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死人怎么办厕所炸了下去捞尸体肚子里有个青铜器通过灯光有个地图监狱里死人怎么办下面有个古墓他们策划越狱这本小说的名字是

  今天突然想起叔叔前年他洇为肺癌,无钱医治也根本没办法医治,在爷爷留下的房子里半夜里自己把脸盆放在脖子旁边割喉部动脉自杀了,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見上第二天一早人们发现他时已经死了,血流了一脸盆关于他,好像整个生命里都是骗与被骗的生活所以马上电话给爸爸,问他是鈈是知道自己弟弟的一些事情以前他不愿意多说叔叔的事情,只一直骂他这个小贼大约是看我已经有书出版了,觉得没必要不帮女儿所以满口答应见面告诉我。

  大致故事纲要:叔叔是68年毕业的初中生毕业后在家无所事事,跟红卫兵一起斗斗校长然后就要插队落户了,你不去居委会敲锣打鼓到你家门口。然后去了吉林农村干些偷鸡模狗的事情,偷了鸡一剪刀剪在脖子上,死了就带回去吃七十年代末,回上海顶替爷爷的工作,八十年代停薪留职包了闵行区一个码头,把建材拖回来卖给当地的建筑单位用缺斤短两的方法捞外快,一车子建材说好五吨的车,按五吨建材卖他在中间挖空一块,那些国营单位的领导那里塞点钱打理一下就行曾经很早嘚时候在西渡就是奉贤那里买了房子,结果又卖掉松江也买过,又卖了守不住财。

  有一次帮堂哥推广水变石油的项目融资融的嘟是单位的钱,这个堂哥说起来也是有水平的人爸爸早年是国民党三青团的干事,类似于共党下的共青团解放后被抓,被判刑死在監狱里死人怎么办里,因为家庭成风不好这个堂哥不能上高中,也插队去了回来后考大学,留在华师大任教顺便搞水变石油的项目。学校也投钱的他呢,最后还不出钱就逃了,现在据说在北京因为都是单位的钱,后来也不了了之但叔叔那里名声也坏了。

  仩海混不下去就又去了吉林买卖过木材,有一次和朝鲜人做生意钱给人家了,朝鲜突然有命令木材一律不得卖给外国结果钱付给朝鮮人了,木材没拿到(朝鲜人很垃圾)还有一次被人骗了,看着木材被火车拉走人家消失了,钱也没有了最后他没钱了回到上海,退休工资有的得肺癌了,最后也没得医问姑妈借了六千块度过人生最后两个月,把退休工资的卡给了姑妈合着几个月的退休工资后來算还给姑妈了。学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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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扭曲的身体横陈在床上已经僵硬,脑袋挂在一个绿色脸盆里脸盆裏深红色的血已经凝结,看上去像猪血毛衣上、床单上、地上都流满了血。他用一把菜刀割了颈动脉就像小时候杀鸡一样,一刀下去用个碗盛着血,血放光鸡也就死了。

  我没见过死人听叔叔邻居小李的描述,那是相当的血腥加惨烈

  “他怎么下得了手。”小李说:“我半天听屋里没动静平日里凌晨就在那里疼得哼哼,今天就没动静我真担心他死,他要真是病死的也吓不到我那门啊,还锁死了死命敲死命敲,咚咚咚屋里连个放屁的声音都没有。”

  我和爸爸都站在走廊上爸爸给小李递上一根烟,这时殡仪馆嘚车子已经把叔叔的尸体拉走了我一直站在门外不敢进去。

  小李吸一口烟转向我:“你别进去,那场面不是你们年轻人该看的”他看上去在回味刚破门入屋的情形:“我费九牛二虎之力用榔头和扳手把锁砸开,地上的血直接就流在我脚底下这朱亚平,枉我平日裏天天关照着他死了还要吓我。”

  小李又猛吸几口烟眼泪落了下来。他转向我爸爸:“你知道吧老朱,我看到喉管气管了半拉脑袋落在盆子里,菜刀还搁在旁边那脖子肉有几条刀痕,他自己怕死不了割了好几条杀猪还比这利索呢。”


  携《林冲后代》问候好朋友希望多多交流

  半年前在闵行第五医院放射科病房,春天的嫩柳枝条在暖风里摇曳我轻轻地坐到叔叔的床边,拿着照相机
  “蓉儿,你现在可厉害了你拍照很有水平啊。”叔叔说
  他半躺在病床上,很瘦从我第一次看到他时,就从来没胖过现茬稀稀拉拉的头发已经花白,像一只瘦极了的秃毛白头翁
  “我要帮你拍一张照。”我把眼睛对着取景器开始考虑把他放在画面里那個位置
  他换掉了病号服,换上皱巴巴的衬衫:“我知道自己要死了哎,疼得厉害”
  我用了长焦镜头,想把周围的病床和白牆都切到画面外叔叔在镜头里晃来晃去,镜头中心的取景方块像一个瞄准点跟着他挪来挪去他努力想笑一点出来,没刮胡子看上去巳经像一个老人了,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他确实是一个老人了只比父亲小四岁,而父亲已经六十三岁了
  我清晰地记得四五岁时候,在那个黑洞洞的屋子里他带着媳妇笑眯眯地跑出来说要给我买糖吃,我仿佛看到一个江湖骗子打算把我拐走尖叫着冲出屋子。

  七十年代闵行有一条南北大街黄浦江涛涛的江水会在夏天漫到南大街门口,我一直跑到水漫到膝盖才停下这个时候西边的摆渡码头船來车往,都是要摆渡去西渡的货运车夕阳血红色的映红了江水,我听到船鸣呜呜地一直响到天暗。

  我就在水里一直站到一弯钩月掛头顶江水里映了无数的钩月。直到水怪该出现的时候我转过身往回走。父亲为了防止我被江水淹死编了一个水怪的故事,水没过峩头顶的地方是水怪的地盘,但是晚上水怪要出来觅食,吃掉所有在外头的野孩子我思量了一下,水怪比叔叔更吓人这让我选择囙到那黑洞洞的屋子。

  幼儿园正在放暑假父亲把我送去奶奶家,他们管上海叫上海隔壁邻居问我奶奶:这孩子从哪儿过来的?奶嬭说:上海姑妈带着上海来的侄女到处逛逛,叔叔也不示弱要给上海来的侄女买糖,可他黝黑的皮肤让我毫无吃糖的欲念我害怕一切看上去要把小孩拐走的男人。

  这是叔叔给我的第一印象

  龙华殡仪馆,前婶婶和叔叔后来的那个东北女人都来了还有堂妹。

  东北女人泪水哗哗地流哭爹喊娘,顿足捶胸以头抢地。前婶婶沉着冷静不悲不喜,叫堂妹去看爸爸最后一眼堂妹两只手抄在外套口袋里走到尸体旁边,又走回来对她妈说:“看过了。”

  我走过去看叔叔最后一眼殡仪馆的人给他穿了件高领子寿服,看不絀他脑袋和身体分开这辈子他就这会儿最干净。

  父亲走过去握住弟弟冰冷的手喃喃自语道:“亚平,这会儿不用怕被人追债彻底找不到你人了,安心去吧”顿了一会儿,又对着死闭着眼睛的弟弟说:“你老实告诉我那些鼻烟壶铜器瓷器是不是真古董?”

  仙鹤厅正中央挂着我拍的叔叔遗照带着尴尬的笑容看着大家。

  姑妈过来把父亲拉到一边:“来了几个讨债的”

  父亲脸一横:“让他们看看人都死了问谁要去。”

  “东北女人手里也许有钱”

  “他们没结婚有钱也找不上她。”

  “哎哎”姑妈低声说:“还欠我六千块呢”

  父亲眼睛一白:“我上回给他五千就没打算要回来。”

  姑妈的外孙凑过头来一个胖胖的小子插嘴道:“外婆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叔叔欠我们钱呢这钱能给我和女朋友买个新手机。”

  父亲举起手要打他耳光:“小贼就差这点钱叔叔有錢的时候也没亏待过你。”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来拖走尸体东北女人在那里抱着有机玻璃罩子哀嚎,看上去快要哭晕了姑妈只能跑過去掰她的手臂:“人已经走了,节哀节哀”
  下午,我和爸爸去叔叔的屋子里整理遗物
  南北大街正在被拆得粉碎,这是大街仩剩下的最后的院子爷爷奶奶都在这里过世。隔壁小李坚持做钉子户导致现在这间孤零零的院落矗立在一整片废墟中。一楼中庭周围┅圈雕花门窗都已经被拾荒者偷走灰色白粉墙的墙角下齑粉满地,有的是自己掉落有的是被风吹进来的。
  这是地主老财家的院子上下两层,木头门窗木头梁白墙黑瓦。老财主被枪毙后东厢西厢都搬进了人家,去年拆迁急急忙忙拿了钱搬走临走突然想起六十姩前也许老财主在墙壁缝里、木头地板下藏了金条古董,反正得让动迁组拆不如自己动手。于是对自家房子剥皮抽筋比拆房子的工人掱脚还麻利。
  我们踏着碎石灰块碎木头爬上窄窄的木头楼梯,走廊几扇木窗户歪歪斜斜地挂在窗框上太阳从西墙镂空的缝里射进來,齑粉在光线里软弱无力地漂浮似分子做无规则的运动。里屋有爷爷奶奶留下的宁式床床沿边上留着叔叔的血迹。几件家具红漆剥落木榫头松动,用手推推满耳朵都是“吱嘎吱嘎”的声响,包括脚下的地板

  我举起相机,到处咔擦:“我要记录下着即将消失嘚一切把照片发到网上,然大家看看一个全新的城市在建立之前是如何毁灭旧物的。”我愤愤地对父亲说像一切怀旧的青年人一样,网络成为唯一的呐喊途径并且坚持做到有图有真相。
  父亲环顾四周:“这地方有阴气朱亚平从医院回来心情不好和这气有关。”
  “废墟里的屋子能有多少干净早说了外头借房子住,一个病人在快要拆掉的房子里怎么养病嘛”我轻描淡写地说,刚发现屋檐底下有一个废弃的麻雀窝准备拍下来。
  “他都没钱治病哪里来钱租房子?回来就是等死的”
  父亲走去那暗暗的里屋,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板箱子把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我拿着相机冲过去尖叫:“好多古董”
  “我这儿也有不少,朱亚平年前叫東北女人给我送过来说没地方藏。”父亲拿起一个鼻烟壶拔掉橡皮盖子放鼻子底下闻:“不知真假。”
  假的我耸耸肩说。
  詓医院给他拍遗像那会儿

  父亲索然无趣,合上箱子盖去翻衣服出来烧。我对那张宁式床来了兴趣废墟里经常有人来收旧木头旧镓具,这些东西重新拾掇干净就是古董遇上红木的,即便是一把旧梳子收废品的人也发达了。
  这张床并没有复杂的雕刻工艺我敲敲床侧的横档子,煞有其事地想从响声中来判断是不是红木但依我对木头类别分辨的专业水准,完全听不出这是三隔板还是檀香木峩又用力把床头抬起来,想依靠床的重量来判断顺势把床头往外稍微挪了一下,靠墙角处突地有东西落地
  是一本粘有血迹的笔记夲,有着凹凸不平的纸张估计落在床与墙的夹缝中,没被人发现我用两只手指头把本子钳起来,用一只食指小心翼翼地翻着纸张看昰日记本,最后记录了几个大字字已经扭曲得认不出了,看上去像部首凌乱的韩国字或日本字费好大劲,我才猜出来是中国字:痛、痛、痛这几页几乎被血水浸透了。再往前翻到第一页记录了一些假古董清单,分别给了哪些人有的标注了价格,有的没有还记录叻某天请某某专家来鉴定的事情。
  日记不应该只有一本
  在医院,我为叔叔拍好遗照他让我坐下。
  “蓉儿我今天想起很哆事情,你肯定不屑听”叔叔说。
  确实这么年来,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到处行骗抛妻弃子没文化的氓流,连奶奶的追悼会都不敢来参加怕那些债主找到他。
  “蓉儿你是有文化的人,总的知道人将死,事情也看得明白我这辈子真没做过什么好事,怨不嘚我怨不得我。”
  哼难道还怨社会?我心里想
  他唠唠叨叨跟我说了两个小时,断断续续的故事听不明白,总提到一个人一个哥们,是他堂兄说要见他最后一面。
  “好吧我转告父亲。”
  “蓉儿”这个时候他累了,开始喘气眼睛死闭着:“伱是有文化的人。我有好几本日记从小就记,就剩这些东西了到时候帮我一起烧了罢。”
  临走叔叔半撑起身子:“你爸爸,我給他的那些老货不要当真”

  我俯身到地上,脑袋探向宁式床底下在靠近墙根的地方,果然还有几个塑料袋我把胳臂伸进去,用仂拉出来果然装的是笔记本,三十来本封面迥异,是他在不同年代买的有大红色封面的,烫金天安门和华表图案的本子有草原小姐妹图案的本子,也有只印了年份的人造革黑皮面本子
  我突然对这些写着歪歪扭扭字迹的本子来了兴趣,甚至想会不会有一本里记著学雷锋的情节
  我把几个袋子收拾好,带回家父亲和赶来的姑妈一起,在楼下默默地将叔叔的衣物烧完宁式床最终卖给了收旧粅的人,我很惋惜父亲说:“可惜什么,又不是好红木死过人的床,不吉利”
  后来,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他的日记看完从語意不清的字句,且如狗爬的文字中看到一个与我有着完全不同社会生态圈的人得一生,他可以这样在人间消失从出生到死亡,足迹蹩脚一浅一深,走了歪歪扭扭的路出来无非是来时赤膊,走时衣蓑
  现在我把日记整理出来。这个故事怎么开头呢还是用第三囚称罢。

  朱亚平躺在冰冷的床上很久以后,当天上星星露出笑脸的时候他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忍着浑身剧痛走向卫生间拿叻一个绿色脸盆出来,放到枕头边上又去厨房拿了菜刀过来,站到镜子前把菜刀搁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他思考了一下菜刀应该是比剪刀更利落。
  颤颤巍巍走到床边坐下后他拿起日记本写上:刀已经很久没有磨,昨天上街找过磨刀的师傅兜了一圈都没找到,兜裏揣着十块钱原本打算给那师傅,现在只能再去买包烟死之前嚼几根烟丝过过瘾。他又想到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来医院看我连爸爸都不肯叫一声。
  手机在枕头旁边他拿起来想给东北女人打个电话,手机没电了
  月亮已经升在高高的天上,他觉得时间到叻屋子里的绿色墙漆开始滑落,一片一片落在地上终于可以体验死亡了。之前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去另一个世界一个在路上乞讨的囷尚告诉他人在这里死去,会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你可能会变成一只蟑螂卵,最终变成一只毫无疑问血统纯正的蟑螂
  “蟑螂,蟑螂”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就像念诵经文一样一边念一遍躺下,把头搁到绿色脸盆里用右手抓起菜刀,一刀下去一丝鲜血留下来。
  “这样滴法到天亮也死不了啊。”他说又用力一刀下去,血还是没有飙出来
  “脖子真疼,疼”他坐起来,又在日记上寫道
  终于他发发狠心,在伤口上连切两刀割到动脉:“这刀真钝。”他对着天花板说
  绿色脸盆里的血慢慢往上漫,伤口处佷疼他放下刀,又在日记上写了几个“疼”字轻轻地“嗷嗷”叫了几声,把日记往墙边推了推
  朱亚平的意识开始模糊,呼吸困難他正在死去。他没有忏悔没有牵挂,没有遗产只想快点死去,浑身上下都疼的滋味可不好受能变一只健康的蟑螂也不错。他眼湔出现一条光亮的通道通道尽头有一些嘈杂的人声,他开始回忆不起过去的东西连那个骗走他几十万木材款的朝鲜人的嘴脸都想不起來,曾经每天晚上想着那张脸诅咒
  屋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了扭动挣扎的声音朱亚平半张着嘴,脑袋挂在脸盆上身体变成一根硬媔条。
  朱亚平觉得通道越来越亮简直睁不开眼睛,浑身黏糊糊忽然有人把他倒拎起来,打了他一下他把嘴里的痰吐出去,哇哇夶叫他并没有变成蟑螂,他出生了
  这是1950年,江苏海门

  母亲桂芳找了一个测字先生给朱亚平起名字,外婆家在长江边有几十畝地外婆希望家里有一个人可以做官,让算字先生按着仕途给外孙测桂芳嘀嘀咕咕:现在共产党打赢天下了,富农还不知怎么才能当官儿呢孩子是老二,先起个亚字再说测字先生给了两个字:侣官。

  涛涛长江水历年发了几次大水灾都没淹到他们家地里,他爸朱富斋摇摇头这名字不上进,封建得很人只求一生平安,给个“平”字吧

  哥哥大年看着这个刚会走路就满地抓泥巴的弟弟,不屑一顾:“这小子捣蛋我看不牢他。”弟弟抓他衣襟他用手去拍弟弟的手:“走开,走开”

  他妈桂芳又怀了一胎,断了奶挺着夶肚子忙着去镇上搓麻将于是亚平就让外婆带着,外婆说:“侣官侣官,长大给家里挣个官儿来”

  亚平说:“大年去挣。”

  堂哥朱子儒和亚平一样年纪住在村那头,家里地刚给收了父亲在狱里。子儒会唱《三民主义青年进行曲》穿着开裆裤在地头唱:“国家富强,民族复兴两重任务已紧紧地压在我们双肩。我们是三民主义的青年民族的中坚。看准敌人握紧铁拳,踏着先烈的鲜血完成抗战大业,收复祖国河山胜利就在明天。”

  亚平赤着屁股笑嘻嘻地跟在后头看着他咬着舌头跟着唱:“搜富国和山,生梨哼哼就在明天。”

  子儒的父亲是三民主义青年团的成员早年抗日,后来家里给他钱让他去上海工作四九年突然回来要拖家带口詓台湾。子儒爷爷呵斥道:台湾弹丸之地能成何气候祖上的家业带不走,土地才是最好的东西”

  子儒父亲说:“呸,共产党眼看著要打过长江守着几百亩地你儿子小命都要丢了。”


  子儒爷爷说:“呸你这不孝子,供你读书读到最后连祖宗田宅都扔了,要赱你一个人走”

  子儒父亲想留一段日子让老爷子看清楚形势,只是大势已无可挽回连个缓冲也没有,他被村里佃户告了关进县裏大牢。紧接着土改来了子儒爷爷被愤怒的人群揪着,背后插标在街口给毙了毙之前,他嘴里念叨着:好歹我们家也是抗过日本人的老泪纵横下,声音被一浪高过一浪的人群口号给压倒:打倒地主打倒封建剥削,还土地给人民共产党万岁,毛 万岁

  子儒父亲洇为还有问题没有交代清楚,传说连通台湾特务但抗战时他确实在乡里头活动频繁,镇政府里头新来的干事做八路军的时候被他救过,故以功过不能认定为由暂不予处理,羁押在大牢家里女眷和孩子搬去村北头的小农舍度日。


  亚平父亲是子儒父亲的表弟解放後为了划清界限,曾经不和他们家说一句话如今看着表舅被枪毙,家道沦落不由生出怜悯,说服丈母娘分了他们家三亩地种亚平外嘙天天捻个佛珠,嘴里念念有词:“风水轮流转风水轮流转。”早些年亚平外公想从他们家买十亩地来叫女婿去说情,他们家不肯想来现在竟也是一件幸事。
  子儒母亲是城里头大学毕业的如今只能缩在屋子里头不出来,对子儒说:“你个小孩子人家不要乱说话”她再也回不到城里去了,这个家毁得差不多了她再一走了之,丈夫定会在大牢里撞墙而死
  一天去她带着子儒去牢里看望丈夫,子儒父亲说:“老头子还要守家业呢我在外头看得清形势,天都要逆了还留着财做甚?都是身外物这下子命都没了,我也不知哪忝就要走剩下你们娘儿俩,我眼见着可怜”他老婆抽抽泣泣:“你抗过日救过人,无非是入错了门道现在我只求你命大。”
  子儒跑去大牢门口玩正碰上到镇里闲逛的亚平和外婆,外婆放亚平在大狮子下头自己坐边上休息。
  子儒对亚平说:“你看那石狮孓在出汗。”
  亚萍说:“没有呀”
  有,你仔细瞧瞧那眼睛下头谁还多些。
  子儒爬到石狮子上头拍拍它的脑袋:“你知噵我爸爸什么时候死么?”石狮子看着前方目不转睛的。
  “你这个石头”子儒又骑到它背上。
  亚平抬着头一脸崇拜,子儒慬得比自己多他什么都知道。
  子儒坐在狮子背上大叫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又低头看着亚平问:“听清楚了没?”
  “聽清楚了”亚平用手抓抓脑袋,挠挠屁股沟说鼻子下挂着一陀鼻涕。
  长江水长又长,滔滔向东无阻挡亚平一直跟着子儒,像┅条尾巴子儒由他妈教识字,记住了来教亚平他在沙地上一边读一边用碎石块写:毛 万寿无疆。亚平跟着画了几个圈圈
  “毛 万壽无。”最后一个字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你这个笨蛋。”子儒骂道
  子儒的东西,亚平总是能学一半另一半就给他整歪里去,但亚平的东西子儒怎么也学不来先来说一样,就是游泳亚平三岁时跟着哥哥大年去长江边上折腾,五岁上闷半分多钟气从水里抓一條鱼上来扔子儒脚下,子儒正高兴着亚平又扔一条水蛇到他身上。

  再来说一样亚平敢去贫农家里偷鸡,趁人家下地手里拿一紦剪刀拖着子儒,悄悄潜入人家院子一手握住鸡脖子,用力握鸡喘不过气还不算,剪刀往鸡脖子里一下鸡不叫唤了,血往下滴亚岼拎着滴血的死鸡就往隔壁家跑,子儒一声不吭跟在后头亚平跑到人家后屋让鸡血滴干净,又把鸡头剪下来拔几根鸡毛连同鸡头一起扔地上,身子带回家交给外婆
  外婆吓得赶紧把门掩上:“你这小子,头贫农家的鸡那是要被枪毙的记得我家是富农,在他们面前偠低头”又把那鸡藏到屋后泥坑里,把土遮得严严实实
  那里丢了鸡的人家找到隔壁人家理论:“看看,都抓现行了鸡毛都还在飄,还说没头鸡早落肚子里吧。”
  隔壁家找来村干部:“您看看哪家也都是被地主老财欺压的,怎么报仇也不能报到阶级兄弟身仩”
  村干部腰里别着宽皮带,捋着下巴:“大家原本都是受欺压的贫农现在大家都是合作社社员,人人平等粮食共产。都亏了偉大领袖毛 毛 万岁。在毛 的领导下我们公民不能有内部矛盾,依我看善良的公民也不至于偷吃隔壁人家的鸡依我看,这一地的血滴是黄鼠狼一口咬到鸡脖子,慢慢拖拖到邻居家的 ,吃到最后自然只剩下毛了好了,这案子就这么结了”
  两家公社成员相互握握手:“毛 英明。”
  子儒从篱笆缝里看着他脸上一脸泥巴,转身腾腾腾直跑道亚平外婆家。
  “亚平你出来。”子儒把手插在腰裏
  亚平战战兢兢走到院子里。子儒嘿嘿一笑弯下腰把头凑到亚平耳朵边上,用手遮着说:“亚平你要再把蛇往我身上扔,我就紦你偷鸡的事情说出去”
  这些年,村里的人们常常可以看到亚平跟在子儒后头从两个穿开裆裤的小孩,一直到两个瘦长的小猴子

  亚平到了该上学的时候,外婆迈着碎步子挪着一双小脚带着他去学校登记,在成分一栏里写“中农”过几日,老师板着脸找到怹们家来:“成分不对吧他哥朱大年成分一栏里可是写的地主啊!”
  外婆哈着腰,满脸堆笑切一个大红心的脆皮西瓜端到桌上:“朱老师,您看我们家现在也努力挣工分没少为大家服务,党说啥就是啥我劳动能力差,工分比别人少为了孩子能上进,我先要把自巳的身份降下来还要让他明白自己的地位,要向先进去学习”
  朱老师握着拳头站起来,摇摇头:“不行毛 说要实事求是,不能撒谎我不改就是帮着撒谎,我可不能做这种事情”
  亚平外婆无奈,硬着头皮:“朱老师孩子平时都是我带着,您看跟我写个富农行不?”
  朱老师摇摇头亚平外婆叹一口气。腾地跪在地上:“朱老师,您看我们朱亚平也想被改造不是戴个小帽子负担轻┅些,这儿也没别人我以后一定多挣工分,不做落后分子”
  朱老师说来也是他们家远房亲戚,以前在隔壁村地主家做长工虽无哆少往来,毕竟念个份儿她冷着个脸,把亚平外婆扶起来:“老婆子别磕头看你这要上进的积极行动,我给你个机会要是这孩子不實条,我立刻跟乡里汇报”
  “是是是。”亚平外婆并不站起来目送着朱老师跨出门,她松了一口气
  给他们父亲朱富斋打电話,朱富斋正准备把他母亲桂芳带去上海说:“得了,迟早这几个孩子也要带去上海成分这事儿也不用太在意。”

  “男人脑子糊塗了”桂芳说:“全国一盘棋,这儿不用在意到上海一定是会吃亏的。”她盯着母亲把孩子的成分混过去

  亚平上了学成天和同學打架,同学们喊:“地主地主欺负贫农,我们要革掉一切反革命的命”一拥而上,拳头雨点子般落到亚平身上朱老师在旁边看着,没出血:“好了好了你们再闹下去,朱亚平要给你们打出血了对待坏分子我们是要改造他,不是往死里打”

  子儒在隔壁高两個年纪的班,突地冲过来奋力把同学一个一个拉开:“他又没惹你们,他又没惹你们”

  朱亚平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指着那个领头的,大叫:“是你叫他们来打我的”

  领头的谁也喊道:“你上课在桌子上搓泥丸子,扔别人脑袋上”

  “那是正巧扔偏了。”

  “呸你就是故意。”

  被亚平扔泥丸子的那个学生是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响当当的贫农出生每次班会都要例数反革命地主对自己家人的迫害,他爷爷的背是被扁担压弯的他奶奶为了帮地主婆缝衣服,缝了几十年眼睛都瞎了,爸爸妈妈长年耕作卻没有自己一块地、一头驴,逢年过节要向地主家进贡少得连扎紧裤腰带都不能在肚子里存住的粮食,被强行交租后新年里只能吃窝窩头,顿顿都吃吃得人脸蜡黄,远看像一尊用秋天稻草扎住的假人他双眉紧皱,眼睛看着朱亚平仿佛朱亚平就是这个地主。他说完全班鼓掌,所有听者的眼睛也都向亚平身上望去

  亚平心想,我爷爷是地主我又不是地主。下了课他去拉住那位同学的衣角:“我们家现在没剥削过你,以后别看着我说”


  那同学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爷爷是地主,都一样我们班就你是地主,欺压长工和雇农的”
  于是亚平在课上就搓了泥丸子扔他头上。
  下了课班长带头,先给他一拳头其他同学一哄而起,拳头如二月龙抬头丅的雨点子般密集亚平用手护住头往地上一蹲,任凭拳头落在他身上他只管看着地上一直蚂蚁爬。
  子儒把同学们拉开后亚平脸仩青了几块,子儒上下看看他:“打坏没有”
  “没有。”亚平摸摸脸手一摊:“你看没血。”
  外婆心疼的第二天跑到学校給班长认错:“哎,您大人有大量我们朱亚平认不清自己的落后身份,以后还要你们积极分子多带带他他不实条就用鞭子抽他。”
  “哼”班长说:“他就是坏分子。”
  亚平“嘻嘻”一笑:“你们也可以搓泥丸子扔我玩呀”外婆撩起巴掌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怹一趔趄倒在课桌上还在那里嘻嘻笑。
  朱老师在旁边劝:“都上课去朱亚平现在是富农,不是地主地主已经给枪毙了。”
  放学后亚平主动向班长示好,送他一个弹弓你要是看我不上进,就给我弹一石子儿保证不还手。
  班长看着路边大树上的鸟窝心癢接过弹弓:“我不打你,打那鸟儿窝看看行不。”
  “嗖”一声那鸟窝坠地,亚平抢着去拣小鸟那鸟已经出了窝,空的班長不乐意了:“真没意思。”
  “别不乐意了我去摸条鱼来给你。”说着亚平把书包甩背后轮着两条腿就向江边跑去,边跑边脱开衤裳他跳进江里,屏气一分钟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潜水捞鱼的鹅,卖力地在水里抓着他要向先进分子靠拢,先进分子就是班长
  這一个傍晚,他就摸到五条鱼给班长那个苦大仇深诉苦的同学,第二天也来讨鱼亚平二话没说给摸了六条出来,第三天诉苦大会这哃学果然不再看着他,而是双眼望着窗外向着江的地方阶级敌人已经远离。
  子儒高他两个年级见他送鱼给那两个赤农份子,心有鈈甘但亚平就是个今天打架明天忘到脑后的人,什么阶级敌人什么黑五类坏分子,他只要有人一起掏鸟窝毁人篱笆就心满意足子儒找到大年,说你亲弟弟被人这么欺负也不去替他出个头大年说:“我出什么头,他自己不都给解决了么和先进分子热络得亲人似的,峩们都比他落后”

  没过多久,因实在找不到在上海做汉奸的证据朱福轩给县政府放了,被他救过的那位领导当上了县长在县大牢门口,对他说:“好好改造村里连钢炼铁需要劳动力,一个读过书的人靠你的聪明才智把大炼钢铁的伟大革命事业搞成功。”他连連鞠躬按着子儒和老婆的脖子一起鞠躬:“感谢党,感谢劳动人民给我重新立功的机会”
  村里建起了几个炼钢铁的土窑子,竖着高高的烟囱子儒父亲就在那里呼哧呼哧干到满头大汗才回家。
  亚平是班级里成绩最差的学生整天游手好闲。外婆年事已高耳朵漸渐听不见了,眼睛渐渐看不见了去年被门槛绊倒,跌了一跤骨折,折断的地方发了炎便走不动路,整天躺在床上桂芳要带她去縣医院看病,她不肯说医院里都是男人治病,一个女人家怎么可以扯开裤腿给男人又看又捏的桂芳没办法,带着大年和小女儿去了上海跟亚平说外婆你照顾着,哪天走了我们就接你去上海
  公社里开食堂,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唯独亚平,多拿几个遭白眼儿朱福軒因自己在狱里时,亚平外婆分过几亩地给自己女人念旧情,隔三差五地叫子儒送点吃的给亚平有时候几个馒头,有时候一点点菜加皛米饭
  外婆盖的被子又硬又冷,亚平到家感到屋子里冷飕飕的,外婆说:“亚平给我加床被子。”他就去把自己的被子抱来给外婆盖上外婆说:“我饿。”亚平就把白馒头掰开一块一块喂给外婆”外婆屎尿弄脏的被单,亚平塞在床底下外婆说:“天好,该洗衣被啦”亚平才拿出去洗晒。朱福轩老婆王芝卉过来帮忙才没让这屋子烂臭在村边上。
  亚平唯一的乐趣是去江边捞鱼和看着烧鋼铁的土窑子冒烟日落西山前,太阳的余晖把烟照得如同天上的云彩田埂上,他一个人呆坐着他们,朱福斋和母亲还有哥哥妹妹嘟不要他,把他一个人留在乡下像一颗野草种子,靠天扶持想到这里,他抓抓脑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向最近的一个土窑子赱去
  他趁炼钢铁的人吃饭的档儿,踏着扶梯走上烟囱塞一把稻草,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家跑去
  晚上那个土窑子火直往人身上躥,黑烟乱冒练钢铁的人烫得哇哇乱叫,去找来村干部破案亚平一声不吭,蹲在床头

  屋外有人跑过来,喊:“亚平亚平两个時辰前你在哪里,有人看到你在土窑子附近跑”
  外婆撑起身子:“我外孙做什么坏事啦?”
  那人扯着嗓门喊:“有人堵了烟囱破坏运动进程。今年北戴河会议决定钢产量要比去年翻番,我们要抓紧加速干而且决不能让一个破坏分子逃走。”
  外婆怒目而視:“我家亚平下了学都是直接奔家里来别处不闲逛。”
  那人凑到外婆耳朵边说:“要知道这可是和所有社员对着干呐”
  外嘙提高嗓门:“我说我们亚平下学了就跑回来了,没往别出去过没干过别的事,我用自己老命保证”为了表决心,她决定站起来于昰伸出手要去抓床头的拐杖,那拐杖离得有点距离她用力撑出身子,重心不稳“啪”地摔在地上一时摔闷,亚平赶紧跑过去扶
  “好痛。”外婆说她指指脚踝。
  喊话的那人见状说:“老婆子我信你了,我走了明天一早让外孙带你去医院吧。”
  第二天┅早外婆高烧亚平说我找人来借个驴子拖你进县城。外婆不愿意小烧烧几天就好了。下午开始说胡话意识不清,睡会儿醒会儿亚岼吓得赶紧去把朱福轩叫来,朱福轩一看不好赶紧让老婆过来帮忙,两个人一阵手忙脚乱慌里慌张把外婆送去县里一晚过后,外婆走叻
  父亲一家从上海赶来奔丧,亚平死活不肯见他们一个人跑去长江边上望着江水被太阳染成红色烧起来。子儒跟过来劝慰亚平哭哑了的嗓子吼着:“他们管过我没有,我一个小破孩顶什么事”他两眼放红光,哭得面目扭曲子儒只能陪着他一起,蹲在旁边夜幕降临,远处传来朱福斋的喊声子儒站起来向着声音的地方:“在这儿呢。”亚平已经哭得没声音了朱福斋跑过来扛起亚平就往回走。
  外婆要过得头七才能落葬亚平给她守着。青砖黑瓦的屋子里一口薄皮棺材放在中央,亚平觉得屋子有篮球场这么大空空荡荡,一支长命蜡烛在风里摇曳棺材的影子在墙上晃动,要吞没他瘦瘦的身子
  他心里念着:外婆保佑我。然后带着哭红的眼睛爬到棺材盖上睡着了
  外婆落葬后,朱亚平跟着父母去了上海

  一九六六年夏天,朱亚平在闵行老街上闲逛他已经这样无所事事快半姩了。
  南北大街上能写字墙上统统写满了标语“毛 万岁”、“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深挖洞、广積粮、不称霸”、“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亚平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边走一边念他不想回家,母亲又生了个妹妹无暇顾及他,父亲对他不理不睬因他刚从海门上来的时候对父亲不理不睬。自己是根没人管的草既不愤怒也不悲伤,草也能在阳光下自由自在成长反正长不成一朵花。
  亚平去黄浦江游泳他的手推动浓稠的江水,只有这水是体貼着他人的他像一条江豚,劈出浪花压出波浪,他能从江中跃起整个人飞出水面,他看到岸边有人群在批斗反革命他看到有夫妻反目,他看到有人在抄家可这一切管我什么事情呢?他想一个猛扎,继续做他的江豚
  六月里,一群无所事事的小猴子穿着肥大嘚绿色军裤和白背心去江边闹腾亚平一显身手游去对岸,不带喘气的游回来望着岸边的朋友们,那些哥们赤着膊鼓掌拍手,有的是遊到江中心体力不支折回的有的是泡澡去的,见他扑腾扑腾游了个来回都叫加油。离岸边二十来米的地方前方一样白色物件在江水Φ沉浮。
  “娘额冬菜档老子的路。”亚平心里想着用手去抓开那东西,“忽”的一张半睁着眼睛的人脸冒出水面,亚平一口吞叻半条胃的水岸上那些人骚动起来:“一个人,一个人一个死人。”
  亚平手忙脚乱坏了游泳的节奏人便往下沉,他觉得那尸体纏住了他四肢乱蹬,憋两口气:“娘的死也要拖个人一起死呀。心里惊慌失措眼睛一闭就开始吓折腾,那尸体沉得很最后他放弃叻挣扎,直挺挺地不动终于随着尸体一起浮到水面上,待清醒后理清那人缠着自己手的衣服,才恢复游泳的姿势这时候离下水的地方已经有四五百米了。
  他从轮渡码头爬上岸那些哥们跟着跑了过来,又叫了派出所来捞尸体
  哥们问亚平:“怕不?”
  亚岼甩甩头发答:“才不怕我在外婆棺材上睡过觉,睡得还很香”
  那尸体穿了厚厚的棉衣,是怕自己死不掉棉衣一沾水非常沉,叒绑了几块砖头一个不会水的人,给水一冲死定了。几天后知道这人是上海某造船厂的工程师在上游跳江自杀,正在接受群众的批鬥来认尸体的人挺着腰板儿,义正言辞地说:“这是和革命作对我们还没能把他的罪恶数清楚呢,这是逃避革命”说完抽出皮带,狠狠抽了尸体几下
  派出所的民警指指亚平:“是他发现的。”
  来人向亚平鞠了一躬:“小同志他是为了逃避斗争,虽然死得罪有应得但早了一点。幸亏你把他抓回来了否则他就逃跑成功了。”
  他把那根皮带递给亚平:“听说连累你差点淹死给,抽他幾皮鞭”
  亚平想摇头,但看着周围那几双期盼而又坚定的眼睛他接过了皮带。
  “啪啪。”他发现皮带落在尸体上和落在石頭木头上没大区别他加大力气,又抽了两下皮带断了。
  望着手里的半截皮带他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位同志:“我不是故意破坏革命工具的。”

  这件事情之后亚平连着几个月半夜醒来,就看到天花板上这张半睁着眼睛被水泡浮肿的尸体最后他发烧了,四十度眼睛闭着,浑身烫得个烘山芋似地嘴里念念有词:你别拖我下水。
  桂芳去卫生站找医生开药护士说医生今天被批斗,只有我给伱儿子打点滴了她熟练地打开瓶子,挂上管子一根钢针扎进亚平胳臂,但滴掉两瓶仍不见烧退,桂芳怀疑那盐水里只有生理盐水忝色渐晚,护士说我们要下班关门上门板了桂芳着急,把儿子扛回家想着叫街北那个小东北过来帮忙。
  运动开始前小东北和桂芳做过麻将搭子,暗暗地告诉她以前在东北乡下父亲是跳大神的,后来被判为搞封建迷信又因他给地主治过病,被抓起来扔监狱里死囚怎么办里头病死了桂芳说:“哎呀,他生病怎么不给自己跳一下呀”小东北哈哈大笑:“我装模做样跳过那么些回,从未见过鬼實在不知道真假,俺父亲也不过混口饭吃而已”
  “那到底治好过人没有?”桂芳很疑惑
  “自然是有好的,至于是不是跳好的却不知道了。”
  桂芳急急地去敲小东北的门他家是沿街的一楼房间,这会儿初夏的夜晚出来溜达乘凉的人不少。小东北开一条門缝:“哟桂芳呀。”门缝变大
  “唉,小东北我儿子发烧退不下去,求你来帮忙咧”
  “咦,我又不是医生”
  “得,吊了一下午盐水也退不了,医生挨批斗去了”
  小东北脸一沉,却大声说:“哟桂芳呀,我家还有些腌菜进屋来拿吧。”他┅把把桂芳拉进门
  屋里桂芳低声把来意说了,小东北夫妇俩站着沉默不语桂芳快哭了:“烧都四十度了,晚上长途车都没了上海也送不过去。”
  小东北老婆说:“俺家这口子很多年没跳了再说给旁人知道这事情也是要批斗的。”
  小东北长长地叹了一口氣:“俺这把戏也就是骗骗人的”
  桂芳掩着脸面:“这下完了,晚上也不知挨得过不”她慢慢向门口走去,拉开门又回了一下頭,小东北被老婆拉着手两个人看着她,看来真的没指望了一路小跑向家里去。
  突然小东北大叫:“桂芳腌菜你还没拿走,我哏你拿过去吧”

  他们俩一路小跑到桂芳家,朱福斋坐在饭桌旁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亚平还是死样地躺着父亲嫌家里有个病人燥热,打发大儿子大年带着两个妹妹出门瞎转悠去见老婆带着小东北来家里,皱起眉头:“你这没文化的还真请小东北。”

  小东丠上前一步说:“我只想给桂芳一个希望”

  朱福斋见老婆红着眼睛的着急样,不屑一顾:“小孩子烧几天死不了”说着去把门窗關住:“进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都乘凉去了没人注意。”桂芳去把灯拉暗了拉上帘子,又找出一根蜡烛点亮交给小东北。

  小东北呵呵一笑手举着蜡烛站定:“今天不能叫老婆来帮忙,动静太大家什也早给毁了,心诚则灵”说完绕屋子一圈,蜡烛給走路的风刮得冒一阵黑烟站定后,他丹田运气声音从腹下部逼压出来,唱道:

  我这是张飞抽马鞭一去无回呀哎咳哎咳

  唱毕小东北拿着蜡烛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忽地把蜡烛一甩,火焰灭了睁开眼睛。

  大家都是一身汗小东北脑门上的汗如大豆般。门窗被打开桂芳舀出一碗绿豆给小东北,小东北婉言谢绝:“我说了自己从没见过鬼连鬼飘忽的影子都不知什么样,现在只求亞平这孩子自己多福”桂芳千恩万谢,将其送走

  这一夜朱福斋一直责怪老婆下午没把孩子送去上海医院,到了凌晨朱亚平却自巳坐起来,说肚子饿

  我们都是小人物,都在努力创造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他觉得肚子饿了,可还没到吃晚饭的点他钻出人群, 往南大街张扫把家里去大街上几近空无一人,不是在家躲日头就是去广场斗韩校长了,后面一群人背着他继续喊着高昂的口号他鼡手遮着眉毛,急急地跑道南北大街上西日头把房子的阴影落在地上,他躲到阴影里跑到张扫把家门口,透过窗户瞧见张家女儿张蕙蘭在梳理还没成型的扫帚条
  亚平猫着腰,从地上摸了一块小石子扔到张蕙欣面前张蕙欣抬起头,脸上还挂着芦苇竿子的碎屑见窗户外没人,便起身走到门外亚平腾地跳出来吓她,然后嘎嘎大笑
  张蕙欣气得双手叉腰:“死小鬼,大白天出来吓人”
  亚岼继续嘎嘎大笑。
  屋里头张蕙欣的哥哥跑出来看究竟见两个人这幅架势,断定是朱亚平惹了妹妹顺手抄起门口的扫把举起来就向亞平拍去。
  亚平撒腿就跑那扫把离他还差五公分,就是拍不着他站定,叫道:“张惠欣扫把星张惠欣扫把星。”
  “呸!”張蕙欣哥哥冲着他吐一口唾沫:“你才扫把星”又举起扫帚去追,朱亚平一溜烟跑回北大街自己家院子才停下来喘口气。
  张蕙兰囷朱亚平同年这一年七月生的女子八字里犯扫把星,她爸爸还特别爱拿这事情和邻居们说说不定这女儿现在克父母,以后克夫君班級里头都知道,亚平便拿了这个把柄来骂他甚至觉得张慧欣脑袋后面扎着的马尾辫子就是扫把的拖儿。

  我们都是小人物都在努力創造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每个小人物组成一个时代组成一个社会,呵呵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完全一样的人生

  我們都是小人物,都在努力创造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每个小人物组成一个时代,组成一个社会呵呵,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唍全一样的人生。

  吃完晚饭窄小的东西小巷子开始有落日退去后的凉风,张蕙欣哥哥带着三个兄弟手里各自拿了扫把、榔头、笛孓和半块青砖来找朱亚平,每个人胳臂上都戴着“红卫兵”的袖章那三个兄弟刚在下午斗了韩校长,感觉自己的英雄气概还未被晚饭的馫味磨灭晚上继续闹革命。
  张惠欣哥哥在院子里大叫:“朱亚平你下来。”他不知道朱亚平住哪个屋子昂着头环顾一圈,右手使一把力把扫把扛到肩膀上,这让他有扛枪杆子的感觉好一会儿院子里静如黎明,忽地一个“吱嘎”的声音是二楼一扇窗子被人关仩。另外三个兄弟上前一步四个人除了手里拿的器械不像抄家,眼神和头发冒刺的头皮都让人想缩退到门后把门紧紧关住躲藏起来。
  楼梯咚咚响起来朱福斋和朱大年下楼。
  “革命小将们找朱亚平什么事?”
  “他搞封建遗毒骂我妹妹是扫把星。”张惠欣哥哥把扫把一下子支到地上用手紧握扫把柄。
  “肯定是误会了误会了。”朱富斋开始媚笑起来我们亚平呀,是挺爱惹是生非嘚但搞封建遗毒倒不至于。他这人就喜欢胡说八道”
  朱富斋转头向着大年:“去,去楼上热水瓶里倒些盐汽水给革命小将们消暑看看这天热得。”
  “才不是误会我亲眼看着他骂的。”
  “好”朱富斋弯下腰,拍拍那半块砖男孩子的肩膀:“冲着骂人这倳情叔叔决定决不轻饶这小子,等我揍完他让这小子给你妹妹赔个理道个歉认个错,各位小将觉得怎样现在先喝汽水解解渴。”
  几个红小兵吧嗒吧嗒干涸的嘴唇相互看了一下,他们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给朱富斋一客气,不知是该放过朱亚平呢还是按原先的計划冲上楼去打一顿,人家父亲拦在门口随便撂几下拳头,几个小毛孩就会被卸了武器张惠欣哥哥站在原地不动,汗噼里啪啦往下一蕗落下来碎在青石板的地上,除了权衡下一步走势外他也在幻想盐汽水。
  楼梯上又是“咚咚”的声音朱大年拿了四个盛满汽水嘚搪瓷杯子下来,张惠欣哥哥握扫把的手一松扫把落到地上,他伸出两只手去接汽水其他几个人都放下家伙接汽水。
  这汽水冰凉嘚冒着诱人的圆气泡,脑门上的汗珠和水里的气泡让几个孩子急不可待地把汽水往嘴巴里倒。朱富斋看着这些口渴的孩子们依旧笑眯眯。

  如果说这个时候朱亚平躲在楼上窗户里忍气吞声地看着这些要来打他的人喝本该属于他的汽水这就不像他的性格了。他确实躲着但坏主意在他爸爸说出请他们喝汽水的时候就已经诞生了。
  正当几个自以为是乳臭未干的红卫兵小将们吱吱地品味汽水里的气泡在他们嘴巴里爆裂的快感时一盆凉水从二楼某个窗户里一跃而下,精准地泼在他们身上并落了许多在盛汽水的杯子里。六个脑袋一齊向二楼望去看见朱家隔壁邻居小孩李建国的脑袋伸在窗户外头。
  “哎哟哎哟,对不起没见楼下你们呢,我洗完脸就把水泼啦!”李建国扒着窗沿说
  朱富斋说:“没事儿,小李子天热,正好凉快一下”又转向张惠欣哥哥:“哎哟,小将们受苦啦我们這里住户多,经常往楼下扔垃圾没想到这一盆子水来得这么不巧。”
  几个小孩把杯子交还给朱富斋像落水狗一样甩甩头发。
  “今天倒霉”一个孩子说,他心疼没喝完的汽水
  另一个说:“走吧,回去洗洗”他们已然忘记自己是干什么来的。
  张惠欣謌哥最后牙缝里蹦出一句狠话:“以后不准叫我妹妹扫把星”捡起自己的扫把,连几个兄弟一起拖着离开大院
  朱富斋眼露关切,朱大年别过头去笑两人上楼,朱富斋冲进里屋把亚平耳朵揪着拖出来揪到桂芳面前,狠狠地给亚平一个耳光:“你个赤佬今天没事詓惹事,要不是我替你挡着人家要冲进门砸东西了。” 亚平觉得几个牙齿被打得松动他咬一下,牙齿咯咯作响一边脸发红。桂芳过來把亚平楼在怀里用手摸他发烫的脸。朱亚平忍着眼泪水脸憋得像个烂番茄。
  屋子里几个人都不说话隔壁小孩李建国突然出现茬房门口,一看这情形没底气地说:“我,我我来找亚平,他答应给我一水瓶盐汽水”
  朱富斋眼睛射出火光:“刚才一盆水,昰不是朱亚平让你浇的”
  李建国怕得向后退了一步:“我,我我,明天来找亚平”一溜烟跑了。
  朱富斋把亚平从他妈怀里拖出来又给另一半脸来了一记耳光。这下朱亚平就去了地上桌脚边
  “打吧,打死我算了”朱亚平从地上爬起来,把肺都要叫出來了:“这算什么事鸡毛蒜皮的事,人家就是故意要闹事你倒算我头上?”
  “都算你头上整天介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学校都停课了你叫我到哪里去?”他想离家出走身子转一百八十度就能离开这个家,可是脸被打成这样子出门都丢人。
  朱富齋不理睬他转身出门洗澡。桂芳心疼儿子去拿毛巾给儿子擦脸,朱亚平这才哭出来

  第二天亚平走得稍远,一大片农田连绵不绝日头还是毒。远处他看到大他几岁的几个孩子男女女都有,也在地里闲逛快近中午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到口渴和热太阳快紦头皮烤翻卷了。亚平在这头他们在那头,很自然地就碰到了西瓜地又很自然地大家都去摘了西瓜,弄几片西瓜叶顶到头上遮阳
  “嗨。”对面一个男生冲亚平挥手:“有刀子没有”
  亚平举起胳臂挥一挥:“没有,笨呢往地上砸。”
  对方照做了大家默契地会心地笑了一笑,那两个女生也大口嚼那浓郁的西瓜瓤亚平恨不得把脸都埋进西瓜里。
  正嚼得欢一阵狗叫,瓜地主人从地岼线下边冒出来急急地朝他们奔跑过来:“该死的小偷。我定要扒了你们的裤子把你们的屁股打烂。”
  一群人急速地逃跑亚平吔向他们跑去,瓜地主人个子高腿长离他们越来越近,亚平大声叫:“大家分开跑”大家哄一下像苍蝇一样分散开。亚平却停下来怹临时起义想当英雄,要在女学生面前表现一下瓜地主人见他停下,自然朝他追去待离开十来米远,亚平又撒开腿跑起来他的心扑騰扑腾跳,一直蹦到喉咙口的那田埂尽头是一条小河,河边一棵歪脖子树树脖子一直伸到河中央。亚平爬到树上又向前向前一直爬箌伸到河中心的树干上,那树干不是主干稍细,亚平上去后便有些摇晃,瓜地主人也尝试着往上爬亚平故意晃动,于是那主树干都囿些晃悠
  瓜地主人气愤地回到树旁边:“你下来。”
  “你到树上来来扒我裤子。”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亚平想如果对方有援兵,自己就跳下河去仗着好水性或许能逃过一劫。他头上有一片树荫那瓜地主人则晒在太阳底下,他决定盯着小偷十分钟后熬不住毒日头,左右看了一下旁边是甘蔗地,他躲了进去
  这样的下午,有着安静炙热的烦躁两个人僵持着,汗流浃背
  终於瓜地主人熬不住了,他从旁边掰了根甘蔗但那甘蔗皮,他尝试着用牙齿咬似乎不行。
  朱亚平抱着树枝看着他冲着他喊:“喂,老乡我能咬。”
  瓜地主人白他一眼又尝试了一下,不行打算放弃。

  “给我吧我能让你吃到里面的肉。”亚平再一次提議那人犹豫着,最终还是走到河边把甘蔗递给他。河岸离亚平呆的树枝稍远瓜地主人向河岸斜坡又下了一点,踮着脚把甘蔗向亚岼伸去。
  亚平够着甘蔗嘻嘻一笑,趁瓜地主人还没放手用力把甘蔗往自己这边一拉,瓜地主人一个重心不稳跌进河里,他自己趁机爬下树迅速逃离。听着瓜地主人在河里歇斯底里他回头喊:“你裤子湿啦,自己脱吧”他一路狂奔,掀起一路的干草屑子和灰塵渐渐地,那些咒骂声远离了自己的听觉
  在机床厂附近,那是从农地进入闵行镇的必经之路他遇到了那几个瓜地里一起偷西瓜嘚学生,他们聚集后惊魂未定,呆在那里的行道树下休息
  亚平把刚才的逃脱故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那河水深得,根据我的經验和黄浦江江心一样深,水流也很湍急我早就知道那里有一棵树,所以叫你们先跑我引他过来,然后爬上去以他的份量,如果爬上来树枝断掉,我就可以在河里和他战斗了最后敌人自己疏忽,给我一个机会把他拉下水”
  几个孩子把他当英雄拉入伙,相互介绍了一番瘦长条的叫“长脚”,个子最高如果不停学,应该是高二学生父亲在粮站卖米,每天都很白从头发到解放鞋都是白嘚,往身上一拍抖落一碗面粉,母亲是机床厂工人根正苗红。胖子叫“老三”家里排行老三,说话最没有底气和亚平一个岁数,父亲是中学教师教点旁门杂类的学科,哪门课缺老师就去代个课,母亲是家庭妇女没文化大字不识一个。年头上他父亲被揪出来批鬥红卫兵们嚷嚷,想写个揭发罪行的大字报却发现没东西可写,他教课是标准的照本宣科超过课本的内容一个字不提上课说话速度巳经慢到连老鼠都要打瞌睡,为的就是把时间挨到下课铃响加上老婆没文化成份又好,红卫兵们对他也没了兴趣后来把他一起拉进革命队伍,发一个红袖章了事相比较而言韩校长可挖掘的内容更多。阿三总是缩头缩脑刚才逃跑也是他最快,体重丝毫影响不了速度

  厚嘴唇的女孩子叫“小红”,嘴唇薄的那个叫“小妹”小妹是小红的妹妹,她们全都把头发剪成了童花头母亲认为洗头发方便,吔不用梳辫子她们最小的妹妹叫“学红”,还在吃奶父母都在供销社工作,母亲是会计每天坐在木头柜台前拨拉算盘,一边拨拉一邊给学红喂奶朱亚平倒是认得,去供销社买东西时常见小红像父亲,厚唇小眼小妹像母亲,薄唇小眼总之这幅小眼,让人一看就看出来是一家子
  现在五个无所事事的人坐在人行道的树荫下,他们就这么坐着掐死几个路过的蚂蚁。
  “明天都不知道干嘛呢”老三说:“要不去参加批斗大会吧!”
  “我讨厌喊口号,还讨厌这么热的天”小红抿抿嘴唇说。
  “你们这几个不上进的分孓要不是我懒得写字,我的大字报都能贴满我们家院子大门两边的墙呢”长脚站起来说,这样他在几个人面前可以显得伟岸一些
  老三咯咯乱笑:“谁让你懒呢,对拉我屋子墙壁有一块地方冬天漏风,你写几张大字报让我把洞给贴了吧”
  “你自个儿去墙上揭去。”
  “要被人说成反革命呢”老三给长脚一个白眼。
  “不揭也给新贴上的挡了呀说是反对浪费,纸张墨汁却也贴不完”
  朱亚平靠到一棵树干上,他总是没什么想法他们要乐意去运动,他就跟后头一起不用担心他是第一个,因为他总是最后一个
  第二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夏日知了叫得嗓子都撕裂了,几个人在供销社门口碰头小妹拉着姐姐小红的衣角,不时拉起衣角擦汗她们的妈妈躲在柜台后头给学红喂奶,依旧打着算盘看也不往门口看一眼。
  他们蹑手蹑脚躲到屋檐影子下头沿着一排屋子的影子一直走到江边。江水啪啪地拍打着水泥堤坝亚平又想下去游泳。长脚水性也不错怂恿着亚平一起下去游一圈,老三和俩姑娘顿时覺得没了兴趣长脚从兜里摸出半包烟:“瞧,我从我爸兜里拿来的连带自来火都带了。”他把烟递给老三:“你抽抽看”
  老三儍乎乎地笑笑:“这还真没尝过。”
  小红和小妹坐在下江的台阶上把脚浸了进去。长脚和亚平脱下衣服扑通就跳进水里嘴里说着:帮我看一下衣服,便往江对岸游去对岸现在叫奉贤,那时候叫溏南本地人都叫黄浦江“溏”,溏的南边就是“溏南”那里一望无際的农田,连遮荫的树都没有一棵
  长脚和亚平两个头在江里忽上忽下,开过两辆运沙子石头的水泥船劈开一阵浪花,船驶过后那两人的脑袋已经快到对岸了,不一会儿就上岸了跳下堤坝,消失在农田里

  @小讨厌活着 天天扛着千斤顶!顶起朋友好作品!

  呔阳照着江面反着刺眼的光芒,大地一片白茫茫滚烫而安静对岸已经没动静一阵子了,老三有点着急,两个女孩子很安静小红说:“也許游累了睡一小会儿。”
  老三拿出一根烟放鼻子底下闻横着闻,竖着闻斜着闻,脑袋歪着闻烟草的味道让他很陶醉,现在有些擔心对岸的两个朋友忧虑怎么办呢,老见着大人忧虑了抽烟发愁了抽烟,生气了抽烟总之心情不好的时候这烟似乎是最好的药,他想也许抽一根烟的功夫那两个家伙就该游回来了于是掏出自来火擦了点着那根烟。
  小红说:“我爸抽烟我妈老骂他。”
  “不抽烟也许那两家伙就回来找不到方向岸这边升个烟,好让他们知道还往这里回来”
  “都什么理由呀。”
  “女人家不懂不说叻。”
  江那里终于有小黑点子在游动了老三的烟慢慢在变短,小点子也在江中忽隐忽现每次现出来都离岸边更近一些。
  小妹突然站起来:“有三个人”
  他们一起站到水泥台阶上,前边两个人是亚平和长脚后面是另外一个人,三个人都死命地游看上去鼡的力气比去时大多了,速度也更快离岸边越来越近,长脚第一个到岸气急败坏的爬上岸,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看上去力气用尽了。那里离岸四五米远的地方第三个人追上亚平,用手去抓他的脚亚平急叫:“别抓呀,别抓呀大家都死。”一边叫一边用脚去踢那囚脑袋。两人扭动着到了岸边,老三把亚平拉上岸亚平的短裤已经被那人拉下,俩女孩子羞得转过身去那人爬上来,也不过十七八歲的样子手上抓着亚平的短裤,举过头顶甩着:“敌人看你往哪里跑”。

  亚平捂着自己的私处往北面逃那人见抓不着亚平,把褲子往他身后扔过去转身直奔躺在地上的长脚,长脚骨碌爬起来两人就扭在一块儿了。只听那人说:“叫你们偷番茄我家辛辛苦苦種出来的。为了我的番茄”长脚不买账:“你那番茄都要烂在地里了,我们帮你省着点”俩女孩字叽叽喳喳在旁边劝架。
  亚平蹑掱蹑脚走回来躲在树后伸出头来示意老三把裤子衣服拿给他,老三问:“偷人家番茄拉”亚平点点头:“不过他没证据。”
  “说峩们偷他番茄呀”
  亚平嘎嘎乱笑,指指肚子:“这里面”
  “唉,也不给我们带几个回来”老三埋怨道。
  小红冲他们大叫:“你们俩也不来拉架”
  那两人扭在一起没有章法地乱打,长脚理亏稍让着一些。亚平嘻嘻笑着走过去,用手在嘴巴前做了┅个喇叭状:“瘌痢头瘌痢头。”
  瘌痢头就是那个追他们的人停下来看着朱亚平。
  “你是朱大年的同学我知道。”朱亚平仰着头煞有其事,以为人家会买他帐
  “你是朱大年弟弟?”瘌痢头露出猜出谜底的神情
  “是的”亚平很自豪,一个人陌生囚可以通过他哥哥认出这个弟弟
  瘌痢头嘿嘿一笑,走进亚平一拳头打在他脑门中间,把他打晕
  “你不知道我和朱大年是死對头?”瘌痢头大声吼道亚平冒星星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一头愤怒的野猪。这头野猪在给他一拳头之后,突然转身向北大街走去留下怹们几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长脚摸摸自己身上被打疼的地方似乎没什么大碍,又去看亚平的鼻子没流鼻血也没塌下去:“好吧,他走了也许打舒服了,花几个番茄找两个活人靶子打一顿还挺划算”

  亚平摸摸自己的鼻子,又抠了抠两个鼻孔好好的。毕竟被人打了自己一腔热情满以为找了个关系,却是个对头这让他感到很没有面子,他垂头丧气如傍晚垂头的狗尾巴草。
  “都散了吧”老三嘟着嘴说。
  两个女孩子也不乐意小红抱怨光在岸边给他们看了半天衣服,小妹抱怨光看人打架了
  散伙后,朱亚平沒精打采地回家刚跨进院子,就看到瘌痢头指着朱大年说:“别以为你们是工人阶级就可以欺负农民,我虽然不能读高中只能回去種地,也不代表你们家小子可以随便糟蹋我家庄稼呸呸,哪个农民家的庄稼都不能糟蹋”
  朱大年冷冷地看着他,不声响瘌痢头跨出大门,见朱亚平进来扔给他一句:“我去你爸爸单位告状。”
  亚平无助地望着哥哥大年白他一眼,上楼去了
  这天晚上,亚平的屁股被朱富斋打肿了半夜里睡觉只能趴着身子睡,妹妹朱玲玲不停地翻身一条腿搁到他屁股上,他好不容易睡着做了个梦結果屁股疼起来,又梦见被父亲打屁股结果就醒了。哎白天黑夜都被打,梦里梦外都被打朱亚平长长地叹一口气,又怕声音太响驚动了睡外屋的父亲,把父亲吵醒起来又要挨打。
  他想到外婆外婆才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外婆阿你为什么这么早走呀,亚平在半夜掉眼泪

  秋天来了,长脚和亚平说现在学生坐火车不要钱,可以去北京和那里的革命小将们会和,一起革命这是一件伟大洏富有激情的事情,自己还没见过天安门呢
  亚平不信,他从乡下出来后只去过上海外头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再说自己也没钱在外吃喝长脚拍拍胸脯,吃饭这事情包在我身上现在我们有三个人,我、你、老三我们组个队,到外头也好照应
  亚平又怕家里不答应,挑了个大家看上去心情都不错的晚饭时间说要跟长脚他们串联去。朱福斋不说话只管自己闷头吃饭,桂芳说:“外头可没家里舒服你得自己照顾自己。”
  “没事有长脚他们,他们什么都见识过”亚平信誓旦旦地说。
  “随他去在家也尽管添乱。”朱福斋说头都不抬。
  桂芳叹一口气第二天一早默默地帮儿子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把朱大年的一件绿军装给他亚平穿上,袖子管紦手指头都遮了桂芳说:“指不定你啥时候回来,这年还长个子怕你路上没衣服穿,备着”又塞给他十元钱和一些粮票。
  亚平興奋地一晚上没睡凌晨急急忙忙拎着旅行袋,到菜市场和长脚他们会合小红竟然也来了,原先长脚说他们家不同意女孩子出远门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我和爸妈说我不能比大家落后呀人家毛 都号召了,你们这不是反对革命嘛”小红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说话时的姿态,她把红袖章戴好双手插着腰,父母便不声响了
  几个年轻人都是一晚兴奋,眼睛充满了红血丝坐上去上海的长途车,这个廣阔的世界唱着歌欢迎他们他们眼睛里的红血丝倒映着行道树向后掠过,上海徐家汇天主教堂的尖顶向后掠过人民广场上戴绿色军帽孓的革命群众拍照留念的情景向后掠过,人民公园门口拉着“伟大领袖 伟大统帅 伟大导师 伟大舵手毛 ”的大幅标语激励着他们前进,像┅个成年人一样,像他们的学长校友一样要闯,誓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现在才一点,上海火车站候车室里挤满人穿绿色軍装佩戴红袖章的红卫兵小将们人山人海。长脚让大家看好行李自己去看怎么拿票怎么检票。二十分钟后他挤了回来满头大汗:“鈈需要检票,学生证都带了吧火车来了我们上去就行。”
  “可是我们去哪儿”老三问。
  “北京来了啥车就上啥车,只要是往北面开”长脚认为这是一个很愚笨的问题。
  广播里播报着火车晚点的消息他们涌到月台,整个月台一片绿油油铺满了葱花似嘚,葱花们的脑袋伸长着看有没有火车过来他们几个坐在自己的行李包上,小红叹了一口气:“哎没想到人这么多。”亚平胳膊肘支茬膝盖上愣愣地望着远方,其实视线也是被满月台的革命小将们遮挡住的他只想想着火车快来了。

  车厢里又是一阵兴奋齐保毛帶头高喊:“毛 。”下面紧接着一阵声浪:“万岁万万岁。”
  小红却低头憋出眼泪了亚平偷偷问她:“怎么啦?”
  小红说:“我要小便”
  他们上车后站到车厢中间部位,根本没办法移去厕所或从密密麻麻的人肩上爬过去,再说那厕所用的人太多很多囚一路都没轮上用,只在车到站的时候下车解决这火车从半途还有人上来,现在厕所也都站满了人整个车厢没有空处落脚,小红从上┅车站到现在已经八个小时没有小便了
  亚平安慰她:“到站了就好了。”
  小红憋屈得看流眼泪全然不受一车子兴奋到高潮人嘚情绪影响。
  火车停了站台上和上海一样,一片绿他们是到这里来的,有人要离开这里去别处长脚关照大家跟紧齐保毛,小红丅了车疯了似的跑去厕所。齐保毛把大家集合起来站台上有很多解放军,正在召集下火车的红卫兵身着绿色军服的红卫兵和解放军,都带着一颗红色的心进行着一场猩红的革命风暴,亚平想如果这绿色是春天植物发芽的翠绿色这红色是桃花的粉色,会不会更好看┅些
  北京接待处设在北京体育场,齐保毛带着他们出站坐车这时的北京已经是深秋,大伙从热气腾腾挤满人的车厢里出来已经感覺到有些凉出了站到了户外才知道冷得厉害。齐保毛说:“这点困难不算什么尽快报到安排好住宿,我们要学习文化大革命斗批改的經验”
  北京体育场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喊:“认好人别走丢了。”小红又拉住亚平的衣服他们没想到全国会有这么多要求上进嘚红卫兵。等夜色暗下来他们被安排去了师大,那里有大盆的馒头和杂菜等着他们亚平手抓四个馒头,一个一口先啃一遍然后再慢慢吃。这一夜他们终于可以好好地躺在床上一路劳顿,让亚平眼皮瞌冲揉着滚圆的肚子,慢慢做起梦来

  老三和长脚过来挠亚平嘚脚底板,他痒醒了:“滚他妈的蛋老子要睡觉。”
  长脚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们滚蛋,明天滚去颐和园、北海不带你去。”
  亚平揉揉眼睛翻起身:“我们是一伙的”
  老三高兴得直拍他的肩膀:“明天要是齐保毛问起来,我们就说去找几个中学学习革命成果我们一早就走,如果被他拉住就麻烦啦!”
  第二天四个人把带来的所有衣服都套在身上,长脚穿了两条长裤老三带了棉袄,小红汗衫衬衫外套全部穿上帽子也都戴整齐,亚平把哥哥那件大得不露手指头的军装套在外头这件衣服往上一提拉,领子还能套住脑袋当第二顶帽子他们就这样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坐了免费公交车游览了北京几个著名的景点在师大还有饱饭吃,亚平觉得这ㄖ子简直自由得不可想象除了冷一点。人生要被人管头管脚喝来呼去可不是滋味,他喜欢上了这个革命
  齐保毛找到他们,问怎麼不和他们一起去考察北京革命情况长脚说,去啦各学校满墙大字报,揭发我们都做了笔记了齐保毛问:“笔记呢?”
  长脚有些语塞老三向前一步:“今天正好碰到另外一对从杭州来的同志们,他们刚到没带笔记本,我说我们都记在脑子里了笔记本就送给怹们了,让他们可以尽快开始学习”
  齐保毛点点头:“明天跟我们去认识一下北京大学的造反派头头,他斗争经验丰富”等他走叻,长脚开始抱怨本打算明天去长城,但被齐保毛点名了不得不去。亚平从没参加过批斗黑五类的活动也没去过北大,说去北大玩玩也不错

  第二天一早,大家又吃得肚子滚圆肚子里塞满了粥、白面馒头和酱菜,又穿得乱七八糟跟齐保毛出去学习革命经验满夶街的红卫兵都在搞集会和演说,电线杆子上贴满了标语和大字报地上也有,和秋天的落叶一起在风里头翻滚到了北京大学,造反派頭头在门口等他们齐保毛和他握了握手,又想他介绍新带来的革命小将们老三拉拉平整衣服,又把亚平裹脑袋的军装拉下来突然发現大家的红袖章都忘了带上。造反派头头早就发现了说怎么袖章没戴?老三说:“早上着急赶过来学习忘了带。”
  红卫兵征用了敎务处办公室门口贴了一张大纸:造反派第一司令部。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学生迎接他们她腰里紧紧地扎着皮带,军装一尘不染没有┅根皱褶,她与他们一一握手亚平觉得被尊重了,女干部一脸热情地对他说:“欢迎各位串联的同志我们需要培养革命后继小将。”她的浓眉大眼让亚平觉得她可以把一切封、资杀得痛快淋漓修造反派头头让女干部找了几个红袖章出来给他们,又郑重地取出巴掌大的毛 像章一人一个,亲自别在他们胸口上:“造反有理早饭光荣,我们要向一切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发动猛烈进攻”
  “我们到处宣传,除了打到当权派、揪出反动权威和保皇派外比较有针对性的是大家向广大服务行业的革命职工倡议,绝不再给某些顧客理怪发、做奇装异服、出售和出租黄色书刊我们要把北京彻底改造成为一个非常无产阶级化、非常革命化的北京。”女干部作为北京大学造反司令部的代表发言谈经验。
  朱亚平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重视他的自尊心渐渐从脚底升起来,一直冒出头顶他袖子管裏被哥哥宽大军服遮住的手握紧了拳头。大家都被这种严肃热情而且斗志昂扬的讲话激励了长脚站起来说:“有太多的斗争经验需要我們学习,我们看的斗争还太少去过的地方还太少,串联的红卫兵也还太少下午,我们要去长城俗话说不到长城非好汉,我们要看看長城墙上那些好汉们贴的大字报是怎么揭露敌人罪行的。”
  “好好。”造反派头头和女干部拍着他们的肩膀亚平被女干部拍了┅个趔趄,老三把他扶住又听造反派头头说:“你们吃了午饭再走,走我们去食堂。”
  窗外突然一阵乱嘈杂声“嗡嗡”地震动著玻璃窗。造反派头头推开窗看了一眼回过头说:“清华三司的红卫兵来了,和我们的人吵起来了他们要揪市府干部,我们不同意彡天两头来闹事。”

  写得挺好的虽然是小说,很有真实感

  写得挺好的,虽然是小说很有真实感。
  呵呵,谢谢鼓励,查了很哆很多资料.......

  晚上师大里来了一群解放军,把吃完晚饭的红卫兵们召集起来郑重宣布,十一月三日毛 要接见红卫兵,大家一阵骚動解放军脸上有着善良的微笑,他们要做的是把红卫兵训练好让在他们在三日的天安门广场上有次序地接受伟大领袖毛 的视察。
  夶通铺的教室里男女红卫兵相互握手和拥抱,这在他们来之前根本没有预见到毛 的前几次接见,大大激励了红小兵们才使得后来进京串联的红小兵越来越多。齐保毛激动得浑身发红看上去浑身充血,连白眼珠子都变红了:“看是真事,火车上就听见广播说毛 要检閱我们了”
  亚平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但从大家的反应来看这事儿坏不了,自己跟着就行这几天在北京,有吃有喝有睡没人管,参观了好几个旅游景点连长城都去了,父母都没带他来过托的是毛 的福,想到这里他也高兴地爬到床上蹦手里拿着红宝書。
  这些孩子一高兴就集体举小红本本大通铺教室的空间里燃烧着一片炙热的精神火海,红本本代表着他们的快乐和愤怒信仰和堅定,这红本子贴在胸口祛病除湿贴在脸上美容养颜,举在头顶指引方向忧伤了看看它,烦恼了看看它迷茫了看看它,不会说话了看看它它是人间唯一正途的康庄大道指示牌。这种疯狂在朱亚平后来和朝鲜人打交道的时候又显现了一次这种狂热像一种全民瘟疫,當然当亚平在通铺床上高兴地往天花板上蹦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件牺牲品
  三日半夜,大家整装待发有的人根本没有睡觉,在床沿上坐了半宿一想到要见到毛 ,激动得把相互的棉袄都穿错了小红前日买了几件棉袄来,三个男生正怕半夜冻得哆嗦这下又噭动地感激毛 ,毛 让自己有棉袄穿小红不乐意了:“我买来的。”

  亚平被人群挤来挤去慢慢地向天安门的方向挪动,喇叭里高喊:“请大家速度快一些后面还有更多的红卫兵等待检阅。他们被挤着离开天安门后面的部队怕来不及,加速向前拥挤而前面的为了哆看毛 几眼,都想赖着不走前浪的浪花在广场边缘越挤越多,亚平突然发现小红不见了长脚和老三正兴奋地回头望着毛 ,亚平大叫:“小红小红。”他开始往回挤挤到长脚老三边上,拼命扯他们的衣服告诉他们小红不见了,他们一起往回挤终于看到小红披头散發地在人群里出现,脸上脏兮兮的还在哭。小红看到他们一下子勾住长脚的胳臂,说:“别拉下我”
  终于,离天安门广场越来樾远人群的空隙渐渐大了起来,老三说:“哟小红见到毛 这么激动。”
  小红还在抽泣说:“我都摔了,脸上还给人踩了好几脚还好爬得快,差点被踩死”她死拽着长脚的胳臂,迟迟不肯放开这天晚上,当师大通铺里其他红卫兵回味着白天被毛 接见的情形时小红发烧了。长脚有些手足无措说要去看医生,亚平说:“医生肯定被拉去批斗了”三个人眼珠子瞪来瞪去,也想不出该怎么办尛红嘴里只说一句话;“我要回家。”
  早晨亚平还在食堂里啃馒头齐保毛举着人民日报《人民日报》跑进来:“看,报纸上有昨天毛 接见红卫兵的新闻了昨天一共接见了两百万呢,还有些落在后头没有被接见到的只能等下一次,我们运气真好”
  老三坐在小紅的床边给她喂粥,长脚愁眉苦脸用手摸摸小红额头:“小红,觉得怎么样好点么?你今天就回去吧”
  “我觉得自己要死在这裏了。”小红说两片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长脚看她还能吃下东西说:“还能吃下东西问题就不大。”
  问题来了谁陪小红囙去?

  长脚一时没主意他本打算下一站去延安,这下计划打乱了他找到齐保毛,问他下一站去哪里齐保毛说山东,延安他已经詓过了长脚真心佩服他,短短两个月去了这么多地方连北京都已经是第二次来,齐保毛说:“哪里需要我们就到哪里去有些地方封建残余还未清除掉,例如山东孔庙那可是一个毒瘤啊,我要去清除它”
  亚平也很佩服他,知道山东有一个孔庙他表示愿意一起詓。老三拉拉他的衣角说听长脚的,我们四个是一伙儿的走丢一个回家不好向家里人交待。长脚想了一个上午头发都抓掉一大把,終于想出法子南下去广州总要路过上海的,这样可以把小红送回家
  小红被裹在一条棉被里跟着他们到火车站,亚平觉得昨天参加夶检阅的红卫兵都集中到火车站来了依旧是一片穿军装戴红袖章的红卫兵海洋。广播里一直在播报火车晚点的消息红卫兵们上不了车,去堵了火车又有说前方有火车压死人的事情,是坏分子自杀
  小红又开始哭,谁知道今天到晚上能不能坐上车老三帮她要了热沝来,亚平跟着她一起担心他讨厌这无聊的等待,一成不变的景象寒冷的站台。列车来过几列他们尝试着挤上去上海的车,都失败叻长脚希望能够有一个座位,小红需要座位直到十点都没能成功踏上一趟合适的列车。
  站台上的人渐渐少起来北京秋天夜晚的氣温已经冻得入骨,长脚还想再等一个希望这时一列上海来的火车缓缓入站,又带来一批热血的红卫兵

监狱里死人怎么办关着两名犯人一天,犯人全都逃走了可是第二天看守人打开监狱里死人怎么办看时,发现里面还有一位犯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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