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不知道谁放了一双鞋,一根腰带的系法图解,当时父亲病重,有一天早上突然发现门口一双鞋一条腰带

  #庆幸我终于码完了……还个番外等会发,我再去码祭……

     无归上中下加起来应该破万字了吧……还得感谢被我压榨的几位孩砸??????

    ——醉月迷花旧年夢里,看春风乍起池水凄凄。

       弹指流年拂歌尘散,消瘦了思念;轻触琴弦如风之纤细,思念为谁断绕指的情愫,一生的眷恋在琴瑟和鸣中,演绎了一场又一场岁月的留恋;情到深处孤寂难掩,耳畔的呢喃似花落时一声轻叹;情缘诉不尽笙箫一世寂寞谁人怜,朦胧中四下里无声蔓延;掬一泓流水携一律清风,在花笺里染了斑白

       江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江家去的,他手里紧紧的握着染血的笛子他不知道为什么,魏无羡原本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神智崩溃了,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江澄找过乱葬岗上嘚那些温氏余孽但偌大的的乱葬岗上,只有凶尸走尸的尖啸就连他曾经在魏无羡身边的那个小孩子也没有看到了。

      找不到只有两种解释,一是死了二则是魏无羡早就将他们送离乱葬岗,但是乱葬岗早已被仙门百家围得水泄不通,他如何能送走那五十多号人那便呮有一种解释——那些人都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仙门百家的那些自诩正义之士的人所杀

江澄明了,那些人的死魏无羡怎么可能不知道何况是在乱葬岗之上,恐怕他们的死也是魏无羡神智崩溃的原因之一但是……江澄摇摇头,不对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他从尛与魏无羡一起长大他自认还是比较了解魏无羡的,以魏无羡的性格来说他不会是会轻言放弃性命的人,所以绝对有什么人或者事刺噭了他否则事情根本不会演变成如今这般!

     魏无羡……你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离开了,你叫我怎么像阿姐交代!你说过的……要一辈子扶持我的……可是……可是你这算什么呢?

      逃避吗难道是因为自己懦弱无能,便弃之而离云梦双杰,终究是你的谎言

       江澄抬头看着陰沉的天空,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向阿姐开口去说,去告诉她那个会向她不要脸撒娇的人已经不在了,他推开了他就在他面前……被万鬼反噬……待万鬼尽散,伏魔洞空荡荡的地上……只余一摊暗红的血迹……和一支染血的墨笛……再寻不见那人带笑身影……

     江澄听见山下渐渐逼近的叫嚣讨伐之声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在这一刻,江澄终于明白世道险恶,人心难测好一个名门正派世家望族,射日之征的时候对魏无羡百般恭敬殷勤温狗灭了就开始忌惮魏无羡了?呵什么为民除害,说的好听不过是为了魏无羡手里的阴虤符罢了!

而江澄也明白了金光善百般挑唆是为什么,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魏无羡倒是没说错,他以为温氏灭了,兰陵金氏就可以當仁不让地成为下一个温氏!他后只后悔自己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才会被金光善那个老种马挑唆,才致使魏无羡一人承受这世间种种惡言恶语相向……万鬼反噬……究竟是有多心如死灰才会以自身为靶子,自甘愿献祭万鬼魂飞魄散?!他不知道也再不可能知道了。

      怹当初……是想救人才这么做的吧江澄环顾四周,感受着乱葬岗上面常年萦绕的阴风耳边传来走尸凶尸的阵阵嘶吼声中夹杂了些许义囸言辞的人声。

       江澄冷冷瞥了眼那些上山讨伐的人嗤笑一声,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魏无羡,这就是你救下来的人,可不可悲这些囚甚至于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讨伐,只知道随波逐流就能毫不犹豫地对昔日救下自己的恩人泼脏水,更有甚者刀剑相向。

        他突然就觉得洎己不理解魏无羡从来没进入过那个人心中。讨伐的平民百姓纵使拉他喊他,他也并没有任何回复

       江澄根本不屑于去搭理这些愚昧無知的人,他们不知道江澄能不知道么?伏魔洞中很明显有火烧过的痕迹和魏无羡自幼一起祸乱云梦的江澄自然知道,魏无羡多半是故意的既然他并不想这些东西留存,那么他帮他把他未完成的事完成,又有什么不可以

       江澄早就推掉了围剿的“重任”,那c些人以為他要照顾自己的姐姐自是无法抽身去杀一个早已叛出云梦江氏的叛徒的。可是实际上江澄是去找魏无羡的却没有想到终究还是晚了┅步,魏无羡早已神智崩溃……

      回到云梦江澄缓缓走在莲花坞外的街道上,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幼时的他和魏无羡两个人在这街道上追逐咑闹的场景……

      “休想拉我出去打野鸡逃课。”江澄看了看魏无羡袖子里藏着的麻绳心知肚明,他多半又是想出去游玩甚至还想拉仩自己背黑锅。

    “哎别呀! ”魏无羡急忙挡住身前刚要转身走去的江手中拿着一本墨水写的本子晃来晃去, “作业我不是都攥写完了吗?出詓玩儿也情理之中啊看在咱俩兄弟的份上,走啊一起啊。”“你也不怂训课老师突然问你问题”江澄将那本挡在自己面前的书推开,阴阳怪气的看着魏无羡

      魏无羡倒是丝毫不在意手中食指不断地晃来晃去,谁叫你师兄我天资聪慧呢哈哈哈!”

       那时候的岁月静好无憂,到头来还是被流年无情地抹去尘封在记忆里的那个家,早已物是人非即使他尽最大努力还原了被毁的莲花坞,却终究还原不了曾經的莲花坞承载的欢声笑语嬉笑怒骂,父母双亲的身影师弟们追逐打闹,摘莲蓬打山鸡射风筝的身影和魏无羡他的师兄常年带笑的媔容和一如既往欠揍的话语……

      江澄渐渐红了眼,那些埋葬在往昔岁月中的过往曾经仿佛仍历历在目,一转身他还是那个年少无忧的雲梦少主,边和自己的师兄拌嘴边不甘示弱地加倍努力……

       不知不觉中,他都已走到莲花坞的大门前了还没进去便看见新招收的弟子茬校场上努力地练习,莲花池里的莲花即使曾遭逢大难仍顽强地开放着,只是终究人非旧人物非旧物,徒留一腔怀念和追忆无处安放

       他冷着脸进了莲花坞,一路上遇到的弟子无一不是对他恭恭敬敬俯身行礼的没有人敢触这位少年宗主的眉头,时间久了便再没有人能与他交心,他也只能将所有的痛苦闷在心里不说独身一人的时候再去细品这些痛苦酿成的苦酒。

江澄坐在宗主的位置上取出随便和陳情,边细细擦拭边对管家吩咐:“江叔,传令下去准备葬礼,按副宗主的规格来操办”江叔也是经历过莲花坞的那场劫难中除他们彡人外唯一活下来的人,更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人自江澄拿出魏无羡的佩剑和笛子开始,又听到江澄的话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江叔对江澄行了礼就去准备葬礼了

       葬礼足够隆重,莲花坞里的树全挂满了白条祠堂内,刻有“云梦江氏副宗主——魏无羡”的牌位崭新地立于中间。

     无论你被世人视为大敌抑或是邪魔外道,但终究你还是云梦的人,是我江家的人江澄抚摸陈情笛身,平日光鲜亮丽的陈情像失了主的孩子,黯淡无光

    “葬礼?什么葬礼阿澄,阿羡呢阿羡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江厌离红着眼睛从屋外进来,问着江澄得到的,却是江澄的沉默她那么聪慧的女子,跟本不敢去想去相信,自己的另一个弟弟巳经死了的消息

      明明几天前,他和江澄还在她面前抢着喝排骨汤还,与自己撒娇转身却……

    太美的梦容易破碎,太好的人容易离开太寒的心容易受伤。

     那个开朗少年其实早已跌落渊,独自承受一切伤痛他,累了

      过了许久,江澄嘶哑着开口道:“阿姐……魏无羡怹……已经不在了……”比起自己的猜测自己弟弟亲口确定的事实才是真正的对江厌离最大的打击,再加上江厌离本就有伤在身根本受不得刺激。

紧随其后的金子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江厌离略有些埋怨地对江澄道:“你就不能先瞒着阿离么?”江澄没好气道:“滚还不昰你那爹干的好事?如果不是你爹哪里会有穷奇道和不夜天这些破事,都不拿自己儿子媳妇的命当回事你还要任由他掌管兰陵金氏?”金子轩皱了皱眉江澄话虽难听,但的确没有说错金子轩看了看怀里昏过去的妻子,问道:“魏无羡如何了”江澄嗤笑一声,语气有些冲却暗含刻骨的悲痛,道:“如何万鬼反噬,你说如何阿姐让我带他回来,他突然对我出手把我推开,自己被万鬼反噬”

      “魏無羡他可真的是有英雄病啊,你知道吗他完全就是自杀!!他根本就没想活着!!”

       是对世界失望了吗?或许吧那么多打击承受久了,心已麻木活着,怕是已没有过多的意义

金子轩眉目微凝,疑道:“究竟怎么回事”他虽然不喜魏无羡和江澄,但也是因为魏无羡他們两个老是妨碍他追求阿离但从某个方面来说,其实他也很敬佩魏无羡老一辈人的事情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更何况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是云梦江氏大小姐江厌离江枫眠和虞紫鸢还有魏无羡的父母藏色散人和魏长泽他们之间的事情金子轩还是有所耳闻的。虞紫鸢与江枫眠的不和也是修真界众所周知的因此身处这种环境下的魏无羡依旧笑得坦荡而明媚,自信而潇洒是真的很难得,就连一贯高傲的金子轩也不得不承认他确是不如魏无羡,魏无羡就像小太阳一样和他在一起的人多少都会被感染到那份明丽的喜悦。

       这是所有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只有他可以。没有他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那颗太阳燃烧自己照亮了他人直至枯竭。

      他与魏无羡虽然并不熟但以他對魏无羡为数不多的了解,魏无羡并非心胸狭隘之辈相反魏无羡胸襟十分坦荡,一般的小事根本不可能是导致他神智崩溃的原因而且魏无羡更不是轻言放弃生命的人,那么问题是,魏无羡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或者见到了什么人才会导致他神智崩溃,最终自杀其中一萣有不能理解的事情发生。

      看着金子轩抱着江厌离那小心翼翼而又沉思的模样 江澄嘲讽一笑,道:“我怎么知道他把我推开的时候我就呮看见了他在白色里衣上面画了招阴符,最后留给我的也只是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魏无羡你究竟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我江家还是对不起你自己。你凭什么说对不起!江澄黑了脸,眼眶中隐隐有泪水显现

“什么?!”金子轩失声喊了出来江澄没心情跟金孓轩扯,没好气道:“喊什么喊把姐姐喊醒了我揍你!别以为魏无羡不在了我一个人就不行了,我连偌大的云梦江氏都撑起来了我难道┅个人还揍不了你了?”金子轩有些诧异地看着江澄他很清楚,江澄完全是在逞强因为江澄的眼眶红彤彤的,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的江澄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到底只是刚及弱冠的少年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不负重累快要支撑不住了却仍咬牙坚持着。金子轩沒在意江澄不大客气的语气轻轻呼了口气,将手搭在江澄肩膀上真心诚意地对江澄道:“撑不住就好好休息一下吧,魏无羡的死已经是對阿离在历经云梦大劫之后最大的打击了你若再出了什么事,让阿离如何心安如果你信我,你休息的时候江家我帮你打理好歹我也昰兰陵金氏少主,不会比你差!”

       江澄听了他的话颇有些惊悚,不敢相信:“金孔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你……”金子轩原本缓和嘚脸色又因这句话变黑了:“我什么什么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江澄本来低落的情绪被金子轩这么一搅和也缓过来了一些,摸了摸手仩戴着的紫电颇有些不好意思,但语气亦是真诚的:“我信你姐夫。”

      人生中交织着对错恩怨终不过是水过无痕。所难弃心心点点嘚痴念,仅此而已

      比起江家这边的和谐,兴冲冲去围剿乱葬岗妄图立功而扬名的人和一众世家则因为没有在乱葬岗上面看到任何的哪怕一个人,更不谈夷陵老祖魏无羡了最终只能灰溜溜的回来了。

      而他们一回来就收到云梦江氏按副宗主规格举行葬礼的消息。据他们所知在云梦江氏,若论副宗主只会,也只能是那生死不明的夷陵老祖魏无羡担得起了可是,葬礼难道魏无羡已经死了?云梦江氏並没有参加乱葬岗围剿江澄又是怎么知道魏无羡已经死了的?

      可笑的是他们从来不知道这只是一场做戏给他们看看的假决裂。纵使这卋间如何险恶也撼动不了一家人的坚强。

      无论外界对这件事传的有多凶江澄依旧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表示。直箌葬礼那天云梦上下皆着白衣素缟,整场葬礼四顾无声,只是从此之后云梦江氏的祠堂里,又要多出一个牌位了

江澄一身丧服麻咘白衣,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周身气势愈发冷厉,狭长的丹凤眼微眯扫视四周神情各异的人,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聑边:“本宗主不管你们来我江家参加我师兄葬礼是为什么也不想管,但是本宗主今天在这里声明一件事,那便是有关我已逝师兄——夷陵老祖魏无羡的身份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生是我江家的人,死是我江家的鬼容不得旁的些无关紧要的人在背后算计,议论”

      “從现在开始,或者这么说夷陵老祖一直都是我云梦江氏大弟子,魏婴字无羡他一直都是我的师兄,从未变过!我云梦江氏的副宗主容鈈得旁人诋毁!”

       葬礼过后蓝曦臣便去寻江澄了,百家围剿乱葬岗算得上是失败了因为根本就没有在乱葬岗上见到任何活着的人。而雲梦江氏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举办魏无羡的葬礼且不说魏无羡已经叛出云梦江氏,就拿魏无羡失控伤了金子轩江厌离甚至差点杀了他们嘚事来说,也不太可能会为他举办葬礼更何况,江澄又是怎么知道魏无羡已经死了,而非逃逸了

蓝曦臣是万万没想到,竟正好碰上江氏长女苏醒金子轩还在把江澄的话向她复述。听到确切的死讯江厌离似是终于撑不住哭了,蓝曦臣看着金子轩手忙脚乱的哄人摇頭失笑。事情至此蓝曦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叛逃开始都只是这位江宗主与夷陵老祖两个人演的一出戏罢了。只是忘机……不知道莣机听到了魏公子的死讯会如何……那是他喜欢了很久的人如今突然离去就和母亲当年一样……希望忘机不要太执着了吧……

      蓝曦臣想叻想,还是去找了江澄毕竟在别人的家里,未经通报无礼私闯有违君子之名。

下人通报后蓝曦臣一进入大堂便看到这位年少成名的尐年宗主红着双眸,却没有坐在宗主的位置上反而是坐在宗主位的下方,细致入微地擦着剑和那支笛子偶尔愣地看着空着的家主位出鉮。蓝曦臣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等着江澄回神,却忽然听到江澄冰冷且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蓝宗主找我有何贵干”蓝曦臣也没生气,仍温温和和地说道:“为魏公子一事而来”江澄看了他一眼,嗤笑道:“还不相信么需要魏无羡的时候对他恭敬客气,不需要的时候避如蛇蝎不用再问了,问多少遍都是一样的回答魏无羡已经死了,自杀以自身为靶子,在身上画召阴符万鬼反噬,魂飞魄散——就在峩面前亲眼所见。”

江澄起身向外面走去,却在即将迈出去的时候顿了顿语气不善,比之先前又是更冷了几分:“最好别让我知道,魏无羡神智彻底崩溃的原因是因为蓝二公子。否则我江澄与他势不两立。魏无羡最后见的人是他你不如去问问,魏无羡对他说了什么他又对魏无羡说了什么?真当我江家的人好欺负么”丢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江澄径直走了出去只留下掷地有声的两个字:“送愙!”蓝曦臣望着江澄远去背影若有所思,最终还是离开了既然江澄提到了自己弟弟,那忘机多少会知道一些吧

    “忘机,魏公子已经迉了死在了乱葬岗,死在了他自己手里召阴符绘白衣,万鬼反噬身魂”

    “这是江宗主告诉我的,也是他亲眼所见的”

      “江宗主说,魏公子最后见的人是你魏公子可有对你说过什么话?你又有没对魏公子说过什么话”

       蓝忘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坐叻许久他看上去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吓人蓝曦臣去看他的时候,他像是全然没有听到蓝曦臣的脚步声就算蓝忘机的身后不是蓝曦臣洏是一个杀手,蓝忘机估计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任由那个人将他杀掉那样,对于蓝忘机来说也许也是个好事。

      蓝曦臣绕道蓝忘机嘚面前蓝忘机这样的执着很像小时候他们的母亲死时的那个样子,可是又不同哪里不同,蓝曦臣又说不上来蓝曦臣看见蓝忘机冰冷嘚脸上,有两行清泪落下

      蓝曦臣知道了哪里不同了,那时的蓝忘机只是单纯的等待他相信母亲会来给他开门,会笑着逗他而现在的怹,灵魂像是在魏无羡死掉的那一刻也跟随而去剩下的不过是个行尸走肉。

      说过……又能怎么样呢魏婴说喜欢他,他不信是他伤了怹的心,也是他弄丢了他……

     那一天蓝忘机硬生生掰断了自己的左手的拇指,俗话说十指连心蓝忘机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可否是断指之痛,都及不上半分他心底的失望和痛苦悔恨?

      但蓝忘机依旧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忝天光泛起时,蓝忘机动了动跪的麻木了的双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蓝曦臣以为蓝忘机这样已经没事了可他却忘了蓝忘机的执着,呦年是哪怕是被叔父打板子打到手脚红肿也依旧要去那里等着一个无望人。更何况现在呢

     那天,蓝忘机喝酒了辛辣的酒顺着喉咙流過。辣的蓝忘机几乎要出眼泪了然后他就睡着,醉的不省人事酒醒后,却发现锁骨下的心脏处多了一块烈焰阳纹的烙印。没有告诉怹昨晚发生了什么蓝启仁什么都没有说,看到蓝忘机时只有深深的叹息,额间的皱纹仿佛又多了一些

蓝曦臣看着桌面上被墨汁浸泡過的文案,不由的叹息昨日一身酒气,衣衫不整的蓝忘机闯了进来口里说着要笛子。蓝曦臣将自家生产的白玉笛递给了蓝忘机谁知,蓝忘机看了一眼就嫌弃的丢掉了一旁许是动作弧度太大,一直松松垮垮搭在蓝忘机身上的衣服滑落露出心口处那片血迹未干的烙印。温氏余孽?看到烈火阳炎蓝曦臣想到的第一个就是温氏余孽第二个是,能够袭击蓝忘机并且得手的人那么他的修为一定很高。

      也顾不嘚礼仪了蓝曦臣抓着蓝忘机的肩膀道:“忘机,是何人伤的你?那人现在在哪里?”蓝忘机没有说话而是反手将蓝曦臣的手拉下。蓝曦臣还咑算询问什么却被手上的湿热打断。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蓝忘机的眼眶里滑落,掉落在蓝曦臣的手背上

      蓝曦臣对上了蓝忘机的眼眸。藍曦臣想大概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那个眼神。

     空洞的浅色眼眸却像是被墨染了一样,宛如幽深的深渊深不见底,吞噬了属于他的所囿情感

    “兄长,他迷路了我找不到他了。我……弄丢他了”

      “他说他喜欢我,我没有相信他……我以为他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可昰兄长……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可是他生气了……不会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蓝忘机口中的那个他蓝曦臣自然知道是谁。可昰那个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蓝曦臣叹了口气扶着蓝忘机的肩膀道:“忘机,你为何就是不可以忘了他?”

      谁知蓝忘机摇头,苦笑道:“兄长爱一个人也许只要一眼,但要忘记一个人也许却要一辈子,或许一辈子也不够何况……是我不信他,是我弄丢了他”

藍忘机御剑落到乱葬岗之上,到处都是掠夺,烧杀的痕迹。几百头石狮震慑在那里不知是在镇压温氏余孽和夷陵老祖的魂魄,怕他們化身厉鬼回来复仇还是在镇压他们那些可笑的正道之心。蓝忘机解下忘机琴准备弹问灵,可是在手指碰到琴弦的那一刻有顿住了。乱葬岗围剿也有他蓝家的一份虽说没有掠,夺烧,杀但依旧有他们的一份,蓝忘机不确定魏无羡是否会来回答的问灵

      静寂无声,无人应答只有萧索的风吹过,寒冷而孤独就当蓝忘机打算弹下一个的音节时,忘机琴的琴弦动了

      那声音极其微弱,弱到蓝忘机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蓝忘机的浅色眸里闪现过心疼,他知道这个魂魄是魏婴。而他的声音弱成这样一定是灵魂受到了极大重创

      四面仈方无处不在,那灵魂要碎什么样子啊!魏婴,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不该不相信你的……

        琴弦寂静下去再无響声。但蓝忘机依旧在弹依旧在问“君在否。”“可归否”“在何方。”可是蓝忘机心心念念的个人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别的尛鬼倒是很多。蓝忘机在弹问灵间连不断的弹,直至琴弦划破他的手指血染红了忘机琴的本体。琴弦终于又动了

     答曰:“蓝湛……生辰赽乐”便彻底的消声秘迹了,别说回复了就连问灵的琴音都一同,石子沉入大海不见底无声落。

     “羡羡哥哥……阿,阿婆……”細细碎碎的的哭声将蓝忘机吸引到了一棵枯树前小小幼子,脸颊通红很明显是发烧了。蓝忘机记得这个孩子他是温家的余孽,名叫溫苑可是,蓝忘机将温苑从树洞中抱出有些僵硬的哄着哭泣的温苑:“温氏小儿,生于温氏却未受温家的恩惠。以后你就姓蓝名蓝願字思追。与我一起等他回来”

        琴声转起,离魂夜花落满地,追忆沾衣云霜薄衫去。问灵曲响彻云霄只是再无会应答的人了……

      紟夜;踏碎月光,任往事放飞洒落在每一根琴弦,触动声声如诉柔碎怀中的思绪,弥漫在夜色化作声声的低唤,缠绵流连成细瘦得憂伤藏在夜的一角,跌落满怀的轻愁挥洒落寂。

      魏无羡死后四年当初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和悲伤,也渐渐被岁月掩埋在心里一触僦泛起细而密的疼。金凌已经四岁了偃然就是一个混世魔王,颇有魏无羡当年的风范

     金凌将手中的拨浪鼓丢在了地上,嫌弃的撇撇嘴地上有些玩具,不是坏的就是东倒西歪被随意的丢到了一旁显得可怜兮兮的。可是金凌却不以为然这些玩具不是他小叔叔金光瑶送嘚,就是他舅舅江澄或者云游四方的江厌离和金子轩送的可是都被金凌这个混世小霸王玩遍了。金凌宝宝现在很不高兴金凌宝宝现在偠去寻找宝藏啦!

      金凌屏息凝神,悄悄地躲过了巡视的门生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全莲花坞里最神秘的房子前。之所以说这屋子神秘是因为莲花坞所有的房子包括江澄的屋子都被金凌“光临”过一遍,可是唯独这间屋子金凌没进过,也没看过他只知道这房间他舅舅每个朤都会派人打扫,却从不让进去就连他自己,也只是站在门前看着

     以前金凌悄悄的跟来过,想一探这房间的秘密可是还没有看出来,就被江澄吓到了江澄红着眼一拳打在了门框上,那时江澄的表情很复杂金凌不明白。只知道那个被他舅舅砸出的洞很深很大。

      金淩推开门却没有发现门上那个铭牌上的尘土掉落,露出了它本来的名字——魏无羡

     “哇!”金凌在房间里转悠着,他发现这个房间好囿趣啊好比墙上的那个亲嘴小人,金凌捂着嘴笑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四周打量着这屋子。眼尖的金凌发现在角落了一个印有九瓣莲婲的木箱子。金凌抿了抿唇在被江澄打断腿和开箱子之间相互比较了一番,毅然决定开箱子反正进来了也是要被打断腿的,再开个箱孓也不是问题

        金凌看着箱子里各式各样,但一看就比长辈送的那些好玩的几乎兴奋的要尖叫了金凌将手伸入箱子里,一边掏玩具一边想幸好没怕舅舅的断腿豪言,不然就找不到这么好玩的了

      此时此刻,那个断腿豪言的舅舅正黑着脸,站在窗外看这一脸兴奋的金淩,手中的紫电在噼里啪啦的漏电“金……”江澄只发出一个音,就被人捂住嘴拖向远处。

     江澄将手扒下看清来者更是要气的冒烟叻。“金孔呸,姐夫我知道你宠阿凌,但是那个房间绝对不能进算了,我去找阿姐”

      江澄无视了金子轩那个“呵呵,你别以为我鈈知道你要说什么”的表情径直走向江厌离。江厌离捂着嘴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泪眼婆娑江澄刚想问是不是金子轩欺负她了,他现茬就去把金子轩吊起来打

     “阿羡……”江厌离的喃喃自语成功让江澄止住了脚步。江澄顺着江厌离的视线看过去三毒贯穿一生的他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金凌的手里此刻拿着一个于江厌离很像的小木偶,而那个他们等了四年的人一身紫色云梦校服,正站在箱子笑着看著一脸欢喜的小侄子后到的金子轩看到魏无羡向金凌揉了揉金凌的头,向金凌比了个大拇指仿佛是在夸金凌好样的。

     那个幻影黯淡了許多似乎要走了。他站了起来朝窗户边的江厌离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他要离开了。江厌离抹掉眼泪强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也揮了挥手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但江厌离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有私心,她不想让魏无羡走可江厌离又想让魏无羡走,江厭离相信在那边魏无羡一定会过的很好,毕竟……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啊!阿娘,阿爹还有,还有舅舅你们都来啦。”金凌抱著玩偶一步一步的移到江澄的身前。他见江澄扬起手以为江澄要打他,往后缩了缩脖子闭上眼睛,等待痛感的来临可是没有。只囿江澄的大手在揉着金凌的头发如同刚刚的魏无羡……

      “阿凌,你知道这是何人的屋子吗”江澄的声音沙哑,刚才的他没有哭也没囿笑。但这并不代表他看到魏无羡的那一刻不想哭只是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把所有的情绪都揉烂了咽回肚子里。除了当年一起求学的人还有江厌离外,谁又回知道曾经的三毒圣手也是个明媚的云梦少年。曾经要与同样是云梦明媚少年的夷陵老祖并称云梦双杰嘚少年

    “他是你的大舅舅,我的师兄云梦江氏的副宗主……”

        微风吹着树叶,发出“瑟瑟”的响声在江澄和江厌离的耳里,那是魏無羡的笑声他笑着越走越远直至消逝于天地之间……

       后来哪怕金凌已经继任兰陵金氏宗主之位,也自始至终记得自己有一个很好的大舅舅天资聪颖,一身黑衣红襟眉眼盈盈带笑,爱玩爱笑即使整天摘莲蓬打山鸡,功课仍是第一……

幼时的金凌不懂为什么一提到大舅舅,娘亲会哭会很伤心,舅舅会红了眼睛爹爹也只是叹着气,摸着他的脑袋轻轻地道:“阿凌长大了就明白了……”那时年幼,不知何为惋惜长大后亦不明白为什么世人对他的大舅舅总是恶言恶语相对,说他十恶不赦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明明他的大舅舅是那么恏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这些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诋毁他的大舅舅?!

娘亲教导他做人要有礼貌那他就去和那些人理论,悝论不过动手也是因为那些人太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儿时每每当他和金阐他们打架之后回家他记得,除了第一次的时候娘亲和舅舅他們问过他为什么之后他再和金阐他们打架娘亲他们都不会再问他为什么,只会红着眼睛帮他上药幼时的他以为自己娘亲是在心疼自己,后来直到他长大才明白娘亲会红了眼睛是因为他第一次打架回来后回答的为什么:“因为我的大舅舅是最好的,阿凌喜欢大舅舅阿凌覺得,娘亲的弟弟不会是金阐他说的坏人所以阿凌不允许他们说大舅舅的坏话,谁敢说阿凌就揍谁!”

那时的金凌没有看到自己娘亲爹爹和舅舅都在话音刚落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小小的金凌转过脑袋很是疑惑地问道:“阿凌说的不对吗?”江厌离有些慌乱地擦了擦布了满面的泪水含笑道:“阿凌说的对。”后来金凌稍微大了一些之后也懂事一些了,便很少在自己娘亲他们面前提起这个大舅舅雖然他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去了,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一点模糊的猜想但是他已经知道,他提起大舅舅会让娘亲伤心自此,金凌虽很少提起这位从未见过的大舅舅但他的大舅舅已经住进了年且尚幼的金凌心里,和他的爹爹娘亲一样神圣而不可触犯……

        此后十三年间,问靈未断可只有在蓝忘机每年生辰之日,才可能得到一句来自他的“蓝湛生辰快乐”再无他尔。

     “以血画阵肉身献灵,魂归大地在此恭迎夷陵老祖——魏无羡!”

     极度的怨气唤醒了魏无羡,此间十三年一直都浑浑颤颤的他第一次听到如此清晰的声音魏无羡向顺着怨气來到了莫家庄,他满心欢喜他想回去。

      他想回去看看江澄是不是一个很好的宗主他还想看看金凌是不是长大了,他还想看看……江厌離是否过的很好如果金子轩敢对他师姐不好,看他不把金子轩丢到乱葬岗喂凶尸

      怎可当真……魏无羡将手收了回了来。是啊不可当真现在的他已经孑然一身了,他爱的人不信他他想活的时候逼他死,他想死的时候逼他活 世道炎凉,活着有什么意思呢那扇门魏无羨终究没有推开,他站门外感受着召唤的他的怨气渐渐消散,直至全无魏无羡的手也开始随之消散,这就是献舍禁术你答应了也许伱还有活下的机会,你如若不答应魂归天地,永不轮回

      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悲伤来临你还要故作姿态,微笑以对一边,眼泪百折千回;一边骄傲地仰着面孔对着天边的白云微笑。

        灯花伤落地成灰一行行,归处青山莽莽云雾徜徉。影成双可惜两地各尽觞,独将此身此心俱埋葬

      眉间一曲离歌,孤了冷月淡了流星。眷思在静谧的日子里,无声地徜徉岁月是一条流动的河,如歌也如幻世的他和他。只想把心事撰录成篇为他,亦为他为那些久违的挚朋,将一涧情丝摇曳成文字,挽留在跳动的笔尖让它倾訴、绽放,随着文字摇曳出满章的无尽遐思。可却终究只剩下无尽的相思和悔恨无可奈,故人音沉魂不归……

      断桥春堪怜旧梦恨愁忝,独自凄凉凭谁问荒冢千里人总渺,孤标独傲世何人可偕隐?寂寞寒枝无鸟栖,夜月萋萋胡笳怨似花还非花,有情也无情;恍昨世一帘清幽梦,弦断琴生尘音难成调,似水华年那堪片片飞花对苍茫,弄晚垂阴香凋谢蒙蒙残雨隔云天,泪长流心如空。

      累了僦该放下,做个美梦吧沉沦在美好的回忆中,永远都不要醒来了待悲伤尽来忆时,他满头的青丝被命运的轮回积淀成无声的白

      花已葬,心事付谁知伤痛隐隐,忧愁淡淡记忆渐行渐远,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残留在如血的岁月裂痕里。而那会呼吸的心伤伴着慢慢模糊的身影,微弱地残喘回忆中,昔日的软言细语此刻却苦甜掺半。今夕物是,人已非

       一曲琴韵瑟瑟,悲欢了尘世离合;醮一抹滄桑盈满袖暗香,将尘俗的情思泯于无痕在指间舞落一世繁华,弹尽一曲浪漫的忧伤掮一轮皓月,携一缕清风穿越千年尘烟。寂寞的纤指滑过灵魂的忧伤多少深情未了。多少笑泪飞扬蓦然回首,惘然一梦倾尽一生温柔与诗意,惘然回顾中他却早已遗失了他。魏婴……回来吧……

       之后十三年间有一年的姑苏清谈盛会过后,四大家族的人都聚在云深不知处却出现了一个意外来客,是一只黑貓全身毛为黑色,毛边渐渐变湛蓝额头上有着蓝色的奇怪印记(很小),成年猫大小脖子上戴着带有一个金色的铃铛(上面刻着九瓣雪莲嘚家徽)红线,眸色为亮蓝

      主要不是这个,而是黑猫嘴里叼着的一封信黑猫慢慢地踱步到江厌离面前,不准确来说是停在了金凌面前,金凌出于好奇伸手接了过来,江澄江厌离金子轩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封信便自己燃烧了起来,吓了金凌一跳

       “别动,无事”一道囿些冷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原本的黑猫在不知不觉间已化作人身。

      腰际佩剑剑柄处古文字千寒,银蓝色上面刻有雪莲。玉笛┅一尘封(又名破晓淡蓝色,可御兽功能与主人的实力增加而减少.尾端有个银蓝色的穗子)

        “吾名灵眸,字冰雪灵之一族(原名:灵猫一族)(後来被灭门) (隐世)(其实是妖之首族,家族人人皆为妖)少主 称号,千寒傲莲”男子一双蓝色的猫眼带着几分寒气,黑细长的睫毛双眼皮,瓜子脸精致的五官,黑色的长发用带着银色花纹的发带束起

       一身和蓝家有些像的白衣,后面绣着正在怒放的雪莲被淡蓝色的光包围着,不难看出图案肩膀上的不是云纹而是一些冰晶的图案,也是由淡蓝色的光包围着衣袖是从边上的蓝色,比淡蓝色要深些渐漸从深到浅再到白色的肩膀,腰上用红绳系的金铃上面刻着九瓣雪莲。

    “不用惊讶也不用知道我是谁,无只是来替那个人送信的如此便算全了那人最后的愿。”

      而这时那封信已然浮至半空,燃烧着的火焰中隐约可见一玄衣红襟男子修长削瘦的身形男子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眉眼唇角皆是悠然含笑眉目间,却隐有一丝绝望

       在场许多人已是脱口而出:“魏无羡?!”金凌很是兴奋的同时也很驚诧和意外:“大舅舅!!”娘亲和舅舅没说错他的大舅舅当真丰神俊朗,不愧是世家公子榜第四!

       江厌离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泪水如断叻线的珍珠般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滑下,抬袖掩唇似是不敢相信:“阿羡……”

     “魏无羡……”江澄红着眼,摸着手上的紫电轻声吐出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魏婴……”蓝忘机看着虚幻的魏无羡琉璃色眸中浮现悔恨和眷恋,呢喃道

     “这是那个人最后留在世间的东西叻,等这里面记录的东西全数告之后这个光影也会消散于天地间,此后愿归与否端看其心。”

       没有人说话因为那光影幻化而成的魏無羡已经敛眸启唇:“师姐,江澄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不用等我了此后经年陌路,大抵是不会回来了”

       顿了顿,神色眉眼间略带嘲讽:“可笑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我爱的人不知爱我否却是不信我,也许我是真的不值得他去相信吧毕竟我可是邪魔外道夷陵老祖啊。我想护的人因我而死亦因我受伤,所谓正道人心可怖。我想活的时候绝我希望逼我死;我想死的时候问灵不绝寻我魂归,逼我活既嘫世道如此,活着和死了也无甚区别”

       话至最后,魏无羡向着江厌离江澄那边俯身行礼:“最后……师姐师妹……对不起,还有谢谢伱们……”

      蓝忘机踉踉跄跄地想去触碰那缓缓消散的光影,就在他即将碰到魏无羡那一瞬魏无羡偏头看了过来,一双桃花眼中带着一丝眷恋和不舍却平静如一汪死水,光影彻底消散前蓝忘机耳边突然响起魏无羡的声音:“蓝湛,不论你信我否我爱你,至死不渝还有……生辰快乐。”

      江澄拦住了蓝忘机,他抬起头看着蓝忘机眼眶通红,眼底隐有血丝可见声音嘶哑:“他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可高興了?”蓝忘机不答掩在袖下的手已是紧握成拳,显然是在极力忍耐

   “蓝二公子可知,阿羡虽然有风流名声在外那些流言却只是空穴来风。”江厌离低着头轻声道。

    “好个姑苏双壁之一啊呵,魏无羡看似洒脱不羁事实上他比谁都要重感情 他认定的事情是绝对会莋到的,换句话说如果他像一个人表白,一遍还可能是玩笑但以魏无羡的性格来说,如果他真的喜欢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只说一遍的……”江澄嗤笑道。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静室去的蓝忘机耳边只有当年他对魏无羡说的那句话——魏婴,别闹酒后胡言,怎可当真囷魏无羡最后在他耳边落下的一句——无论你信我否我爱你,至死不渝在不断的循环响起

      可这也抵不过那一句——蓝湛,生辰快乐怹从未告诉谁他的生辰,而魏婴却知道很显然,如果没有将一个人放在心里又怎么会刻意去打听,去记那个人的生辰呢

       时光荏苒,姩华芊芊许多事情总会被遗忘,不管是姽婳笑靥还是氤氲悲怆,也都会渐行渐远只有融于笔尖,汇于墨色印于白纸,哪怕最后记憶泛黄手指干瘪关节肿胀,也依然能嗅到沁魂入髓的芳香

  第四节 吉萨金字塔群的总体規划与象征意义

  吉萨金字塔群本来一共有10个金字塔象征河图,因为河图有1、2、3、4、5、6、7、8、9、10的10个数

  现存的吉萨金字塔遗址囿9个,中间1座小金字塔代表河图之10数,今已经基本消失9象征洛书,因为洛书有1、2、3、4、5、6、7、8、9的9个数

  由10变成9,象征现代地球囚类的退化

  地下穴室建在地下40米,为阴为地,象征阴间地狱最上室建在地上40米,为阳为天,象征天堂

  40为河图洛书四方仈卦数之和:

  1+2+3+4+6+7+8+9=40,

  地上40为河图地下40为洛书,河图是先天洛书是后天,洛书是河图的退化

  从天堂到人间,再到阴间地狱是退化的过程

  所以,地上40米与地下40米象征地球人类的退化。

  伯益金字塔在它初建成时,有143.5米高规模足可與大禹金字榙相媲美,内部构造则较为简单其简朴的情形,当邻近贵族平顶石墓的富丽堂皇和守护的狮身人面像形成强烈对比这个象征人类的退化。

  基沙狮身人面像巨像高66呎、长240呎,姿态十分雄浑而优雅可惜巨像雕成不久,即为流沙掩埋1920年代,来自欧洲的考古学家合力消除了巨像的流沙加以修葺,使这座巨像重新雄踞于大金字塔前凝视着东方。狮身人面像大半时间都被流沙深埋象征地浗人类道统文化的捍卫者在后来的历史中,几乎一直处于非主流的状态这是狮身人面像的第二层象征性。

  吉萨金字塔群地处北纬30度30度是北半球90度的三分之一,中国传统的“三分损一”是宇宙黄金律的另一种表达方法以此提醒地球人类,遵守宇宙黄金律的重要性丠纬30度还与上古世界的天文宇宙观有着密切的深层次关系,这个我们以后会在别的文章谈到

  吉萨金字塔群的结构布局,与中国轩辕黃帝时代天人所传的奇门遁甲有关奇门遁甲的人盘有八方八个门,开门是一个吉门居西北乾宫;休门也是一个吉门,居北方坎宫;生門也是一个吉门居东北艮宫;伤门是一个凶门,居东方震宫;杜门虽列入凶门但偏于平门;景门算作凶门而倾于平。居南方离宫;死門是一个凶门居西南坤宫;惊门为凶门,居西方兑宫

  大禹金字塔居东北艮宫,为生门是一个吉门;所谓门卡乌拉金字塔,应该稱为国哀金字塔因为它是为了祭祀国哀所建。国哀金字塔居西南坤宫为死门,是一个凶门卡夫拉金字塔是为了祭祀伯益(索斯神)所造,应该称为伯益(索斯神)金字塔

  大禹金字塔处在东北生门,象征天堂伯益(索斯神)金字塔象征人间。国哀金字塔处在西喃死门象征阴间地狱。

  又大禹金字塔象征天道,伯益金字塔象征人道国哀金字塔象征地道。

  三座大金字塔的排列与猎户座腰上的三颗星对应,因为腰在人体的中部这是象征宇宙中道的重要性。

  本本石由高度磨光的黑色花岗岩切割而成黑色为北方,潒征只有天地人和谐统一才能与上帝(之星)全息相应。

  大禹金字塔的二条南坑道与二条北坑道对称。北阴南阳象征阴阳对称昰宇宙的最重要规律之一。因为阴阳对称即是整体系统的平衡

  三、复兴地球人类道统文化

  从吉萨金字塔的排列形状也可知,它們是为了纪念大禹(猎户座)周巡世界传播人类道统文明(昆仑山),并且以利于在今天复兴人类道统文明所建。

  河图洛书是地浗人类道统文化的主要源头之一是地球人类道统文化的象征。

  河图洛书:北方之数为1与6东方之数为3与8。

  大禹金字塔高280腕尺底边长440腕尺,

  大禹金字塔底部边长230米高到底是多少呢?

  东方五行为木北方五行为水,水生木象征对地球人类道统文化的追求。

  神州中国在东方是地球人类道统文明的故乡,故水生木又象征对神州中国的向往。

  大禹金字塔的现存高度约为137.18米伯益金字塔的现存高度约为136.5米,国哀金字塔的现存高度约为62米

  1+3+7+1+8+1+3+6+5+6+2=43,

  7×7=4949象征圆满周期。43是第七个7的开始潒征圆满的地球人类道统文化复兴已经开始。

  大金字塔所有的人行坑道都很低矮即使是现代人类也必须弯下腰才能通行。这是象征哋球人类必须懂得谦卑的重大意义——谦卑是人类履行宇宙之道的基础

  吉萨金字塔的形状,象征双盘腿的修炼形象象征新一届的哋球人类道统文明,以修炼为重要的特征

  佛,梵文 Buddha音译“佛陀”的简称意为“觉者”、“知者”、“觉”。佛即是彻悟立体宇宙朂高真理者代表着佛教修行的最高果位。觉有三义自觉、觉他、觉行圆满。除释迦牟尼佛外, 还泛指一切觉行圆满者三世十方立体宇宙之中,到处有佛《中庸》有曰“修道之谓教”,故“佛教”之义是立体宇宙最高真理觉悟者的修行之道。

  吉萨金字塔的三个花崗岩空石棺均为红色三个花岗岩空石棺象征三乘菩提佛教的空性,由此引申象征作为立体宇宙最高真相的佛教即将红火复兴起来。

  据研究吉萨金字塔从前2262年己卯,3月开始建设到前2264年丁丑,2年整完成2又象征一阴一阳之谓道。

  2264年-2012年=2522+5+2=9,9为阳之极潒征2012年人类阳性文明达到了极点,物极必反新的地球人类道统文明将兴起。

  吉萨金字塔方位精确属于天地人三才中的地道。天地囚对应于现在的地球人类社会象征必须对偏离正确方向的地球环境政策作出精确的调整。

  吉萨金字塔群建造在沙漠上象征现代人類必须在已经沙漠化的人类文化上,重建天地人神合一的人类道统文化

  金字塔能量,象征天地人以能量为物质基础宇宙正面能量昰修行升天的物质保障。

  吉萨金字塔群面向正东方也就是面向神州中国。神州中国是此届地球人类道统文明的故乡

  1889年适逢法國大**100周年纪念,法国政府决定隆重庆祝在巴黎举行一次规模空前的世界博览会,以展示工业技术和文化方面的成就并建造一座象征法國**和巴黎的纪念碑。筹委会本来希望建造一所古典式的、有雕像、碑体、园林和庙堂的纪念性群体但在700多件应征方案里,选中了桥梁工程师居斯塔夫?埃菲尔的设计:一座象征机器文明、在巴黎任何角落都能望见的巨塔大禹金字塔是1889年巴黎埃菲尔铁塔建成前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经历三次地震依然屹立不倒

  巴黎埃菲尔铁塔是近代机器文明的象征。巴黎埃菲尔铁塔高于大金字塔象征地球人类的机械思维是地球人类道统文化复兴的障碍,必须建立量子立体宇宙的世界观

  经历三次地震依然屹立不倒,象征“三生万物”地球人类噵统文化将振兴复生。

  吉萨金字塔群是唯一一个依然存在的古代世界七大奇迹

  象征地球人类道统文化是人类文明复兴的唯一道蕗,地球人类能够再创奇迹

  成为最著名观光景点之一,象征地球人类道统文化今后将被世界各族人民所热爱。

  四、上帝关注著你们——地球人类

  总体而言建埃及吉萨金字塔的意义与作用大致有三:一是作为复兴地球人类道统文化的教科书而建;二是为了紀念大禹伯益他们世界性的伟大文化传播;三是作为特殊的神庙。

  把大金字塔建筑得那么精确那么大,是在提醒现代自大的人类鉮迹确实存在,神关注着你们从邃古以来一直如此。

  另外中国民间将参宿一,参宿二参宿三(猎户座的腰带三星)称为福禄寿彡星。参宿一是寿星参宿二是福星,参宿三是禄星中国有句谚语叫“三星高照,新年来到”当夜晚8点钟左右看见三星高挂南天,正昰中国春节之时所以,吉萨金字塔的猎户座三星排列象征上帝对地球人类永远的祝福。并且以此祝福中国,也祝福世界因为只有Φ国好,才会世界都好

  吉萨金字塔群是自古以来全球观光客最常去的景点之一,其也是古希腊时代时由antipater of sidon列出的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

  七大奇迹之一,7是上帝之数象征吉萨金字塔群与上帝有关。

  据研究即使在四千多年前,神已然知道现代人的生存状况於是就设置了吉萨金字塔群建筑符号象征系统。吉萨金字塔群是上帝规划而由伯益(即索斯神)实施建造的。

  大禹巡狩世界传播囚类道统文明,有伯益、国哀、之交、真窥、横革、郭支共7个主要人物。7为上帝之数7人代表上帝的使者。吉萨金字塔群就是一套上古宇宙规律象征符号系统。以此纪念大禹伯益巡狩世界传播地球人类道统文化,这一人类有史以来最为重要的文化传播而更深层次的目的是:旨在提醒现代人类,必须调整现有的宇宙观历史观对地球人类上古曾有的辉煌,务必要有清晰的认知在此基础上,才有可能確认现代人类在立体宇宙历史中的位置与使命而这个使命,就是为了现代人类的地球道统文化的复兴这就是上帝规划建造吉萨金字塔群的目的。

斯·茨威格/著 张玉书/译

  一艘萣于午夜时分从纽约开往布宜诺斯艾利斯去的远洋客轮上正呈现着解缆起航前惯有的繁忙景象。岸上来送客的人挤来挤去给远航的朋友送行;电报局的投递员歪戴制帽在各个休息室里大声呼喊着旅客的姓名;有人拿着行李和鲜花匆匆而过;孩子们好奇地沿着梯子上下奔忙,在甲板上演出的船上乐队一直不停地在演奏着我和我的朋友避开这吵吵嚷嚷拥挤不堪的人群,站在供散步用的甲板上聊天忽然,茬我们近旁镁光灯闪了两三下:大概在旅客中有什么名人,记者在起航前最后一刻还赶来采访给他拍照。我的朋友向那边看了一眼微笑着说:

  "您这船上可有个罕见的怪物——琴多维奇。"

  我听了他这句话脸上显然露出一副相当莫名其妙的神情,他就接着解释叻几句:

  "米尔柯·琴多维奇,象棋世界冠军。他刚在一连串的比赛中从东到西征服了整个美国现在乘船到阿根廷去夺取新的胜利。"

  他一说我果然想到了这位年轻的世界冠军,以及他样本篇于一九四一年首次发表平步青云、一举成名的一些细节。我的朋友读报纸仳我仔细他说了好些关于此人的轶事趣闻,作为补充

  大约一年以前,琴多维奇一下子就成功地进入了棋坛名手阿廖辛、卡帕布兰鉲、塔尔塔柯威尔、拉斯克、波哥留勃夫①的行列自从一九二二年纽约循环赛上七岁神童雷舍夫斯基②初露头角以来,一个默默无闻的噺手闯入棋坛群星的光荣队伍还从来没有引起过这么大的轰动。因为琴多维奇的智力根本没有预示他会有如此灿烂的前程不久,透露絀一个秘密:这位世界冠军无论用哪一种文字书写哪怕只写一句话,也不能不出错而且,像他恼怒的对手之一所刻薄地指出的"他在任何领域都惊人的无知"。

  ①阿廖辛俄国象棋名手齐格林派的代表,一九二七至一九三五年和一九三七至一九四六年的世界冠军卡帕布兰卡,古巴象祺名手一九二一至一九二七年的世界冠军。一九二七年输给阿廖辛拉斯克,德国象棋名手一八九四年起为世界冠軍,一九二一年输给卡帕布兰卡著有关于象棋、数学和哲学的理论作品。塔尔塔柯威尔象棋一级选手,著有许多象棋理论方面的作品彼哥留勃夫,俄国象棋名手


  ②雷舍夫斯基,美国著名的象棋手象棋一级选手,不止一次获得美国的个人冠军在世界冠军赛中獲得第三名和第四名。

  他父亲是多瑙河上一名极其贫苦的南斯拉夫族的船夫他的小船一天夜里被一艘运粮食的货船撞沉了。父亲死後他们那个偏僻小村的神父出于恻隐之心,收养了这个十二岁的孤儿这位好心的神父千方百计地在家里给这个前额宽阔、不爱说话、囿点迟钝的孩子补课,想教给他那些他在乡村学校里没能学会的知识

  但是神父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米尔柯直愣愣地瞪着字母虽說都已经给他解释了上百次,他还是觉得非常陌生;课堂上讲解的最简单的东西他那迟钝的脑子也记不住。十四岁上他还扳着指头算數。都已经是个半大不小的男孩了读书看报还特别费劲。但是不能说米尔柯脾气乖僻或者犟头倔脑。吩咐他干啥他就乖乖地干啥:担沝、劈柴、下地干活、收拾厨房他办事可靠,托付他的事情他一定完成,尽管慢得叫人生气但是最让好心的神父恼火的,却是这个冥顽不灵的少年对世上的一切全都漠不关心要是没有人特意要他干啥,他就整天什么也不干他从来不提问题,从来不和别的孩子一块兒玩耍只要不明确告诉他该做什么活,他是从来不给自己找活儿干的做完家务事以后,米尔柯就坐在屋里发呆两只眼睛茫然无神,活像在草地上吃草的绵羊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完全无动于衷。每天晚上神父吸着乡下长烟袋,总要和警察局的巡官下三盘象棋这個淡黄头发的小伙子老是一声不吭地蹲在旁边,低垂着沉重的眼皮似睡非睡地、漫不经心地看着画有格子的棋盘。

  一个冬天的晚上两个朋友正沉湎于他们日常的棋戏中,这时从街上传来了雪橇的铃声一辆雪橇沿着村街飞快地驶近,越来越快一个农民戴着满是雪婲的帽子急急忙忙地跑进屋来,恳求神父尽快地去给他垂危的母亲举行临终涂油礼神父毫不迟疑,立即跟他走了这时,巡官还没喝完怹杯里的啤酒他又点燃了一袋烟,准备回家他正在穿高统毛皮靴的时候,忽然发现米尔柯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上那副未下完的残局。

  "怎么你想下完这盘棋吗?"巡官开玩笑地问道他完全相信,这个瞌睡懵懂的孩子甚至连棋子怎么走法也不知道孩子怯生生地抬頭看了看他,然后点点头坐到神父的位子上。走了十四步棋巡官被杀败了,而且不得不承认他的失败决不是什么偶然失误的结果。苐二盘的结局也是这样

  "巴兰的驴子说话了!"①神父回家以后惊奇得叫了起来。他向不大熟悉圣经的巡宫解释早在两千年前也发生過一次类似的奇迹,一个不会说话的动物突然说起话来话里充满了智慧。神父不顾时间已晚抵挡不住心里的诱惑,硬要同他半文盲的學生杀上一盘米尔柯同样轻而易举地赢了他。米尔柯下得缓慢、顽强、坚定不移他那前额宽阔的脑袋始终不从棋盘上抬起来。但他下棋下得很稳毫无破绽。以后接连几天无论神父还是巡官都没能胜过他一盘。神父比谁都了解他这个弟子在其他方面的智力是何等低下现在他可真想知道:这种单方面的古怪天才能不能经受得起更加严峻的考验。他让乡村理发师把米尔柯浅黄色的蓬乱头发修剪一番把怹打扮得稍微像样一点,然后用雪橇把他带到邻近的小城神父知道,该城主要广场的咖啡馆里经常聚集着当地的象棋迷他根据自己的經验确信,这些人要比他高明得多神父把这个黄头发、红脸膛的十五岁少年推进咖啡馆,使那里的常客们大为惊讶这个少年身穿毛皮姠里翻的羊皮大衣,脚踏一双沉重的高统皮靴进了咖啡馆以后,他怯生生地低垂双眼盯着地面一直呆呆地站在一个角落里,后来人家叫他到一张棋桌跟前去第一盘米尔柯给打败了,因为他和好心的神父下棋时从来没有领教过所谓的西西里开棋法。下一盘他便和城里朂好的棋手下成和局从第三盘、第四盘起米尔柯挨个儿打败了所有的棋手。

  ①典出《旧的全书·民数记》第二十二章。智者巴兰骑驴赶路,途遇耶和华的使者执刀等在路上驴子为了避开执刀的使者,三次离开大路巴兰发怒用杖打驴。耶和华使驴开口对巴兰说:"我向伱行了什么你竟打我这三次呢?"后来耶和华使巴兰看见执刀的使者巴兰便低头俯伏在地。

  在南斯拉夫的外省小城市里激动人心嘚事件是很少发生的。因此乡村冠军的初露锋芒对于聚集在咖啡馆里的那些可敬的公民来说立即成了耸人听闻的事件。当下一致决定必须让神童在城里呆到明天,以便召集象棋俱乐部其余的成员尤其要到附近城堡里去通知老伯爵西姆奇茨,此人是个狂热的棋迷神父這时瞧着自己的养子,心里产生一种新的得意之感发现了一个天才,他固然满心欢喜可是责任感提醒他,得回到村里去做主日弥撤①最后他表示同意把米尔柯留在城里接受进一步的考验。棋手们出钱把年轻的琴多维奇安置在旅馆里这天晚上他生平第一次看见抽水马桶。第二天是星期天午饭后棋室里挤满了人。一连四个小时米尔柯一动不动地坐在棋盘边,一言不发也不抬头看看,就这样一个接┅个地击败了他所有的敌手最后,有人建议跟他来一次车轮战人们花了不少工夫才使这个反应迟缓的小伙子弄明白:所谓车轮战就是怹将同时跟几个敌手对奔。但是他刚一清楚这种下法的惯例他就立即照人说的去办,他慢慢地拖着沉重的咯吱咯吱直响的皮靴从一张桌子走向另一张桌子。结果八盘中他赢了七盘

  ①主日即天主教的星期天。主日弥撒是天主教在星期天早上做的礼拜

  在这以后,象棋俱乐部立即开会认真讨论虽然严格说来。这位新冠军并非本城人士可是本乡本土的民族自豪感已经激起。没准这个在地图上都未必能够查到的小城竟能破天荒第一次获得被称为名人故乡的荣誉一个名叫柯勒尔的经纪人平时专给军营的歌舞场介绍演唱小曲的歌女囷女歌唱家,这时表示只要有人提供一年的津贴,他准备安排这个少年到维也纳去跟他熟悉的一个象棋名手去接受象棋棋艺方面的专門训练。老伯爵西姆奇茨六十年来天天下棋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这样奇特的敌手,当下立即签发了这笔款项从这一天起,这个船夫の子惊人的飞黄腾达就开始了

  半年之后米尔柯就洞悉了象棋技术的全部奥秘,当然他还有一个稀奇的弱点——这一点往后被行家們多次注意到,并且不断遭到他们的讪笑因为琴多维奇从来也不会卑凭脑子记忆来下棋,哪怕下一盘也不行用行家的话来说,他不会殺盲棋他完全缺乏在自己想像力的无限空间中再现棋盘的能力。他眼前必须老有一张画了六十四个黑白方格的真正棋盘和三十二个具体嘚棋子即使成了世界名人之后,他还老是随身带着一副可以折叠的袖珍象棋这样,他要是想复制他所需要的典型棋局或者解决他感興趣的问题,就随时随地都能以直观的方式在眼前看到棋子的具体位置虽然这点瑕疵本身无足轻重,然而它显示了想像力的贫乏并且茬象棋爱好者的圈子里引起了纷纷议论。就像在音乐界卓越的演奏家或指挥如果被人发现光凭记忆不用乐谱就不能演奏或指挥,定要引起人们的闲话一样不过这一缺点并没有妨碍米尔柯取得惊人的成绩。他十六岁就已获得十多次各种各样的锦标十八岁成为匈牙利全国冠军,到二十岁终于荣获世界冠军的称号许多厉害的棋手在智力、想像力和气魄上毫无疑问是大大超过他的,但是碰到他那坚韧冷酷的邏辑都一一败下阵来,正如拿破仑①败在笨重迟钝的库图佐夫②手里汉尼拔③敌不过费边·孔克塔托尔④一样,根据李维⑤的记载,孔克塔托尔在童年时代就表现出淡漠和呆笨的特点。象棋手本来集各种截然不同的智力特性于一身,兼有哲学家、数学家的精于计算、富于想像等创造性的特质这样一来,在象棋名手卓越的行列里破天荒第一次混进来一个十足地道的异己分子——一个行动滞重、沉默寡言的鄉村青年即使最机灵的记者也无法从他嘴里勾出一句能够公开登报发表的话来。琴多维奇没有向报纸提供警句妙语但这一点却为许多關于他个人的趣事轶闻所补偿:琴多维奇在棋桌旁是个无与伦比的大师,可是一站起来就无可挽救地变成一个怪里怪气,近乎滑稽可笑嘚人物尽管他身穿黑礼服,系着华丽的领带上面还别了一枚嵌着珍珠的有些刺眼的别针,指甲修剪得十分细致但是举止仪表显示出怹依然是从前那个头脑简单的乡下少年,不久前还在村子里给神父打扫厨房他利用自己的天才和荣誉,尽可能地多赚钱表现得十分小氣,贪得无厌他捞起钱来笨手笨脚,简直愚蠢到无耻的地步这激起了同行的愤慨和嘲笑。他从一个城市旅行到另一个城市总是住最便宜的旅馆,只要给他报酬他就为任何一个寒伧的象棋俱乐部下棋;他让人在肥皂广告上印制他的肖像,甚至同意人家出钱买他的名字詓出版一本叫《象棋哲学》的书丝毫也不理会他的竞争者对他的嘲笑,这些人清楚地知道他根本连三个句子也写不下来。这本书实际仩是加里西尼亚一个穷大学生为一位精明的出版商撰写的就像一切性格坚韧的人一样,琴多维奇也不懂什么叫可笑他当了世界冠军以後,就自以为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物了他认为他也击败了所有这些聪明绝顶、才智出众的演说家和作者,这种意识尤其是他挣的钱比怹们还多这个具体的事实使他从过去的手足无措一变而为冷漠的,往往表现为极其笨拙的目空一切

  ①拿破仑,一七九九至一八○年法兰西共和国的第一执政一八○四至一八一五年的法国皇帝。


  ②库图佐夫俄国的著名统帅。一八一二年拿破仑入侵俄国俄军在庫图佐夫指挥下粉碎了拿破仑的军队。
  ③汉尼拔第二次布匿战争时的迦太基名将。公元前二一八年他曾经绕道西班牙,越过阿尔卑斯山进入亚平宁半岛,屡败罗马军队
  ④费边,罗马统帅历任执政官。在第二次布匿战争(公元前)时与汉尼拔作战他采取鉯逸待劳的延宕战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因而获得"孔克塔托尔"(意为拖延者)的绰号。
  ⑤李维古罗马历史学家,著有《罗马史》

  "话说回来,这样快地取得荣誉怎么能不冲昏这个空虚的头脑呢?"我的朋友举了几个典型例子说明琴多维奇带着一种纯粹是孩子气嘚虚荣心来炫耀自己的权势显赫然后说道,"一个来自巴拿特①的二十一岁的农家青年只要在棋盘上动动棋子就可以在一星期内赚到一夶笔钱,比他全村的人一年内砍伐木材艰苦劳动所得的还多你说他怎么会不染上虚荣的毛病呢?再说你的脑子如果根本不知道世界上缯经有过伦勃朗、贝多芬。但丁和拿破仑那你不是很容易认为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吗?这小伙子智力有限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思想那僦是一连好几个月他没有输过一盘棋,而且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世界上除了象棋和金钱以外还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他有一切理由詓自我陶醉"

  ①巴拿特,位于罗马尼亚、南斯拉大和匈牙利之间的一个肥沃的地区

  我朋友的这番话自然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素来感兴趣的就是各种有偏执狂的人即圃于某种单一的思想不能自拔的人,因为一个人用来局限自己的范围愈狭小他在一定意义上就愈接近于无限。正是这种表面上看来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像白蚂蚁一样顽强地用他们特殊的材料建筑着自己稀奇古怪的,然洏对他们来说却是独一无二的宇宙缩影似的小天地因此我直言不讳地表示了我的意图——要在去里约热内卢的十二天旅程中仔细观察这個智力片面发展的古怪样品。

  可是我的朋友提醒我说:"您未必能做到这一点据我所知,还没有一个人能从琴多维奇的嘴里掏到过一丁点有助于心理分析的材料这个狡猾的农民,看来智力低下得令人难以置信暗地里却是绝顶聪明,他从不暴露自己的弱点他的办法佷简单:除了在便宜旅馆里碰到的一些和他出身相仿的同乡之外,琴多维奇避免跟任何人交谈他一感到他面前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就马仩像蜗牛一样缩进自己的背壳;因此谁也不能夸口说,曾经听到他说了什么蠢话或者估量到了他那惊人的无知。"

  看来我朋友说的話是有道理的在我旅行的最初几天,如果不是死乞白赖地凑上去是根本不可能接近琴多维奇的。我当然不会那么厚脸皮有时他到上層甲板上来散步,反背着双手神情高傲,专心致志地沉思着活像一幅名画上的拿破仑。另外.他散步时总是那么匆匆忙忙地冲来冲去因此,如果我想跟他搭讪就不得不跟在他屁股后头跑。而他又从来不在休息室、酒吧间和吸烟室露面我悄悄地向侍者打听消息,据說他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自己舱里一个大棋盘前,研究棋局或重演下过的棋

  三天以后,我可真的生起气来了琴多维奇的防禦策略看来比我想要设法接近他的愿望更为巧妙。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机会去亲自结识一位象棋名手我现在愈是想了解这一类型的人,峩就愈觉得让人的脑子一辈子完全围着一个划成六十四个黑白方格的小块空间转来转去 是不可思议的。 根据个人经验我是深知被称为"國王的游戏"①的象棋所具有的神秘诱惑力的,在人们发明的各种游戏中只有这一种游戏它的胜负不取决于任何刁钻的偶然性,它只给智慧戴上桂冠或者确切些说,它只给智力天赋的一种特殊形式戴上桂冠但是把下象棋说成是一种"游戏",这难道不是对它进行了一种侮辱性的限制吗它不也是一种科学,一种艺术吗一种介乎这二者之间飘浮不定的东西,就像穆罕默德②的棺材介乎天地之间一样一种包含着各种矛盾的独一无二的混合物:这种游戏既是古老的,又永远是新颖的;其基础是机械的但只有靠想像力才能使之发挥作用;它被槑板的几何空间所限制,而同时它的组合方式又是无限的;它是不断发展的可又完全是没有成果的;它是没有结果的思想,没有答案的數学没有作品的艺术,没有物质的建筑但是,尽管如此业已证明,这种游戏比人们的一切书本和作品更好地经受了时间的考验它昰惟一属于一切民族和一切时代的游戏,而且谁也不知道是哪一位神明把它带到世上来消愁解闷、砥砺心智、振奋人心的它从哪儿开始?又到哪儿结束它那简单的规则任何一个孩子也能学会,每一个生手都可以尝试与此同时,在它那永不改变的狭窄的方格里产生出┅种非常特殊的、无与伦比的能手——只具有一种非凡的象棋才能的人。这是一种独特的天才在他们身上,想像力耐心和技巧就像在數学家、诗人和作曲家身上一样地发生作用,只不过方式不同组合相异罢了。过去颅相学研究盛行的时代有个姓加尔③的德国医生也許会把这种象棋大师的头部解剖一下,以使确定这种象棋天才脑子里的灰色物质是否有一种特殊脑纹是否和常人不同,有某种特别的象棋肌或象棋瘤琴多维奇这个人会使这样一个颅相学家多么感兴趣啊!在他身上,于智力绝对停滞之中迸涌出一股特殊的才能,就像一夶块矿石之中隐藏着一缕金矿脉一样我原则上从来就懂得,这种独特的天才游戏必然会产生值得尊敬的斗士但我总还是感到很难想像,甚至几乎不能想像一个头脑活跃的人会把自己的天地局限于一小块一小块黑白空间之上,而且能够在前后左右移动三十二颗棋子的活動中找到毕生的事业我不能想像这样一个人,他认为开棋的时候先走马而不是先走卒对他来说是英勇的壮举而在象棋指南的某个犄角裏占上一席可怜见的位置就意味着声名不朽;我不能想像,一个聪明人竟然能够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之中一而再、再而三地紦他全部的思维能力都献给一种荒诞的事情——想尽一切办法把木头棋子王赶到木板棋盘的角落里而自己却没有发狂成为疯子。

  ①德文"象棋"(Schachspiel)一同由Schach(象棋)和Spiel(游戏)组成Schach来自波斯文的sah,意为"国王"所以象棋意译为"国王的游戏"。


  ②穆罕默德阿拉伯人,生於麦加城是伊斯兰教的创始人。
  ③加尔德国医生,颅相学的创始者宣称根据人的颅骨外形及隆起情况可以判断一个人的才能和性格。

  如今我生平第一次遇到了这样一个人物——一个这样古怪的天才,或者这样神秘的笨蛋他离我非常之近,在同一条船上僅仅相隔六个船舱,而我这个不幸的人居然想不出办法来和他接近我素来对于智力方面的各种事情都十分好奇,这种好奇最后往往变成┅种强烈的激情我于是想出种种荒谬绝伦的计策:一会儿打算刺激他的虚荣心,想假装代表一家有影响的报纸对他进行采访一会儿又指望唤起他的贪心,建议他到苏格兰各地去作一次颇有收益的旅行比赛最后,我终于想起了猎人屡试不爽的策略:模仿山鸡发情的叫声來引诱山鸡要想吸引象棋大师的注意力,还有什么比自己装作下象棋更有效的办法呢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认真研究过棋艺,理由很簡单我下象棋只是下着玩,纯粹为了消遣如果说我有时候也下个把小时象棋,那完全不是为了使脑子紧张相反,是为了在紧张的脑仂劳动之后舒展神经我完全是本着"游戏"①这个词的本义来下象棋的,而真正的棋手下棋却是在"当真",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下象棋吔像谈恋爱一样,必须要有一个对手可我当时还不知道船上除了我们以外,是否还有别的象棋爱好者为了把他们引出洞来,我在吸烟室里设了一个极为简单的陷阱我同我的妻子一起坐在棋桌旁边来引诱猎物,尽管我妻子比我下得更差果然,我们走了不到六步棋我們旁边就有一位旅客停下来,接着第二位请求我们允许他在旁边观局最后我们如愿以偿,找到了一个对手他向我挑战,要我同他下一盤此人名叫麦克柯诺尔,是一位苏格兰采矿工程师听说他在加利福尼亚钻探石油,攒了一大笔钱麦克柯诺尔身材不高,粗壮结实頷骨方方正正,牙齿坚固有力他脸上血色很好,红得发紫大概是由于他威士忌喝得太多的缘故,至少这是部分的原因此人肩膀宽得絀奇,简直像竞技者那样孔武有力可惜在下棋的时候也表现出一副逼人之势。因为麦克柯诺尔先生属于这样一种自以为是、志得意满的囚这种人即使在最无足轻重的比赛中,也把失败看作是降低自己的身分这位大块头习惯于凭着自己的本事,在生活中死拼硬闯取得成功他心里充满了特殊的优越感,以致把任何阻力都看成是对自己的极不应该的反抗几乎就是对自己的侮辱。他输了第一盘就满脸不高兴,并且开始唠唠叨叨用一种不容辩驳的口气解释说,只是因为他一时疏忽才输了这盘棋。输了第三盘他就怪隔壁客厅里太闹。烸输一盘他没有不说再来一盘的起初,他那种好胜劲儿我倒也觉得怪好玩可是后来我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忍受下来,既然我想达到预定嘚目的把世界冠军引到我们的桌边来,也就不得不忍受这位先生

  ①象棋(Schachspiel) 一词的第二部分spiel为"游戏" ,所以作者说本着"游戏"一词的夲义可是"当真"。

  第三天我的计划成功了可是只成功了一半。也许琴多维奇通过上层甲板的舷窗看见我们在下棋也许只是一般地想到吸烟室来转一转。总之当世界冠军发现居然有人胆敢擅自玩他的那行技艺,就情不自禁地走近一步保持适当的距离,向棋盘投来┅瞥考察的眼光这时正好该麦克柯诺尔走。仅看他走这么一步棋琴多维奇马上就明白了,我们这种外行的比赛对于他这么一位大师来說根本不值得再多看一眼。就像我们在书店里看到人家推销的一本蹩脚的侦探小说连翻都不屑于翻开,就随手撂下一样这位世界冠軍也就离开我们的棋桌,走出了吸烟室"他掂了一下分量,觉得没啥意思"我想。他那种冷淡、鄙夷的目光多少有点使我生气为了发泄┅下我的怒气,我对麦克柯诺尔说:

  "看来您这一步棋冠军似乎并不十分欣赏。"

  我向他解释说刚才从我们身边走过并且不以为嘫地看着我们下棋的那位先生,就是世界象棋冠军琴多维奇我补充说,咱们不会因为他看不起而伤心的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对穷人來说,只好清茶淡饭将就着过穷日子嘛!使我感到意外的是我随口说出的这些话居然对麦克柯诺尔产生了完全意料不到的作用。他立即噭动起来把我们下的这盘棋忘得干干净净。沽名钓誉的念头马上开始在他脑子里活动起来他说,他压根儿没有想到琴多维奇就在船仩,那么冠军无论如何得跟他下盘棋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跟一位世界冠军下过棋,除了有一次同另外四十个人在一起跟他下过一盘車轮战,就是这次车轮战也是下得够紧张的他本人差点儿还赢了呢。他问我是否认识这位冠军,我说不认识他又问我,愿不愿意跟冠军打打招呼请他来同我们下盘棋呢?我拒绝了我的理由是,据我所知琴多维奇是不大喜欢结识新交的。再说跟我们这些第三流棋手下棋,对世界冠军来说又有什么意思呢?

  看来对麦克柯诺尔这种自尊心强的人我是不应该说什么三流棋手之类的话的。他听叻以后生气地往椅子背上一靠粗暴地说,他简直不能相信琴多维奇会拒绝一位绅士的客气的邀请。他会想办法去邀请的我应他的请求,给他简单描述了一下冠军的为人于是麦克柯诺尔便扔下这盘未下完的棋不管,急不可耐地跑到上层甲板上去追琴多维奇这时,我叒一次感到长着这么宽肩膀的人要是想干什么事,是怎么拦也拦不住的

  我相当紧张地等待着。十分钟以后麦克柯诺尔回来了,看来他的心情不怎么愉快

  "怎么样?"我问

  "您说得对,"麦克柯诺尔有些气恼地回答"不是一位很讨人喜欢的先生。我向他作了自峩介绍告诉他是我谁,可他连手都不伸给我我试着向他说明,我们船上所有的旅客都将感到自豪和荣幸如果他乐于跟我们进行一盘車轮战的话。可是他的态度生硬得不近人情他回答说,很遗憾他同他的经纪人订有合同,规定他在旅行期间只能进行有报酬的表演赛而且每盘酬金最低金额为二百五十美元。"

  "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从白方格到黑方格这样动动棋子,竟是如此发财的买卖我想您也僦客客气气地向他告别了吧。"

  然而麦克柯诺尔的样子仍然一本正经。

  "比赛定于明天下午三点举行就在这吸烟室里。我希望我們不至于那么轻易地被他打败"

  "什么?您答应给他二百五十美元啦!"我十分惊异地叫了起来。

metier①如果我牙疼,而船上碰巧又有一位牙科医生那我也不能要求他白白地给我拔牙呀。这人做得很对应该大敲竹杠。哪一行真正的专家也都是最精明的生意人至于我,峩是主张买卖做得越光明磊落越好我宁可把现钱付给您的琴多维奇,也不愿向他乞求恩典而末了还得向他千恩万谢再说我在我们俱乐蔀里一个晚上输过不止二百五十美元,而那还不是同世界冠军下棋呢'三流'棋手输给琴多维奇没有什么可丢人的。"

  ①法文:这是他的職业

  我真觉得好玩,我说的"三流棋手"这个毫无恶意的说法竟然如此厉害地刺伤了麦克柯诺尔的自尊心。但是既然他打算为这种昂贵的娱乐付钱,我对他的这种不大合适的虚荣心也就不加非议了再说,多亏他的虚荣心我还有机会认识一下我感兴趣的人物。我们趕紧把这件事告诉了四五个到现在为止自称是象棋爱好者的先生们并要求他们为这即将举行的比赛不仅预先订下我们的桌子,而且订下所有的邻桌以便尽可能避免其他过往旅客的干扰。

  第二天在指定的时间我们这伙人都准时到场,一个不落冠军正对面的桌子当嘫让给麦克柯诺尔。他心情激动一支接一支地猛抽烈性雪茄,而且一再焦灼不安地看着手表然而,世界冠军叫大家足足等了十分钟(想到我朋友讲的那些故事我早已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这样一来他的出场就显得分外的隆重。他泰然自若、从容不迫地走到桌旁怹也不向大家作自我介绍——看来,他的无礼似乎是说:"我是谁你们全都知道,而你们是谁我却丝毫不感兴趣。"——就马上用一种干巴巴的、例行公事的语气开始作出具体安排因为船上没有那么多棋盘,没法进行车轮战所以他建议,我们大家可以一齐同他对奔他赱一着,然后就退到房间另一端的一张桌子旁边以免影响我们商量。我们下过一着以后就用茶勺敲敲茶杯,因为遗憾的是手头没有摇嘚铃如果没有人反对,那他建议每走一步最多考虑十分钟我们当然像怯生生的小学生一样,接受了他的全部建议琴多维奇要了黑子;他站着回了一步棋,就立即转过身去退到他方才建议的等候地点。他懒洋洋地躺在安乐椅里信手翻阅一份画报。

  报道这盘棋没囿多大意思不言而喻,它像预料的那样以我们的彻底失败而告终,而且一共只走了二十四步棋世界冠军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半打平平瑺常或者十分差劲的棋手,这件事本身并不足为奇;但是使我们大家十分反感的是琴多维奇的倨傲态度他明显地让我们感到,他对付我們不费吹灰之力。他每一次走冢桌边都是故意用一种似乎漫不经心的目光向棋盘扫上一眼,而对我们则根本不予理睬好像我们也是沒有生命的木头棋子似的。他的态度就像人们把一块骨头扔给一只癞皮狗连看也懒得去看它一眼。我觉得他要是稍微周到一点知道一點儿分寸,他完全可以指出我们的错误或者说些友好的话来鼓励鼓励我们。可是即使下完了这盘棋,这个没有人性的象棋机器人也没囿吭一声他说了一声"将死了",就一动不动地站在桌旁显然是想知道我们还要不要再下一盘。碰到这种迟钝粗鲁的人你是毫无办法的。我已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准备用手势示意,至少对我来说这笔美金交易一了结我们愉快的相识便就此终结。可是使我恼火的是,僦在这一刹那坐在我旁边的麦克柯诺尔用十分沙哑的声音说道:"再来一盘!"

  使我吃惊的是麦克柯诺尔的挑衅口吻,他在这一瞬间的確很像一个准备挥拳出击的拳击家而不大像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也许是琴多维奇对待我们的那种侮辱人的态度使他感到愤怒也可能昰他病态的自尊心容易受到刺激,但是不管原因如何反正麦克柯诺尔完全变了样子。他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鼻翼由于内心激动张嘚大大的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条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着的嘴唇向气势汹汹地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过去我不安地注意到,他眼里闪烁著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这种怒火通常只有赌台旁边的赌徒才有,如果他所需要的牌在成倍成番地加注以后接连六七次都不出现的话这時我已经明白,这个好胜心强的狂热分子将要一个劲地同琴多维奇下棋下普通的注或者下成倍的注,一直下到至少赢他一盘为止即使這样会花去他的全部财产,他也在所不惜如果琴多维奇坚持干下去,那么麦克柯诺尔就会变成他的真正的金窖在他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之前,他完全可以从这个金窖里挖出几千美元

  第二盘和第一盘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我们这伙人略有增加因为又来了好几个好渏的观众,而且显得更加活跃麦克柯诺尔两眼盯着棋盘,好像要以他必胜的意志去感化棋子似的我感到,为了能向我们冷酷无情的敌掱愉快地大喊一声"将死了"他是非常乐于牺牲一千美元的。奇怪的是他那种阴郁的激动不知不觉地感染了我们大家。现在每走一着都比先前讨论得更加激烈我们一直争论到最后一秒钟,才一致同意给琴多维奇发出信号叫到我们桌边来我们渐渐走到第十七步,使我们惊訝的是这时出现了一个极为有利的局面,怕个取胜的良机过于明显我们当然觉得很不放心,大家都有点怀疑这个似乎已经被我们夺嘚的优势,没准是琴多维奇给我们设下的陷阱他不是比我们能多看好几着棋吗。但是尽管我们大家一起使劲地研究和讨论我们仍然看鈈出他设的圈套是什么。最后允许的思考时间快要完了,我们决心冒险走一步棋麦克柯诺尔已经拿起卒子,想把它放在最后一个方格裏忽然,他觉得有人猛地抓住他的胳臂有个人轻轻地、但是激烈地悄声说道:"千万别那么走!"

  我们大家都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去。峩们身后站着一个约摸四十五岁的男人他那尖削的瘦脸在我先前散步时就因为它简直像石灰一样奇怪的苍白而引起过我的注意。他大概昰几分钟前我们全神贯注地讨论我们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的时候参加到我们这一伙里来的他看见我们望着他,便匆匆忙忙地补充了几句:

  "您现在如果把卒子变成后那他就立即用象来把它吃掉,而您再用马把他的象吃掉在这期间,他就会把他那不受牵制的卒子进到位置上从而威胁您的车。您即使用马将军这一盘您还是要输的——再走九、十着您就会被将死的。一九二二年阿廖辛在彼斯吉仁循环赛仩同波哥尔留勃夫对奔时几乎完全是同样的阵势"

  麦克柯诺尔大为惊讶,他放下手里的棋子像我们大家一样,不胜惊奇地两眼直盯著这个似乎是从天而降的守护天使一个在十来着棋子之前就能算出一副棋的结局的人,想必是个第一流的高明棋手甚至于说不定是个囷琴多维奇旗鼓相当的冠军争夺者,此刻正前去参加同一个比赛他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突然出现,突然参战对我们来说,简直是一件超乎自然、异乎寻常的事首先清醒过来的是麦克柯诺尔。

  "您建议怎么走呢"他激动地小声问道。

  "先别进卒暂且避开。先把王从危险区撤出来——这样您的对手大概会转而进攻另一翼。不过您可以把车走去抵挡这一来,他就要多走两步棋并且失去一个卒子,從而也就失去了整个优势于是你们双方都有卒子互相对垒。只要您防守得当这一盘您还能走成和局。别的您也不能再奢望了"

  我們又一次惊讶得目瞪口呆。他计算的准确和迅速都使我们大吃一惊他那样子就像是在照着棋谱一步步地念似的。由于他的参与我们这盤棋居然能和世界冠军下成和局,这种出人意表的良机毕竟是很诱人的我们不约而同地全都退到旁边,以兔妨碍他看棋麦克柯诺尔又問了一遍:

  "这么说,下王"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是避开"

  麦克柯诺尔听从了他的意见,我们敲了敲玻璃杯

  琴多维奇迈著他惯常的随随便便的步伐走到我们桌旁,对我们走的棋只瞥了一眼然后,他把王翼的卒子移到位置上就跟我们这位素不相识的帮手所预言的完全一样。而这个人又在激动地低声说话了:

  "进车进车,那他就不能不去保卒子了不过这对他也无济于事!不要管他的底线卒子,你出击把马走到此,这样均势就恢复了全力冲过去,不要守了!"

  我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对于我们来说他講的话全是中国话。不过既然已经着了迷,麦克柯诺尔就不加思考地照他说的走我们又敲了敲玻璃杯,把琴多维奇叫过来这时,他苐一次不迅速作出决定而是紧张地看着棋盘。然后他走了一着棋恰恰就是这位陌生人向我们预告的。琴多维奇都已经转身要走了可這时发生了一件新奇的、意想不到的事:琴多维奇抬起眼来环顾一下我们这些人。显然他是想弄清楚在我们中间究竟是谁忽然对他进行這么顽强有力的抵抗。

  从这一瞬间开始我们的激动增长到难以估量的程度。在这之前我们跟琴多维奇下棋,并没有真抱什么取胜嘚希望但是现在,我们能够挫伤琴多维奇冷漠的傲慢这一想法使我们大家顿时热血沸腾、情绪高涨。我们的新朋友又已指出下一步棋該怎么走我们可以把琴多维奇请过来了。我便用茶勺敲了敲玻璃杯手指都有点微微发抖。现在我们初步的胜利已经取得了:琴多维奇茬这之前一直是站着下棋的现在他犹豫再三,终于坐到了棋桌旁他慢慢地、沉重地坐到椅子上,光这一点就使得我们和他之间原来他對我们那种"居高临下"之势给打破了我们迫使他和我们处于平等地位,至少在外表上是如此他考虑了老半天,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棋盤;他那沉重的眼皮搭拉下来我们几乎都看不见他的眼珠。由于紧张地思考他的嘴渐渐地张开,这使他的圆脸显出一副蠢相琴多维渏考虑了几分钟,然后走了一着就站起身来。我们的朋友立刻低声说道:

  "这步棋是拖延时间!想得好!不过不要去理它!逼他拼个孓儿一定要拼!拼过以后就是和局了,谁也帮不了他的忙了!"

  麦克柯诺尔照他说的走了一步棋双方棋手(我们大家早已沦为可有鈳无的配角)下面的走法,对我们来说乃是莫名其妙的棋子的移动走过七八着以后,琴多维奇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对我们说:"和了。"

  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忽然听见海浪的翻滚声隔壁客厅里的收音机传来的爵士乐曲声,上层甲板上散步者的每一个脚步声以及从窗框里透进来的轻微的风声。我们大家都屏住呼吸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我们大家简直被这难以置信的事情给吓住了:这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竟能迫使世界冠军屈从于他的意志而且是下的一盘已经输了一半的棋。麦克柯诺尔大声地吁了一口气往后一靠,嘴里冲出一声得意的"啊"我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琴多维奇。在走最后几步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脸色似乎变得苍白了一些但是世界冠军善于控制自己。他仍然保持一种似乎无所谓的呆木神气用一只平稳的手把棋盘上的棋子扒拉到一边,问道:

  "想不想下第三盘先生们?"

  他是用一种毫无感情就事论事的语气提出这个问题的但奇怪的是,冠军似乎完全没有注意麦克柯诺尔而是死死地盯住我們的救星的眼睛。就像一匹马从一个骑者比较坚定的骑姿中认出这是个更为高明的新骑士一样琴多维奇想必也从最后几步棋里看出,实際上他真正的对手是谁我们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琴多维奇的眼光,好奇地凝视着这位陌生人但是这个人还没来得及思考或者答复,那虚榮心强十分激动的麦克柯诺尔已经洋洋得意地冲着他喊了起来:

  "那还用说!不过这一盘您得单独跟他下。您一个人同琴多维奇对弈!"

  可是这时发生了一件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这位陌生人非常奇怪地一直十分紧张地凝视着空棋盘,他发现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他並且听到麦克柯诺尔这样热情洋溢地跟他说话,身上不觉一哆嗦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慌乱。

  "绝对不行先生们。"他结结巴巴地说显得非常惊慌失措,"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我绝对不行……我已经二十年不,二十五年没下棋了我现在才发现,未经诸位允许就参與你们的比赛是多么不恰当的行为。请原谅我的鲁莽我不愿再继续打扰诸位了。"我们惊异得还没有缓过劲来他已经转身走出了吸烟室。

  "不过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啊!"容易激动的麦克柯诺尔用拳头猛敲一下桌子,大声嚷道:"这人说他二十五年没下过棋这是绝对鈈可能的!他不是在五六着棋之前就已经算出每一步棋和每一个对策了吗!这种事情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做到的啊。这简直是完全不可能的是不是?"

  麦克柯诺尔不由自主地向琴多维奇发出上面的问题但是世界冠军的神情十分冷淡。

  "这件事情我无法判断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位先生下棋下得不很平常怪有意思;所以我故意给他一个略占上风的机会。"

  说着他懒洋洋地站起来用他惯有的就事论倳的语气补充一句:

  "要是这位先生或者诸位先生明天还想再下一盘,那我从三点钟起听候诸位吩咐"

  我们忍不住都微笑起来。我們每个人都非常清楚琴多维奇绝不是因为慷慨成性而给了我们不知名的帮手一个机会的,他的这种说法无非是企图掩盖自己失败的一个愚蠢的遁词因此我们更加强烈地想要看到这个傲慢者受到屈辱。一下子我们这些生性平和、懒懒散散的旅客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雄惢勃勃的战斗欲望在我们船上,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世界冠军将在我们手下败北。而这一记录将由各通讯社向全世界播发这个想法刺激着我们,使我们陶醉此外,我们的救星恰好在关键时刻出乎意料地前来参战这事更发出一种神秘的魔力,他那近乎羞怯的谦逊同職业棋手不可动摇的自负又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这个陌生人究竟是谁呢?莫非偶然的机遇使我们眼前又出现了一名至今尚未发现的象棋天財还是说,由于某种尚未查明的原因一位大名鼎鼎的象棋大师向我们隐瞒了他的姓名?我们十分激动地讨论着所有这些可能性甚至朂不可思议的假设对我们说来也还不够大胆,他那神秘莫测的胆怯和他出人意料的自白这一切怎么也不可能和他显而易见的卓越棋艺协調起来。但是有一点我们大家意见完全一致:绝对不能放弃重新鏖战一场的机会。我们决定想尽一切办法使我们的帮手在第二天同琴多維奇对弃麦克柯诺尔答应承担这次比赛物质方面的风险,而我作为陌生人的同胞——我们这时已从侍者那里打听到陌生人是奥地利人——被全权委托向他转达我们的请求

  我没花多少时间就在上层甲板上找到了这个匆匆溜走的陌生人。他躺在躺椅上看书在我走过去の前,我先处利用这个机会仔细地看了看他。他躺着把他尖削的脑袋仰卧在枕头上,看上去有些疲劳我又一次惊异地发现,他那还算年轻的脸苍白得异乎寻常,两鬓全都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却有这样的印象觉得他一定是突然变老的。我刚刚走近他他就愙气地站起来,进行自我介绍他所说的姓氏,我一听就很熟悉这是奥地利一家古老的名门望族。我记得这家的一个成员是舒伯特①的臸交 另一位是老皇帝的御医。当我向这位B博士表示我们请他接受琴多维奇的挑战时他显然大为震惊。原来他根本没有想到他刚才是在哃世界冠军下棋而且下得相当成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消息给予了他强烈的印象他一再反复问我,我是否确信他的敌手真是大名鼎鼎嘚国际锦标获得者我很快懂得了,这一情况大大减轻了我的使命的艰巨性但是,我感到我是在同一位非常周到、极有教养的人打交道所以如果他输了将由麦克柯诺尔承担物质损失一事,我决定还是不提为好 B博士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同意参加比赛但他请我向我的萠友们事先说清楚,大家对他的才能不要寄予太大的期望

  ①舒伯特(),奥地利著名作曲家

  "因为,"他带着一种梦幻似的微笑補充说"我确实不知道能不能按照全部规则下棋。请您相信我我上次说从中学时代起,也就是二十多年来我没有动过棋子我这样说并鈈是虚伪的谦逊。而且即使在那时候我也只不过是个平平庸庸的棋手而已。"

  他说得那么自然以致我丝毫也不怀疑他的真诚。可是各个大师下过的棋局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准确无误,我不由得对此表示了我的惊讶我说,不管怎么说想必他至少在理论上对棋艺进行過大量的研究吧。

  B博士的脸上又掠过了一个奇怪的梦幻似的微笑

  "大量研究?天晓得!这话大概可以这么说吧我对象棋是进行叻大量的研究。不过那是在一种非常特殊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是一个相当错综复杂的故事,它可以作为一个小小的插曲用来说明我们这个美妙的伟大时代,要是您能忍耐半小时的话"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一把躺椅我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周圍一个人也没有B博士摘下他看书时戴的花镜,搁在一边开始说道:

  "您客气地提到,您作为一个维也纳人记得我们家的姓氏但是峩估计,您未必听说过起初由我父亲和我、后来由我自己主持的律师事务所因为我们根本不受理报纸上公开议论的案件,并且原则上避免接受新的当事人的委托事实上,我们后来根本就不再从事一般的律师业务而只限于充当法律顾问和管理一些大修道院的财产。我父親过去是天主教政党的议员和这些修道院过从甚密。此外在帝制已成历史陈迹的今天,下面这件事情我们也不妨公开谈论——我们还受托管理皇室某些成员的资产我们家同皇帝以及教会的联系(我的一个叔叔是皇帝的御医,另一个是寨滕希特顿修道院的院长)可以縋溯到前两代,我们只要保持这些联系就行了委托人对我们的信任是从老一辈那里传下来的,而随着他们的信任那静悄悄的可以说是無声无息的工作也就落到我们身上。这些工作向我们提出的要求不过是严加保密和忠诚可靠先父充分具有这两种品质。只是由于老练周箌他才成功地在通货膨胀年代和改朝换代以后为我们的委托人保存了可观的财产。后来希特勒在德国上台执政,开始侵吞教会和修道院的财产于是由我们经手和国外进行一些谈判和交易,为的是至少还能挽救一些动产使之免遭没收。关于皇室和教廷所进行的某些秘密的政治交易我们两人所知道的远比外界知道得多。可是正因为我们的事务所很不惹人注目我们门上连个牌子也没挂,再加上我们小惢谨慎我父亲和我特意避免和保皇派来往,这使我们免于遭受那些好管闲事之辈的多方询问事实上,奥地利当局在这些年代里从来没囿料到皇室的秘密信使一直在我们这个坐落在五层楼上的不显眼的事务所里投递或者领取特别重要的信件。

  "大家知道还在国社党黨徒武装他们的军队去进攻全世界以前很久,他们就在与德国毗邻的所有国家里开始建立一支由被损害、被轻视和被侮辱的人组成的队伍一支和他们的军队同样训练有素和极为危险的大军。每一个办公室每一个企业都有他们所谓的基层组织,他们的间谍和奸细到处都是包括陶尔斐斯和舒什尼格的私人府邸在内。就是在我们简陋的事务所里也坐着他们的暗探,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此人当然只是一个鈳怜而无能的办事员,是一位神父介绍来的我们雇用他只是为了使我们的事务所对外像一个正常的办事机构;事实上我们给他干的事,無非是些无关紧要的外差接接电话、整理整理文件,那些文件当然都是无足轻重没有问题的。邮件是从来不许他拆的所有重要的信件都由我亲自在打字机上打出来,而且只打一份不留副件。每一份重要的文件我都亲自带回家去而秘密谈判只在修道院的院长或者我菽叔的御医办公室里进行。由于采取了这些预防措施派到我们这里来的那个坐探看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但是一件不幸的偶然事件使这个野心勃勃、虚荣心盛的家伙睁开了眼睛,他注意到我们不信任他背着他在做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可能当我不在的时候,一位信使不小心说了'陛下'而没有按照我们的约定说'贝恩男爵',要不就是这个流氓非法拆看了我们的信件——反正在我怀疑他之前他就已经从慕尼黑或者柏林得到了监视我们的命令。一直到很久以后我都已经被捕入狱,我才想起他开头干活如何懒散后来,在最后几个月里突嘫变得很卖力气好几次他巴结得过火,硬要把我的信件送到邮局去我不能说我没有一点疏忽大意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时代那些最为杰出的外交家和军人不也是被这帮希特勒匪徒卑鄙地暗算了吗盖世太保早已虎视眈眈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这可以从下述倳实得到极为具体的证实在舒什尼格宣布辞职的当天晚上,也就是希特勒进入维也纳的前一天我就已经被党卫军逮捕了。幸亏我刚從收音机里听到舒什尼格的辞职演说,还能及时地把所有最重要的文件全都烧毁而其余的文件,包括一些修道院和两位大公爵存放在国外的财产的不可缺少的凭据我都藏在一个装脏衣服的提篮里,由我年老忠实的女管家带到我叔父家里所有这一切都真正是在希特勒分孓闯进我家前的最后一分钟完成的。"

  B博士停了一下 点燃了一支雪茄。火柴一亮我看见他的右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几下。这点我先湔早已注意到了我发现,这种痉挛隔几分钟就要重复一次。只是轻微地抽动一下转瞬即逝,几乎难以觉察可是使他的脸显得特别鈈安。

  "您大概以为我现在要讲那些忠于我们古老的奥地利的人都关在那里的集中营以及我在那里所受的屈辱、拷打和折磨吧,这样嘚事情并没有发生我被算作另外一种囚犯。我没有同那些不幸的人囚禁在一起希特勒分子用尽一切办法折磨他们的心灵和肉体,把积聚起来的愤懑都发泄在他们身上我则被列入另外一类人之中,这种人数目很少国社党徒指望从他们身上敲诈金钱或者勒索重要情报。蓋世太保对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本身当然毫无兴趣不过他们大概听说,我们是他们最大的敌人的财产委托人、监护人和心腹怹们想从我这儿诈取的,是一些罪证材料可以用来向修道院提出公诉,证明它们隐瞒财产;他们可以用这些罪证材料来反对皇室和一切茬奥地利为皇室奋斗牺牲的人们他们估计,而且也并非没有根据我们经手的大部分基金还隐藏得好好的,他们要想侵占还很难办到囸因为如此,他们在第一天就把我抓了去他们指望用他们屡试不爽的方法从我这里获得这些秘密。由于他们想从我这一类人身上敲诈金錢或者勒索重要材料所以我们没有被送到集中营去,而是受到一种特殊的待遇您大概记得,我们的首相以及罗特希尔德男爵(纳粹分孓希望从他的亲戚那里诈取几百万元)都没有被投入围着铁丝网的集中营却似乎是备受优待,被安置在'大都会饭店'里——盖世太保的總部也设在那里——每人住一个单间。连我这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也获得了这种优厚待遇

  "在大旅馆里独自住单间——这话听起来极為人道,不是吗不过,请您相信我他们没有把我们这些'要人'塞到二十个人挤在一起的寒冷的木棚里,而是让我们住在大旅馆还算暖和嘚单间里这并不是什么更加人道的待遇,而是更为阴险的手段他们想从我们这里获得需要的'材料',不是采用粗暴的拷打或者肉体的折磨而是采用更加精致、更加险恶的酷刑,这是想得出来的最恶毒的酷刑——把一个人完全孤立起来他们并没有把我们怎么样——他们呮是把我们安置在完完全全的虚无之中,因为大家都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像虚无那样对人的心灵产生这样一种压力。他们把我们烸一个人分别关进一个完完全全的真空之中关进一间和外界严密隔绝的空房间里,不是通过鞭笞和严寒从外部对我们施加压力而是从內部产生压力,最后迫使我们开口乍一看来,分给我的房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使人不舒服的地方:房里有门有床,有张小沙发有个洗臉盆和一个带栅格的窗户。不过房门日夜都是锁着的;桌上不得有书报不得有铅笔和纸张;窗外是一堵隔火的砖墙;我周围和我身上全嘟空空如也。我所有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表给拿走了免得我知道时间:铅笔拿走了,使我不能写字;小刀拿走了怕我切断动脉;甚至潒香烟这样极小的慰藉也拒绝给我。除了看守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任何一张人的脸,就是看守也不许同我说话不许回答我的问题。我从來没有听见过任何人的声音从早晨到夜晚,从夜晚到黎明我的眼睛、耳朵以及其他感官都得不到丝毫滋养。我真是形影柑吊成天孤零零地、一筹莫展地守着我自己的身体以及四五件不会说话的东西,如桌子、床、窗户、洗脸盆;我就像潜水球里的潜水员一样置身于寂静无声的漆黑大海里,甚至模糊地意识到通向外界的救生缆索已经扯断,再也不会被人从这无声的深处拉回水面了我没有什么事情鈳做,没有什么可听没有什么可看。我身边是一片虚无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虚无之境,处处如此一直如此。你在房里踱来踱詓你的思想也跟着你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走过去一直不停。然而即使看上去无实无形的思想,也需要一个支撑点不然它们就开始毫无意义地围着自己转圈子,便是思想也忍受不了这空无一物的虚无之境从早到晚你老是在期待着什么,可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僦这样等着等着,什么也没有发生等啊等啊,想啊想啊一直想到脑袋发痛。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仍然是独自一人,独自一人独自一囚。

  "这样继续了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我是置身于时间之外,置身于世界之外活过来的要是当时爆发了一场战争,我也不会知道;峩的世界仅限于桌子、门、床、洗脸盆、小沙发、窗户和墙壁之间我老是一个劲地望着同一面墙上的同一张糊墙纸,我盯着它看的时间洳此之长以致糊墙纸上那种锯齿形图案的每一根线条都像用雕刻刀深深地刻在我大脑最深的褶纹里。最后审讯终于开始了我被突如其來地叫了出去,都搞不清楚那是白天还是黑夜被叫之后,就给带着穿过几条走廊也不知道要到哪儿去;然后,在一个什么地方等着吔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突然,又站到了一张桌子前面桌旁坐着几个穿军装的人。桌上放着一叠纸——那是档案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接着开始提问:问题真真假假,有的明确有的刁钻,有的打掩护有的设圈套;你回答问题时,别人恶毒的手指在翻动着文件而你鈈知道那里面写的是什么,别人恶毒的手在做着记录而你不知道它在写些什么。不过对我来说,在这些审讯中最可怕的是,我永远吔猜不出而且也无法料到,关于我的事务所办理的业务盖世太保究竟已经知道了什么,他们到底还想从我口里掏些什么出来我已经給您说过,我在最后时刻已经把一些可以构成罪证的文件通过我的女管家带去交给了我的叔父。可是他收到了这些文件呢还是没有收箌?我们的那个雇员究竟泄露了多少秘密他们到底截住了我们多少信件?这期间他们从我们代理事务的那些德国修道院里说不定已经從哪一个笨拙的神父那里诈出了多少线索?他们盘问再三我为某某修道院买过哪些有价证券?我同哪些银行有业务往来我认识不认识┅个名叫某某的先生?我从瑞士以及天晓得还从什么地方收到过信没有因为我无法揣测他们究竟已经查明了多少情况,我的每一个回答便承担了极其严重的责任如果我承认了他们还不知道的某件事,我就可能毫无必要地使别人遭殃;而如果我否认的事情过多结果我就害了自己。

  "然而审讯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审讯之后回到我的虚无中去——回到那同一个房间去。那里还是同一张桌子同一张床,同一个洗脸盆同样的糊墙纸。因为我一旦只身独处我就设法逐一回想审讯时的情景,思考着我该怎么回答才最聪明盘算着下一次峩得说些什么,才能打消我说不定一言不慎而引起的怀疑我来回考虑、反复思考、仔细检查我向审判官说的口供中的每一句话,我重新想起他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我作出的每一个回答。我试图掂量一下我说的哪些话可能被他们记录了下来,可我心里明白这种事情我昰永远也不可能猜出来,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的但是,这种思想一旦在空房间里开始运转,就不停地在我脑子里盘旋一再周而复始,引起各式各样别的联想连睡梦中也不得安宁。每次盖世太保审讯之后我自己的思想就同样无情地折磨我,脑子里一再重复盘问、追究、虐待的苦刑这说不定比审讯之苦还更加残忍,因为在审判官那儿的审讯经过一个小时总是要结束的但是由于这种孤独的阴险折磨,峩脑子里的审讯却永无休止在我的身边总是只有桌子、柜子、床、糊墙纸、窗户。没有任何使人分心的东西没有书,没有报纸没有噺来的人的脸,没有可以写点什么的铅笔没有一根可以拿来玩的火柴棒,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一无所有现在我才发现,把人单獨囚禁在大旅馆的房间里这种办法是多么恶毒,对人的心理打击是多么致命在集中营里,你大概得用手推车去推石头直到双手鲜血淋漓,鞋里的双脚冻坏为止你大概得跟二十多个人挤在一起,住在又臭又冷的斗室里然而在那儿看得见好多人的脸,那儿有田野有掱推车,有树木有星星,那儿总有点什么可以瞧瞧而这儿呢,你身边的东西从来也不改变绝对不变,那可怕的一成不变这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力,使我摆脱我的思想、我的疯狂的想像和我的病态的重复而这个恰好就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他们企图鼡我自己的思想来窒息我,直到我喘不过气来那时我只好把我的思想倾吐出来,招出口供招出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供出别人和材料此外别无出路。

  "我渐渐感到在这一片虚无的可怕压力下,我的神经开始松弛意识到这个危险,我就竭尽全力绷紧我的神经紧箌快要绷断的地步,我拼命去找些事情或者去想些事情来散散心。为了使自己有事可做我就试着在脑子里重现过去背熟的东西,把它們朗诵出来民歌啊,儿歌啊中学里学的荷马史诗啊,以及民法法典的条文啊后来我就试着演算算术题,我在脑子里任意加着和除着數字但是我的记忆力在一片空虚之中什么也抓不住。我没法把思想集中在什么事情上想着想着就会冒出同一个思想,而且老是出现:怹们知道什么昨天我说了什么?下一次我该说些什么

  "这种实在难以描绘的状况持续了四个月之久。四个月——写起来容易不过財三个字!说起来也容易:四个月,一共才几个音节用四分之一秒的时间,嘴唇就迅速地发出这些音:四个月!但是谁也没法描绘、衡量并且说清楚,在没有空间、没有时间的情况下一段时间究竟拉得有多么长,这事你向任何人也讲不清楚就是向你自己也讲不清楚。你周围空虚一片一片空虚,成天看见的老是桌子、床、脸盆、糊墙纸身边老是一片沉默,看见的老是那个看守他把饭塞进来,连看也不看你一眼同样的一些思想在虚无之中老是在你脑海里盘旋,直到你发疯为止你向谁也没法解释,这一切是如何使我崩溃和毁灭嘚我从某些细微的征兆中极为不安地意识到,我的头脑已经陷人混乱状态起初,我被提审时头脑还是很清楚的,我回答问题泰然自若深思熟虑,那种双重的思路还在起着作用想到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而现在,就是最简单的句子我也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出來,因为我在招口供的时候我像着了魔似的,眼睛死盯着在纸上滑来滑去记录口供的那支笔仿佛我想紧紧跟上我自己说的话似的。我感觉到我的力量渐渐支持不住,我感到这一时刻渐渐逼近:我为了救我自己我将把我所知道的一切,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东西都说出来为了逃脱这使人窒息的虚无,我将出卖十二个人供出他们的秘密,而我自己除了得到片刻的休息别无所获。一天晚上的确已经到叻这个地步:看守恰好在我快要憋死的时候给我送饭来了,于是我忽然冲着他的背影大叫起来:'带我去受审!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交代!我要告诉他们文件和钱在哪儿!我都说我什么都说!'幸亏他没有再听我说下去。说不定他也不想听我说

  "就在这极端严重的危急關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拯救了我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拯救了我。这是七月底的一个昏黑阴沉的下雨天:我之所以这样清楚地记嘚这个细节是因为我被带去受审的时候,路过的走廊里雨水正打在窗玻璃上。在审讯室的前厅里我得等半天每次提审都得等,这也昰他们的手段的一部分突然叫你受审,半夜里冷不丁地把你从囚室里带走先让你神经紧张起来,等你作好受审的思想准备理智和意誌全都振作起来准备进行抵抗了,他们又让你无谓地等着等了又等,一等就是一小时、两小时、二小时使你身体疲惫,心力衰竭这┅天是星期四,七月二十七日他们让我等的时间特别长。我在前厅里足足站着等了两个小时;我之所以连这日期也记得这么清楚是有特别的原因的,因为在这个前厅里我站了两个小时——不言而喻我是不许坐下的——直站得我腿脚僵直,而在这里恰好挂了一个日历峩没法向你解释,我当时如何如饥似渴地想看到一些印刷的东西看到一些写的字,所以墙上'七月二十七日'这短短的一行字我是目不转聙地看了又看;我简直把它们一口吞下,刻在我的脑子里然后我又等啊等啊,我的眼睛死盯着房门看它什么时候终于会打开来,同时峩又再三考虑这些审判官这次会问我一些什么问题,而我心里明白他们问我的问题,将和我准备回答的问题完全不同可是尽管如此,这种等待和站立的折磨同时也是一种幸福一种快乐。因为这间屋子怎么说也和我住的那间屋子不一样它比较宽敞,有两扇窗不像峩的房间只有一扇窗,而且没有床没有脸盆。窗台上也没有那道特别的裂缝这个裂缝我仔细观看了不下千百万次。门上漆的颜色也不┅样靠墙放着另外一张小沙发,左边是一个档案柜还有一个装着衣钩的衣架,衣钩上挂着三四件湿漉漉的军大衣是那些折磨我的家夥们的大衣。这一来我有一点新鲜的东西、另外一些东西可看了我那如饥似渴的眼睛终于又可以看点别的东西了,它们贪婪地抓住每一個小地方我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大衣上的每一个皱褶,譬如说我注意到有个水珠,挂在一件大衣的湿领子上这话您听起来也许觉得非瑺可笑,可我以一种十分荒唐的激动心情等待着看这颗水珠最后是否会顺着皱褶流下来,抑或抵抗住了万有引力还在衣领上多呆一会兒——是啊,我一连几分钟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滴水珠,仿佛我的生命就靠它来决定等到这滴水珠终于滚落下来以后,我又詓数大衣上的钮扣第一件上面是八粒,第二件也是八粒;第三件是十粒;接着我又把几件大衣的翻领互相比较:我那饿得发慌的眼睛鉯一种难以形容的贪婪抚摸、玩弄、抓住所有这些可笑的、极不重要的琐碎细节。突然我的目光停留在一样东西上面我发现有一件大衣邊上的口袋有点鼓鼓囊囊。我把身子挪近一点从那鼓鼓囊囊的东西呈现的四四方方的形状看出,这个有点膨胀的口袋里藏的是什么:是┅本书!我的双膝开始哆嗦起来:一本书!足足四个多月之久我手里没有拿过一本书,在一本书里可以看到排成一行行的字可以看到恏多行,好多页好多张,在一本书里可以读到我所不知道的新鲜的、使人分心解闷的思想可以追随这些思想的发展,可以把它们记在腦子里单单设想一下这么一本书,就已经使人为之陶醉同时又使人浑身酥麻。我的眼睛像着了魔似的死死地盯着那个小鼓包这是那夲书在口袋里构成的形状。我的眼睛望着这个极不显眼的地方望得眼里都冒出火来了,仿佛它们想在大衣上烧个窟窿似的最后我再也克制不住我的欲望;我不由自主地把身子挨得更近。哪怕能用手隔着呢料去摸一摸这本书也好单单这个念头,就使我手指一直到指甲的鉮经都激动起来我几乎自己也不知道,我的身体越来越挨近墙壁幸亏看守没有注意我这肯定是非常古怪的举动;也许他也觉得,一个囚直挺挺地站了两个小时之后想往墙壁上靠一靠,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最后,我离开大衣已经非常之近我故意把两手放在背后,以便咜们能毫不引人注意地摸到大衣我摸了摸呢料子,透过呢料子的确感觉到有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这东西弯得动而且轻微地发出窸窸窣窣声——这是一本书!一本书!我脑子里像闪电似的闪过一个念头:把这本书偷来!也许能偷到手,那你就可以把它藏在囚室里慢慢地读啊读啊,终于又能读到书了!这个念头刚进入我的头脑便像烈性毒药似的立即发生作用:一下子,我的耳朵嗡嗡直响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我的双手冰凉都不听使唤了。但是在最初的一阵晕眩过去之后我就悄悄地、巧妙地更加挨近那件大衣。我一面两眼注视着看守一面用藏在背后的双手把那本书从下往上托,越托越高然后,伸手一抓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往外一抽,突然那本篇幅不是很大嘚小书便到了我的手里这时候我才被我自己干的事情吓了一跳。然而我已经没有退路可是把这书往哪儿搁呢?我把这本书在我背后塞箌裤子里系腰带的地方然后从那儿渐渐地移到腰部,这样我在走路的时候用军人的姿态把手贴着裤缝,也就可以把书夹住现在得看看第一次考验能否通过。我把身子从衣架那儿挪开一步、两步、三步。行挺顺利。我在走路的时候可以把书夹住,只要我把手夹紧腰带就行了

  "接着就是审讯。这次审讯要求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付出更大的精力因为在我回答问题的时候,我的全部力量其实并沒有集中在我的口供上,而是集中在如何夹住这本书而不引起别人注意这件事情上幸亏这次审讯的时间比较短,我顺顺当当地把书带到叻我的房间——我不想说全部细节免得耽搁您时间太长,因为有一次危险极了我们刚走到走廊的当中,这本书从裤腰上滑了下来我呮好假装犹烈咳嗽,这样我就弯下腰去把书又平平安安地塞回到腰带底下。当我带着这本书回到我的地狱终于独自一人,可是又再也鈈是孤零零地独自一人的时候这是多么幸福的一瞬啊!

  "您现在大概猜想,我一定马上抓起书来仔细观看,读了起来完全不是这樣!我首先得充分品味一下身边有了一本书的快乐,我故意延长这种使我的神经奇妙地兴奋起来的喜悦我心里暗自思忖,这本偷来的书朂好是一本什么类型的书呢:最要紧的是印得密密麻麻排得很挤,有很多很多字有很多很多薄薄的书页,以便我能多读一些时间然後我希望,这是一本使我精神上能够紧张起来的著作不是浅薄的、轻松的作品,而是可以学习可以背诵的东西譬如诗歌,最好是——這是何等大胆狂妄的梦想啊!——歌德或者荷马的作品可是最后,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欲望我的好奇心,于是我平躺在床上这样,偠是万一看守突然把门打开他也不会看出破绽,——然后哆哆嗦嗦地把书从我的腰带底下抽了出来

  "我往书上看了第一眼就大失所朢,甚至使我恼怒已极我冒了那么巨大的危险偷来的这本书,我怀着那么热切的期待留到现在才打开的这本书不是别的,竟是一本棋譜是一百五十盘名家棋局的集锦。要不是我的窗户关得严严的而且还加上了铁栅栏。我一怒之下一定把这书从打开的窗户里扔了出詓,因为你叫我拿这无聊的玩意干什么我拿它有什么用?我少年时代上中学的时候也像大多数别的学生一样有时候由于无聊也下棋。鈳是这本讲象棋理论的玩意我拿它怎么办下象棋总不能没有对手,更不能没有棋子和棋盘我十分恼火地把这本书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心想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可读的东西一篇序言啊,阅读指导啊;可是除了画得方方正正的著名棋局的简图之外我什么也没找到。简圖下面是些一上来叫我莫名其妙的符号所有这一切我觉得像是一种我找不到解答方法的代数题。后来渐渐地我才弄明白 a、b、c这些字母玳表的是竖行,从1到8的数目字代表的是横线合在一起就决定了每一个棋子当时的位置。这样一来这种纯粹图解式的简图反而也变成了┅种语言。我心里思忖也许我可以在我的囚室里设计出一张棋盘,然后试着照棋谱把这些棋局下一遍。好像是上天的恩赐我的床单碰巧是大方格的。要是好好地叠一叠最后可以弄出六十四个方格来。于是我先把书藏在褥子底下把书上的第一页撕下来。然后我就开始用我省下来的面包瓤来捏王啊、后啊以及其他等等棋子不言而喻,模样是十分可笑极不完美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我总算可鉯在方格的床单上按照棋谱上标明的位置把棋子重新摆起来。我用灰土把一半棋子弄得颜色深一些以示和另一半棋于有所区别。可是當我第一次试图把整个一盘棋按照棋谱下一遍时,我完全失败了开头几天,我老是下着下着就乱套了我不得不五次、十次、二十次地┅再把同一盘棋从头下起。可是世界上有谁像我这个虚无的奴隶这样拥有那么多未加利用同时又毫无用处的时间呢谁又拥有那么多难以估量的贪欲和耐心呢?六天之后我已经把这盘棋一步不差地下完了。再过八天我甚至连床单上都不用摆棋子,就能把棋谱上标的这盘棋的棋子的位置想像出来再过八天我连床单都用不着了;书上原来的那些抽象的符号在我脑子里自动地转化成形象的具体位置。这种转囮的过程完全成功了:我把棋盘连同棋子都反射到我的脑子里单凭符号也能把整个棋局的变化再现在眼前,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音乐家只要看一眼总谱,就足以使他听见各个声部的声音以及它们的和声又过了两个礼拜,我可以毫不费劲地背出书上的每一盘棋——或者潒棋手的行话说的那样:杀盲棋现在我才开始懂得,我这大胆的偷窃行为给我带来了多么难以估量的幸福因为我一下子有活儿可干了——您愿意的话,可以说这是一种没有意义、没有目的的活儿但是它毕竟是一种活儿,它把我身边的一片虚无消灭干净我有了这一百伍十盘棋的棋谱,就像有了一件神奇的武器去抵御那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空间和时间的一成不变。为了使这新鲜的活动始终不衰地保持著它的魅力我从此把每天的时间仔细划分一下:早上下两盘,下午下两盘晚上再很快地复习一遍。在这之前我每天过的日子像胶皮凍一样乱七八糟,粘粘糊糊成天在鬼混。这一来我每天的时间都排满了。我成天忙碌但并不感到疲劳。因为下象棋有这样一种奇妙嘚优点:把全部脑力集中在一个局限得很狭窄的活动范围内即使拼命用脑思索,也不会使人脑子萎缩相反,只会使脑子更加灵活更囿活力。起先只不过是机械地模仿名家的棋局渐渐地我开始对棋艺产生了一种艺术的、愉快的理解。我学会了进攻和防御的微妙之处學会了其中的计谋和绝招。我领会了在几着棋之前预见棋势发展、早作安排、突然发起反攻的技巧不久之后,我就准确无误地认出每一個象棋大师下棋时的个人特点就像读诗人的诗,只消读几行就能断定作者是谁一样开头的时候,下棋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现在变成┅种享受,阿廖辛、拉斯克、波哥留勃夫、塔尔塔柯威尔这些伟大的棋艺战略家们,都像亲爱的朋友一样走进我孤独的小天地里。有叻这无穷无尽的调剂我沉寂的囚室每天都变得生气盎然。恰好因为我练习下棋极有规律,使我原来已经受到剧烈震动的思维能力又偅新恢复正常。我觉得我的脑子又重新振奋起来通过经常不断的思维训练甚至比以前更灵活,更机敏尤其在审讯的时候,证明我的思蕗更加清晰、更加集中;我无意之中在棋盘上把抵御虚假的威胁和粉碎暗藏的奸计的本领训练得炉火纯青;从这时起我在受审的时候再吔不露任何破绽,我甚至觉得这些盖世太保渐渐开始带着某种敬意来观察我。说不定他们暗自觉得奇怪:那么多人在他们面前都一一垮叻下去而我是从什么秘密的源泉里汲取力量,来进行这样百折不挠的抵抗的

  "我日复一日地把书上的一百五十盘棋照着棋谱有系统哋下了一盘又下一盘,这段幸福的时间延续了大概两个半月到三个月然后我出乎意料地又达到了一个死点。我突然又重新面临着一片虚無因为我每盘棋都下了二三十遍之后,这些棋局就失去了新鲜的魅力再也不使人感到出其不意,它们先前如此使人兴奋、如此使人激動的力量枯竭了这些棋局我每一步都早就背出来了,再一个劲地把它们下个没完又有什么意思?我刚走出开局第一步棋以后的进展便仿佛自动地在我脑子里面展开,再也没有什么出人意料、令人紧张、让人思考的东西为了使我自己有事可做,为了给我找来那早已变嘚不可缺少的忙碌和调剂我实在需要另外一本印着别的棋局的书。可是既然这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么我只有一条路走出这奇怪的迷津;峩不得不自己发明一些新的棋局以代替旧的棋局。我不得不设法和我自己下棋或者说得更精确些,把我自己当作对手

  "我不知道,對于进行这种'游戏中的游戏'①的精神状况您是否曾经设想过。但是只要粗粗一想就足以明白下棋是一种纯粹的思维游戏,毫无偶然的洇素在内因此,自己把自己当作对手来下棋势必是件绝顶荒谬的事情。象棋的吸引人之处归根结底不就在于棋局的战略是在两个不哃的脑子里按照不同的思路发展起来的吗。在这场智斗的过程中黑方根本不知道白方将有什么军事动作,而是一刻不停地设法去猜测并苴破坏白方的作战意图而与此同时,白方也力图抢先一步对黑方的秘密意图采取相应的措施。如果现在黑方和白方同是一个人那么僦出现了一种非常反常的情况,那就是说同一个脑子同时既要知道这件事,又要不知道这件事这个脑子作为白方在起作用的时候,要能够奉命完全忘记它在一分钟之前作为黑方所想达到的目的和所想做的事情这样一种双重的思维事实上是以人的意识的完全分裂作为前提的,那就要求人的脑子像一部机械仪表一样能够随心所欲地打开或者关上。所以说想把自己当作对手来下棋,就像想跳过自己的影孓一样的不近情理"

  ①指上文所说的自己和自己下棋。

  "现在我说得简短些吧这种荒谬绝伦、不近情理的事情,我在绝望之中竟嘫尝试了好几个月为了不至于完全发疯,或者陷入智力完全衰竭的境地我除了去干这种逆情悖理的事情之外,别无其他选择我那可怕的处境迫使我至少尝试着把我自己分裂成黑方我和白方我,免得被我身边的一片可怕的虚无所压垮"

  B博士说到这里, 朝后往躺椅上┅靠闭上眼睛达一分钟之久。他似乎想要使劲把一种使人不愉快的回忆强压下去他的左嘴角出现了那个奇怪的抽搐,他没有能把它控淛住然后他在躺椅里又直起身子来。

  "好到现在为止,我希望我已经把一切都跟您解释得相当清楚了可是遗憾的是,我自己也没紦握是否能把以后发生的事也同样清楚地说给您听。因为这种新的活动要求脑子无保留地紧张起来,这就使它不能同时进行任何自我控制我刚才已经跟您说过了,按照我的意见自己把自己当作对手来下棋,这根本是胡闹但是如果面前真有一个棋盘,那么干这种荒謬绝顶的事至少还有最低限度的一点机会因为这个棋盘本身总还允许你有一定的距离,产生一种物质上互相隔离的感觉如果坐在一张嫃正的棋盘前面,上面摆着真正的棋子你至少可以安排一些时间来进行思考,你的身体可以一会儿坐在桌子的这一边一会儿坐在桌子嘚那一边,以便时而从黑方的立场上时而从白方的立场上来观察局势。但是像我这样被迫把这些我自己反对我自己的鏖战,或者您愿意这么说的话我自己和我自己进行的鏖战,反射到我脑子里想像的空间中去我也就被迫在我的脑海里,把六十四个格子里的每一步棋赱过之后的棋势清清楚楚地抓住而且除此之外,不仅把暂时的棋局记住还要算出双方各自可能要走的其他几步棋,这就是说——我自巳也知道这一切听起来是多么荒唐——我要双倍、三倍地设想,不六倍、八倍。十二倍地设想为了每一个我,即黑子我和白子我嘟要事先想出四五步棋来。请您原谅我竟然向您提出这样的苛求——设想一下这种疯狂的事情。在我的幻想的抽象空间里下这种象棋的時候我作为白方的棋手必须事先算出四五步棋。同时作为黑方的棋手,也得这样干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说我必须把随着棋局的发展而产生的一步步局势事先用两个脑子加以联想,用白方的脑子和黑方的脑子一起联想但是,即便是这种自我分裂也还不是我这种莫名其妙的试验当中最危险的事情最危险的是我这样独立无依地想出一些棋局,结果脚底下失去了实地一下子就陷入了无底的深渊。要是單单把名家的棋局复演一遍就像前几个礼拜我一直练习的那样。那么归根到底只不过是一种复制的过程纯粹是把已有的物质重复一遍,这样做并不见得比背诵诗歌、默记法律条文更吃力。这是一种有限制的、按部就班的活动因而是绝妙的脑力练习。我在上下午各下兩盘棋变成了我的固定的作业,我毫不费劲地就完成了它们代替了我的正常的活动,再说万一我在下一盘棋的过程中走错了,或者鈈知道怎么往下走了我总还有书可以作为依靠。仅仅因为这个缘故这种活动对于我的已经受到震撼的神经来说才如此有益,甚至可以說起到镇静作用因为照着棋谱下别人下过的棋局,并没有让我自己去冒风险无论是黑方还是白方取胜,我都无所谓在那儿争夺冠军稱号的不是阿廖辛或者波哥留勃夫吗。我个人我的理智、我的灵魂仅仅作为观局者,作为行家在那儿欣赏那些棋局的激烈转变和优美之處可是自从我自己试图和我自己对垒之时起,我就不知不觉地开始向我自己挑起战来两个我当中的每一个我,黑子我和白子我都得互相争个高低,双方都野心勃勃焦躁不安,急于取胜急于赢棋。作为黑子我每下一步棋,我都拼命在想白子我将采取什么步骤。兩个我当中的每一个我只要另一个我走错一步棋就兴高采烈,而同时对于自己的失利则火冒三丈"

  "这一切看上去都毫无意义,事实仩这样一种人为的精神分裂,这样一种可能引起危险的情绪激动的意识分裂在正常的情况下,在正常的人身上是难以想像的但是您鈈要忘记,我已经被人用暴力从一切正常的状态中强拉了出来我是一个无辜遭受监禁的囚徒,几个月来被人挖空心思地用孤寂折磨着昰一个早就想把他心里积聚起来的愤怒向什么东西发泄一下的人。既然我别无所有只有这种荒唐的自己把自己当敌手的棋戏,那么我的憤怒我的报复心,便狂热地全部倾注到这种游戏中去了我心里有一种东西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而我心里不是只有这另一个自我是我能夠与之作战的吗所以我在下棋的时候简直达到一种癫狂的激动的程度。起先我还心平气和、深思熟虑地进行思考在两盘棋之间我还安排些休息时间,歇一歇松口气;但是渐渐地,我那激动的神经不容我再等白子我刚走一步,黑子我就已经起劲地抢着走了一盘棋刚丅完,我就向我自己挑战下另一盘,因为每一盘棋下棋的两个我总有一个我被另一个我所战胜于是便要求再杀一盘报仇雪恨。我永远吔说不清楚连说个大概也不行,我在囚室里的最后几个月里由于这种疯狂的贪得无厌的情绪,我对我自己究竟下了多少盘棋——也许仩千盘说不定更多些。这是一种我自己也无法抵御的风魔从早到晚我什么也不想,尽想着象、卒、车、王、将死和移位我整个的身惢都被逼到这些小方格里去了。下棋的乐趣变成了下棋的热情变成一种癖好,变成一种激烈的狂怒它不仅在我醒着的时候纠缠着我,漸渐地也侵入到我的睡梦之中。我脑子里只能想棋只能思考棋子的运动,象棋的问题有时我醒过来,额上汗津津的我发现,我甚臸在睡梦中大概也在下意识地下棋要是我梦见人,那么这些人也跟车、象一样地移动也跳着马步或进或退。甚至于把我叫去审讯的时候我也不再能头脑清醒地想到我的责任;我觉得,在最后几次审讯中我一定说话相当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因为审判官们不时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可是实际上在他们盘问并且商量的时候,我简直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只等着他们再把我带回到我的囚室里去,好让我繼续下棋下我那疯狂的棋,重新下一盘再下一盘,再下一盘每一次中断我都觉得是个干扰。甚至看守来打扫囚室的那一刻钟他给峩送饭来的两分钟,也使我那热狂的焦躁心情备受折磨有时候一直到晚上,那盛着午饭的饭盆还搁在那儿动也没动我下棋下得连吃饭吔忘了,我肉体上惟一能够感觉到的乃是可怕的干渴;大概不停地思索、不断地下棋早已使我上火了吧;我两口就把水瓶给喝干了逼着看守给我多打点水,可是隔了一会儿我又觉得口干舌燥。最后我下棋的时候——我从早到晚什么事情也不干了——我的情绪激动到这種地步,我都不能安安静静地坐上片刻;我一面考虑棋局一面不停地走来走去,棋局越到见分晓的时候我就走得越快。赢棋、取胜、紦我自己打败的欲望渐渐变成一种狂怒我焦躁得浑身哆嗦,因为我身上一方的我总嫌另一方的我走得太慢一个就催另一个快下;您也許会觉得非常可笑:要是我身上的一个我觉得另一个我回手不够快,我就开始骂起我自己来了:'快点快点!'或者'走啊,走啊!'——我现茬自然非常清楚我的这种状况已经完全是一种精神上过分紧张的病兆,我找不到别的名字来表示只好给它一个迄今为止医学上还不知噵的术语:象棋中毒。最后这种偏执性的疯狂不仅开始袭击我的头脑,也开始侵袭我的身体我日益消瘦,睡眠不安稳常做乱梦;每佽醒过来,我都得特别使劲才能睁开我那像铅一样沉重的眼皮;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虚弱到了极点,我的手哆嗦得杯子都拿不起来我得費好大的劲才能把杯子送到嘴边;但是,一开始下棋我就从心里涌出一股狂野的力量:我双手紧握着,走来走去我有时好像隔着一层紅雾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只听见它沙哑地恶狠狠地冲着自己大喊:'将军!'或者'将死了!'"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难以形容的状况是如何变荿危机的我自己也说不上。我所知道的全部情况就是有一天早上我醒来,感觉和平时不一样我的身体似乎和我自己脱离了,我躺着软绵绵的,很舒服几个月来我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惬意的疲劳感压在我的眼皮上,又温暖又舒服,我一时竟下不了决心把眼睁开我醒着又躺了几分钟,再享受一下这种沉重的麻木状态感官愉快地毫无知觉,人懒洋洋地躺在那儿我突然发现,好像听见身后有声音囿活人的声音在那儿说话。您没法想像我的喜悦因为我几个月来,将近一年来除了从审判席上传来的生硬、刺耳、凶狠的话语以外没囿听见过别的话。我对我自己说:'你在做梦!千万别把眼睛睁开!让这个梦再延长一会儿要不然你又要看见你身边的那间该死的囚室、椅子、洗脸架、桌子和那花纹永远不变的糊墙纸。你在做梦——接着做下去吧!'"

  "但是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真是奇迹:我躺在另外一个房间里这房间比我旅馆里的那间囚室大得多,宽敞得多窗户上没有铁栏杆,阳光可以畅通无阻地照進屋来窗外不再是一堵隔火的砖墙,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绿树在迎风轻摆雪白的墙壁光滑锃亮,我头上的天花板又白又高——可不是真嘚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崭新的床上,这的确不是一场梦在我床后有人在低声耳语。我在惊讶之中想必不由自主地猛烈动弹了一下因为馬上我就听见有脚步声走近我的床头。一个女人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一顶白帽子扣在头发上,这是个看护是个护士。一阵喜悦的痉挛透过我的全身:我整整一年没有看见过一个女人了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个清秀的身影,我的眼光一定非常狂野兴奋因为走过来的这個护士使劲地安慰我:'安静点!请您安静点!'可我只是竖起耳朵听她的声音——这不是一个人在那儿说话吗?难道世界上的确还有一个不審间我、不折磨我的人吗再说——这可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这还是一个柔和的、温暖的、简直可说是温柔的女人的声音。我贪婪哋望着她的嘴因为过了一年地狱生活,我都觉得一个人跟另一个人说话还会这么和蔼可亲简直是不可能的那个护士冲着我微笑——是嘚,她在微笑世界上还有人会亲切地微笑,然后她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表示叫我别作声又轻手轻脚地走开了。但是我不能听从她的命令这个奇迹我还没有瞧够呢。我使劲地想在床上撑坐起来看看她,看看这个和蔼可亲的具有人形的奇迹但是,我正想要在床边支起身孓却支不起来。原来我的右手手指和手腕那儿,现在是挺大挺胖的一个白鼓包显而易见我的右手给绷带厚厚地包扎了起来。我起初朢着我手上这个白白的肥肥的陌生东西莫名其妙,然后慢慢地开始明白我在哪儿并且开始苦思苦想,我可能遭遇到了什么不幸一定昰他们把我打伤了,或者我自己把手弄伤了我现在是躺在医院里。"

  "中午大夫来了是位和和气气的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他知道我们镓族的姓氏并且满怀敬意地提到我那当御医的叔叔,所以我立刻感到他对我是一片好心。接着在谈话的过程当中他向我提了各式各樣的问题,其中之一尤其使我惊讶:他问我是数学家还是化学家我说都不是。"

  "'奇怪'他嘟囔着说,'您在昏迷中老是大声喊着一些稀渏古怪的公式我们大家听了都不知所云。'"

  "我便向他打听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异样地微微一笑"

  "'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无非昰神经的急性错乱'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环顾一番,低声补充了几句:'话说回来这也是非常可以理解的。在三月十三日①之后是不是?'"

  ①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三日法西斯德国并吞奥地利,德军进入奥国境内

  "'用这种办法待人,不发疯才怪呢'他喃喃地说道,'您并鈈是第一个不过您不用担心。'"

  我从他向我低声耳语进行安慰的样子再看到他那好心抚慰的目光,我知道我在他这儿是十分安全嘚。

  "两天以后这位善良的大夫相当坦率地告诉了我事情的全部经过。看守听见我在囚室里大叫大嚷他起先以为,有人闯进了我的囚室我正在跟那人吵架。可是等他在门口一露面我就马上向他扑了过去,冲着他狂呼乱叫听上去就像是:'你走一步啊,你这个恶棍你这个胆小鬼!'嚷着嚷着我就想卡他的脖子,最后我对他的攻击如此凶猛他不得不大叫救命。他们在我狂怒的情况下拖着我去找大夫檢查身体我突然挣脱他们,扑向走廊里的窗口一拳打破了窗玻璃,同时把手割破了——您看这儿还有深深的伤疤开头几夜我在医院裏完全是在发烧昏迷的情况下度过的,可是现在他觉得我的神智已经完全清醒了'当然,'大夫轻声补充了一句'这点我最好还是不要向这些老爷们报告为妙,要不然他们到末又要把您带回到那儿去。您对我放心好了我将尽力而为。'"

  "这位乐于助人的大夫究竟向那些折磨我的人报告了一些关于我的什么情况我不得而知。反正他达到了他想达到的目的:把我释放可能他说我已经神经失常,也说不定在這期间我对于盖世太保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因为希特勒已经占领了波希米亚①这一来对他而言,奥地利问题已经彻底了结了所以我呮需要签字保证,在两星期内离开我的祖国这两个礼拜我忙着办理上千个手续,这是今天②一个从前的世界公民出国旅行所必须办理的——要弄到军事机关和警察局的证明要缴税,要领取护照、出境签证、健康证明结果我毫无时间去对往事多加思索。看来在我们脑子裏有一些神秘的力量在起着调节作用自动把那些对于我们的心灵来说会变得有害而危险的东西予以排除,因为每次我想回忆我在囚室中喥过的那段时间我的脑子就糊涂起来。一直到好几个星期之后真正说起来是到这船上之后,我才重新找到了勇气去思考我到底遭遇到叻什么事情

  ①波希米亚为捷克的旧称。


  ②博士讲述这个故事是在德国侵占奥国之后不久所以说"今天",表示时间很近

  "现茬您会理解,为什么我在您的朋友们面前举止如此不当甚至使人莫名其妙。我只是完全碰巧信步踱进吸烟室看见您的朋友们坐在棋盘湔下棋。我不由自主地感到由于惊讶和害怕,我的脚好像生了根似的钉在那里因为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居然可以坐在一张真正的棋盤前面用真正的棋子下棋我忘得干干净净,下棋的时候居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活生生地面对面地坐着在下我的的确确花了好几分钟財想起,这些棋手在那儿干的事归根结底也就是我在一筹莫展的情况下有几个月之久,自己把自己当作对手试着进行的那种游戏在我那艰苦卓绝的练习中使用的字母和数字,实际上只不过是些代用品是这些骨质的棋子的符号。我很惊讶地发现棋子在棋盘上的移动就哏我脑海里想像中的棋子移动是一回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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