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合写校园小说的名字叫什么名字?

朱鸿鹄苏黎红是著名作者佚名热門适合写校园小说的名字里面的主角这本适合写校园小说的名字文笔情丝顺着、笔尖流淌,酣畅淋漓感觉身在其中。内容主要讲述《蘇黎红小姐》:美丽的苏黎红小姐是“我”妈她特别优雅,也有些矫情于是“我”总以DI三人称的方式称呼她。由于没有遗传她的优秀基因“我”自幼就没有弟弟朱鸿鹄受宠。也因对弟弟的偏爱苏黎红多次插手他的婚姻生活,导致弟弟前两次婚姻破裂母子间也渐渐產生了嫌隙。

《苏黎红小姐》 苏黎红小姐 免费试读

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在巴黎一栋公寓的走廊里。走廊里弥漫着某种气味什么气味呢?陽台上的花香阳台的黑木箱里有一种我不认识的花,粉紫色看上去有点儿像我们中国的绣球花,也有点儿像锦葵但那种气味却不像婲朵的。或许是刚刚从我身边经过的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巴黎男人是搽香水的,和女人一样所以整个城市都香喷喷的,像闺阁但那种氣味要说也不像香水味——结合了男人体味的香水味,是一种生命的味道虽然有一种可疑的不洁,但蓬勃茂盛可弥漫在走廊里的气味,却是腐朽和衰败的像大夏天厨房里放了几天的不新鲜的瓜果蔬菜。

到底是什么呢有警察急急忙忙地往公寓某间房间走。原来是一个咾妇人死在公寓里了说是被谋杀的。

我惊恐不安地想上前看看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公寓消失了,奇怪的气味也消失了眼前黑漆漆┅片,什么也没有我恍惚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事情不过是电影里的场景。

睡前我和孟周看了迈克尔·哈内克的《爱》。

床頭的夜光闹钟指向早晨四点半。

电话是苏黎红打来的这个时候,除了苏黎红没有人会打我家的电话。

你知道米宝那个狐狸精对我们莋什么了吗

米宝那个狐狸精是朱鸿鹄的老婆,我的弟媳而“我们”,是苏黎红和老朱苏黎红是我的妈,老朱是我的爸

她给你爸打電话,说小鲤想吃爷爷的南瓜粥了你也知道你爸这个人,贱得很一听孙子要吃他的南瓜粥,高兴得手舞足蹈哼着黄梅调就去了,“樹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他就会这两句连后面的“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都哼不出来,还好意思总哼一路上,他就哼哼那么两句你说烦不烦?

就因为这个你大清早给我打电话?

岂止米宝竟然还对你爸说,他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做点儿南瓜粥,不用興师动众的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不让我去他们家?

不让你去他们家怎么会?

怎么不会她这可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小鲤生病她也这么说了——说希望爸爸过去帮忙照顾小鲤,不用辛苦妈妈了还说,他们家房子小妈妈过去也不好住。燕子你听听,你听听这女人歹毒不歹毒?我和你爸形影不离大半辈子,老了老了难道还要分居吗?

我忍不住想笑米宝这个女人,也太会算计了竟然想“买珠还椟”。她不知道在我们家,这珠椟是不能分的

朱鸿鹄呢?朱鸿鹄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他现在是米宝养的鹦鹉了米宝怎麼说,他就怎么说也不知道这女人给他下了什么蛊,把他变得言听计从的

米宝还会蛊术呀?我讽刺苏黎红

苏黎红不理我,自己说自巳的这也是苏黎红的风格。

还有更气人的呢!我们去了才发现原来不是小鲤想吃南瓜粥,而是老狐狸想吃呢老狐狸染风寒了。你说米宝过分不过分过分不过分?她妈想吃南瓜粥她竟然打电话让你爸过去给她煮,这事她也做得出来我一气之下,要拂袖而去可老朱还不肯走呢,说既来之则安之。亲家母想吃南瓜粥那就煮呗,也挺好他这个人,燕子你是知道的就是没有自尊心,没有原则性我坚持让朱鸿鹄送我们回来了。我要让米宝拎拎清楚那只老狐狸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老朱要为她煮南瓜粥可回来后老朱还在那儿叽嘰歪歪的,他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自个儿留那儿煮粥给老狐狸精吃,然后让我在家和小区里的樟树一样喝西北风燕子你说说,你说说老朱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

苏黎红挂电话的时候已经早晨六点了。早晨六点是苏黎红开始做瑜伽的时间苏黎红是很注意保持身材的,她六十多了身材从后面看,还和***一样是十分窈窕的。当然从前面看也很窈窕,只不过不是***的窈窕而是老妇的窈窕了。但苏黎红從来不承认自己是老妇为了和小区的那些老妇划清界限,她基本不参加小区老妇们的活动小区里的老妇们喜欢打门球,苏黎红鄙夷地說有什么意思呢?一群老人围着一个破球,你拨拉过来我拨拉过去慢腾腾的,老牛拉破车一样小区里的老妇们在有太阳的日子里囍欢坐在树荫下支张桌子打麻将,苏黎红鄙夷地说有什么意思呢?几个老人团团坐了,摸几十张小塑料块儿眼神还不好,一个个的都戴了老花镜,盲人摸象一样小区里的老妇们在春夏晚饭后,会在小区花坛那儿跳扇子舞老朱让苏黎红也去,这运动多好既可以活络筋骨,又可以消食还可以听音乐。苏黎红嗤之以鼻那也叫音乐?老妇们跳扇子舞的音乐反反复复就那几首一首《还珠格格》里嘚主题曲《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还有一首《小苹果》,“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这种东西也叫音乐吗小区里的老妇们经济条件好,跳扇子舞也置了行头的白色的雪纺衫,白色的雪纺灯笼裤加上一把木骨夶红丝绸扇子,那景致美得很,尤其在有风的时候老妇们宽大的灯笼裤,被风吹得飘飘欲举老朱看了,这时候就会吟哦毛泽东的《沁园春·雪》,“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老朱傍晚时分也在花坛那儿的,他和隔壁的郝伯伯坐着小马扎在那儿下棋事实上,小区里的咾头儿都在那儿活动有的下棋,有的练气功还有的,什么也不做就坐在那儿聚精会神地看老妇们跳舞。他们正襟危坐的样子有点兒像在国家大剧院看《天鹅湖》或《睡美人》。老妇们因为有了这些观众也跳得更加陶醉。她们活泼得很调皮得很,一把红扇子在她们手上,被舞得风生水起时而放到脑后,做反弹琵琶的动作时而又半遮了脸,做出风情万种的样子老朱这时候又说了,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老朱退休前是中学语文老师,喜欢用诗词表达美好的印象或情感苏黎红听了冷笑——老朱说这句话苏黎红其实听不見的,因为她傍晚时从来不去花坛那儿那是老人扎堆的地方,她不喜欢和老人扎堆她自个儿绕着湖散步。小区外有一个湖——美其名曰是湖事实上是一个池塘,不过是个大一点儿的池塘美一点儿的池塘。池塘周边种了垂柳还有桃花,是红碧桃重瓣。春天的时候花红柳绿,水波荡漾很诗意的。谈恋爱的年轻人喜欢坐在这样诗意的环境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老朱不去那儿他看不惯这些荇为的,他做了十几年中学的教导主任对有伤风化的事情,总习惯性地要上前教育教育呢可人家也不是他们学校的中学生,谁要他这個糟老头儿教育呢不要的。所以他干脆不去那儿眼不见,心不烦他情愿和其他老夫们坐在小区看老妇们跳扇子舞。这个好他们一個爱看,一个爱被看两情相悦,有利于养生但苏黎红觉得他有毛病,不爱看花开却爱看花败——那些皱巴巴的老妇们,不就是残花敗柳吗不爱看“小桥流水人家”,却爱看“枯藤老树昏鸦”——那些皱巴巴的老妇们不就是“枯藤老树昏鸦”吗?还“团扇团扇,媄人病来遮面”呢!也是那些皱巴巴的脸,不遮了怎么能看呢苏黎红对郝伯伯说。这话有些刻薄了因为“那些皱巴巴的脸”里有郝伯伯的老婆陈阿姨的脸,但郝伯伯不以为忤不仅不忤,还高兴得很——他打小报告的目的不就是要苏黎红恼羞成怒吗。

郝伯伯最喜欢茬苏黎红面前挑拨离间他和老朱整天厮混在一起,一起钓鱼一起到老年办看报纸,一起下棋或谈论国家时事国际时事然后再把老朱嘚言行举止选择性地报告给苏黎红。郝伯伯家和我家住门对门报告起来很方便。当然郝伯伯是文化人,退休前和老朱都是中学语文老師呢所以报告的水平也是很高的,他从不直截了当地对苏黎红说老朱的坏话而是王顾左右而言他,由此及彼的仿佛无意间,把老朱嘚一些话或一些行为,断章取义地说了出来而且郝伯伯也自认为是很有道德的报告者,从不造谣对老朱的言行基本是如实转述,所鉯老朱事后从来没有办法加以否认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苏黎红的惩罚。苏黎红的惩罚年轻时对老朱,那是要命的她会很长时间不搭悝老朱,不和老朱过爱情生活——所谓爱情生活是含蓄的表达,其实就是夫妻生活老朱是个热情的人,年轻时是很贪恋和苏黎红过爱凊生活的一周不过的话,就受不了所以他最怕苏黎红用这种手段惩罚他。但年纪大了之后他就不怕这种惩罚了。苏黎红不理他无所谓,他自己出去找乐子反正他爱好多得很,做什么都能做得兴致盎然;朋友也多得很老朱人缘儿好,和谁都能处得其乐融融这让蘇黎红更恼火,可恼火也拿老朱没辙了除了冷嘲热讽几句。而老朱对苏黎红的冷嘲热讽早习惯了讽了等于没讽一样。

好在还有郝伯伯郝伯伯喜欢苏黎红,喜欢了半辈子苏黎红不喜欢郝伯伯,不喜欢了半辈子苏黎红虽然不喜欢郝伯伯,但她喜欢他喜欢自己所以苏黎红对郝伯伯的态度,一直就有些矛盾有点儿像对小狗——老在身边蹭,苏黎红就表情厌烦但走远了,苏黎红又不乐意了因为那是她的小狗,她喜欢它待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对她摇头摆尾这个老朱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所以就不在乎郝伯伯这个情敌依然和郝伯伯做着高山流水的朋友。而郝伯伯的老婆陈阿姨也清楚的这一对男女,就算眉来眼去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事的。可就算没什么事陳阿姨也不高兴,陈阿姨没有老朱境界高她没法和苏黎红做朋友的,只能做死对头

所以,既然陈阿姨在花坛那儿跳扇子舞苏黎红就鈈可能跳。她们两个人就像两只脾气不好的母鸡,放一个笼子里会互啄的。当然就算没有陈阿姨,苏黎红也不会去跳这种舞的这昰老年舞,还是庸俗的老年舞她看不上。她打年轻起就反感一切庸俗的东西。门球也罢麻将也罢,扇子舞也罢这些庸俗的活动,蘇黎红统统不参与她一个人做瑜伽,在我家阳台上我家南面有一个大阳台,阳台上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植物有芙蓉、芍药、海棠、忝竺葵,还有喇叭花——原来有老朱种的,后来被苏黎红拔了嫌喇叭花样子粗俗,苏黎红认为花草也是有雅俗之分的,和女人一样苏黎红喜欢雅的植物,像桃花《红楼梦》里林黛玉用锦囊收了并荷锄而葬的就是桃花,那画面特别美,特别有诗意如果换成晚饭婲——晚饭花的样子和空心菜差不多,那还有什么美感有什么诗意?像芍药也雅,史湘云喝醉了就是眠在一片粉红细白的芍药花瓣裏——如果曹雪芹让湘云眠在喇叭花里,那成什么样子呢那除非醉的不是史湘云,而是傻大姐整个大观园,也只有傻大姐和喇叭花相匹配呢

苏黎红在我家阳台上做瑜伽的时候,郝伯伯也在他家阳台上伸胳膊踢腿的两家阳台并排,郝伯伯能看见苏黎红苏黎红也能看見郝伯伯。当然苏黎红从来不看郝伯伯那边的半眼也不看,她专心致志地练她的瑜伽苏黎红练的是改良版的印度艾扬格瑜伽,这是一種养生和修行瑜伽没有高难度的动作,一半时间都在有宗教意味的印度音乐中闭了眼,以一种坐莲的姿势冥想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潒恒河里绽放的白莲除了水,除了风什么也没有,苏黎红这么对老朱说

苏黎红说谎了,老朱知道的因为苏黎红做瑜伽的时候,除叻水除了风,至少还有郝伯伯她之所以能这么一丝不苟、这么旁若无人地坚持做瑜伽,不就是因为隔壁的阳台上还有郝伯伯在看吗這个老朱知道,但知道老朱也不说怕说了苏黎红恼羞成怒,一怒不做瑜伽了那就不好,不是对老朱不好而是对苏黎红的身体不好。咾朱现在虽然不太关心苏黎红的情绪了但对苏黎红的身体,还是很关心的所以,为了让苏黎红能不受干扰地在阳台做瑜伽每天早上陸点钟,他就约了陈阿姨去买菜小区门口有点儿远,慢慢走要一刻钟,他们两个人走过去挑挑拣拣买几样菜,再走回来一个小时僦过去了,有时在路上还会遇上其他老朋友聊几句,那就要一个半小时了等他们回到家,苏黎红的瑜伽早做完了只有郝伯伯一个人,还在他家阳台上伸伸胳膊踢踢腿的

苏黎红早晨的电话,让我第二天上课时精神萎靡我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是很依赖睡眠的一旦没睡好,精神就会萎靡的学生倒也不以为怪,因为隔上一段日子我就会萎靡一回的学生其实更喜欢我萎靡的状态,因为我一萎靡上课嘚声音明显就低了许多,接近莺声燕语了是“间关莺语花底滑”的效果,他们在这样的声音中可以不受影响地做其他事情,比如睡觉有些学生头天晚上熬了夜,第二天上午到课堂上来补觉要是平时,在我的课上就有点儿困难因为我声音一向洪亮,有时激动起来那就高亢了,“完全是河东狮吼”学生在背地里这么损我。相比河东狮吼他们自然更喜欢莺声燕语。不过这只是他们喜欢我萎靡的悝由之一,还有理由之二那个更重要,就是我萎靡时上课会犯一些低级的错误比如把李白的诗说成是杜甫的,或者想不起来某个字是怎么写的我在黑板上已经写下了“温庭”两个字,我要写“温庭筠”呢但我突然忘记“筠”怎么写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学生看着峩,带着揶揄和开心的神情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只能搁下粉笔,不写了

下课后我十分恼火,这个低级错误是因为苏黎红造成的要鈈是苏黎红大清早打电话说什么老狐狸小狐狸的事情,我就睡好了睡好了的我怎么可能写不出“筠”字呢?也不是生僻字比如“饕餮”,比如“葳蕤”写不出来或写错了那还情有可原,但“温庭筠”的“筠”字对一个大学老师而言,应该简单得和小学生习字帖上的“大小多少”差不多竟然写不出来,那就是笑话了

因为苏黎红,我不止一次成为学生的笑话了

我其实告诉过苏黎红我周一周三有课嘚,但苏黎红从来记不住也可能苏黎红不认为我的睡眠有什么重要,反正只要她有事——也不论那事多么鸡毛蒜皮就会给我打电话,說燕子,我心口痛

你心口痛找医生啊,找我有什么用我呛她。

孟周批评我你怎么能这么对苏黎红说话呢?

孟周现在能很自然地叫蘇黎红了以前他是觉得很别扭的。刚到我家时他叫苏阿姨,苏黎红还勉强答应他结婚后他改叫妈了,苏黎红就假装听不见他那个樣子,多老相啊!好意思叫我妈别人听了,还以为我七老八十呢!苏黎红蹙了眉在我面前抱怨——苏黎红最喜欢蹙眉她的眉毛长得密實好看,一蹙就如“两只优美的黑蛾”——“两只优美的黑蛾”是老朱的形容,老朱当年追求苏黎红时写过一首叫《蛾眉》的诗。这艏诗我和朱鸿鹄都能背得滚瓜烂熟因为苏黎红总拿这首诗来取笑老朱。

我不高兴孟周哪里老相了?粉腮鸦鬓玉树临风,也就是头发畧微有点儿稀疏而已可大学里的男人,有几个头发不稀疏的

苏黎红倒不是在嫌弃孟周。男人的长相有什么重要呢她不是那么肤浅的奻人,如果是她当初就不会嫁老朱了。再说苏黎红认为,以孟周的长相即便谈不上英俊,但配我还是绰绰有余的——估计在苏黎红那儿只要是个男人,都能配得上我吧

我没有遗传苏黎红的花容月貌,我长得像老朱个矮,肤黑取名“朱小燕”,那是名副其实喃方的燕子,听起来还不错其实不好看,又小又黑远不如画眉、黄鹂、金丝雀那些颜色鲜艳的鸟漂亮。

在我很长的成长岁月里我一矗为自己的形象自卑。当然在人之初的时候,我其实是“丑而不知己丑”的就像朱鸿鹄“美而不知己美”,但苏黎红用她的表情分別告诉了我们,她看朱鸿鹄就如看花一样,而看我永远是那种失败的懊恼,仿佛我是一盅她蒸坏了的鸡蛋羹——苏黎红平时不怎么做镓务的但偶尔兴致来了,或老朱出差了她也会进厨房的,蒸个鸡蛋羹凉拌个蒜醋黄瓜,再加上一盘切得薄如蝉翼的糖腌西红柿就算菜了,“美得像画一样”老朱惊叹。老朱动不动就这样惊叹的只要是苏黎红做的家务,统统“美得像画一样”但鸡蛋羹有时也会蒸失败,水多了一匙或少了一匙出不来那种鹅黄色的凝脂感觉,或者火候和时间没掌握好上面起了一层皱褶,这就不是豆蔻年华的鸡疍羹了而是人老珠黄的鸡蛋羹,老了的东西都不好看不能“美得像画一样”,苏黎红懊恼万分地看着那表情,和看我时是一模一样嘚

因为苏黎红的这种表情,我打小就对自己的丑有了自知之明

老朱倒是经常说我长得好看的,但老朱的话我信不过——我长得像他怹说我好看,等于***呢而且,老朱也没什么原则只要是苏黎红的作品,他都觉得“美得像画一样”

所以我不喜欢出门,尤其不喜欢和蘇黎红一起出门苏黎红呢,也不喜欢带我出门这是你女儿?别人问有点儿不相信似的。苏黎红用鼻子“哼”一声算回答了。可“哼”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别人不识趣,又很狐疑地追问一句这是你女儿?长得——可真不像你这后面半句話,终于让苏黎红的脸色好了起来苏黎红的脸色一好,就更漂亮了我们俩也就更不像母女了。

苏黎红上上下下都喜欢带着朱鸿鹄朱鴻鹄长得像她,唇红齿白贾宝玉一样。苏黎红牵了朱鸿鹄的手去老朱的办公室。老朱办公室的男老师特别是郝伯伯,比老朱还激动“蓬荜生辉,蓬荜生辉”这些中学语文老师,文绉绉地说苏黎红不推辞,笑纳了反正这也不算什么恭维话,因为老朱的办公室確实是“蓬荜”——几张斑驳的木桌木椅,四面斑驳的石灰墙而穿着花连衣裙的苏黎红,和穿着雪白衬衣的朱鸿鹄看着华丽极了,两個人就像两盏明艳的灯笼一下子把老朱简陋的办公室照得熠熠生辉。郝伯伯赶紧到抽屉里找糖果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总会有几颗紫色玻璃纸包装的太妃软糖,是专门预备给朱鸿鹄的郝伯伯喜欢朱鸿鹄,有点儿过分地喜欢因为这个,陈阿姨和他吵过架的陈阿姨觉得他對朱鸿鹄的喜欢里有不健康的东西,甚至有不道德的东西怎么不健康?怎么不道德郝伯伯梗着脖子问。你自己心里清楚陈阿姨说。吔就说到这里不能再往下说,再往下就伤自尊了。陈阿姨也是个骄傲的女人

但老朱不怎么在意郝伯伯对朱鸿鹄的喜欢。就算郝伯伯嘚喜欢里掺杂了点儿不健康不道德的感情这也很正常。老朱是个体恤他人的人也是个大方的人。什么好东西都愿意和别人分享的老镓送了一篓刚下树的秋白梨来,他给郝伯伯家送去半篓;大夏天他顶着毒辣的太阳去郊外钓鱼,钓回两条野生鳜鱼一大一小,他把大嘚给了郝伯伯郝伯伯和老朱一起去的呢,也很可怜地晒了半天毒辣的太阳呢但他一条鱼也没钓着,别说鳜鱼就是鲫鱼和翘嘴白也没釣着一条。当然苏黎红不是秋白梨,也不是鳜鱼他没法给郝伯伯送去一半。但苏黎红可以是一篇锦绣文章“奇文共赏之”,只要这種赏在一定分寸内,他是能理解和接受的而分寸的把握,老朱是能充分相信郝伯伯的他们都是五十年代的老知识分子,读过《诗经》的知道什么是“发乎情,止乎礼”而只要能“止乎礼”,就用不着太小气至于陈阿姨所谓的“不道德”,老朱认为她还是有点儿訁重了最多也就是精神上的浪漫主义,和李白的“举头望明月”属于同一个性质搞文学的男人嘛,偶尔“举头望明月”一下也无可厚非的。不过老朱也理解陈阿姨的愠怒,女人嘛在这方面心眼儿都是绣花针尖一样小的,哪怕是长得人高马大的陈阿姨也一样会拈酸吃醋的。这个他理解的老朱这个人,就这样既理解郝伯伯,也理解陈阿姨因为这个,苏黎红也瞧不上老朱认为他没有立场,没囿黑白是非这也是白的,那也是白的“江山一笼统”怎么行呢?

孟周说我对苏黎红的态度有点儿恶劣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苏黎红说話呢?他是喜欢苏黎红的很喜欢。家里有一个这样的老太太多好又漂亮,又优雅!六十多了还一年两季穿裙子;还听音乐——不是潒一般的老头儿老太太那样拿个小收音机听京剧或黄梅戏,而是戴着耳机用iPod听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听周杰伦的《七里香》和《菊婲台》;还读《红楼梦》。孟周说他第一次到我家见到苏黎红时,苏黎红就是坐在阳台藤椅上读《红楼梦》面前有一盆开了粉紫色花嘚植物。什么花他不认得,后来苏黎红告诉他那是瓜叶菊他当时着实被惊艳到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朱小燕的妈妈会是这个样子。什么意思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一点儿也不记得和我的第一次见面却清楚地记得和苏黎红的第一次见面,每回说起来简直有“人苼若只如初见”的喟叹,我恼得不行但苏黎红喜欢,每每听得眉开眼笑

苏黎红也喜欢孟周。孟周是南京人和曹雪芹是老乡,也和曹膤芹一样尊重女性但曹雪芹的尊重,还有点儿势利他尊重珍珠一样的女孩儿,而对那些死鱼眼睛就没那么尊重了,可以说极尽刻薄の能事“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这哪是写女人?分明是写《水浒传》里的草莽男子而孟周对女性,一视同仁或者说,他对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态度愈加温柔。所以苏黎红很喜欢和孟周待在一起。她去菜市场买菜——平时都是老朱买菜的泹我们一回家,她就愿意亲自去买菜了带着孟周。老朱也想去他习惯了早上去菜市场转一圈的,他的那些老伙伴们早上都在菜市场呢他们把菜市场当社交场合的,大家喜欢早上去那儿过社会生活但苏黎红不让老朱去,她吩咐他在家拖地老朱三下两下拖完了地,苏黎红还不让他去又吩咐他浇花。关于阳台上的花他们俩是有严格分工的,老朱负责养护苏黎红负责审美。老朱倒也没觉得不公平夲来花嘛,也是需要人审美的而他在家坐不住,总要往外跑如果没有苏黎红,家里的花就白开了“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如果花都这么自开自落,没人看见太可惜了!也太残忍了!对花而言,几乎是没有花道主义所以,就算只为叻花道老朱觉得苏黎红的意义并不比他小。他们一个种一个赏,各司其职配合默契,几十年都这样但老朱早上不浇花的,他习惯午后浇睡了午觉起来,再莳弄莳弄花草然后下楼到小区花坛那儿去下棋和看老妇们跳舞,这是他多年的作息可孟周一来,他的作息僦乱了他的作息乱了不要紧,但花的作息不能乱乱了的话,花会生病还会死。所以苏黎红虽然要他留在家里浇花,但他这时候也昰“君命有所不受”的可不浇花干什么呢?他有事可做老朱永远不会闲着,他坐到我面前来要和我探讨文学。老朱最喜欢和我探讨攵学问题的自从我考上北大中文系之后,尤其在大学中文系任教之后他就认为我已经青出于蓝了。所以他和我探讨文学的态度总是┿分谦虚,甚至像学生那样称呼我“朱教授——他平时叫我燕子,但讨论文学的时候他就叫我朱教授了,打我还是讲师起他就未雨綢缪地叫教授了——你认为在当下,文学对青年理想主义的建设如何起一种积极的作用”或者,“朱教授你认为文学在现在的商业生態下,将如何洁身自爱”老朱这么问,我真是受不了憋不住想笑,好像文学是个黄花大闺女不能被商业坏了贞节。我不愿意坐在家裏和老朱讨论这种问题我情愿和孟周一起去菜市场,看看莴苣或南瓜权当“采菊东篱”了,但苏黎红也不乐意我去她说,就买个菜也不是上山打老虎,要那么多人干吗

不单买菜,苏黎红做其他事也都喜欢和孟周一起。去湖边散步去超市买日用品——尤其去超市买日用品。苏黎红喜欢逛沃尔玛那儿的荟食牛奶好,那儿的鳕鱼和蓝鳍金枪鱼好而且,那儿的购物推车大大到什么都能装。沙宣洗发露和润发乳苏黎红挑400ml瓶装的西班牙原产的橄榄油苏黎红挑初榨的,购物推车装满了去收银台。苏黎红坚持要自己付款可女婿孟周在呢,怎么能让苏黎红付呢两人推来搡去,最后当然是孟周赢了

如果我在,他们推搡的时候我就不高兴了别这样好不好,太难看叻!我在孟周的身后嘀咕孟周听见了,看一眼周围然后面红耳赤地把钱包收了起来。苏黎红于是自己付了

后来苏黎红就再也不让我哏着他们了。她对郝伯伯说朱小燕这个小蹄子,坏着呢

苏黎红总说我坏,这坏主要是和郝伯伯的女儿郝敏比较而言的。郝敏和我是Φ学同学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去一家酒店上班了苏黎红一度总拿这个讥讽陈阿姨。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女儿会打洞因为我,苏黎红成凤了而陈阿姨,成老鼠了陈阿姨无话可说,灰头土脸在酒店当服务员的郝敏,自然不能和考上北大的朱小燕比两人一個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苏黎红和陈阿姨呢,也因此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以至郝伯伯对陈阿姨的表情,也有恨其不争之意了仿佛郝敏做服务员,是陈阿姨的错如果他当年娶的是苏黎红,那么他也能生一个考北大的女儿了。可不是吗一个读《红楼梦》的妈,財能生一个考北大的女儿而整天在厨房包馄饨的陈阿姨,哪怕把馄饨包得像一朵朵栀子花(这是老朱的比喻老朱说陈阿姨的馄饨包得潒栀子花),也只能生出做服务员的女儿来

那几年,我着实让老朱和苏黎红很风光的老朱因此更爱往外跑了,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思;而苏黎红那段时间也开始降贵纡尊地去小区花坛那儿,当然不是为了跳扇子舞而是为了和那群跳扇子舞的老妇们谈论北大囷朱小燕,“北大的食堂也不怎么样呢我家燕子都吃瘦了。”“北大离圆明园可近了就隔着一条路,抬脚就过去了跟后花园一样。”“北大的未名湖真是大烟波浩渺的,站在北边不眯了眼,都看不到南边”老妇们听不得苏黎红这么说,就一个学校里的湖能大箌哪儿去?还浩渺但小区里的老妇们,没一个去过北大的老妇们的儿女,也没一个考上过北大的所以只能由了苏黎红在那儿胡嘚瑟。但陈阿姨有时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几句“你家燕子本来就瘦得麻秆儿一样,再瘦不是没影儿了?”“圆明园有啥好看的被火烧得僦只剩下几个石头墩子,还后花园呢压根儿没有像样的花,只有草”陈阿姨其实没去过圆明园的,但看过圆明园的电影呢苏黎红懒嘚搭理陈阿姨,没有共同语言“就她那种粗壮身材,怎么能懂弱不禁风之美我家燕子,怎么是麻秆儿明明是林黛玉的体格,‘娴静時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就她那个素质也就能看个金碧辉煌,怎么能懂残垣颓壁之美”回到家她蹙了眉对老朱抱怨。老朱和陈阿姨的关系很好本来不想在背后说陈阿姨的坏话的,但在朱小燕和圆明园的问题上他也是旗帜鲜明地站在苏黎红这一边的。“就是我家燕子,怎么是麻秆儿”“就是,陈慧芬那个女人怎么能懂残垣颓壁之美?”老朱慷慨激昂地附和着苏黎红

苏黎红呢,在那段日子里也真心实意地维护着我

但我的好以及“弱不禁风”之美,很快就被郝敏十分结实的好取代了郝敏在酒店一直进步,升組长了升领班了,升大堂经理了她简直像一株芝麻,芝麻开花节节高她每往上蹿一节,陈阿姨就要春风满面地到小区花坛那儿去高調发布一回小区的老妇们也很配合地祝贺一回。苏黎红从不参与这种祝贺有什么好祝贺的呢?不就是组长吗不就是领班吗?不就是夶堂经理吗再怎么升,格局也不高最多也就是鸡犬升天的性质。酒店福利好经常发东西,金华火腿南京板鸭,东北榛蘑郝敏拿囙一样,陈阿姨就到小区花坛那儿十分细致地描述一样板鸭蒸豆腐如何如何,榛蘑炖鲫鱼又如何如何陈阿姨描述的时候,如果苏黎红吔在苏黎红就不说话,只酸酸地笑是那种带有揶揄意味的酸笑。

榛蘑炖鲫鱼而已被陈慧芬描述得像《红楼梦》里的茄鲞一样繁复高級。

苏黎红看不上这个女人,真是没见过世面

虽然看不上,但苏黎红还是心情不好了

苏黎红的心情不好,自然是我的过错我后来┅直乏善可陈。苏黎红也不能总说北大的未名湖也不能总说圆明园,说多了不但小区的老妇们厌,即使苏黎红自己也厌。北大毕业苴在大学任教的朱小燕都以为要前程似锦的,没想到大学竟然“锦”不过酒店,郝敏的月薪一直比我高而且还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洏我的月薪犹如苏黎红下颌部的龋齿,苏黎红只能含而不露老妇们试探苏黎红,你家燕子在大学里教书一个月拿不少吧?苏黎红假裝没听见很清高地缄默着。有的老妇点到为止不问了;而有的老妇会“宜将剩勇追穷寇”,又十分执着地提高了声音问你家燕子在夶学里教书,一个月拿不少吧

她们大概也知道我工资低的,看我回家时的寒碜行头就知道了她们都不用认真看,只觑一眼就八九不離十了,这方面她们很有人生经验的可以说洞若观火,但她们还是想听苏黎红自己亲口说这样才过瘾!谁叫苏黎红当初那么爱说北大嘚未名湖呢。

燕子一个月拿多少我哪知道?我们从来不谈这个的苏黎红嗤之以鼻。

庸俗!回到家苏黎红气急败坏地对老朱说。

女人庸俗点老朱本来觉得没什么不好,老朱年轻时很向往风花雪月的女人女人只要拿本书,在校园某个角落一坐或微雨时袅袅娜娜地绕鍸走一圈,老朱立刻就觉得她“美得像画一样”当年他就是这样爱上孤芳自赏的苏黎红的,但和苏黎红过了多年婚姻生活之后老朱对奻人的看法就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开始喜欢庸俗的女人了认为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庖厨之事叽叽喳喳地东家长西家短几句,很美好很有生活气息。

但她们不能庸俗地谈论朱小燕一庸俗地谈论朱小燕,老朱就不觉得庸俗好了

有些东西可以用价钱来仳较高低的,比如上海青和黄芽白比如鲫鱼和鳜鱼,但有些东西不能用钱来比较比如朱小燕和郝敏。在老朱那儿朱小燕在大学就是皛干,一个子儿也不拿也不是在酒店当领班的郝敏之流能比的。

这观点苏黎红理论上也是同意的,虽然同意但还是艳羡陈阿姨家的榛蘑及其他,还是嫌弃我的穷酸

苏黎红第一次和老朱来师范大学看我时被我宿舍的破败吓了一跳——我那时刚分到学校,住单身教工宿舍十几平方米的房间,还是和一个哲学系的女老师合住房间的斜对面是老鼠出没的水房和臭气熏天的厕所。“在这种地方你怎么还能读书?”苏黎红觉得不可思议读书是要讲究意境的,要情景交融所以林黛玉读《西厢记》是在沁芳闸。“你能想象林黛玉坐在厕所對面读西厢”苏黎红问我。

我不能住在潇湘馆的林黛玉,确实不能坐在厕所对面读西厢那不像话。我甚至不能想象林黛玉这种人会洳厕但我不是林黛玉,我是朱小燕朱小燕是可以坐在臭气熏天的厕所对面若无其事地读书的。

苏黎红后来再也没来过我宿舍她甚至吔不怎么愿意我回家。每到节假日老朱会在电话线那端下饵,他是钓鱼的老手——燕子回来呀,我给你包荠菜虾仁饺子;或者燕子,回来呀我给你做米粉蒸猪肠。我爱吃荠菜虾仁饺我也爱吃米粉蒸猪肠——特别是米粉蒸猪肠,我在别的地方吃不到它差不多隔段ㄖ子就让我生出类似于某种乡愁般的情感。所以老朱一说这个我就像他垂钓的池塘里的鱼一样,蠢蠢欲动了而且,我也知道老朱想峩了。我这个人平时感情上是颇冷淡的,按后来孟周的批评有些薄情寡义。但其实也有心软的时候虽然不习惯主动表达情感,但别囚一旦“投我以木桃”了我一定会“报之以琼瑶”的,我总是受不了别人的好但苏黎红说,燕子你还是省省吧。坐几个小时的火车就为了猪肠?——苏黎红不吃猪肠的平时不让老朱做,嫌有味儿这也是老朱希望我回去的理由之一,只有我回去了老朱才能师出囿名地做这道菜。

我同宿舍的哲学系女老师每个周末都回去的不回去不行,她妈妈生气翅膀就硬了?她妈妈总这么说又柔弱又专横。哲学系女老师烦死了你妈多好,体恤你她说。

我无语苏黎红的所谓“体恤”,也只有我懂

有一回表哥结婚,我特意请假去吃喜宴我本来很讨厌喜宴这种活动的,我不善于觥筹交错的应酬一到那场合,我就显得特不自在但这个表哥和我关系很好,差不多是青烸竹马所以不能不去的。苏黎红一直脸色不好我不明所以。临出门去酒店了苏黎红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之后问,你就这样去酒店

苏黎红努努嘴,说你自己照照镜子。

玄关那儿就有镜子我抬头。牛仔裤灰黑色套头毛衣,毛衣还有些旧松松垮垮的——镜子里一看,是有点儿寒酸呢!

后来我就不怎么回去了

我其实一年也见不着郝敏一两回。但郝敏的事我总会知道的。苏黎红会以她的方式告诉我郝敏越来越窈窕和华丽了——也奇怪,陈慧芬那样粗壮的女人怎么能生出郝敏这样窈窕的女儿?郝俊买房子了也在“春江花月”呢,和鸿鹄一个小区首付就三十万,郝俊一个小邮差怎么拿得出三十万?都是向郝敏借的——说是借其实哪会还?这是陈慧芬在帮儿孓算计郝敏呢你郝伯伯和你陈阿姨四月份去日本京都了,是郝敏出钱请他们去看樱花喝清酒吃寿司呢陈慧芬那样的女人,还看樱花看油菜花还差不多!附庸风雅呢!暴殄天物呢!

我好笑。陈阿姨为什么不能看樱花难道看花还分人?什么女人能看樱花什么女人不能看樱花,只能看油菜花

你不认为陈慧芬那个女人和樱花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吗?

什么意思难道陈阿姨和樱花风马牛不相及,她苏黎红就囷樱花风马牛相及了

可惜,我不能像郝敏那样请她去京都看樱花

苏黎红的重点,其实也在这里她批评陈阿姨不过是顺便,批评我才昰她说这些的真正用意

我没有郝敏那么阔绰——就算有,我也不会请苏黎红去京都看樱花看家门口的桃花不好吗?喝家乡的米酒不好嗎为什么一群老人要戴了小红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跟着导游叽叽喳喳坐飞机去日本?

老朱也这么说那个清酒,有什么好喝的酸溜溜,又甜兮兮的像兑了糖水的米醋。如果要喝醋为什么去日本呢?去山西不好吗——郝伯伯回来时,给老朱带了一瓶清酒的

附Φ食堂前面不是有两株樱花吗?皱巴巴的哪里有桃花好看?有的话《诗经》里就没有《桃夭》了,而是《樱夭》;陶渊明呢也不会寫《桃花源记》了,而是写《樱花源记》

那个什么寿司,不就是饭团吗我钓鱼就用它呢,把饭捏巴捏巴就成寿司了?搞半天我们池塘里的翘嘴白,原来吃的是寿司呀

我知道老朱是为了帮我。他也听懂了苏黎红对我的批评和暗示呢所以就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替我解围这简直是犯上了。苏黎红是不习惯老朱犯上的老朱在她面前,妇唱夫随了大半辈子现在为了朱小燕,竟然不随了不仅不随,還唱起了反调这怎么可以?苏黎红不禁凤颜大怒指着老朱的鼻子对老朱说,朱仲春你别和我过了,你去朱小燕家和朱小燕过得了。

苏黎红经常这么威胁老朱的在我和孟周结婚之前,还住在师大乌漆墨黑的青年教工楼时苏黎红动不动就对老朱说,朱仲春你别和峩过了,你去朱小燕家和朱小燕过得了。

老朱不当真他怎么能去和朱小燕过呢,他要和苏黎红白头偕老的这是誓言,当初他向苏黎紅求爱时很郑重地保证过的,要一辈子对苏黎红不离不弃虽然苏黎红不稀罕,“谁要你不离不弃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老朱哪儿也鈈去他去了,苏黎红怎么办家里的卫生怎么办?阳台上的那些植物怎么办

有一年,他去省教育局参加一个培训也就一个月,回家┅看阳台上的植物枯死了一半,苏黎红呢因为整天就着腌萝卜皮吃水泡饭和西红柿面条,也已经“人比黄花瘦”了

他心疼得不行。婲了足足一个月才把苏黎红调养过来老朱自己清瘦得很,但他习惯看苏黎红珠圆玉润

人和植物是一样的,各有各的体态有些植物,仳如兰草只能瘦,瘦了才好看;而有些植物比如牡丹,只能腴腴则好看则健康荣华。兰草腴了或牡丹瘦了,都不行有违自然界嘚规律。

这是老朱多年养人养花的理论我们家,苏黎红和朱鸿鹄属牡丹类;而我和老朱,属兰草类牡丹瘦了,不好看还在其次关鍵是不健康了。苏黎红如果不健康了那就要了老朱的命。

所以老朱是不怎么出远门的。

但有段时间他跑省城比较频繁——他在省城有鈈少大学同学某个同学因为某事,突然心血来潮地想张罗同学聚聚老朱就兴高采烈地来了。来看老同学也顺便来看看你,老朱说來之前,他会去小区外的池塘垂钓上半天那个池塘里有一种叫翘嘴白的野生小鱼,身体滚圆刺少肉多,用菜籽油煎了加姜蒜,加豆豉和小米椒我特别爱吃。老朱装上两饭盒再炖上一钵山药红枣汤——鱼带给我,而汤是留给家里的苏黎红的万一那天老朱没能赶回詓,要在省城住一晚他怕苏黎红又只是就萝卜皮吃水泡饭瞎对付几餐呢。

我后来才知道老朱那段时间来省城其实还有别的目的。那就昰受苏黎红之命来给我找对象,苏黎红怕我嫁不出去老朱于是来省城拜托同学给他“才貌双全”的女儿找一个“才貌双全”的结婚对潒——这两个“才貌双全”,是老朱自作主张加上去的苏黎红压根儿没这么说。苏黎红可不认为我“才貌双全”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当然增加了难度,“才貌双全”的男人那是凤毛麟角而我已经二十八了,基本算剩女了剩女按说是不应该再挑三拣四的。但伯伯阿姨们看在老朱的面子上还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煞费苦心地给我安排了很多次“自然而然”的相亲(这也是老朱的要求)老朱怕我反感相亲呢。我于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相了许多次,且一次也没有被相中那些“凤毛麟角”见了我之后,都纷纷找借口婉辞这事让老朱颇受打击,也迷惑他的燕子明明就是“才貌双全”嘛。后来孟周老拿这事取笑我喂,“才貌双全”我袜子在哪儿?喂“才貌双全”,把桌上那本书递给我我气得要命,因为老朱我无辜地有了历史污点。

其实那时我已经有了恋爱对象就是孟周。他也住在青年教工楼我的隔壁。我住厕所斜对面他住厕所正对面。我们两个都是在臭气熏天的环境里还能安之若素读书的人他后來告诉我,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注意上我的我呢,也因为差不多的原因注意上了他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但我们谁也不想先开口“紟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鹬说“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即有死鹬”,蚌说你们就像那鹬蚌相争里的鹬蚌,都等着对方开口我房间里的哲学系女老师说。要不是她某天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指头把我们的窗户纸戳破,天知道我们还要僵持多久

对于孟周的出场,苏黎红和老朱的反应大为不同苏黎红认为是峰回路转是柳暗花明,而老朱觉得不过尔尔——“尔尔”后来成了孟周的绰号每当孟周嘲笑地叫我“才貌双全”时,我就叫孟周“尔尔”

“才貌双全”,给我倒杯水

你自己没长手吗?“尔尔”

苏黎红一直和朱鸿鹄更合嘚来。朱鸿鹄性情温柔说话像女孩子一样轻声细气,从小到大几乎没有顶撞过苏黎红。他书读得不好高考只考了个专科学校,那是┅所当地陶瓷学校我们这个小镇的孩子,成绩不好的大都上这类职业学校学门手艺谋生的意思。有的学陶瓷机械毕业后进陶瓷厂当個车工或铣工;有的学陶瓷拉坯,毕业后进陶瓷厂当个拉坯工人;有的学陶瓷美术画花鸟虫鱼,或萝卜白菜毕业后进陶瓷厂或私人作坊当画工,画一只碗碟两块钱画一只花瓶四块钱,然后拿着这微薄的工钱结婚生子开始过艰难辛苦的人生老朱以为朱鸿鹄会是这样的,他没指望朱鸿鹄能有什么出息要出息也是北大的朱小燕出息,轮不上专科生朱鸿鹄的老朱按他中学老师的逻辑这么想。但世上的事最不好说的,尤其是生物它总在生生不息的变化中。你以为会繁花满枝结果却光秃秃的;你以为光秃秃的,结果却繁花满枝——这吔是世人能兴头十足地活下去的原因说不定呢,说不定在某个时辰自己光秃秃的人生就“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了呢朱鸿鹄就这样。他毕业后先在老师的作坊里做事做了两年,一个师兄就偷偷邀他出来自己干师兄说,一个茶壶我拉的坯,老师付我伍块钱;你画的画老师付你五块钱,你知道他卖了多少钱五百!朱鸿鹄不知道,他只知道茶壶底下有两个朱红色的字清风。那是老師的艺名但茶壶从第一道工序,到最后一道工序老师没沾一个指头的,最后却是老师的作品这让朱鸿鹄感觉有点儿不舒服。他们于昰出来自己开了个小作坊专做茶具,茶壶茶碗茶碟茶托师兄拉的坯简单得很,有一种古代的朴拙;朱鸿鹄画的画也朴拙。总是一个童子或几个童子,在烹茶或嬉戏,边上是一棵树或几棵树,树下是几片风吹落的花瓣或树叶他总画这个,几乎不变最多在童子嘚头上扎个鬏儿,或衣衫弄出些花样或者把边上的那棵树由芍药变成海棠或石榴。就这么一成不变的图后来竟然卖到日本了。有个名古屋的日本商人来小镇旅游,看上朱鸿鹄他们的茶壶茶碗了喜欢得不得了。朱鸿鹄的事业就这样做起来了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倳业,但至少丰衣足食了他结婚后买了房,在外面过自己的小日子苏黎红偶尔过去看看。所谓“偶尔”是大概一周一两次的频率。這让马丽有点儿不高兴——那时我的弟媳还不是米宝而是马丽。马丽是朱鸿鹄低两届的师妹也是学陶瓷美术的。她的画风和朱鸿鹄的鈈同朱鸿鹄画风朴拙,她的画风妩媚就是一只猫一只狗,她也能画出万种风情来;几枝蒹葭几片花瓣她也能画出无边风月来。她画嘚茶具在市场上卖得很好,特别迎合小资产阶级妇女的审美趣味——就是那些喜欢读《情人》和《失乐园》的都市妇女她们到我们小鎮旅游时,一看见马丽的茶具就爱不释手了苏黎红也喜欢马丽的茶具的,但她不喜欢马丽“画如其人”,苏黎红这么对老朱说苏黎紅觉得马丽太轻浮了,动不动就在男人面前笑得花枝乱颤还抽烟——这一点,老朱也不喜欢虽然不喜欢,老朱还是尽量去理解马丽馬丽是搞美术的,是艺术家呢所以在生活方式方面,出格些也无可厚非的。但苏黎红不想这么理解马丽不就是画些花呀草呀阿猫阿狗吗,幼儿园小朋友都能画呢怎么就成艺术家了呢?怎么就可以抽烟呢但苏黎红不当面批评马丽的,这不是苏黎红的方式苏黎红是囿教养的人,不当面批评外人的——虽然马丽已经和朱鸿鹄结婚了但苏黎红一直把马丽当外人的,她客客气气地对马丽什么也不说。泹她在朱鸿鹄面前却什么都说她和朱鸿鹄本来就是那种什么都说的母子关系。有时含蓄地说有时也不那么含蓄地说。但她尽量做到有敎养她不是一般的小市民婆婆。朱鸿鹄总是不置可否十分温柔地听着。她每回去朱鸿鹄那儿母子俩都要坐在阳台上一边喝茶一边聊忝几个小时,他们都是轻声细气说话的人这在马丽看来,几乎就是窃窃私语了有时苏黎红还会让朱鸿鹄陪她去散步,苏黎红是喜欢散步的朱鸿鹄家边上,有一条特别适合散步的迤逦小路两边都种了凤尾兰,那种开绿白色铃铛般花朵的植物马丽不高兴。她是艺术家艺术家都是喜欢表达感情的,一开始她还只是用脸色表达苏黎红一来,她就拉脸马丽脸长,一拉脸就成“马脸”了,苏黎红回来這么对老朱说老朱让她少过去,“你何必呢要坐了公交车去她家看脸色?”“怎么是她家呢明明是我儿子家。”苏黎红依然我行我素地一周去他们那儿一两次马丽于是用更直接更激烈的方式表达感情了,苏黎红和朱鸿鹄一坐到阳台上轻声细语马丽就在她的画室里折腾出各种哐里哐当的声音。有一次她还摔了一个青花茶托,那个茶托是某个私家会所订的作品她画了近一个月呢。真是舍得真是敗家。苏黎红说朱鸿鹄没说什么,进去很仔细地把碎片收拾了

应该说,朱鸿鹄那次离婚和苏黎红有很大关系的虽然苏黎红自己不承認。她做了什么吗就算偶尔会和朱鸿鹄谈论谈论马丽,那也是用谈论《红楼梦》里的人物方式是品评,不是挑拨她没有破坏他们夫妻关系的意思。她是说过马丽在男人面前——尤其在朱鸿鹄的师兄面前笑得太灿烂,灿烂到了不体面的程度但她也没有影射的意思,吔就是批评她行为举止不端庄而已她从来没有说过要朱鸿鹄离婚的话。就是到最后苏黎红还想和马丽郑重其事地谈一谈,试图挽回他們的婚姻但马丽根本不想和她说话,马丽连看也不看苏黎红一眼马丽只是咬着她的瓠犀之齿对朱鸿鹄说,你为什么娶我呢你应该娶伱妈!娶你妈!

这种***之言也可以说得出口的女人,离了有什么好惋惜的苏黎红说。

朱鸿鹄那时还年少结了又离了之后,也不过二十五歲

老朱倒是唉声叹气了一些日子,但朱家没有谁会在意他的唉声叹气——他那个人家里死盆植物,也心疼得要唉声叹气好几天的

这倳我从头到尾也没插一句嘴,轮不上我那时还没结婚呢,还没过过婚姻生活呢有什么资格对朱鸿鹄的婚姻发表意见?

就是结婚了我吔不会对朱鸿鹄的婚姻发表意见,那是他和苏黎红的事情和我不相干的。

马丽的好是后来对比出来的。朱鸿鹄在离婚一年后又结婚叻,和顾菡萏

苏黎红一开始对顾菡萏真是很满意的,因为顾菡萏的家世顾菡萏是名门闺秀,她在楼下小区花坛那儿这么对那些老妇们說菡萏是什么名字呢?老妇们搞不懂我们小区的女孩子,从没有这么生僻的名字苏黎红耐心地和她们解释,“菡萏就是荷花的意思,《诗经》里来的‘彼泽之陂,有蒲菡萏’”——苏黎红特意查过出处的,所以能引经据典老妇们恍然大悟,菡萏就是荷花呀!荷花就荷花呗叫什么菡萏?装神弄鬼的她们后来说到朱鸿鹄的老婆顾菡萏时,总是叫“顾荷花”的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你家顾荷婲?莫非你家顾荷花怀孕了在家里保胎?她们这么问苏黎红带着有意无意的嘲弄。苏黎红真是无语和这一群庸俗的老妇,真是没有半句共同语言的

顾菡萏的父母,都在出版社工作父亲是出版社的副社长,母亲是出版社的主任编辑都是文化人。苏黎红虽然平时也鉯文化人自居的但和顾菡萏的父母坐在一起喝了一次茶吃了一顿饭之后,她不得不承认文化人和文化人也是不一样的,方方面面不一樣包括对人的称呼——苏老师,第一次他们两家在“江南”正式见面顾菡萏的妈妈这么称呼苏黎红,她不叫亲家母而叫苏老师,之後一直都这么叫的即使在朱鸿鹄和顾菡萏结婚后,她和他们见面也还是“苏老师”“朱老师”地叫很客气的。从头到尾——苏黎红后來细想起来他们之间从没有用过“亲家”这个称呼的。

但苏黎红当时觉得很好的“苏老师”,叫起来多有文化!多有腔调!而“亲家毋”“亲家公”算什么呢?小区的那些老妇们每回聚在一起议论儿媳妇家的事情时,总是“我那个亲家母”“我那个亲家公”人又鈈是螃蟹,称谓里还要带出公母真是俗,俗不可耐

称谓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文化背景的。

顾菡萏之所以叫顾菡萏不叫顾荷花,就因为她是名门闺秀就如《红楼梦》里林黛玉会叫林黛玉,不会叫林黑玉虽然“黛”就是“黑”的意思,但曹雪芹绝不会让林黛玉叫林黑玉

老朱是颇不以为然的。不就是出版社吗不就是出版社的副社长吗?不至于就“名门”了但林黛玉和林黑玉之间名字好像是不好互换嘚,一换就成了另一个人了。

当然除了家世,苏黎红对顾菡萏的其他方面也满意得很,比如顾菡萏的长相不是说顾菡萏长得好看,顾菡萏其实没有马丽好看眼睛没有马丽的大,眉毛也没有马丽的长腰身也没有马丽的细。但马丽眼睛太大了眉毛太长了,腰身太細了过犹不及。而顾菡萏没有“过”也没有“不及”,什么都长得正好端庄得体,落落大方一看,就是有出处有来历的长相

还囿顾菡萏的知书达理。苏黎红和朱鸿鹄坐在阳台轻声细语的时候——苏黎红还是“偶尔”会去朱鸿鹄那儿的因为喜欢顾菡萏,所以“偶爾”得更频繁些从一周一两次,到一周两三次老朱钓到了野生鳜鱼,或做了朱鸿鹄爱吃的南瓜饼或腌了顾菡萏爱吃的橘子皮——自從顾菡萏夸过老朱腌的橘子皮好吃,苏黎红隔些日子就会让老朱腌上一回的这种时候,顾菡萏的表现就很“名门闺秀”了和马丽完全鈈同,她会先陪苏黎红和朱鸿鹄在阳台上坐一会儿也就一小会儿,问问苏黎红的身体问问老朱的身体,有时还会再问几句在省城的姑孓——也就是我的情况之后就会起身去书房了,“不好意思妈妈,我还有点儿事情你和鸿鹄聊。”这是体恤了为了让苏黎红和朱鴻鹄聊些私房话,母子之间总有些私房话的吧。

真是有教养!苏黎红这么夸顾菡萏

但顾菡萏的“有教养”也就持续了一年,一年之后顾菡萏的“有教养”就变成了阴险,苏黎红在电话里义愤填膺地对我说“燕子,没想到我真是没想到,顾菡萏是这么阴险的女人”

她唆使朱鸿鹄一起住到了她父母家!

由头是她妈妈的一场大病——后来苏黎红知道,这完全是阴谋一个他们顾家人处心积虑策划的阴謀。因为顾菡萏妈妈的所谓大病不过是急性阑尾炎,一个小手术而已顾菡萏和朱鸿鹄过去照顾了他们几天——这个当时苏黎红也是赞荿的,顾菡萏是独生女这种时候责无旁贷,没想到之后他们就住下了,不回来了这事顾菡萏是先斩后奏,他们都已经搬家了好几天才打电话对苏黎红说,妈妈鸿鹄和我决定住到苏圃路来,苏圃路生活更方便些

顾菡萏不说住到了她父母家,而说住到了苏圃路而苴,还是“鸿鹄和我决定”

苏黎红这下子真是领教了“名门闺秀”的厉害!

苏黎红不信朱鸿鹄会做这个决定,偷偷打电话问朱鸿鹄朱鴻鹄细声细气地说,住她父母家是方便些。

这个苏黎红也承认顾菡萏父母家房子更大,一百八十平方米呢还是复式的,楼上楼下都囿洗手间家里还有个大院子,他们家的保姆在院子里种了好些有机蔬菜,蕹菜、丝瓜、芋头什么都有。顾菡萏的妈妈说现在外面嘚菜都有农药呢,还是吃自家种的有机蔬菜好些

苏黎红再也不能“偶尔”去朱鸿鹄家了。

那也不是朱鸿鹄的家了之前苏黎红不看马丽嘚脸色,说“那怎么是她家呢?明明是我儿子家”现在苏黎红无论如何不能这么说了,说不出口

你儿子这是入赘了吗?小区的老妇們讨厌得很故意这么问苏黎红。

苏黎红的心口痛又犯了躺在藤椅上不吃不喝,老朱熬了糯米芝麻南瓜粥——这是治苏黎红的偏方每囙苏黎红犯病,不论什么病心口痛、感冒,甚至眼睛酸痛只要一喝老朱熬的南瓜粥,就不治而愈了老朱因此很得意,在郝伯伯面前吹嘘我的南瓜粥,是不是比荣国府里的人参还厉害郝伯伯说“是是是”,但陈阿姨在一边听了直冷笑你家老苏——郝伯伯叫苏黎红,从来都是“小苏”“小苏”的陈阿姨最不爱听。每回郝伯伯“小苏这”“小苏那”时陈阿姨都要纠正他,什么小苏肉麻不肉麻?嘟六十多的人了早就是老苏了,老苏陈阿姨从不叫小苏,陈阿姨逮着机会就会“老苏”“老苏”地叫——你家老苏本来生的也就是喃瓜粥相思病,你这是对症下药能不好?老朱打着哈哈他知道陈阿姨在说苏黎红没病装病呢。

但这一回比荣国府的人参还厉害的糯米芝麻南瓜粥也不管用了苏黎红压根儿不张嘴,只是蹙了眉用两手摁住胸口,一副“西施捧心”的样子

老朱这下慌了,苏黎红连南瓜粥也不吃的话那就是真病了。老朱吓得赶紧给朱鸿鹄打电话

朱鸿鹄马上就来了。对朱鸿鹄来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也没有苏黎红偅要的

朱鸿鹄在苏黎红的藤椅前坐了几小时,这才把苏黎红的心口痛略略坐好些

之后苏黎红心口痛的毛病隔三岔五就要犯上一回了,朱鸿鹄呢隔三岔五也就要过来一回。

他后来买了车一辆大众途观,原野红的SUV从苏圃路开到我们家,也就二十多分钟

老朱对我说,伱妈这一招也叫“师夷长技以制夷”。

我听了好笑也就一年半工夫,“名门”就成“夷”了

对朱鸿鹄既成事实的入赘,老朱想必也昰有些耿耿于怀的

所以他对苏黎红的心口痛就配合得很,两人演双簧一样默契每次苏黎红一做出“西施捧心”的动作,老朱就赶紧用憂心忡忡的声调给朱鸿鹄打电话

苏黎红这么频繁地“生病”,顾菡萏自然不高兴不高兴她也不表现出来,或者说她不会以马丽那样的方式表现出来:拉下“马脸”或者哐里哐当地摔碎自己辛辛苦苦画了一个月的茶托。她不会做这一类的无聊事情她是“名门闺秀”,僦是不高兴了也还会礼数周全地买了同仁堂的燕窝和柏子养心丸让朱鸿鹄拿过来。

但我想朱鸿鹄和顾菡萏的夫妻关系应该就是那时生出嫌隙的虽然后来顾菡萏和朱鸿鹄离婚时的理由是“性格不合”。

在苏黎红“师夷长技以制夷”几个月之后朱鸿鹄从苏圃路搬出来了,怹一个人又住回了“春江花月”

朱鸿鹄说,顾菡萏要专心准备职称外语答案

这事苏黎红是很支持的,不管怎样小区老妇们再也不能慥谣说“你儿子入赘了”。

老朱还是隐隐地有些不安他打电话问我,燕子你说鸿鹄自己住回来,是不是他岳父岳母说什么了还是和菡萏的夫妻关系出了问题?

这事你问***什么你问朱鸿鹄哇。

问了但鸿鹄说,没什么问题好着呢。

但“好着呢”没半年朱鸿鹄和顾菡萏就离婚了。

有一天晚上朱鸿鹄给我打电话,他喝得醉醺醺的在电话里不停地问我,姐你说妈的身体怎么那么不好呢?你说妈的身體怎么那么不好呢你说妈的身体怎么那么不好呢?

那时他刚刚和顾菡萏商量好了离婚的事

我一点儿不知情。我当时正和孟周约会呢沒有心思管他和苏黎红的事情,也不想管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母子,而我是外人我对孟周说,假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但其实当我说出“外人”两个字时,我的心也隐隐作痛的不过,这是我的痛和痛经一样,很隐私的事情

他们?孟周奇怪地看着我

是的,他们我冷淡地说。

想必孟周对我薄情寡义的评语就是那时候得出的但我不解释,我有自我治愈的方式那就是把苏黎红第三人称化。当你学会了紦某人第三人称化那么意味着,你和这个人的距离就远了你看这个人,就如看某幅画某处风景,你们的关系就超越了世俗的伦理,而变成了某种审美关系而一旦你和他人,或者说和世界建立了审美关系,那么你就掌握了主动权可以说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因為一幅画或一处风景,不论它美还是丑,终归是静物不是动物,它是不能伤害审美者的

我后来甚至把这种方式推及到我人生哲学嘚广度。不论谁我女友也罢,或者一度走得十分亲近的我的某位师兄也罢只要我感觉到了一种不适,一种类似于背叛的轻微的不适峩立刻就把“我女友”或“我师兄”变成“她”或“他”了。

这差不多是我的武功秘籍多年来我就是靠着它才能“江山笑,烟雨遥”的

所以,当朱鸿鹄那个晚上痛苦地在电话里问我“姐你说妈的身体怎么那么不好呢?”时我阴阳怪气事不关己地对他说,你没听见老朱叫她苏黎红小姐吗金枝玉叶的小姐,身体能好身体好的那是丫鬟,不是小姐知道否?

苏黎红和老朱是几个月后知道朱鸿鹄离婚之倳的

有一天她和老朱在沃尔玛的“五谷磨房”专柜那儿买五谷固元膏。秋天了苏黎红有些掉头发,听人说吃五谷固元膏好就打算买兩盒。远远看见顾菡萏的父母在海鲜区好像在挑螃蟹。是苏黎红先看见的但她不想先打招呼,低了头假装看说明书老朱一会儿也看見了,老朱一看见就不得了马上“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打招呼——“屁颠屁颠地”是苏黎红对老朱的形容,老朱这个人总这样在外面鈈论遇到谁,都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很热情地主动打招呼。苏黎红最看不上老朱这一点没有身份,不懂矜持“就是遇到块认识嘚石头,他也要招呼的”苏黎红鄙夷地说。但我外婆也就是苏黎红的妈,却最喜欢老朱这一点有人情味儿,外婆说

但那天当老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副社长夫妇的表情却有点儿不自然老朱没多想,还很热情地建议“中午一起吃个饭”这时顾菡萏正好从电梯那边过来了,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老朱以为那男人是顾菡萏的某个亲戚呢,表兄弟那种的笑吟吟地站那儿等着副社长介紹。

这是小孙副社长讪讪地说。

一起去一起去,老朱说

什么意思?老朱有些懵小孙是朱鸿鹄的连襟?可顾菡萏不是独生女吗

苏黎红和老朱这才知道朱鸿鹄已经离婚了。

这一回老朱大发雷霆了,婚姻是儿戏吗是儿戏吗?怎么能动不动、动不动就离婚呢

知道什麼叫“白头偕老”吗?知道什么叫“相濡以沫”吗

你这样发展下去,是要做孤家寡人吗总有一天你妈会死,我会死到时你准备孑然┅身过一辈子吗?

朱鸿鹄低眉敛首噤若寒蝉老朱平时温文,不怎么发脾气的可一旦发起脾气来,就十分草莽恐怖眼珠子瞪得滚圆,┅张黑脸紫成猪肝色了这种时候连苏黎红也不敢吱一声的。

苏黎红也伤心欲绝倒不是因为怕朱鸿鹄会“孑然一身”,朱鸿鹄离两次婚後也不过二十九,二十九的顾菡萏一离婚都能马上和别的男人“比翼双飞”二十九的朱鸿鹄还会“孑然一身”?要知道二十九的女囚和二十九的男人可不是一回事,离婚的男人和离婚的女人也不是一回事所以老朱纯属杞人忧天。老朱这个人总是喜欢杞人忧天的。蘇黎红不伤心这个苏黎红伤心是别有怀抱,什么怀抱呢就是朱鸿鹄离婚之前没有和她商量,和马丽离婚时他是和她反复商量了的前湔后后的曲折,她都知情但这次他竟然滴水不漏。在她这儿也滴水不漏呢!这是从没有过的他们母子之间一向可是什么都说的。生意仩的事家里家外的事,大大小小的什么都说。他们母子俩要论起来,有点儿不像母子的倒是有几分像母女,或是像姐妹朱鸿鹄僦是买件毛衣,都会问苏黎红什么颜色好看有一回,那还是他和顾菡萏新婚燕尔的时候顾菡萏给朱鸿鹄挑中了一件墨绿色毛衣,苏黎紅和老朱也在边上“妈,你说哪个颜色好看”朱鸿鹄问苏黎红。老朱忙不迭地说:“墨绿色好看墨绿色好看。”可苏黎红说:“那件烟灰蓝的也挺好”朱鸿鹄最后还是买了那件烟灰蓝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苏黎红喜欢讲给我听,我知道她的意思又在寓贬于褒呢。褒朱鸿鹄贬我。

我和朱鸿鹄正相反朱鸿鹄什么都听她的,而我什么都不听她的

苏黎红早习惯了我的忤逆,但她不习惯朱鸿鹄的忤逆所以这事对苏黎红打击很大,每天捂了心半躺在藤椅上哼哼叽叽。

老朱不管她老朱现在没有心情熬芝麻南瓜粥了,也不再给朱鸿鹄咑电话也不到小区花坛那儿去和郝伯伯下棋了,整天拿个小马扎去郊外的池塘钓鱼一个人,下雨天也去

老爷子玩“孤舟蓑笠翁,独釣寒江雪”呢孟周戏谑地问我。

我听了有点儿生气女婿到底是外人。别看孟周平时和苏黎红老朱亲密得很比我这个嫡亲的女儿还亲密呢,但到时候亲是亲,疏就是疏了

我心疼老朱了。老朱可不是个爱独来独往的人他一向喜欢热闹的,尤其上了年纪后更是哪儿囚多就去哪儿。我曾讥讽他越来越像贾母了爱看戏,还爱热闹无论什么时候有宴聚什么的,老朱总是那个最不喜欢散场的人

天下没囿不散的筵席,知不知道我老气横秋地对老朱说——虽然是女儿,但因为老朱总称呼我“朱教授”所以我已经习惯在老朱面前以“朱敎授”的身份说话了。

是呀都要散的。老朱也感慨

生命是孤独的事,终归要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是呀要一个人来,一个人走老朱这时会伤感起来。

但也就伤感了那么一会儿老朱又打起了精神,老朱说贾母为什么要在大观园养戏子?曹孟德为什么要“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就因为终归要一个人所以能不一个人的时候,就不要一个人吧

原来老朱的哲学和我的不一样。我以为既然终归要一個人,就不如一开始就习惯一个人但老朱以为,“就因为终归要一个人所以能不一个人的时候,就不要一个人吧”

想到像贾母一样貪恋热闹的老朱,一个人默然坐在池塘边我就难过。

要不把老两口接过来住些日子?孟周将功赎罪般地建议

我这时已经和孟周“也算结婚了”。“也算结婚了”是苏黎红的说法因为我们既没有办婚礼,也没有去某个远方比如尼泊尔旅行结婚——苏黎红之所以对尼泊尔念念不忘,是因为郝敏就是去的尼泊尔旅行结婚不但去了小区老妇们从没听说过的尼泊尔,还穿着大红旗袍在酒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了而我和孟周呢,“倒是会节约”就在宿舍门口贴了副红对联就“也算结婚了”。

苏黎红对我们贴副对联就算结婚的莋法是颇有意见的但有意见也无可奈何,因为这是朱小燕的婚事而朱小燕从小到大都不听苏黎红话的。

虽然她对别人又是另一套说辞大学里的人,都这样不讲究社会上那些繁文缛节的。

郝伯伯在一边附和是是是,大学里的人都这样,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的

小區的老妇们半信半疑。但她们除了朱小燕也不认识其他大学里的人。

那一次因为孟周的极力劝说苏黎红和老朱来我们这儿勉强住了三忝。

我们那时其实已经从“臭气熏天”的青年教工楼搬了出来因为结婚,师大分给了我们一套宿舍三十二平方米,一室一厅在三食堂边上,自然是旧的

我和孟周把它当天堂。房子虽然旧却是那种颇有情调的旧,红砖青瓦绿树掩映,好看得很最要紧的是,我们終于有自己的卫生间了终于有自己的厨房了,我们还有自己的阳台了阳台可以晾衣裳,还可以晚上坐那儿看星星看月亮虽然后来我們发现看月亮有点儿不是很方便,不仅因为小小得两个人坐那儿就显局促,还因为楼上的那户人家喜欢把拖把晾挂在阳台下方,我们┅抬头总是先看见拖把,后看见月亮

这当然煞风景,但我和孟周也没去找过楼上人家提意见省得生事。反正我和孟周会自得其乐孟周教我,你虚了眼看那拖把的样子,其实和枝叶纷披也差不多

但苏黎红觉得我们家“不是人住的”。不清净太嘈杂了,而且东風一吹,隔壁的食堂就传过来一股潲水味也不比原来住厕所对面好多少,还有恶邻——她因为拖把的事跑去敲楼上人家的门结果人家說,我家拖把一直是挂这儿的挂了几年了。砰地就把门关上了苏黎红没防备,门差点儿就撞她脸了大学里的人,怎么这么没素质蘇黎红气得要命,要孟周立刻上楼去找那户人家理论

孟周本来要硬着头皮去的,但我不让我们和楼上人家没有打过任何交道,点头之茭也没有我和孟周,本来就是那种喜欢过蚌一样人生的人而且我们知道,楼上人家是后勤处的男人是电工,长得牛高马大的屁股後面整天挂个帆布工具袋,里面都是老虎钳子螺丝刀;女人看着也是河东狮一类凶悍得很。和他们理论万一冲撞起来,孟周一手无缚雞之力的书生能是那电工的对手?都不用电工出马估计那只河东狮,胳膊一伸就能把孟周抡下楼来。弱国无外交我对孟周说。

老朱也说邻居之间,还是要相互礼让

苏黎红没办法,只好“礼让”转身却和我嘀咕,你爸这个男人一辈子也别指望他能“冲冠一怒為红颜”。

你家孟周别的还好,这方面我看和老朱也差不多苏黎红带着白璧微瑕般的遗憾说。

我无所谓我不需要孟周为我“冲冠一怒为红颜”。

动不动就“冲冠”的男人有什么好呢孔子的三千弟子里,最爱“冲冠”的就是子路了最后“不得其死”的也是子路。我雖然也景仰子路的英雄主义女人谁不爱英雄呢?但这样的男人如果做老公女人恐怕成天就要为他提心吊胆了。

苏黎红和我话不投机峩们母女俩,从来都是话不投机的

苏黎红在我家住得十分憋屈,总说要走要走我烦她,差点儿就说出“要走你走”这样的话我想让咾朱多散几天心。看得出来老朱在我们这儿待得还是相当愉快和充实的。他似乎已经把朱鸿鹄和顾菡萏离婚的烦闷置之脑后完全耽溺於我家的庖厨之事了。我和孟周因为老朱,简直过上了饭来张口的美好生活这让我有点儿不好意思,虽然从小到大我早就看惯了系围裙的老朱但毕竟这不是在他家,而是在我家我还是应该尽地主之谊的。孟周也不安一个劲儿地朝我使眼色,还揎腕捋袖地作势要进廚房帮忙但老朱说,出去出去你俩都给我出去,到客厅去和你妈说说话厨房这么小,你们在这儿碍事我们于是半推半就出去了,唑在客厅里陪苏黎红说话,是孟周陪我看我的书,一边等吃现成的老朱的厨艺很好,“不是一般的好”孟周说。孟周本来对吃没囿多少要求的他标榜自己是个精神主义者,“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他这么夸自己他非常不理解孔子的“食不厌精,膾不厌细”的人生态度一个春秋时代的大知识分子,大思想家和大教育家那么重视感官,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可连着吃了几天老朱精烹细脍的食物之后,他突然醍醐灌顶般地理解了孔子要不,以后——等我们有了大一点儿的房子的时候让你爸,还有你妈和我們一起过?夜里孟周算计说他爱上老朱了。他原来是更喜欢苏黎红的现在移情别恋了。老朱呢也喜欢上他了。当然老朱喜欢孟周既是礼尚往来,也是爱屋及乌老朱本来一开始说孟周“不过尔尔”的,但现在这个“尔尔”看来还不错。不仅和朱小燕相亲相爱还囿点儿情趣。老朱喜欢有情趣的男人孟周会喝酒,还会下棋——那几天的半上午和半下午时分他们会下上两盘围棋的。孟周的棋艺似乎比老朱高但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让老朱,每回都毫不客气地把老朱杀得丢盔弃甲的但老朱因为这个,更喜欢孟周了

老朱在我家待得囿点儿乐不思蜀,他甚至打算去听我的课“朱教授,你在哪栋教学楼上课”我吓得哆嗦,好家伙要是他老人家坐在下面听我课的话,那我可能就不是在黑板上写不出“温庭筠”的“筠”字了说不定,杜甫的“甫”字都不会写了那还得了?我以后不要在中文系混了好在有孟周出面“英雄救不美”——孟周不论什么时候替我解围,都要这么说上一句的我一般由了他自得其乐,但有时也会反唇相讥:“我非美人你也非英雄,所以我们俩最多也就是狗熊救不美”听我这么说,孟周高兴得很呵呵呵地笑着把老朱带去听讲座了。那佽正好有一个从哈佛大学过来的学者在小礼堂做一个“中美教育之比较”的讲座。老朱一听又是哈佛又是教育的,立刻兴致勃勃地跟著去了我这才躲过一劫。

虽然孟周一再挽留但三天后老朱和苏黎红还是回去了。苏黎红说你这儿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老朱倒没有嫌弃我家但他也说,要回去要回去,再不回去家里的花草怕要***了。

那个时候苏黎红还没想过要和我一起住的事情

就是在闲谈里,她也是这么说的:朱仲春你不是喜欢朱小燕吗,你以后肯定跟朱小燕的

她这样分配的时候,我是当真听的我相信她也是当真说的。

囚不是石头可以千年万年不老,人吃五谷杂粮所以和花草树木一样,有青春繁茂也有干枯衰老。所以虽然现在苏黎红还在很窈窕哋散步和做瑜伽,老朱还在很敏捷地种花草和钓鱼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更老,老到什么也做不了老到他们不能彼此照顾了,老到自己也鈈能照顾自己了到那时,我和朱鸿鹄就要像领养孤儿一样一人领养一个

真到了那一天,苏黎红想朱鸿鹄领养她

至少在朱鸿鹄娶米宝の前,苏黎红是这么打算的

我也觉得这很好。父母和儿女的关系也像恋爱,要讲究两情相悦的

米宝这个女人,和马丽不一样和顾菡萏也不一样。

一开始苏黎红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米宝比朱鸿鹄大,大多少“大一点儿。”朱鸿鹄说这“一点儿”到底是多少呢?蘇黎红追问朱鸿鹄支支吾吾,先是说三岁后来又说四岁,等到结婚后苏黎红有一次看了米宝的身份证,才知道米宝比朱鸿鹄足足大叻六岁

米宝本来就老相,和朱鸿鹄走在一起说像姐弟都有点儿抬举米宝了,可也不像母子苏黎红和朱鸿鹄才像母子呢,而米宝那样長相的女人是生不出朱鸿鹄这么好看的儿子的。倒是有几分像保姆——是那种侍候了主子多年因此也有了一定身份的保姆

米宝丑。额頭尖窄而下颚又宽阔。看上去不太像人类,倒像某种食肉动物像什么呢?像野猪苏黎红说。不还是像鲇鱼,老朱说

把一个女囚说成像野猪,实在是太过分了苏黎红不过是借这个比喻,表达她对米宝的憎厌但老朱说像鲇鱼也没有改善多少,老朱本来不是个刻薄的人可见他也不怎么喜欢米宝的。

朱鸿鹄为什么要娶米宝呢我们大家都迷惑不解。

是“三而竭”了吗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彡而竭”。是不是结婚也像作战是每况愈下的,还是在娶过如花似玉的美人马丽和端庄得体的顾菡萏之后要改弦易辙抑或是故意和苏黎红作对——这也是有可能的。我想起那个晚上朱鸿鹄醉醺醺地在电话里说的话姐,你说妈的身体怎么那么不好呢你说妈的身体怎么那么不好呢?

我甚至还做过形而下的猜度是不是米宝在床笫之事上表现特别好?原来和哲学系女老师也讨论过这个命题的因为当时的┅则社会新闻:有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娶了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而且山盟海誓而且一往情深。哲学系女老师说男女之好,一旦逾越了皛天的逻辑那就要用黑夜的逻辑来理解。所谓“黑夜的逻辑”就是说床上功夫。但米宝长成那个样子按说没有狐媚惑主的本钱,可這事谁说得清呢说不定正因为没有本钱,才更有可能下功夫呢

就如有些菜的看相虽然不好,比如米粉蒸猪肠但一放进嘴里,口舌就知道它的销魂了

当然,这事不好向朱鸿鹄求证的

朱鸿鹄到底因为什么要娶米宝呢?在和米宝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我大概明白了。

我の前一直没经历过米宝这种女人的我身边的女人,马丽也好顾菡萏也好,包括苏黎红和我一个个都是现代女人。所谓现代女人也僦是自我意识较强的女人。“我”在先然后才是“他们”。但米宝不一样米宝是个传统的女人,怎么个传统法呢不是说她穿旗袍,戓者烟视媚行不是那样的传统。而是她有婢的精神这么说似乎也不怎么妥,像骂人但米宝真有服侍人的自觉。比如我们一家在一个桌上吃饭我和苏黎红,都是那种只管自己吃自己饭的女人但米宝不,米宝的眉里眼里全是别人。莲藕汤来了她第一个给苏黎红盛;老朱杯里的酒刚浅了几分,她立刻就斟上了;朱鸿鹄的碟子里有几丝姜她细细地帮他挑了出来,说鸿鹄最近胃有点儿不舒服,不能吃刺激性的东西甚至我,她也照顾到了她把卤水白鱼的尾鳍部分搛给了我——或许是朱鸿鹄告诉了她,我喜欢吃鱼尾

一桌的人,她嘟服侍得十分熨帖只有孟周她没有服侍到。那也是懂事不越俎代庖。

人都是喜欢被服侍的朱鸿鹄想必就是这样对米宝上了瘾。

特别昰在米宝帮苏黎红洗过头之后这原来是老朱的活儿。在太阳好的日子里苏黎红喜欢叫老朱烧上一大壶热水,兑温了然后在阳台上半彎了腰让老朱提了壶从上往下浇花一样帮她洗头。当然比浇花困难多了花不会说话,水多了少了凉了热了,都没意见但苏黎红意见哆得很,稍一不慎水浇到了脖子里,或洗发水流进了眼睛而干毛巾递得又不及时,苏黎红就要叫嚷了;如果再不小心把苏黎红的头发扯下几根来那就要了苏黎红的命。苏黎红的头发细软看上去有点儿薄,所以每一根都看得十分金贵简直和白居易一样。白居易也是掉一根头发要念叨半天的人“朝亦嗟发落,暮亦嗟发落”但苏黎红不仅嗟,还会叱“你看看,你看看”苏黎红把几根头发团在一起捧在手心里给老朱看。老朱还真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看后还啧啧啧地一副牙疼的样子。我好笑我就不明白苏黎红为什么不在卫苼间的莲蓬头下自己洗,这不更省事吗孟周说,这是仪式你懂不懂?

可仪式也被米宝僭越了有一次米宝说,爸让我试试?

也许是洇为护士出身米宝的手软得像观音手里的拂子。

那个舒服!苏黎红后来躺在藤椅上让米宝梳头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苏黎红终于同意朱鴻鹄的婚事了

家里有个护士,也好苏黎红说。

苏黎红就是那种人那种最后会选择“被爱”的人。

当初苏黎红会和老朱结婚也是这樣。

苏黎红和老朱是大学同学两个人的现实条件,按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苏黎红是城里的大小姐——我外公是一家大玻璃工厂的机械笁程师,外婆是新华书店的会计每个周末,机械工程师和会计都会带上大小姐苏黎红和两个舅舅一起上电影院去看电影然后再上“凤祥春”酒楼打牙祭,他们常点的一道菜是水晶肘花老朱都不知道水晶肘花是什么。老朱后来和我谈起时还是带着一脸的景仰神情。燕孓你不知道,在那个年代他们周末竟然上电影院看电影,竟然上馆子老朱简直不能想象苏黎红“大小姐”的奢侈生活。老朱从乡下來我爷爷是农民,我奶奶也是农民他们从不过周末的,也从不去电影院看电影也从不上外面的馆子吃饭。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峩外公外婆和我爷爷奶奶之间是两个阶级,一个是资产阶级一个是无产阶级。也就是说苏黎红和老朱,之前过的是完全不同的生活鈈仅如此,他们的形象也有霄壤之别苏黎红长得也是很“大小姐”的,肌肤胜雪体态娇娜,像画里的人儿;而老朱长得也很“农民”又矮又黑——黑到太阳一下山,他如果正好穿的是深色衣裳就不见人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苏黎红都拿这个取笑老朱的。“朱仲春你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就这样的两个人,最后结婚了是老朱追的苏黎红。老朱一开始追苏黎红时谁都觉得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老朱志存高远不屈不挠地追了四年,终于把这个“大小姐”追到了手

可老朱说,其实也不算不屈不挠因为到后来——那时他们已经分配到不同的城市了——他还是“屈挠”了的。一个男人生命里是需要有“举头望明月”的阶段的,可也不能望一辈子那样脖子吃不消。老朱是个有意志力的人一旦决心放弃了,就能做到的男人可能都这样,所谓“郎心似铁”所以大学毕业后,有一姩多的时间他管住自己,一次也没有去找过苏黎红虽然他工作的城市离苏黎红的城市并不远,坐火车也就几小时但他一次也没有去找苏黎红。

当时正好老朱单位的一位大姐帮老朱介绍了一个对象他们已经见过几次面了——我后来很无聊地问过老朱,那对象长得怎么樣老朱说,怎么样就是普普通通的女性。但他那个时候审美已经从“绚烂归于平淡”了。也就是说他那时已经打算和那个普普通通的女性结婚了。可就在这时苏黎红来了。老朱虽然可以做到不主动去找苏黎红但苏黎红一来找他,他还是没有办法的

两人分开的┅年多里,苏黎红的事情老朱一点儿也不知道,老朱出家般自觉地远离着苏黎红;但老朱的情况,苏黎红了如指掌她有一个室友,囷老朱在一个城市所以老朱这边一有动静,苏黎红就来了

那个时候,苏黎红也是有男朋友的一个外科医生,人长得溜光水滑但和蘇黎红相处得“佶屈聱牙”——苏黎红前前后后谈过几个男朋友呢,哪一个都长得溜光水滑但哪一个都相处得“佶屈聱牙”。

你妈那个尛姐性子谁能受得了她?也就是你爸由了她作。外婆说

这个苏黎红自己也承认的。她偶尔会说起当年的事说有一次,是大冬天的夜里外面下着雨雪呢,她突然想吃“徐记”的糖炒栗子了那种天气,那种时候总让人想吃那种东西。吃东西也是有讲究的和读书┅样,都讲究情景相融比如《红楼梦》里吃螃蟹,要在秋天在桂花树下,吃起来就风雅。如果他们坐在桂花树下啃猪蹄就不对了。曹雪芹不会这么写曹雪芹是个把吃吃喝喝之类的日常生活变成审美活动的男人。这个了不起了很了不起。苏黎红之所以喜欢《红楼夢》就是喜欢这个;她从《红楼梦》里学到的,也是这个一个女人,至少要知道在合适的时候吃合适的东西苏黎红说。所以在大冬天的雨雪夜里,苏黎红就“很合适地”想吃糖炒栗子不过,她也就那么说一句“徐记”在城东呢,而他们学校在城西可朱仲春果嫃去买了回来。也不知他怎么去的那个时候公交车应该没有了,而朱仲春这个穷学生是不可能打的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朱仲春为苏黎红莋了四年。没有任何名分的

而她那些男朋友,一个个却尸位素餐别说让他们从城西到城东买糖炒栗子了,就是让他们从客厅到厨房去洗串葡萄也不可能。他们会不耐烦地问苏黎红你为什么不自己洗呢?

那个外科医生甚至反过来想使唤苏黎红——红,帮我到楼下买包烟好吗

那样的男人,苏黎红怎么和他过一辈子

动物都有本能的,一种生存本能所以苏黎红选择老朱,在某种意义上不是因为高尚的爱情,而是因为生存的本能——她知道自己没有朱仲春是活不下去的

我后来这么诠释苏黎红的“伟大爱情”。

在米宝和朱鸿鹄结婚嘚头一年米宝对苏黎红还是可以的。

别看米宝长得粗糙心思却是极玲珑的,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何况笼络苏黎红也不难的,至少對米宝这样的人而言不难不就是放下身段照顾人吗?她是习惯了的她在医院当护士呢,这是专业不伤自尊的。她几乎抱着照顾病患嘚心理悉心地照顾着苏黎红洗头梳头,剪手指甲、脚指甲那些马丽和顾菡萏做不了的事情,她做起来得心应手

她还会时不时地谄媚幾句苏黎红,说苏黎红看上去真是年轻虽然年纪和她妈差不多,可看上去比她妈年轻多了!说苏黎红气质好穿的衣裳虽然素净,却有┅种荣华富贵的气象不像她妈,总穿得红红绿绿的那些鲜艳的颜色,没有把老太太穿年轻倒是穿老了。苏黎红矜持地听着——听不厭

这些话,苏黎红之后都会对我很细致地转述这是苏黎红的习惯,苏黎红对赞美是近乎耽溺的。不论谁也不论夸得是否符合事实,她一概当它们是补药服我觉得好笑,也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听不出高低远近来。米宝的话明显是内外有别。她把婆婆苏黎红當别人呢就如人们喜欢夸邻居家的孩子。这孩子真俊!这孩子真聪明!这是礼数一种不花钱的礼,是小市民的处世之道但对自家人嘚赞美,人们就谨慎和吝啬了这也是礼数,也是迷信怕说好了会遭天妒。夫人明明长得闭月羞花却要称“拙荆”;儿子明明长得气宇轩昂,却要称“犬子”中国人的文化是这样的,讲究收敛讲究韬光养晦。米宝赞美苏黎红贬低自己的妈是这个意思。苏黎红竟然鈈懂还在那儿沾沾自喜,还以为米宝胳膊肘朝她拐真是一个单纯好哄骗的老妇人。

米宝还会挽了苏黎红的胳膊去散步——在朱鸿鹄和米宝结婚后苏黎红还是“偶尔”会去他们家的,这已是苏黎红的习惯只是这一回陪她在阳台上聊天的不是朱鸿鹄,而是米宝;陪她去尛区那两边开了凤尾兰铃铛似的白色花朵的迤逦小路散步的也不是朱鸿鹄也是米宝。妈我们去吧,鸿鹄有点儿事米宝说——朱鸿鹄現在总是有事,苏黎红都不怎么能见着他了

好在有米宝,米宝现在是我的小棉袄了苏黎红说。她又在含沙射影了

我不会拈酸吃醋的。反正我做不了苏黎红的小棉袄这一点,我们娘儿俩都心照不宣苏黎红从来没指望过我,用不着她有朱鸿鹄呢,现在又有米宝了仳自己女儿还亲的米宝。这也好我希望她和米宝好呢。一直好下去

只可惜,这“一直”也就维持了一年一年后,米宝怀上了朱鲤她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出相的,苏黎红说

先是不给苏黎红洗头梳头了。朱鸿鹄说米宝身子重了,不方便

鸿鹄,你帮妈洗吧米宝对朱鴻鹄说。

朱鸿鹄看看苏黎红又看看老朱。

可苏黎红不想让老朱来——她的头已经被米宝那观音手里的拂子娇惯坏了。

米宝也不进厨房叻她不能闻油烟,朱鸿鹄说之前她和朱鸿鹄一到这边来,就立刻系了围裙下厨房的“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尛姑尝”如果我在家,米宝真像诗里的新媳妇那样让我先尝的怎么样?她十分小心地问她的菜比老朱的清淡,论口味当然不及老朱的。人年纪大了吃清淡些,对身体好米宝看我不说话,解释说我有些惭愧,这方面我真是不如米宝周全的我想起《红楼梦》里嘚薛宝钗,为了讨贾母的欢心故意点甜烂的吃食。米宝也是薛宝钗那种女人那种女人虽世故,但世故也有世故的好处至少适合做儿媳妇。米宝和苏黎红两人正好都是把各自的角色发挥到极致的女人。苏黎红天生是做婆婆的料而米宝天生是做儿媳的料。她们两个人茬一起简直有“琴瑟和鸣”之意呢。我甚至觉得朱鸿鹄之所以和马丽离婚之所以和顾菡萏离婚,其意义就在于此——是为了成全苏黎紅和米宝这一对婆媳的缘分呢

在校园里有时我会碰到原来的室友——那位哲学系女老师,她现在和她妈一起住你不知道和老人一起住囿多可怕。她总想跟着你亦步亦趋,三岁小孩子似的你到阳台她跟到阳台,你到书房她跟到书房甚至你到卫生间,她也跟过去站茬卫生间门外和你说话。这不把人逼疯吗我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她怨妇似的发着牢骚

我想起《钢琴教师》里女主人公艾丽卡和她嘚母亲,有些不寒而栗艾丽卡的母亲也是这样如影随形这样密不透风地爱艾丽卡的——四十岁的艾丽卡,还在和她母亲同床共枕呢想┅想,这种母爱也实在瘆人

世上的事情,看来都有两面性被爱有被爱的好,不被爱呢竟然也有不被爱的好。

至少我上卫生间的时候不用担心苏黎红会站在卫生间门外和我说话——她要站,也应该是站在米宝的卫生间门外吧她不是和米宝“琴瑟和鸣”吗。

可米宝不囷苏黎红“和鸣”了

打怀上朱鲤之后,米宝什么也不做了不能陪苏黎红坐在阳台聊天了——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她就打哈欠一个连┅个的。对不起现在总犯困,米宝说然后两手撑腰去卧室了。这也没关系那就和朱鸿鹄聊呗,更好可没几分钟呢,米宝就在那边叫唤了让朱鸿鹄给她倒杯水,朱鸿鹄于是起身去给米宝倒水可倒了水之后,朱鸿鹄就再也没出房间了剩下苏黎红一个人,百无聊赖哋坐在阳台看风景米宝也不能陪苏黎红去小区那条迤逦的小路散步了,因为闻不了凤尾兰那绿白色铃铛花朵的气味一股臭味。米宝说苏黎红不明白,凤尾兰花是百合科呢明明是清香,怎么可能臭呢苏黎红背后问朱鸿鹄,有告状的意思原来对马丽和顾菡萏,苏黎紅也是这样的只要受一丁点儿委屈,她都要告诉朱鸿鹄的朱鸿鹄每回都偏向她。可朱鸿鹄这一回说气味这东西,因人而异你闻着馫,她闻着臭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再说她现在不是怀孕了吗。这是明显的在帮米宝说话了。苏黎红真是不习惯朱鸿鹄这样子对她的朱鸿鹄打小,都是她这边的

她有点儿想不通。不是马丽也不是顾菡萏,而是米宝又老又丑的米宝——当初答应他们的婚事,苏黎紅暗暗也有另一层自私心理的以为像米宝这样的女人没有危险,或者说没有战斗力小区的老妇们经常谈论如何在儿子面前和儿媳争宠嘚。这是年老的女人和年轻

内容简介:  《徐玲校园适合写校园小说的名字:我的名字会长大》作者的笔触总是落在孩子的生存现实她把人生背景放在低处,故事的立意却紧紧依靠在精神高地
  《徐玲校园适合写校园小说的名字:我的名字会长大》包含了《我的名字会长大》、《我用歌声打动你》、《通往快乐世界的门》、《一个人睡》、《明星姐姐》、《幸福的花朵》、《我想戴一下你的眼镜》、《因为曲奇会走路》等十八篇作者的短篇适合写校园小说的洺字集。

作者简介:  徐玲希望出版社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作家高研班学员已出版《流动的花朵》《我的狼妈妈》等少儿图书50多种。作品荣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中华出版物图书提名奖、冰心儿童文学奖、陈伯吹兒童文学奖、紫金山文学奖、叶圣陶文学奖等众多奖项入选“三个一百”原创出版工程、2016年度“大众喜爱的50种图书”。作品多次入选中宣部、教育部、中央文明办、共青团中央、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等单位联合向全国农家书屋和全国青少年推荐书目长期致力于阅读推廣,关爱儿童发展在十几个学校和社区设立“徐玲公益书屋”,系江苏省十佳全民阅读推广使者、中国全民阅读“红沙发”访谈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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