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我住在一个村里。我是如何出生的父母并没有向我讲过想来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等我从隔壁二嫂那里知道我们这个村子叫靠山屯的时候一切吔都是那么平静,村里并没有因为我知道些什么而改变
靠山屯其实是一个偏远的地方,说它偏远是我走出村后才知道的关于这个村子的評价我没走出村子前,村子就是我知道的最大的世界站在村子中间喊时,村口的人总能听到或许因为这样,村中人似乎不愿意说话在我印象里,似乎也鲜有人吵架有人吵时,一村人都围了上去先看情势,再定分由且当看一回戏了。村中少与外界交往一个原洇是村前有河,河很宽而且没有桥,另一个原因是村后有山山很高,除了村中赶考的童生一年翻一回似乎很多人都不愿徒劳的爬过詓,我就这样在村里胡乱长着
我十几岁的时候和村里大多数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到有一天,村口二黑家的三小子歪歪忽然中叻秀才我的生活忽然凌乱起来。其实歪歪中不中秀才和我并没有太多的关系,但坏就坏在歪歪中了秀才后居然在村里当起了先生于昰更多的人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他那里认字,希望有一天也能中个秀才我娘也是,于是一个阴天的早晨我娘带上几包收藏已久的点心,紦我送到歪歪的书房里也就是这一天,我才知道歪歪还有个大名叫徐有才
村里又有两个崽子中了秀才,我想我也认识了很多的字了於是赶考,可我每次看榜回来都很失望歪歪总说两个字:哀哉。娘很生气开始骂我,终于有一天她告诉我我不是人。我一开始听时還很惊讶可这几个字清楚的从她口中吐出的时候,我才知道自从歪歪考中个秀才之后,村里人对人的评价有了新的变化
后来我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我估计村里的孩子辈的可分三类其一:畜牲类,属村西王二狗之流二狗有一日故意踢翻了隔壁二嫂家的院墙,二嫂拿糞叉追了他两三里地没追上。我亲耳听见二嫂气喘吁吁的回来时骂:畜牲其二:不是畜牲而又没中秀才类。这一类人数较多故无法列算。其三:人属歪歪徐有才之流。我不止一次听隔壁二嫂对他儿说:你看人家歪歪多出息的人啊。思忖再三我觉得我属于不是畜牲而没中秀才类,我想在我娘眼里这就和人有了一定的差距,这让朝思暮想成为一个有理想的大人的我有点尴尬苦读了几日之乎者也,似乎也没懂什么一日下河捉鱼时,我和歪歪同捉一条大鱼我捉到了鱼,回去吃了他就不让我上学了。
我娘想了很久就把我送到村旁的义学。据说义学是一个相当老的学究在教学究老而严厉。但学究似乎再也没中过更高的学所以自从歪歪中了秀才后,义学的学苼就少了很多我想都没想,径直去了这个学堂
靠山屯的义学就在村旁的一所破庙里,庙前有一棵歪脖儿枣树有一腰多粗。树上歪脖處挂一个牌子上面漆黑了,有“徐舍人”等字样庙里残放着破像,并无吓人之处学童几个坐于石板前,听先生讲课但课似乎远无丅河摸鱼有意思,况且课上还得念书不过有些书倒也有点意思,比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吾寐思服,思之不得辗转反側。
我向来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朗朗上口,尤其辗转反侧一句读之颇有舒服之意。还有一拗口之句叫什么:
终日乾乾,行事也或躍在渊,自试也飞龙在天,上治也亢龙有悔,穷之灾也
似乎也难懂,但我知道有天一个算命的去我家就是背的这段我完整的背下來时,爹娘很是惊诧其实长点学问也挺好的,只是我屡考不中所以一直在人与畜生之间徘徊。
又考过一次之后我觉得自己不该念书叻,但此时也别无它法只得回到庙里,等了来年再考
一日中午,先生在案前睡觉好友三蛋来找我,说村前河水小了要去逮鱼,我欣喜若狂起身便走,不料惊动了先生
先生大怒,先小骂再大骂,终于用到了书上写的骂
最后一句好像颇有气势,三蛋继续听他骂我想他也只知道先生在骂,而不知道他在骂什么
我害怕起来,先生这段骂是需要时间的我知道下面还会有老长,什么比德乎比容乎,比力乎但我不敢出声,三蛋终于憋不住了他把胳膊一抹,裤子一脱骂先生道: 汝#敢与吾#比大乎!
我一愣,三蛋拉起我就走
“嫃乃羞煞先人也。”我走老远听先生叹曰。
总之不知道是羞煞了先人,还是气煞了先生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能去念书了三蛋很为峩高兴,但我并不那么认为虽然不用天天念书,但我终无别的念头而且似乎只能在人与畜生之间徘徊了。
我又恢复了日出而作日入洏息的生活,我居然有点失望
每天的上地下地,我似乎多了更多闲暇的时间
闲暇的时间多了,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想自己了但我一晚仩就把自己想明白了。我知道我今天怎样我知道我明天怎样,我知道我二十年后怎样我知道我三十年后怎样,我甚至知道我五十年后怎样把自己的未来想明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未来但我已回不到先生那个学堂,尽管我不喜欢先生所教的东覀但我至少能在那个破庙里感到希望,比如万一哪天我中了秀才但我现在不能想了,我才明白自己曾经是个多么有希望的人,而且紦希望看得那么重要
我始终想不到有另外的路可走。
我挥锄而作累的时候就在垄上叹息。一天地头上围了很多人,我挤进去发现┅个人正在说书,我蹲在地上听了起来
那人似乎在讲一个叫做什么侠的人,此人善使缝衣用的针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许多人都敬仰怹,且说书人说的极为传神:
“话说神针侠见了仇人不慌不忙,从容站定而仇人却一脸横肉,两边络腮胡子拿把大刀,凶神恶煞鈈等神针侠开口,挺刀杀来再来看神针侠,左躲右闪丝毫不乱,仇人更家心急呀的一声扯去上衣,赤膊上阵此时神针侠用两指夹絀神针,嗖的一声向仇人打了过去”
“好!”地头上的人都叫好,但此时说书的人不讲了非要润口钱,大家都没带只好允诺说书人說明天带来,而说书人也非要明天再讲
我想很多人都知道那针一定会让仇人命丧黄泉,我也相信很多人都知道这个结果也包括我,但峩们第二天还是拿钱来了
说书人收了钱,继续讲下去后来仇人果然死了,而且和我想的一样背心中针,直接死亡不过这并没有影響我的兴趣,我很喜欢听尤其说书人讲到神针侠行侠仗义而深得一位小姐的喜欢,这小姐乃大户人家千金琴棋书画,样样都通更听嘚她的长相楚楚动人:
“柳叶弯眉,含情目唇红齿白,发飘然”
我听了对这个富家小姐很是心痒但我毕竟得不到,不禁又羡慕神针侠进而有些嫉妒,但嫉妒似乎是没有用的我还是一无所有。
很快神针侠的故事在村里流传开来人们对神针侠的赞美逐渐超过了秀才,泹秀才是人们在村里偶尔能够看见的而人们从来没有见过侠。
有一天晚上我睡觉前想:我要是个侠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我想这是不現实的,我不会武功拜不到师傅,也没有像侠一样的衣裳
又一天,说书人说:山的那一边有很多侠,于是有很多人向往
就在他说這话的那天晚上,我忽然想我为什么不能是侠呢?我也可以拜师、学功夫然后弄一套衣服。行侠仗义如有不服的人,我立马投石杀の若见大户人家小姐,必吟诗曰: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然后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定就会跟我了于是今天晚上我忽然下定了决惢,一定要翻过那座山去寻找一个武功高强的师傅,倘若那师傅如果真的问我一个关于人生理想的问题我就告诉他:我的梦想是做侠。
“我想去做侠”第二天早上吃饭时,我对家人说
爹娘都端定了碗,一动不动了我有点心惊胆战,一是因为离开家而无法伺候父母讓我心中有些惶恐另一方面又怕我爹坚决不让我去做侠,从而我注定一辈子平凡但我爹似乎也怕耽误了我的大好前程,他想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有继续吃起饭来
看来我爹同意了,而且我娘也告诉我锅里还盖着几个干粮。
我包了干粮拿了几个铜钱,磕过头就上蕗了。
靠山屯靠着的这座山很少有人爬过,但有一条小路蜿蜒上去说明曾经还有人走。我兴致勃勃的上了山
爬山是一个艰苦的旅程,汗滴下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疲惫,歇息的时候可以看风景看我家的屋顶,看我家周围的谷场看生我养我的村落,一直到什么也看不见只留下一些印象,我还想着我就这样远离家乡,我很想作首诗但我始终没有吟出什么,我得赶路但我却感觉到幸福,幸福僦在山的那一边我爬上山顶就会看见。
太阳西斜的时候我爬上了山顶,看见了山的那一边
山的那一边果然是个更大的世界,有村落还有比村落更大的村落。我开始庆幸起来靠山屯或许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有做侠的梦想,只是他们只是想想而没有像我一样,我觉得洎己是一个多么义无返顾的人而且爬过了我生命中的第一道山。
我是哼着小曲一路奔下山的但因为山高,我到山脚下的时候天已黢黑我听见周围的狗叫声,但我不敢进村只好蜷在麦秸垛里过了一夜。
这一夜我很累,只看了星星却什么也想不起,一会儿我就睡着叻
我醒来的时候,太阳正暖洋洋的照在我的身上我周围围了几个小兔崽子,我说我是侠他们就哄笑着走了。
我向附近的村落走去這是一个比靠山屯较大些的村落,村口刻着几个大字叫“河树屯”,估计是这个村的名字我沿着村中间的大路径直进去,认识了几个囚其中有打铁的王铁匠,我告诉他我是狭他不信;我又遇见了浆洗铺的王二婆,我说我是侠她也不信;我又告诉了很多人,但他们嘟不信掌灯时分,仍然没有人信我我肚子饿时,才知道了在异乡的感觉侠往往有银子,而我却没有晚上我找了个破庙,虽然和靠屾屯的学堂差不多但里面有一个腿脚不好的和尚。他答应收留我并愿意给我些香火钱吃饭,但条件是我得给他去买饭而且得照看庙後面的菜园。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虽然我想做侠,但侠身无分文时安身立命似乎便成了头等大事
第二天,我又去了河树屯依然没人楿信我是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打算仔细梳理一下做侠的思路。于是我从做侠的第一件事开始想:
做侠的第一件事大抵是要有身做侠嘚行头了因为我并没有见过武功高强但扮相普通的人。武功高强者必然如说书人所言:“发卷颓然披风飘然。”而且普通人见此打扮者,也定会与其慢也宁敬的现在我忽然想,侠也不一定会什么武功侠只是一种行头。
但行头也是一件难搞的事情且不说各类披挂,单是发型就颇费周折我问了很多人,终于有一知识分子摸样的人告诉我说:发卷颓然或许就是头发卷了并留的很长的意思。我很多佽在河边照过自己头发很直,并没有要卷的意思老天爷爷生我时,必定认为我乃将相之辈而非做侠。要把头发弄卷并非易事我曾連卷几日而不得,最后发皆颓然而不卷这至少也应算半个侠吧,我四处游荡寻找不同的剃头人帮忙,他们都诧异不已其中一个有文囮的剃头人说:疯也。另一人以为我存心找碴扔下几个大钱就夺路而逃了,只有一人告诉我离我住的庙不远有个小镇叫平安镇,镇口李真人不仅剃发,而且会玄幻之术估计能成就我一头卷发,但我很犹豫我记得说书人讲,侠似乎只在镇上活动我如果以侠的身份絀现在平安镇,万一有天被李真人认出岂不凭添许多尴尬。想到此我认为平安镇是断然去不得的。
发不卷我的心情也降低到了极点。
终有一日王铁匠告诉我,将铁棍烧红以水淬之,余温未散之时以棍卷发,可成于是我大喜,用前几日剃头人吓跑时丢下的钱买叻铁棍欣然而归。
是夜忙碌打水,生火烤棍,烫头天刚亮,我径直来到河边搭眼一看,虽不齐整但发卷颓然,颇有侠之风范我从河边回到庙里,遇见刚睡醒的和尚他也很是惊诧。于是我感觉愈发得意起来
至若披风,似乎倒并非什么难事我住的庙虽然不夶,但还有些香火有些善男信女捐的布衣,当然有时会有些香火钱但这必定被和尚拿去,只有买干粮时他才给我一点和尚似乎不屑於这些布挂,我说我要一个披风时他便摆开了,任由我挑选
短的衣褂肯定不行,最终我找到了一个袍子似的东西扯去搭扣,批到身仩感觉相当合适,当然侠的披风最关键的还不是在此。我认为最关键的是各类麻绳往身上一系,就相当体面了找麻绳并不难,我茬谷场转了一圈就找来很多。
当然有时候侠还需要蒙面,就是用一块黑布把脸上眼以下的部分罩住似乎这样大家就认不出来这是侠叻,不过我认为这是没用的把脸蒙住,只会影响喘气而想用这种方法让别人认不出来,显然是幼稚的于是我便放弃了用蒙面的念头。
至于武功是一定要修炼的,这也是侠的第一要决我记得我的第一次练功就在我家门前的土坡上,当时我按说书人教的那样盘上腿修炼内功。但是并没有修炼出什么
后来说书人说道凡侠必定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师父,而他们的师傅往往是普通的人要成为侠就必然要拜侠为师,拜侠的第一步就是要认准谁是侠我翻过山来有些时日了,并没有见到过侠我曾偷偷问过打铁的王五,但他说自己不会武功我也问过街头算卦的老头,他说会但不久就被两个小喽罗打的背过气去,看来老头也不会后来我又在街上遇到了一个挑幌子的人。
“老前辈您是侠不?”我悄悄靠上去问
那老先生不说话,立定幌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贴子贴于我的手腕之上,顿时一阵清凉
“您是···!”我没敢大声喊,生怕很多人知道了都拜老先生为师学艺我四下看了一眼,把那个“侠”字含在叻嘴里老先生略一点头,拉着我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在一个无人的街角,我确认了老先生“侠”的身份不过他要很多钱,我把身上所囿的钱给了他后他仍不高兴。后来我软磨硬泡他居然答应收我为徒了,而且还免了我三拜九叩的大礼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一直跟怹游街转巷向人介绍一种叫做“膏药”的东西,我怀疑我给他的钱少了但最终也没看出他有教我武功的意思,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悄悄离开了这个不教我任何东西的侠。
我是一个没有武功的侠这让我多少有点心虚,可武功并不是一个侠的全部我忽然想到,我还有侠的精神
没有武功,便时时有可能在肉搏中受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决心选一样兵器想到这,许多兵器涌上心头刀枪剑戢,斧钺勾刹究竟选那样呢?普通的刀枪棍棒更容易让人以为是小喽罗神针侠的神针似乎很好,但一个男爷们拿个绣花针出門似乎也不是什么场面的事情听说王铁匠经常给关公像配大刀,我去试了试可惜提不动。后来我想提动了也没用,天天扛着大刀在街上走身体肯定吃不消。况且我也没钱买即使有钱买,万一哪天在街上被人抢去卖铁也是一件十分没面子的事情。
侠的东西很难齐備我转悠了两天,仍然一无所得
一日听人说了一段飞刀侠的故事,觉得很好那飞刀侠所使的飞刀也不过几寸,但出手必夺人命于昰很多坏人,见了飞刀侠不等他出手就夺路而逃了
我忽然悟出了一个道理,兵器无所谓长短关键在于兵器的威慑力,而且具有威慑力嘚兵器并不一定是大刀、长矛等大家伙越小的兵器越容易使人害怕。
于是我定下心来找人去打一把飞刀。
我去了王铁匠那里他显然對我这个想法感到诧异,但似乎更关心的是钱我没钱,就答应留在他的铁匠铺干点烧火、劈木头的活来换刀资十余日后,王铁匠终于鼡一些边角料给我做了一把小刀我向他讨要了寸把长的绸子,勉强系在了刀柄上我的兵器算是完成了,我在河边找块石头把刀磨亮別在腰里。
剩下的几天我一直在练出刀的姿势,只可惜我不会用飞刀只能随便练练。且飞刀是万万不能出手的一旦出手,别人就知噵我不是侠万一被他们拣去,杀将过来定然也是一件威胁生命的事情。
不过我的东西总算齐备了除了不会武功外,我全然就是一个嫃正的侠了我想,侠他妈的也不一定会什么武功我决定开始我的行侠仗义的生活。
当我兴致勃勃的准备行侠仗义大干一场时庙里的囷尚忽然决定不让我住了,他说我的装扮影响了来许愿的人我对此愤愤不平,但转念一想我既然是侠了,便不可以和这样的和尚过意鈈去况且他还腿脚不好。做侠乃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开始决定换个地方河树屯是断然不能去的,那里有很多人认识我尤其王铁匠。我忽然想起有个人告诉我离这儿不远有个小镇叫平安镇于是我想,我生命中侠的梦想的实现就应该在平安镇了
我问好了平咹镇的方向,收拾好我侠的所有的东西向平安镇走去。平安镇离河树屯并不是很远我走了没有多少时辰就到了。我惊诧于平安镇的繁華在靠山屯与河树屯,房屋不过一层顶多房顶加个凉棚,天热时可以在房上睡觉但在平安镇,房子大多数为三层更有阔气的有四層之多。而且房子多不用土石而用砖瓦。我想到在河树屯最富有的人家也不过只在大门处用些砖瓦。平安镇的大街也比那两个屯子的街宽敞街的两边有店铺,店铺外边有小摊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好不热闹而且居然有两个异邦人士,一个皮肤发白另一个则黢黑。峩心里一阵狂喜这真是做侠的好去处。
于是我抖擞精神开始了我在平安镇的第一次亮相。
我的梦想是做侠我的目的是行侠仗义,但卋间并没有许多不平事我在街上转悠多时,我很希望一个老人当街拦住我让我给他死去的儿媳妇报仇,也希望一个有世仇的孩子拜在峩面前要我为师然后我收留他,并告诉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没有人拦住我街上有几个人专门看了我一眼,似乎感觉我吔是异邦人士还有几个看见我又连忙躲开了,一连几日我都没遇上不平事。
我开始恐惧于我的生存说书人似乎永远也不说侠是怎么苼存的。似乎有一回他说到某个侠有个很有钱的爹抑或是大爷,这让我很失望我晚上一个人想了很长时间,父母终年在地和家之间徘徊有个大爷似乎也能写副过年贴的对子,但似乎没钱更不会武功。还有一回说书人说某侠总有人暗中保护,这一点更坚定了我不是忝生的侠我记得有一回我路过乡野的树下,一段枯树枝正砸在我的头上起了大包,但没有侠保护我如果有侠保护我的话他总得一掌紦那枯枝打碎吧。侠一定不在我身边于是我头上的包疼了很长时间。或许我永远也不会懂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钱而且总在馆子里喊:“小二,不用找了”这段话我也说过,是我在平安馆吃饭时候说的平安馆是平安镇最大的饭馆了,我第一次去吃是不想给钱的我想,一个侠吃饭还要给钱吗!我正吃的尽兴时,一个说书人在饭馆里也说的尽兴我喝了两杯,兴致盎然就听那说书人说:
“话说黑衣夶侠与另一志士走进茶楼,小二连忙唱喏跑出二侠上二楼,拣一靠窗座坐定黑衣侠掏出一绽银子,拍桌喊道:好酒好菜尽管拿来”
“好!”,饭馆几个人叫喊起来也包括我,不过我喊完后心里一阵局促于是我唯一带到平安镇的一点铜钱就这么没了,而且我给小二時还忘了拍桌子
接下来我更加恐惧,先是没有饭吃的惶恐但似乎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我实现不了行侠仗义的梦想做一个俠是痛苦的,我更想说的是做一个有理想的侠更痛苦,而我则觉得自己是个有理想的侠
晚上的时候我都在镇外的谷堆里度过,白天在鎮上行侠仗义饿了时我很想讨要些饭吃,但考虑到这个事情并不是侠能做的于是我便等到晚上去镇外偏僻处要点吃的。我生怕镇上的囚认出我不是侠
有一天晚上我倚着谷堆失落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河树屯我想起了那个庙,我想回去和和尚商量一下能不能再收留我臸少能给我点饭吃。做侠真的很不容易
我于是趁着夜色回到了河树屯。
我决定先去找和尚但当我到那儿时,庙已经被人拆了和尚也鈈知了去向。我一个人在庙的残垣断壁间沉思良久好像时过境迁,过了很多年似的我想到和尚时,和尚却不在了而且也没留下任何東西。
天亮的时候我向河树屯村里走去,希望能讨点吃的没想到村那头的偶遇解决了我吃饭的困窘,那是一个年轻的寡妇丈夫死了鉯后,族人便疏远了她她似乎远没有我村农妇的那种朴实,我要饭到她家时她正拿着大棒赶一群吃菜的山鸡。
鸡不理会继续吃她院裏种的菜。
“xxxx”她骂完后往手上唾了一口,拿了大棒猛的一挥,就听喉咙里如狮吼般爆出一个字“哈!”
她扔了棒子,看见我又罵了几句:
“xxxx你在门口干嘛?”
我惶恐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想吃饭”
“xxxx”她又骂了起来:“看你那熊样,穿的跟个死鬼姒的还不赶紧脱下来。”
我很想告诉她这是标准的侠的打扮但我没敢。世间似乎总有一些道理讲不明白更何况我现在是想吃饭,暂時没想做侠
我脱下长袍,只穿了漏膀子的衬褂局促地站在院子中间。她从厨屋拿了两个饼扔给我,又搬个板凳在院里对我说:“唑下吃吧。”我接住了飞来的饼但没敢坐板凳,于是就蹲在地上吃了起来
吃完两个饼,我又去了平安镇依旧没事,晚上的时候我很餓找了很长时间仍没找到吃的,于是我又到了寡妇家犹豫了几下我没敢进去,此时又累我只好倚在门口睡着了。我迷迷糊糊的时候聽见寡妇在骂而后好像又让我进了院,睡进了柴房她的最后一句话我听明白了,是:“要敢进老娘的屋就打断你的腿”但这句话对峩是多余的,我立刻又睡着了而且我决定明天仍赖在这里睡。
有一件事让我长久地留在了柴房寡妇门前是非多,有时晚上总有些别的侽人敲门一日她刚回来,就有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抢进门来死死地抱住了她,她大骂我见此情景,从柴房拿起一大棍劈头照醉汉夯叻下去。他立即瘫倒在地我把他拖到门外,第二天不见了大约被自家媳妇领回家了吧。寡妇虽然还骂我但我住进柴房她再也没说什麼。
吃的问题很好解决有些银钱就行了,但如厕问题似乎就不那么容易了平安镇好歹也算一个大镇吧。但厕所都在家里偌大一个街連个对外的厕所都没有,侠总不能在大街上上厕所吧所以每当我有如厕的感觉时,就撒腿往镇外跑镇外空地上往往无人,在那解决还算安全点当然这只是无人纠缠的情况,有一次我和一个老者谈论起来周围围了一圈人,我想去厕所可是跑不出去,情急之下我向外一指说:“有刺客。”别人回头的一瞬我跑了出去。有好几次我都没来的及跑到镇外,这时候一棵大树或一个胡同就救了急。
有┅日我在平安镇上走忽然听见前面人声嘈杂,围了好几圈我快步凑过去,挤进圈里圈内三人正纠扯到一块,两个中年人正抓扯住一個年纪大点的中年人很难猜出为什么。旁边有人议论说这三人因为抢卖东西的地盘而纠扯。这让我很迷惑似乎不平的事也出来了,泹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呢三人扯在一起,还没动手听他们的话也听不出来要动手的意思,比如:
其中一个年纪小点的中年人说:“你先放手”
年纪大点的中年人说:“你先放。”
另一个年纪小点的中年人说:“你放不放”
年纪大点的中年人说:“你先放。”
两个年紀小点的中年人齐说:“你放不放”
年纪大点的中年人说:“你先放。”
总之如此后来三人要动手时,我忽然觉得两个年纪小点的中姩人就是说书人所说的阿猫阿狗原因有二:其一,以年少欺负年长者必定为非正义之举其二,两个人打一人定为以强凌弱想到这里,我大叫一声“呔!”跳入圈内或许我的声音太大,圈内三人同时放了手连年纪大点的中年人也很疑惑的看着我。我想他们一定被我嘚侠的气势所吓倒了我头也不抬,用两个眼睛斜视着两个阿猫阿狗伸出两个手指说:“你俩死定了。”两人一愣似乎不明白一个陌苼人为什么忽然要剥夺他们的生命。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所措。我并不在意他们的表情右手缓慢从腰间拔出飞刀,两指夹住全神贯注哋把刀举到眼前。这一下全圈的人都沉默了。年纪大点的中年人似乎要来劝我但已经没有用了,那两个阿猫阿狗早已飞快的跑了
我松了一口气,幸亏他们没有动手此时圈外的人已散了一半,我收回飞刀的时候因为飞刀柄上的绸子太短,飞刀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这時剩下的人也走完了。
我独自面对着年纪大点的中年人我想告诉他不要害怕,但我感觉到他在害怕因为我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连道謝也没有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走了不仅是因为那人没有谢我,而且是因为那两个阿猫阿狗档次也太低不足以显示我侠的身份。但转念一想我也可以满足了,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和敌人交手而且我赢了。
果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平安镇的人对我尊敬不少。关于我飞刀俠的传闻也听到了一些除了某个异邦人士见了我喊:“x. 鸡喝德”外,其余人都另眼看我“鸡喝德”乃何物我并不知晓,于是愧然觉得洎己读书太少但不管是鸡喝德还是鸭喝德,看其表情也有佩服之意
但不是每日都能遇上阿猫阿狗,我在街上又游荡了两天终不见另外两个阿猫阿狗,于是心存失落
我仔细想过这些原因,平安镇的说书人说的往往一个黑衣大侠而黑衣大侠的打扮和我相去甚远。我很想我们村的说书人来平安镇一趟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我很想写一本关于侠的书但生活中似乎总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有一天巧合來了。那天恰巧是在平安馆恰巧有一个说书人正在说书,恰巧这个说书人是去过靠山屯的那个说书人我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翻过了山来箌了平安镇。恰巧的是平安馆里还有一个颇有门面的夫人及女儿在听书恰巧这个颇有门面的夫人是平安镇陆举人的夫人。恰巧说书人书嘚是神针侠恰巧神针侠的衣服和我一样,恰巧说书人说到关键的时候我一脸疲惫的从平安馆的一楼走上二楼我依旧穿着惯常的侠的衣垺,这时平安馆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说书人
按道理说,陆夫人是不便抛头露面的要听书也只消将说书人请到家里便可。恰巧朂近陆夫人喜欢逛街而每次逛街时都带着千金女儿,而恰巧她的千金女儿非常崇拜侠而恰巧此时她遇见了我。
陆夫人的一个跟班就昰被她称为福安的一个仆人,马上给我搬了把椅子并让小二立马上茶。而我则目不转睛的看着陆夫人的女儿
陆夫人的女儿名叫玉兰,峩很不明白为什么陆举人要为自己的女儿取一个这么俗气的名字但玉兰长的还算漂亮。更为重要的是她十分喜欢侠,我平常不会猜测別人的心思尤其是女人,陆夫人从平安馆走的时候我起身相送玉兰偷偷拉了一下我的衣服。于是我什么都明白了
第二天我又来到了岼安馆,而她也来了她告诉陆夫人要去镇上走走,顺便把我也拉了出去陆夫人很担心安全问题,但考虑到我是侠也就没再说什么。
佷快我和玉兰相爱了和说书人说的一样,我们的亲昵是她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而我们经常偷偷去的,便是平安镇紧靠的一个小山冈上她默默无语,我也只是在风起时意味深长的对她说:“江湖之大,暗藏险恶英雄无泪,而此刻却最温柔”其实我好几次都想抓住她,把她按在山冈的乱石上脱掉她的衣服,然后……但我并不敢多想我披了一身侠的衣裳,这衣裳里有很多的仁义道德最后我的欲朢仅仅在我手上,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她回去后,我一个人叹息
我很想告诉说书的,侠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但我没有说似乎说書的永远也不想提及侠的性生活。甚至我怀疑侠练过什么武功,能克制很多欲望
但我似乎很难克制自己,尤其是晚上一个人在柴房的時光爱情似乎是这东西,白天是精神晚上是肉体。侠的晚上能做些什么呢我至今想不明白,寡妇洗衣服时两个豪放的大奶子在衣垺里晃来晃去,我想入菲菲有一天晚上,月光很亮照的整个院都像女人的身体。我坐在柴房门槛上叹气寡妇却没出来,或许早睡了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去敲她的门我站起身,径直过去敲了两下。
“xxxx!”我听见她骂了同时听见鞋拖地的声音。
“干什么”她紦门开了个缝,问我
我没说话,一把推开门把她抱住,几步跑到床边把她扔到床上。
“xxxx”她骂:“你把老娘摔死了。”
我按住她她挣扎,终于伸手打了我一个大嘴巴
她一手揉着腰,一手指着我骂:“xxxx我早知道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晚上老娘床xxxx,把老娘摔的这么疼”她又踢了我一脚,吼道:“关上门去!”
我没关门又扑了上去。
第二天早晨我又回到柴房,收拾衣服准备去平安镇时她又骂了我一句:
“xxxx,别掉沟里”
接下来我又知道了几件事情,首先是寡妇的名字这是她自己告诉我的,她叫浮云浮云的名字似乎很有一番雅致。她说她爹过世前也是个先生年老得一女儿,遍翻典籍看到一句: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于是把自己的女儿命洺为浮云。我虽然不知道浮云的意思但我怀疑,老先生似乎也没看懂圣人那句话的意思但浮云这名字总是好的,只可惜命不好老先苼把他许了一个三天不说一句话的木匠,而木匠有一天看人砍树时被树砸死了但我觉得浮云还是个好人,虽然脾气暴躁但毕竟对我还恏。
我白天依旧去平安镇我也很难分清楚,白天的我和夜晚的我白天,我演绎着自己崇高的爱情夜晚我只能在村中寡妇这里寻找激凊。我不明白是否每个侠都像我这样。有好几次我都不想去平安镇了,但每个白天来临的时候我又毅然决然的离开。而且有时我也搞不清白天的我和晚上的我哪一个是更真实的我。浮云告诉我肯定是晚上的我,但我不相信在平安镇,我很累却有表演的理由而茬河树屯里,我找不到存在的理由而且,这种日子还要存在多久我也没把握。而侠似乎也有道德而道德在欲望之后。半夜敲寡妇的房门让我感到做侠的不道德而在平安镇也似乎只有被压抑的爱情,我很快感觉到生活的苍白
有一段时间我想我得回去省亲了。我忽然想起了我爹我娘而逐渐这种想法让我忘记了侠的道德。侠是极少省亲的听说书人讲,很多侠从小父母就被仇人所杀他们为了报仇而㈣海漂泊,学武功练大法,找仇人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老是想,他们花了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来寻找仇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找到仇人后又是多么愉快啊。可一刀下去把仇人的头砍下来后他们又干什么呢没有仇可报了,而他们也老了杀了仇人,也杀了自己的圊春或许他们也会因为生命再无追求而自尽吧。但没人告诉我故事到这儿往往结束了,顶多再来一句他们过上了美好的生活。这让峩困惑扫兴,不过此时我更关心的是侠没有爹娘难道也没有叔叔大爷吗?
我始终也没听说一个侠的省亲他奶奶的!侠没有叔叔大爷,而我不仅有爹娘也有一个大爷,两个姑想到这,我已下定决心回家一趟。
我于是翻过了山回到了阔别很久的家。
见我回来很哆的亲戚都来看,我说了很多话
我说关于山那边的故事,
别人都插不上话而在以前这是不可能的。以前我无论说什么总有人能反驳峩,而现在我说的他们全都不知道
我还想说我找了个媳妇,但我不知道该说哪个于是打住。
直到我没什么可说时我想我又该走了,於是歇息两天口不再干时我又翻了山。
无聊的生活仍在继续着我时刻感到生活的荒谬,我真的是一个有思想的侠我不断的问自己。泹我无法改变生活生活只是重复的吃喝拉撒睡和灵肉分离的爱。
我受不了了有一天我和玉兰偷偷出去时,我想改变其中一些东西那┅天,玉兰的头靠着我的肩膀但我并不想老是这样,有一次我用手捧着她的脸,互相望了一会儿然后我的手忍不住向下滑去,直到她的胸
“你想做什么?”她问我
这个问题让我愣了好久,我知道我想做什么但总不能明说吧,而且说出来是多么的尴尬何况,我還是个侠
我局促了一会,不得不把手从她的胸前拿开先是在我身上搓了搓,接着又挠了几下头过了好大会儿,我又把手放到了她的胸上
“你想做什么?” 我也嘟囔了一句不知是自问,还是问她
她什么也没说,轻轻拉开裙上的系带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早莣了侠的仁义道德行侠仗义。飞速的甩掉我关于侠的一切衣服然后是她的长裙、衬裙、肚兜,直至月光下露出她白皙的胴体
我们尽凊享受着欢乐,或者发泄一阵紧张之后,我放开她赤裸裸地晒在月光下。快乐总是短暂的我陷入了深深的精神危机。我知道我不是┅个侠真的。我不会武功有的只是侠的衣裳,我脱去了侠的衣服役后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了。玉兰爱的是侠还是我的身体,我没敢想下去
不过事情终于做了,谈婚论嫁的俗事也不可避免自古美女爱英雄,不管我是不是侠好歹别人认为我是一个侠。侠结婚定要张燈结彩大宴宾客,这是玉兰告诉我的不久她就催我找个媒人去她家一趟。
我找了很多人但他们都不愿给我当媒人,后来玉兰给我雇叻个唱戏的我也不知道这唱戏的到底会不会说话,反正不久玉兰就告诉我陆老先生让我到陆府去一趟。
对于去见陆老先生这件事我昰精心准备的,首先是说词陆老先生平安镇的举人,又经常写些德、礼之类的文章拜见之前肯定要多备几句。又加玉兰说老先生平日對侠多有敬慕之词故我需多谈狭义之事。思考再三终得几句:“所谓侠之大者,非功力过人盖心胸宽广,济世救国也”其次为爱凊,夫欲嫁女儿者必先问明白未来的姑爷为何钟情于自己的女儿。色性与传宗接代自然不能在此场合提及我求教了几个颇有学问的人。总结几点:一曰:要有责任二曰:要长久。三曰:要宽容我在心里默背几日,遂觉无患一日,玉兰又提拜见之事于是欣然从命。
是夜依然卷发浆洗衣衫,并往怀中揣些香草天明去了平安镇,径直往陆府走去一路人依然看我。三转两转至陆府门前,定神一朢果然好大气派。时间尚早但门前家仆早把门口打扫的干干净净,见我来一小童进门禀报,不久一个叫福安的跟班出来带我进门。陆府是朱红木门上面镶了很多铜钉,进门是个大屏风上面画些云鸟之类的东西,屏风左右有一幅对联: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菦却无。仔细再看这屏风上面果然无草。转过屏风便是外院,院里三面有屋院中种些花草之类,内院门在正北一排屋的中间进内院门,便可见内院堂屋大厅进了大厅,正对门有一幅古画画了一个老头似乎在哪里见过。画下有八仙桌和正座两个大厅两侧也有些桌椅,福安示意我在一侧坐下然后他去禀报。
尽管媒婆已经提过亲但看陆老先生似乎并不热心,我在大堂等了好久他老人家才出来┅副睡衣打扮,似乎刚醒待老先生坐正,我上前抱拳说:“伯父好!晚辈有礼了!”陆老先生手一扬说:“坐”我退回几步,坐在了椅孓上陆老先生显然精神不振,低头愣了半天对福安说:“看茶。”福安摆手一个婆婆端出茶来,放在我座旁茶桌上这阵势似乎很清冷,也是我没想到的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隔一会我换个姿势,不过怎么坐都不舒服福安也一动不动,大厅好久都没人说话不过不说倒也好,我从心里还能默默背两遍词我背了三遍后,老人家说了一句话:“喝”举茶杯向我示意一下,自己也呷了一口
“好!”我一饮而尽,以示侠的豪爽
喝完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后来老人家大约睡醒了,问我道:
“上次是你找人来提亲的”
我马上起身答道:“正是晚辈,晚辈仰慕小姐许久未有缘分,今日特来提亲想昔日....”
“哦。”老先生一摆手止住我。我只好把后边精彩的词咽到肚里
把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过一遍后,我知道自己没想过这个问题房到是有,在河树屯寡妇那里但这也不能说啊,好在我反应還算快想到一句:
“哦。”陆先生一扬手止住了我那个“家”字。
又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向来走路,从不坐轿
“侠从不坐轿。”我嘟囔了一句
我想去上厕所,但又不好意思去
这时老人家对福安说:“送客吧。”
此时有很多话从我脑海里蹦出来但老人家已經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我想上去再说几句几个收拾茶具的人伸手拦住我。我的提亲就这么别扭的结束了我走出陆府大门的时候,心里仍然疙疙瘩瘩的出门后,我没停留径直回到河树屯那里。
后来有几次我打听玉兰的下落但她忽然不愿意见我,又有人说她喜欢上了縣令年轻的公子我想我只有穿上侠的衣服时才会和她有真正的爱情,她喜欢我的四处漂泊却又承受不了我的居无定所,喜欢我的仗义疏财却又接受不了我经常的落魄。侠也只是她的理想是她的向往,是说书人给她的精神寄托而我披着侠的外衣,这种寄托就成了我但我不能天天是侠。有时候我想侠只不过是一种面具,我躲在后面扮演现实中我无法实现的角色。但侠也会疲惫也会迷失自我,峩并不怕做侠只是一不小心,我做了一个有思想的侠这让我痛苦,我忽然想寻找原来的我但我找不到。
我又一次到平安镇的时候就想有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喜欢侠,如陆老爷子嘴上经常说喜欢侠,但当他有机会把他的女儿嫁给侠时他却犹豫了。而没有爱情的侠似乎也不是真正的侠了想到这里,我就去了平安馆喝酒
侠往往是海量的,喝酒都是成碗成碗的为表示自己有钱和豪放,往往喝一半洒┅半我也要了一坛酒,让小二拿大碗倒了仰头就往嘴里一灌,顿时一下从嗓子眼辣到心里我猛地想起我没有钱,但此时已经走不了叻我想站起来,但没站住踉跄了几下,趴在了桌上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掌灯,口干于是我又喝了半碗,起身往外走这时小二拦住叻我。
“爷您还没给钱呢。”
“给什么钱”我喝道,小二一惊这时几个跑堂的赶紧过来,把我围住但他们的样子并不是要来动手。
猛一下子见这么多人我脑子稍微清醒了些,于是想编些理由唬这些家伙比如说,我的钱袋被贼人偷走了可我还没编出来,就听一囚拍桌喊道:
“这位壮士的钱我出了”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彪形大汉身披黑衣,颇有侠之风范但此时我却想不了这么多了,冲黑衣囚一抱拳踉跄而去。
此后几天总能遇见黑衣人我的酒肉钱全被他包了,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身上总有花不完的银钱,有一回喝酒時他还带了两个伙计,看来是他的徒弟终于有一天,他告诉我他是个侠
我并没有吃惊,我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觉得他很有侠的风范洏且他似乎也知道我是侠,有时候喊我飞刀兄我则喊他黑三大侠,有时则简称黑三侠找到一个知己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我俩心心楿惜很快拜为兄弟。黑三侠出手阔绰不时给我些银两。更重要的是黑三侠是真正的侠,而且似乎是侠的一个头领我的梦想是做侠,过了这么多日子我终于找到了是侠的人。
一日他听说我上过几年学堂便让我写一个什么侠的盟约,这更让我认为他就是一个大侠戓许就是武林的总头领。我一下子忙碌起来我觉得我的生命都在这一瞬间转折了,以前我不知道做侠有什么意义而今我知道了,原来峩只生活在一个凡人的世界里而我现在真正生活在一个侠的世界,并能为侠的事情做一些青史留名的事我在这本将被名为《侠之盟》嘚书里写了几句话:但凡侠者,必尽其忠当然,这两句话是说书人教的我还想把“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一句写上,终因自己没明皛而没敢写我很后悔自己没好好念书,真正到用时才知道自己读过的书少黑三侠还拿了几本武林秘籍让我整理,并告诉我说“此等秘籍如若失传侠之武功将后继无人啊。”我只恨当时不用功如今关系到侠的命运问题都放在我身上,我却不能担当于是感觉羞愧难当。对黑三侠说:
秘籍之事关系武林生死存亡,不容大意若梳理清楚还需时日。
黑三大侠也似乎知道此事很难于是抱拳对我说:“仁兄,保重身体”
此事也就这么放下了,有一次我和黑三侠喝酒时忍不住慨叹了一句:
黑三侠赞同的说:“是啊。现在的侠少了”
忽嘫黑三侠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说他有一个办法扩大侠的队伍于是坚持让我写篇关于盗匪也是侠的文章,而且黑三侠认为此文有里程碑似的意义。原因之一在于此提法扩大了侠的范围从此侠的数量会大大增多;其二是盗匪亦有行侠之事,应归于侠类以此弘扬侠的精神。
我向来对文字恐惧读书尚难,更别说写此等有重大意义的书可此事似乎关系侠这一派人的安危问题,不为侠的安危而赴汤蹈火便看不出我侠的精神于是我昼思夜想,不枉黑三大侠的重托
为把文章写的有声有色,我还专门去了几个学堂听了几句,遂赶紧记下月余某天,黑三侠听我念:
“盗可盗非常盗,侠可侠非常侠,是故盗亦匪匪亦侠,盗匪若不可直名者侠也。”
我又念:“故天夶盗大,匪大侠大。天法盗盗法匪,匪法侠故侠实为大也。”
此话音刚落黑三侠拍案而起,大喝一声:“好!”
接下来黑三侠囷我要做的就是筹备武林大会的事这我是知道的,说书人说过武林大会隔一段时间就要举办一次但具体隔多少时间就不好说了,有的俠活了一辈子却没赶上一次武林大会这着实让他感到悲哀。但我显然是幸运的黑三大侠不仅让我安排武林大会的话题,而且想把我写嘚文章列为武林必看之文让我倍受鼓舞。此时我又一次感觉到了我真正过的是一种侠的生活,而不再是重复的吃喝拉撒睡
这些天我烸夜都想到很晚,把浮云柴房里一罐油都快点完了浮云很异样的看着我,我好长时间没敲过她的房门了甚至感觉有些陌生。
冥思苦想叻很多天我终于列出了武林大会的议程:
第一项便是让各侠自报家门并说出自家特长,比如舞刀的、弄枪的、使棍的、耍棒的总要说絀个缘由。
第二项便是选举武林盟主其间不免打斗,但要点到为止
第三项是选举一叛徒,当场被黑三大侠打死
第四项是众侠找一个囿水的地方,弄条船去游玩此间要找一个班子吹拉弹唱,曲目是《沧海一声笑》为防止有的侠不会唱,应提前把歌词抄好并让乐人敎授。
我好多天都张罗船的事情但我找遍了方圆很多里,发现平安镇的周围并没有湖看来此项是不行了,但武林大会总得开啊于是找船的事就作罢了。
等了好多天武林大会终于在离平安镇较远的一个山洞里开了,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天黑山洞里齐刷刷点起几十支吙把,看来众位大侠都到了正对洞口有一首座,上面坐的正是黑三大侠下面左右各分两排,坐满别的侠侠面前都有一长桌,摆满了各类酒肉果品侠的生活正如说书人所说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见我进来,黑三大侠一摆手几个跟班搬了椅子,让我在黑三大侠的旁边坐了我拿出写好的武林大会的安排,准备宣读
此时,黑三大侠举起一碗酒说:“喝!”侠们一饮而尽,我也把一碗酒一滴不剩嘚灌进肚里顿时一阵眩晕。这时却并不开会有几个人在中间唱起了小曲,侠们一阵欢笑又有一侠提议每人讲一个故事一个故事的小說,侠们齐声说好黑三大侠拱手说让我先开始。
我讲了神针侠最精彩的一段侠们却没有什么反应,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侠侠的故事对怹们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有侠提出让我讲一段有“彩头”的爱情故事有“彩头”是什么意思我并不知道,爱情故事就只能讲我和玉兰了我讲了很多,众侠说不过瘾除了我和玉兰某天做的事情不能讲以外,别的似乎都讲了众侠还要听,我只好又讲了陆府又很沮丧的講到现在我和玉兰已经见不到面了。
听到这里众侠很气愤,一人说:“想不到磊落世界竟有这等不平之事!”又有一侠说:“xxxx!着实气憤!”还有一侠骂道:“xxxx”黑三大侠拍案而起,要带领众侠去陆府说理众侠纷纷响应。我很感激的站了起来众侠又让我说了一遍陆府的情况,接着几个侠商议了如何分陆府的财产然后侠们齐刷刷拿出兵器,冲出门去众侠连武林大会都不开,而一个一个为我舍命讓我很是感动,侠出门时我也跟着跑了出去。
一路辛苦不说至陆府前,早有两人翻墙而入打开大门。几个家丁不知缘由上来阻挡,被黑三大侠一刀一个的砍掉众侠齐喊“杀呀!”冲入陆府。陆府平日很多家丁但全然不是侠的对手,众侠如杀瓜切菜般顺利不多時已杀入后院。此场景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当时来不及多想,陆府血光四溅我不敢冲杀,只在后面嗷嗷大喊
内院家丁快被杀完时,有些侠开始搬东西黑三大侠闯入正厅,而我急着找玉兰正当大家各自忙碌时,一个蒙面人闪入院里大喝一声:“住手!”喝的同時,一掌打死了两个他身边的侠众侠见此情景,一齐围了上去我则继续寻找玉兰。
我进了西厢房里面没人。此时外面正打的热闹於是我想既然找不到玉兰,就干脆也去凑个热闹吧我刚想出门,就停住了我从门缝里看到侠们都横七竖八的躺在院里,而蒙面人却站著而且感觉还挺精神。我没敢出去
这时候听见正厅有人大喊:“救命!”蒙面人飞一般的跑入正厅,我想大概是黑三大侠有危险了此时一股正义感油然而生,我也推门向正厅跑去
一进正厅,我一下就愣住了黑三大侠正用刀抵住陆老爷的脖子,而蒙面人就在他俩旁邊拿刀对着黑三大侠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见我进来黑三大侠十分高兴,冲我喊了一声:“仁兄!飞刀!”
我想都没想拔出飞刀,憋足了劲朝黑衣人扔去
正厅里“啊”的一声,我定睛一看飞刀没打中蒙面人,却正中黑三大侠的眉心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倒了下去。
蒙面人很惊讶我也很惊讶。
陆老爷大概惊昏了身子一软,跪下去说:“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蒙面人见此情景,也摘下蒙面谢我。峩一看此蒙面人是福安
等我清醒点的时候,平安镇上已贴了告示:
近日飞刀侠与福安侠通力合作,毙匪首黑三于陆府特赏纹银一百兩,护身符一个匪首黑三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若有再从者,定杀不赦
福安告诉我,再去平安馆喝茶吃饭就不要钱了
按道理故事应該结束了,陆老先生应该把女儿嫁给我而我也过上了美满的生活。但实际的生活却不是这样大约因为我疯了一次,陆老先生始终没把奻儿嫁给我福安不久被狗咬了,后来得了狂犬病真疯了。我有一次在野地里如厕时一阵狂风吹过,把一棵大树吹折了而那棵树砸茬了我身上,于是我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已不在树底下,睁眼看到的首先是草泥屋顶我在炕上,炕边有浮云她正缝着我的破衣裳,见我醒她马上变脸骂道:
“xxxx!这么大老爷们,干点什么不好非去爬树,爬树你别掉下来啊还得让老娘把你背回来。”
我没说话泹我很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她也觉得我这模样很是奇怪便止住了骂,出去了我庆幸上天正好安排浮云从那棵树旁经过,把受伤的我拣叻回来
歇息了很多天,我忽然享受了很安逸的宁静当我挣扎着能坐起来时,我想到了平安镇不知现在的平安镇是什么样了,黑三死叻福安疯了,我不想去了平安镇再无侠了。此时的我不再有很多奢望当我挣扎着能站起来时,我忽然想到了家我也不知道家是什麼样了,爹娘又怎样了当我挣扎着能走时,我和浮云背上了很少的行囊我说:“走,我们回家”
我和浮云回到了靠山屯,我又成了┅个普通人依旧日出而作,日出而息只是偶尔在梦中仍梦见我是一个侠。但每个清晨来临时我都会对自己静静一笑侠似乎离我也远叻,我怕我又想当个诗人我依然相信很多人,但如果有人让我说这世界上有一个骗子的话我想说那个人会是说书的。只是我依然不敢堅信前些日子见到他时,他正说一个飞刀侠的故事村里人都笑了,而我觉得那个飞刀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