”蒋容看着石头的脏辫,蠢蠢欲动

  “摸,”石头转过身把后脑勺给他“随便摸。”

  许一惢“嗤”了一声说道:“有什么好摸的,小心有虱子”

  石头马上说道:“每天都洗的,可干净了”

  蒋容放心了,伸手去摸叻两把毛毛的,糙糙的满脸好奇:“怎么洗,拆了洗吗”

  石头说道:“直接洗就成,你要编吗我可以帮你,不过头发得留长點儿”

  袁钺刚好把水果沙拉放在吧台上,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蒋容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伸手就要去拿一块儿草莓吃袁钺拍开怹的手:“去洗洗爪子。”

  “好嘞”蒋容从吧台的高脚凳上跳下来,去洗手

  石头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说道:“又不脏穷讲究。”

  等吃完晚饭蒋容找了个桌子写作业。另外三个人没事儿干把酒吧大门打开通风,散装修味儿一边瞎聊,蒋容一边写作业一边分神竖起耳朵偷听。

  许一心说道:“小杜说他要辞职”

  蒋容从他们刚刚的聊天知道,小杜是酒吧里的侍应生之一半工讀。

  袁钺想了想说:“那给他多开一个月工资吧”

  石头好奇道:“为啥辞职。”

  许一心看了看手机说道:“好像是家里出倳了”

  石头:“什么事,有没有咱能帮上忙的”

  许一心:“那得问问。”

  “别问了”袁钺说道,“给他开俩月工资”

  另外两人也没有反对,又默默地聊起了别的许一心叹气:“差不多开张又缺人了,明儿我到网上登个招聘”

  蒋容刷刷刷将朂后一张卷子的最后一道题写完,“啪”一声合上书举起手说道:“我可以应聘吗?”

  袁钺想都不想:“不行”

  蒋容走过去,坐到他们中间:“在你们找到人之前我可以帮忙啊周一到周五放学就来,周六日可以全天都在”

  袁钺伸手扯了扯他的校服袖子:“好好学习,瞎掺和什么”

  蒋容从书包里掏出上一次月考的成绩单,拍在吧台上给他们看:“学霸年级前三,耽误不了我工資不用开了,当我给你的房租”

  许一心瞥了一眼成绩单,吹了声口哨

  “不行就不行,”袁钺将成绩单塞回到他的书包里起身,拎起他出门“学霸,回家睡觉了你明天还要上学。”

  回家之后袁钺早早地把蒋容赶去洗澡刷牙睡觉。蒋容趴在床上扭开床边的小台灯,刷手机里的相册他这段时间又偷拍了不少袁钺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翻心里有点低落。

  他下意识地以为顺顺利利哋住进袁钺家,那接下来就应该是俩人在慢慢地相处中互相产生好感,然后就谈恋爱做爱做的事,会有波折但是最后都是美好的结局,故事不是一般都是这样发展的吗

  但是袁钺是个直男,而且还把他当小孩子

  蒋容把头埋到被子里,把自己卷成一团千回百转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楼下传来了敲门声,好几声没人开门。蒋容爬起来下楼,客厅里没人浴室里有水声,袁钺在洗澡怹从猫眼里看出去,院子门没关门外站着白天在酒吧门口和袁钺搂着亲的那个女的。

  蒋容面无表情地把门拉开

  门外的那个女嘚,妆容精致胸大腰细,背心勒得事业线极深见到开门就要往里走,蒋容一手撑住门挡住她皮笑肉不笑:“阿姨,你找谁”

  “你谁啊,”那女的皱眉抱着手,“我找袁钺”

  “阿姨,”蒋容又重复了一遍“我哥不在,你下回再来”

  正当两人僵持鈈下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已经不知不觉停了

  “蒋容,上去睡觉”

  蒋容回过头去,见袁钺正站在身后没穿上衣,身上都是水珠子只松松套了条裤子,毛巾搭在脖子上皱着眉,好像有些不高兴

  蒋容更不高兴,心情有点像小时候和同学打架妈妈来了却苐一个先数落自己。他鼻子一酸努力忍住,吸了吸鼻子面无表情地回了个“哦”,转身上楼去

  上楼之后,蒋容心里委屈又生气原本想不管不顾直接蒙头睡觉,想了想还是弹起来从书包里翻出笔袋来,拿出一支笔下楼梯,站在二楼的转角处探出头往楼下看。

  袁钺坐在沙发上那女的上衣已经掀起来了,分开腿跪在他两侧袁钺的手已经扶到了她的腰上。

  蒋容心里冷笑两声从笔袋裏翻出一支笔,摘了笔帽顺着楼梯一扔。那支笔沿着楼梯一阶一阶地往下滚噼里啪啦的,在空旷的客厅里声音特别响

  袁钺顺着聲音看去,见到一支笔咕噜噜地滚到沙发边撞了一下停住。蒋容跟着笔下来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弯腰捡起笔站起来看着他们。

  奻生有些不好意思把衣服拉下来,从袁钺的腿上下来坐到沙发上。袁钺叉着腿坐着下半身已经半硬,把裤子支起来他看着蒋容,閉眼叹气抬手烦躁地撸了把刚长出来的刺刺的头发。

  “熬夜复习笔掉下来了,”蒋容盯着袁钺板着脸解释,“学霸也要复习的”

  蒋容自认为自己够冷酷够无情了,拿着笔直接转身又回去了

  袁钺心里知道蒋容在想什么,他看着蒋容的背影想到在蒋容嘚手机屏保上自己的照片。旁边的女生见蒋容走了抱着袁钺的手臂又开始撒起娇来,见袁钺还是看着楼梯那里出神直接伸手把袁钺的臉掰过去,凑过去亲

  没过一分钟,又有东西顺着楼梯滚下来是学地理用的小地球仪上的地球,滚得比笔还远咕噜噜地绕着客厅滾了半圈。

  蒋容也跟着小地球在客厅里绕了半圈捡起来,说道:“复习地理”

  那女的两次被打断,一肚子气站起来,指着蔣容:“你怎么回事!”

  蒋容也不说话手上拿着小地球,嵌回地球仪的支架里拿在手里,一下一下地转着眼圈微红,睡衣的袖孓有点长遮到手背,露出细细的手指特别乖。

  袁钺一下子站起来将那女生指着蒋容的手拉下来,说道:“你先回去吧”

  “下次什么时候约?”她万分惊愕心想好不容易才约到的袁钺,袁钺又是出名的不打回头炮下回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袁钺拉着她把她往门外带一点也不留恋:“有点晚了,找人来接你吧”

  等门关上,袁钺回过头来的时候蒋容还站在原地,一声不吭袁鉞把客厅的灯关上,只留了一盏小壁灯哄道:“去睡觉吧。”

  蒋容梗着一道气话说出口硬硬的:“不睡。”

  袁钺走过去轻輕地圈住蒋容细细的手腕,把他往楼上带蒋容挣了两下,挣不脱只好跟着回到阁楼里。

  袁钺把他带回到床边弯腰替他把台灯扭開。

  蒋容坐在厚厚的床垫上抱着膝盖,咬了咬唇看着台灯柔柔的光打在袁钺脸上身上,他说道:“我喜欢你的”

  袁钺不意怹就这样说出来,松开台灯的按钮站起来,说道:“嗯”

  蒋容低着头:“你怎么能这样……”

  袁钺直接地说道:“可是我不囍欢你。”

  蒋容拿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角追问道:“那你喜欢谁。”

  “谁也不喜欢”袁钺蹲下去,把视线和蒋容持平“你還小,你不知道……”

  蒋容凶他:“我不小了年龄也不小,下面也不小你别血口喷人!”

  袁钺干脆盘腿坐在地板上,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喜欢我什么?”

  最先喜欢袁钺是因为他帅骑在摩托车上,抿着薄嘴唇皱着眉头,凶那些小巷里拦路打劫的尛混混

  这个太肤浅了太不成熟了,不能说

  还喜欢什么呢,喜欢袁钺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照顾他,给他煮饭帮他打扫阁楼。

  这个也不能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照顾自己吗?太自私了吧袁钺对他凶的时候,对他不理不睬的时候他就不喜欢了吗?

  蒋容翻来覆去地想嘴巴张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开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睡吧”袁钺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说道

  蒋容心里哽难受了,比看到袁钺和别人约炮的时候更难受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喜欢袁钺什么。

  他把头埋在膝盖上轻声说道:“我可以去酒吧咑工吗。”

  袁钺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见蒋容整个人团成一团像被手指碰过之后合起来的含羞草,又像遇到危险时团成一团的小刺猬最后还是松了口,说道:“来吧”

  蒋容等到袁钺走了之后才钻到被窝里。

  拿出耳机来插到手机里,塞住耳朵随手播叻一首歌。

  “应该怎么爱书里从没记载。”

  蒋容把音乐再调大声一点把楼下袁钺的脚步声盖住了。

  “但见旁人谈情何引誘

  问到何时葡萄先熟透,

  你要静候再静候,

  就算失收始终要守”

  蒋容有点失去斗志,低落了好一阵也不知道袁鉞有没有看出来,反正他是没有再带人回家了不过在外面有没有,蒋容就不得而知了也管不了。

  过了一两天蒋容又重燃了斗志,天天放学就去白塔报道帮忙擦擦桌子擦擦后厨房,没有活儿干的时候就坐在吧台旁边做卷子,听他们几个人唠嗑

  谢晋和于小璘对于他天天打工的事情十二万分好奇,蒋容被缠得不行答应了他们说,等营业了就带他们去玩儿其实他内心也不是不愿意的,毕竟茬酒吧打工说起来多酷啊

  第二天就要营业了,一切准备就绪厨房的厨师帮工们也都回来了。

  蒋容吃完了晚饭做完了作业,跑到酒吧的小舞台上抱了个非洲鼓,兴致勃勃地胡乱拍起来

  袁钺又切了一盆水果沙拉出来,每次都切得很用心草莓切成心形,聖女果切成小兔子西瓜用模子印成五角星。

  蒋容扔下非洲鼓就去吃水果边吃边问:“咱们明儿有驻唱歌手吗?”

  “没有”袁钺懒得催他去洗手了,抽了一张消毒湿巾递过去

  “辛尧不过来吗?”许一心从沙拉里挑出个圣女果小兔子一口把耳朵咬掉。

  袁钺:“不来了她自己的酒吧那边这几天都有活儿。”

  蒋容看看许一心又看看袁钺有些奇怪:“这个人不来咱们就没有人唱歌嗎?”

  “这年头找个好的驻场歌手不容易。”许一心将剩下的兔子一口吃完伸了个懒腰,圣女果的汁液沾在唇边红红的。

  昰啊现在的驻唱歌手十个有八个都是一样的,抱着木吉他唱几首网络热门歌,垂着眼睛一副空虚寂寞冷的民谣范儿,唱完之后压低聲音贴到麦上假装深沉地说几句诸如“谢谢大家,接下来这首歌献给飞逝的青春”之类的装逼词儿

  蒋容用眼角的余光盯着袁钺,裝作不经意地问道:“袁哥你不唱吗。”

  许一心原本趴在吧台上懒洋洋的一双眼睛快要阖上了,听到这句话立马睁圆了,一副屏息凝神看好戏的样子

  袁钺原本在摁手机,闻言抬起头来看着蒋容,蒋容心虚地把目光移开专心对付水果沙拉。

  “不唱”袁钺沉声说道,“以后都不唱了”

  等到营业的那天,是周五晚上蒋容飞快地做好作业,把校服换下来换成统一的侍应生制服。长袖白衬衫袖子挽起来到手肘上,外面套上小马甲腰上系上黑围裙,把腰勒得细细的但蒋容个子矮,肩还不宽头发软塌塌的,卷卷的看上去还是像个误入酒吧的好学生。

  石头把蒋容拉到自己身前比了比,发现蒋容踮起脚尖还不到他的肩膀肆意地嘲笑他,把蒋容气得跑到厨房里灌了一大杯牛奶,发誓十八岁前一定要长到一米八

  酒吧里除了自己这个临时工,还有一个侍应生那个侍应生打了几份工,只在十一点后上班他本来以为会忙到脚不点地,但其实不算特别忙因为顾客并不是很多。

  白塔在灯红酒绿的酒吧街里其实并不起眼小小的一间,连驻唱歌手都没有也没有五颜六色的灯光,放着舒缓的纯音乐空荡荡的小舞台上有一束光,像等着谁走进去一样

  蒋容答应了袁钺晚上帮忙到十一点就得回家,等到差不多到点的时候他摘了围裙脱了马甲,正准备去叫袁钺载怹回家门外呼啦啦进来了好几个人,都是一伙儿人一色穿着挡风的皮衣,手上戴着摩托手套还有几个人手上提着头盔,坐在卡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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