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小葵是啥意思十八岁时意外在酒店和陌生男子睡了,后来有了孩子孩子五岁23岁时又和男主,男主比女主大,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全文免费阅读尛说讲述了美丽的文学少女房思琪被补习班老师李国华长期侵犯最终精神崩溃的故事。小说由作者根据自身经历创作完成以极度贴近被侵害者的视角,直直逼视主人公遭受侵害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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尛小的房思琪住在金碧辉煌的人生里她的脸和她可以想象的将来一样漂亮。补习班国文名师李国华是同一栋高级住宅的邻居崇拜文学嘚小房思琪同样崇拜饱读诗书的李老师。怡婷是思琪的同龄伙伴她们之间的友情亲密且复杂,童年对爱情的向往移情到老师身上嫉妒便横亘在她们之间。当李国华还被思琪、怡婷视为可亲可敬的“老师”时老师的话被她们当作圣旨,每一言内意、话外音恨不得抽丝剥繭的玩味学业高压之下,她们对未来的妄想全都移情到李国华身上在思琪的眼里,他带着真理的光芒而来一整面墙的原典标榜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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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怡婷知道当小孩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人会认真看待她的话。她大可吹牛、食言甚至说谎。也昰大人反射性的自我保护因为小孩最初说的往往是雪亮真言,大人只好安慰自己:小孩子懂什么挫折之下,小孩从说实话的孩子进化為可以选择说实话的孩子在话语的民主中,小孩才长成大人
唯一因为说话被责骂的一次,是在饭店高楼的餐厅大人聚会总是吃一些難得而无聊的食物。海参躺在白瓷大盘里就像一条屎在阿娜擦得发光的马桶底刘怡婷在齿间吞吐一下,就吐回盘子笑得像打嗝停不下來。妈妈问她笑什么她说是秘密,妈妈提起音量再问一次她回答:「这好像***。」妈妈非常生气叫她去罚站。房思琪说愿陪她罚刘媽妈口气软下来,跟房妈妈客套起来而刘怡婷知道,你家小孩多乖啊这一类的句子,甚至连语助词都算不上一层楼就两户,怡婷常瑺睡-衣拖鞋去敲房家的门无论她手上拿的是速食或作业本,房妈妈都很欢迎笑得像她是房家久未归的游子。一张卫生纸也可以玩一晚仩时值欲转大人的年纪,也只有在对方面前玩绒毛娃娃不害臊不必假装还看得上的玩具只有扑克牌或棋盘。
她们肩并肩站在高楼的落哋窗前思琪用她们的唇语问她:你刚刚干嘛那样说?怡婷用唇语回答:「这样说听起来比说大便什么的聪明」刘怡婷要过好几年才会悝解,运用一个你其实并不懂的词这根本是犯罪,就像一个人心中没有爱却说我爱你一样思琪呶了呶嘴唇,说下面高雄港好多船正入港每一艘大鲸货轮前面都有一台小虾米领航船,一条条小船大船各各排挤出V字形的浪花,整个高雄港就像是用熨斗来回烫一件蓝衣衫嘚样子一时间,她们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点凄迷成双成对,无限美德
大人让她们上桌,吃甜点思琪把冰淇淋上面旗子似的麦芽画糖給怡婷,她拒绝了唇语说,不要把自己不吃的丢给我思琪也生气了,唇形愈动愈大说你明知道我喜欢吃麦芽糖。怡婷回那我更不要体温渐渐融化了糖,黏在手指上思琪干脆口就手吃起来。怡婷孵出笑唇语说真难看。思琪本来想回你才难看。话到了嘴边和糖一起吞回去因为说的怡婷,那就像真骂人怡婷马上发觉了,孵出来的笑整个地破了她们座位之间的桌巾突然抹出一片沙漠,有一群不認识的侏儒围圈无声在歌舞
钱爷爷说:两个小美\_女有心事啊?怡婷最恨人家叫她们两个小美\_女她恨这种算术上的好心。吴妈妈说:现茬的小孩简直一出生就开始青春期了。陈阿姨说:我们都要更年期啰李老师接着说:她们不像我们,我们连青春痘都长不出来!席上烸个人的嘴变成笑声的泉眼哈字一个个掷到桌上。关于逝去青春的话题是一种手拉手踢腿的舞蹈在这个舞蹈里她们从未被牵起,一个朂坚贞的圆实际上就是最排外的圆尽管后来刘怡婷明白,还有青春可以失去的不是那些大人而是她们。
隔天她们和好得像一罐麦芽糖也将永永远远如此。
有一年春天几个住户联络了邻里委员会,几个人出资给街友办元宵节汤圆会即使在学区,他们的大楼还是很触目骑车过去都不觉得是车在动,而是希腊式圆柱列队跑过去同学看新闻,背面笑刘怡婷「高雄帝宝」,她的心里突然有一只狗哀哀茬雨中哭她想,你们知道什么那是我的家!但是,从此即使是一周一度的便服日她也穿制服,有没有体育课都穿同一双球鞋只恨洎己脚长太快得换新的。
几个妈妈聚在一起谈汤圆会,吴奶奶突然说刚好元宵节在周末,让孩子来做吧妈妈们都说好,孩子们该开始学做慈善了怡婷听说了,心里直发寒像是一只手伸进她的肚子,擦亮一支火柴肚子内壁寥寥刻了几句诗。她不知道慈善是什么意思查了辞典,「慈善」「仁慈善良,富同情心梁简文帝,吴郡石像碑文:『道由慈善应起灵觉。』」怎么看都跟妈妈们说的不┅样。
刘怡婷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一个人能够经验过最好的感觉,就是明白自己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有所回报这样一来,无论努不努仂都很愉快功课只有她教别人,笔记给人抄帮写毛笔、做劳作,也不用别人跑合作社来换她在这方面总是很达观。不是施舍的优越感作业簿被传来传去,被不同的手复写有的字迹圆滑如泡泡吹出来,有的疙瘩如吃到未熟的面条作业簿转回自己手上,她总是幻想著作业簿生了许多面貌迥异的小孩有人要房思琪的作业抄,思琪总是郑重推荐怡婷「她的作业风流」,两人相视而笑也不需要他人慬。那年的冬天迟到了元宵节时还冷。帐子就搭在大马路上排第一个的小孩舀咸汤,第二个放咸汤圆第三个舀甜汤,怡婷排第四負责放甜汤圆。汤圆很乖胖了,浮起来就可以放到汤里。红豆汤衬得汤圆的胖脸有一种撒娇赌气之意学做慈善?学习仁慈学习善良?学习同情心她模模煳煳想着这些,人陆陆续续走过来了脸色都像是被风给吹皱了。第一个上门的是一个爷爷身上不能说是衣服,顶多是布条风起的时候,布条会油油招摇像广告纸下边联络电话切成待撕下的细长条子。爷爷琳琅走过来整个人就是待撕下的样孓。她又想噢,我没有资格去譬喻别人的人生是什么形状好,轮到我了三个汤圆,爷爷你请那边随便坐。李老师说三是阳数好數字,老师真博学
人比想像中多,她前一晚对于嗟来食与-羞-耻的想像慢慢被人群冲淡也不再譬喻,只是舀和打招呼突然,前头***动起來原来是有伯伯问可不可以多给两个,舀咸汤圆的小葵是啥意思他的脸像被冷风吹得石化,也或许是给这个问句吹的怡婷听见小葵昰啥意思答,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啊伯伯默默往下一个人移动,他的沉默像颗宝石衬在刚刚吵闹的红绸缎里显得异常沉重,压在他们身仩怡婷很害怕,她知道有备下多的汤圆却也不想显得小葵是啥意思是坏人。接下塑胶碗没法思考,递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多舀了一个潜意识的错误。她回头看见小葵是啥意思在看她
有个阿姨拿了塑胶袋来,要打包走说回家吃。这个阿姨没有刚刚那些叔叔阿姨身上囼风灾区的味道之前风灾,坐车经过灾区的时候她不知道是看还是不看眼睛忘了,可是鼻子记得对,这些叔叔阿姨正是猪只趴在猪圈栅栏上随着黄浊的水漂流的味道。没办法再想下去了这个阿姨有家,那么不是街友不能再想了。
又有阿姨问他们要衣服小葵是啥意思突然非常做得了主,他坚定地对阿姨说阿姨,我们只有汤圆只有汤圆。对但我们可以多给你几个。阿姨露出呆钝的表情像昰在计算汤圆或衣物能带来的热量而不能。呆钝的表情挂在脸上捧着两大碗***帐子了。帐子渐渐满了人脸被透过红帆布射进来的阳光照嘚红红的,有一种娇-羞-之意
思琪好看,负责带位子、收垃圾怡婷唤思琪来顶她的位子,说一大早到下午都没上厕所实在受不了思琪說好,但是等等你也帮我一下
走过两个街口,回到家一楼的大厅天花板高得像天堂。进厕所之前瞥见李师母在骂晞晞坐在背对厕所赱廊的沙发上。她瞄了一眼沙发前的宽茶几放了一碗汤圆,汤圆一个趴一个高高突出了红塑胶碗的水平线。她只听到晞晞哭着说这一呴:「有的不是流浪汉也来拿」一下子尿意全亡佚了。在厕所里照镜子扁平的五官上洒满了雀斑,脸几乎可以说是正方形的思琪每佽说看她不腻,她就会回你只是想吃东北大饼吧。大厅厕所的镜沿是金色的巴洛克式雕花她的身高,在镜子里正好是一幅巴洛克时期的半身画像。挺了半天挺不出个胸来她才惊醒似洗了洗脸,被人看见多不好一个小孩对镜子装模作样,又根本生得不好晞晞几岁叻?仿佛小她和思琪两三岁李老师那样精彩的人──晞晞竟然!出厕所没看见母女俩,碗也没了
沙发椅背后露出的换成了两丛卷发,┅丛红一丛灰云一样不可捉摸。红的应该是十楼的张阿姨灰的不知道是谁。灰得有贵金属之意看不清楚是整个的灰色,还是白头发夾缠在黑头发里黑色和白色加起来等于灰色,她热爱色彩的算数也就是为什么她钢琴老弹不好。世界上愈是黑白分明的事情愈是要出錯的
两颗头低下去,几乎隐没在沙发之山后面突然声音拔起来,像鹰出谷──老鹰得意地张嘴啼叫的时候猎物从吻喙掉下去──什麼!那么年轻的老婆他舍得打?张阿姨压下声音说:「所以说都打在看不到的地方么。」那你怎么知道的他们家打扫阿姨是我介绍的嘛。所以说这些佣人的嘴啊钱升生不管一下吗,媳妇才娶进来没两年老钱只要公司没事就好。怡婷听不下去了仿佛被打的是她。
含著眼皮蹑手蹑脚,走回大街上冷风像一个从不信中医的人在遍尝西医疗法而无效之后去给针灸了满脸。她才想到伊纹姊姊还暖的天气僦穿着高领长袖不能露出的不只是瘀青的皮肤,还有即将要瘀青的皮肤刘怡婷觉得这一天她老了,被时间熬煮透了
突然,思琪在街角跳进她的眼皮刘怡婷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等不到你我只好自己回来。怡婷说对不起肚子痛,一面想这借口多俗问你也是回来仩厕所吗。思琪的眼睛汪汪有泪唇语说回来换衣服,不该穿新大衣的气象预报说今天冷,看他们穿成那样「我觉得我做了很坏的事凊。」怡婷拥抱\_她两个人化在一起,她说旧的你也穿不下,不是你的错「小孩子长得快嘛。」两个人笑到泼出来倾倒在对方身上。美妙的元宵节结束了
钱升生家有钱。八十几岁了台湾经济起飞时一起飞上去的。有钱的程度是即使在这栋大楼里也有钱是台湾人嘟听过他的名字。很晚才有了儿子钱一维是刘怡婷和房思琪最喜欢在电梯里遇见的大哥哥。唤哥哥是潜意识的心计一方面显示怡婷她們多想长大,一方面抬举钱一维的容貌怡婷她们私下给邻居排名:李老师最高,深目蛾眉状如愁胡,既文既博亦玄亦史;钱哥哥第②,难得有道地的美国东部腔好听又高,一把就可以抓下天空似的有的人戴眼镜,仿佛是用镜片蒐集灰尘皮屑有的人眼镜的银丝框卻像勾引人趴上去的栅栏。有的人长得高只给你一种揠苗助长之感,有的人就是风是雨林。同龄的小孩进不去名单里你要怎么给读呦狮文艺的人讲普鲁斯特呢?
钱一维一点也不哥哥四十几岁了。伊纹姊姊才二十几岁也是名门。许伊纹念比较文学博士学业被婚姻咑断,打死了许伊纹鹅蛋脸,大眼睛长睫毛眼睛大得有一种惊吓之情,睫毛长得有一种沉重之意鼻子高得像她在美国那一年除了美語也学会了美国人的鼻子,皮肤白得像童话故事也像童话故事隐约透露着血色。她早在长大以前就常被问眼睛是怎么化的妆她也不好意思跟她们说那只是睫毛。怡婷有一天眼睛钉在思琪脸上说:「你长得好像伊纹姊姊,不是伊纹姊姊像你。」思琪只说拜托不要闹了下次在电梯里,思琪仔细看了又看伊纹姊姊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长相。伊纹跟思琪都有一张犊羊的脸
钱一维背景无可挑剔,外貌端到哪里都赏心悦目美国人的绅士派头他有,美国人那种世界警察的自大没有可是许伊纹怕,这样的人怎么会四十几岁还没结婚钱一维給她的解释是以前接近我的女-人都是要钱,这次索性找一个本来就有钱的而且你是我看过最美最善良的女-人,种种种种恋爱教战守策嘚句子复制贴上。伊纹觉得这解释太直观但也算合理。
钱一维说许伊纹美不胜收伊纹很开心地说,你这成语错得好诗意啊心里笑着想这比他说过的任何正确成语都来得正确。心里的笑像磙水不小心在脸上蒸散开来。一维着迷了一个纠正你的文法的女-人。伊纹光是唑在那儿就像便利商店一本四十九元的迷你言情小说封面美得飘飘欲仙。她欲仙而仙我她飘飘然而飘我。
那一天又约在寿司店,伊紋身\_体小胃口也小,吃寿司是一维唯一可以看见她一大口吃进一团食物的时光上完最后一贯,师傅擦擦手离开板前伊纹有一种奇异嘚预感,像是明知光吃会被呛到却还是夹一大片生姜来吃不会吧。一维没有跪下他只是清淡淡说一句:「快一点跟我结婚吧。」伊纹收过无数告白这是第一次收到求婚,如果笼统地把这个祈使句算成求的话她理一理头发,好像就可以理清思绪他们才约会两个多月,如果笼统地把所有祈使句都计成约的话伊纹说,「钱先生这个我要再想一想。」伊纹发现自己笨到现在才意识到平时要预约的寿司店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维慢慢地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珠宝盒。伊纹突然前所未有地大声「不,一维你不要拿那个给我看,否则我以后答应了你岂不会以为我考虑的是那个盒子而不是你本人」出了口马上发现说错话,脸色像寿司师傅在板前用喷枪炙烧的大虾一维笑笑没说话。既然你以后会答应我既然你改口喊我名字。他收起盒子伊纹的脸熟了就生不回去了。
真的觉得心动是那次他台风忝等她下课要给她惊喜。出学校大门的时候看到瘦高的身影逆着黑头车的车头灯,大伞在风中癫痫车灯在雨中伸出两道光之触手,觸手里有雨之蚊蚋狂欢光之手摸索她、看破她。她跑过去雨鞋在水洼里踩出浪。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早知道……峩们学校很会淹水的上车以后看见他的蓝色西装裤直到小腿肚都--湿--成靛色,皮鞋从拿铁染成美式咖啡的颜色很自然想到三世因缘里蓝橋会的故事──期而不来,遇水抱梁柱而死。马上告诉自己「心动」是一个很重的词。很快就订婚了
结婚之后许伊纹搬过来,老钱先生太太住顶楼一维和伊纹就住下面一层。怡婷她们常常跑上去借书伊纹姊姊有那么多书。我肚子里有更多喔伊纹蹲下来跟她们说。老钱太太在客厅看电视仿佛自言自语道:「肚子是拿来生孩子的,不是拿来装书的」电视那样响,不知道她怎么听见的怡婷看着伊纹姊姊的眼睛熄灭了。
伊纹常常念书给她们听伊纹读中文,怡婷感到啃鲜生菜的爽脆一个字是一口,不曾有屑屑落在地上也渐渐領会到伊纹姊姊念给她们只是借口,其实多半是念给自己遂上楼得更勤了。她们用一句话形容她们与伊纹的共谋:「青春作伴好还乡」她们是美丽、坚强、勇敢的伊纹姊姊的帆布,替她遮掩也替她张扬,盖住她的欲望也服贴着让欲望的形状更加明显。一维哥哥下班囙家抖擞了西装外套,笑她们又来找我老婆当褓母了。外套里的衬衫和衬衫里的人一样有新浆洗过的味道,那眼睛只是看着你就像偠承诺你一座乐园
好一阵子她们读杜斯妥也夫斯基。照伊纹姊姊的命令按年代来读。读到《卡拉马助夫兄弟》伊纹姊姊说,记得《罪与罚》的拉斯柯尼科夫和《白痴》里的梅诗金公爵吗和这里的斯麦尔加柯夫一样,他们都有癫痫症杜斯妥也夫斯基自己也有癫痫症。这是说杜斯妥也夫斯基认为最接近基督理型的人,是因为某种因素而不能被社会化的自然人也就是说,只有非社会人才算是人类喔你们明白非社会和反社会的不同吧?刘怡婷长大以后仍然不明白伊纹姊姊当年怎么愿意告诉还是孩子的她们那么多,怎么会在她们同輩连九把刀或藤井树都还没开始看的时候就教她们杜斯妥也夫斯基或许是补偿作用?伊纹希望我们在她被折腰、进而折断的地方衔接上詓
那一天,伊纹姊姊说楼下的李老师李老师知道她们最近在读杜斯妥也夫斯基,老师说村上春树很自大地说过,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褙得出卡拉马助夫三兄弟的名字老师下次看到你们会考你们喔。德米特里、伊万、阿列克谢怡婷心想,思琪为什么没有跟着念一维謌哥回来了。伊纹姊姊看着门就像她可以看见锁钥咬啮的声音。伊纹姊姊对一维哥哥手上纸袋投过去的眼色不只是宽恕的雨,还有质疑的光那是说,那是我最喜欢的蛋糕你妈妈叫我少吃的一种东西。一维哥哥看着伊纹姊姊笑了一笑,像脸上投进一个石子满脸的漣漪。他说这个吗,这是给孩子们的怡婷和思琪好开心,可是对于食物本能地显得非常淡泊不能像兽一样。我们刚刚还在读杜斯妥吔夫斯基德米特里、伊万、阿列克谢。一维哥哥笑得更开了「小女孩不吃陌生叔叔的食物,那我只好自己吃了」
伊纹姊姊拿过袋子,说你不要闹她们了怡婷看得很清楚,在伊纹姊姊碰到一维哥哥的手的时候伊纹姊姊一瞬间露出奇异的表情。她一直以为那是新娘子嘚娇-羞-跟她们对食物的冷漠同理,食色,性也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一维在伊纹心里放养了一只名叫害怕的小兽,小兽在冲撞伊纹五官嘚栅栏那是痛楚的蒙太奇。后来升学,离家她们听说一维还打到伊纹姊姊流掉孩子。老钱太太最想要的男孩德米特里、伊万、阿列克谢。
那一天他们围在一起吃蛋糕,好像彼此生日还从未这样开心一维哥哥谈工作,上市她们听成上菜市场股票几点她们问现在幾点,人资她们开始背人之初、性本善……她们喜欢被当成大人更喜欢当大人一阵子后变回小孩。一维哥哥突然说思琪其实跟伊纹很潒,你看的确像,眉眼、轮廓、神气都像在这个话题里,怡婷掉队了眼前满脸富丽堂皇的仿佛是一家人。怡婷很悲愤她知道的比卋界上任何一个小孩都来得多,但是她永远不能得知一个自知貌美的女-子走在路上低眉敛首的心情
升学的季节到了,大部分的人都选择留在家乡刘妈妈和房妈妈讨论送怡婷和思琪去台北,外宿两个人有个照应。怡婷她们在客厅看电视大考之后发现电视前所未有地有趣。刘妈妈说那天李老师说,他一个礼拜有半个礼拜在台北她们有事可以找他。怡婷看见思琪的背更驼了像是妈妈的话压在她身上。思琪用唇语问怡婷你会想去台北吗?不会不想台北有那么多电影院。事情决定下来了唯一到最后才决定的是要住刘家还是房家在囼北的房子。
行李很少粉尘纷纭,在她们的小公寓小窗户投进来的光之隧道里游走几口纸箱躺着,比她们两个人看上去更有乡愁内\_衤裤一件件掏出来,最多的还是书本连阳光都像聋哑人的语言,健康的人连感到陌生都不敢承认怡婷打破沉默,像她割开纸箱的***一样说:「好险我们书是合看的,否则要两倍重课本就不能合看了。」思琪静得像空气也像空气一样,走近了、逆着光才看见里面正搖滚、翻沸。
你为什么哭怡婷,如果我告诉你我跟李老师在一起,你会生气吗什么意思?就是你听见的那样什么叫在一起?就是伱听见的那样什么时候开始的?忘记了我们妈妈知道吗?不知道你们进展到哪里了?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天啊房思琪,有师母还有晞晞,你到底在干嘛你好恶心,你真恶心离我远一点!思琪盯着怡婷看,眼泪从小米孵成黄豆突然崩溃、大哭起來,哭到有一种暴露之意喔天啊,房思琪你明明知道我多崇拜老师,为什么你要把全部都拿走对不起。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对不起。老师跟我们差几岁三十七。天啊你真的好恶心,我没办法跟你说话了
开学头一年,刘怡婷过得很糟思琪常常不回家,回家了也昰一个劲地哭隔着墙,怡婷每个晚上都可以听见思琪把脸埋在枕头里尖叫棉絮泄漏、变得沉淀的尖叫。她们以前是思想上的双胞胎鈈是一个爱费兹杰罗,另一个拼图似爱海明威而是一起爱上费兹杰罗,而讨厌海明威的理由一模一样不是一个人背书背穷了另一个接丅去,而是一起忘记同一个段落有时候下午李老师到公寓楼下接思琪,怡婷从窗帘隙缝望下看计程车顶被照得黄油油地,焦灼她的脸頰李老师头已经秃了一块,以前从未能看见思琪的发线笔直如马路,仿佛在上面行驶会通向人生最恶俗的真谛。每次思琪纸白的小腿缩进车里车门砰地夹起来,怡婷总有一种被甩巴掌的感觉
你们要维持这样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你该不会想要他离婚吧?没有你知道这不会永远的吧?知道他──他说,以后我会爱上别的男生自然就会分开的,我──我很痛苦我以为你很爽。拜托不要那样跟峩说话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你要***吗,你要怎么***你要跳楼吗,可以不要在我家跳吗
她们以前是思想上的双胞胎,精神的双胞胎灵魂的双胞胎。以前伊纹姊姊说书突然说好羡慕她们,她们马上异口同声说我们才羡慕姊姊和一维哥哥伊纹姊姊说:恋爱啊,恋爱昰不一样的柏拉图说人求索他缺失的另一半,那就是说两个人合在一起才是完整可是合起来就变成一个了,你们懂吗像你们这样,無论缺少或多出什么都无所谓因为有一个人与你镜像对称,「只有永远合不起来才可以永远作伴」。
那个夏天的晌午房思琪已经三忝没上课也没回家了。外面的虫鸟闹得真响站在一棵***的榕树底下,蝉鸣震得人的皮肤都要老了却看不见鸣声上下,就好像是树木自身茬叫一样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好一会刘怡婷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老师转过头噢,谁的手机也在发情她在课桌下掀开手机背盖,不认识的号码切断。嗡──嗡嗡嗡嗡该死,切断又打来了。老师倒端正起脸孔说真有急事就接吧。老师没有急倳。又打来了喔抱歉,老师我出去一下。
是阳明山什么湖派出所打来的搭计程车上山,心跟着山路蜿蜒想像山跟圣诞树是一样的形状,小时候跟房思琪踮起脚摘掉星星假期过后最象征性的一刻。思琪在山里派出所?怡婷觉得自己的心踮起脚来下了车马上有警察过来问她是不是刘怡婷小姐。是「我们在山里发现了你的朋友。」怡婷心想发现,多不祥的词警官又问,「她一直都是这样吗」她怎样了吗?派出所好大一间扫视一圈,没有思琪──除非──除非──除非「那个」是她思琪的长头发缠结成一条一条,盖住半張脸脸上处处是晒伤的皮屑,处处蚊虫的痕迹脸颊像吸奶一样望内塌陷,肿胀的嘴唇全是血块她闻起来像小时候那次汤圆会,所有嘚街友体味的大锅汤天啊。为什么要把她铐起来警官很吃惊地看着她,「这不是很明显吗同学。」怡婷蹲下来-撩-起她半边头发,她的脖子折断似歪倒瞪圆了眼睛,鼻涕和口水一齐滴下来房思琪发出声音了:「哈哈!」
医生的诊断刘怡婷听不清楚,但她知道意思昰思琪疯了房妈妈说当然不可能养在家里,也不可能待在高雄大楼里医生就有几个。也不能在台北资优班上好多父母是医生。折衷叻送到台中的疗养院。怡婷看着台湾她们的小岛,被对折高雄台北是峰,台中是谷而思琪坠落下去了。她灵魂的双胞胎
怡婷常瑺半夜惊跳起来,泪流满面地等待隔墙闷哼的夜哭房妈妈不回收思琪的东西,学期结束之后怡婷终于打开隔壁思琪的房间,她摸思琪嘚陪睡娃娃粉红色的小绵羊,摸她们成双的文具摸学校制服上绣的学号,那感觉就像扶着古迹的围墙白日梦时突然摸到干硬的口香糖那感觉一定就像在流利的生命之演讲里突然忘记一个最简单的词。她知道一定有哪里出错了从哪一刻开始失以毫厘,以至于如今差以芉里她们平行、肩并肩的人生,思琪在哪里歪斜了
刘怡婷枯萎在房间正中央,这个房间看起来跟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怡婷发现自己從今以后,活在世界上将永远像一个丧子的人逛游乐园。哭了很久突然看到粉红色脸皮的日记,躺在书桌上旁边的钢笔礼貌地脱-了帽。一定是日记从没看过思琪笔迹那么乱,一定是只给自己看的已经被翻得软烂,很难干脆地翻页思琪会给过去的日记下注解,小房思琪的字像一个胖小孩的笑容大房思琪的字像名嘴的嘴脸。现在的字注解在过去的日记旁边正文是蓝字,注解是红字和她写功课┅样。打开的一页是思琪出走再被发现的几天前只有一行:今天又下雨了,天气预报骗人但她要找的不是这个,是那时候思琪歪斜嘚那时候。干脆从最前面读起结果就在第一页。
蓝字:「我必须写下来墨水会稀释我的感觉,否则我会发疯的我下楼拿作文给李老師改。他掏出来我被逼到涂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进来那感觉像溺水。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虽然也不是我的功课。老师问我隔周还会再拿一篇莋文来吧我抬起头,觉得自己看透天花板可以看见楼上妈妈正在煲电话粥,粥里的料满满是我的奖状我也知道,不知道怎么回答大囚的时候最好说好。那天我隔着老师的肩头,看着天花板起伏像海哭那一瞬间像穿破小时候的洋装。他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我心想他搞错了,我不是那种会把***误认成棒棒糖的小孩我们都最崇拜老师。我们说长大了要找老师那样的丈夫我们玩笑开大了会说真希望老师就是丈夫。想了这几天我想出唯一的解决之道了,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鈳以不是吗?思想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东西!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红字:「为什么是我不会?为什么鈈是我不要为什么不是你不可以?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整起事件很可以化约成这第一幕:他硬***来,而我为此道歉」
怡婷读着读着,潒一个小孩吃饼碎口碎口地,再怎么小心掉在地上的饼干还是永远比嘴里的多。终于看懂了怡婷全身的毛孔都气喘发作,隔着眼泪嘚薄膜茫然四顾觉得好吵,才发现自己干干在鸦号一声声号哭像狩猎时被射中的禽鸟一只只声音缠绕着身\_体坠下来。甚且根本没有囚会猎鸦。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盯着日期看,那是五年前的秋天那年,张阿姨的女儿终于结婚了伊纹姊姊搬来没多久,一维哥哥刚剛开始打她今年她们高中毕业,那年她们十三岁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全文在线阅读

房思琪和刘怡婷从有记忆以来就是邻居。七楼跳下詓,可能会死可能成植物人,也可能只断手断脚尴尬的楼层。活在还有明星学校和资优班的年代她们从小念资优班,不像邻居的小駭能出国就出国她们说:「我们一辈子要把中文讲好就已经很难了。」她们很少在人前说心里话思琪知道,一个搪瓷娃娃小女孩卖弄聰明只会让容貌显得张牙舞爪。而怡婷知道一个丑小女孩耍小聪明,别人只觉得疯癫好险有彼此。否则她们都要被自己对世界的心嘚噎死了读波特莱尔而不是波特莱尔大遇险,第一次知道砒霜是因为包法利夫人而不是九品芝麻官这是她们与其他小孩的不同。
李国華一家人搬进来的时候上上下下,访问个遍一户一盅佛跳墙,李师母一手抱着瓷瓮一手牵着晞晞,仿佛更害怕失去的是瓮房家一排书倦倦靠在墙上,李国华细细看过一本本书的脸皮称赞房先生房太太的品味。他说在高中补习班教久了,只剩下进步了几分快了幾分钟,都成教书匠了房太太马上谦逊而骄傲地说,书不是他们的书是女儿的。李老师问女儿多大了?那年她们十二岁小学刚毕業。他说可这是大学生的书架啊女儿在哪里?思琪那时不在在怡婷家。过几天访刘家刘家墙上也有一排书,李老师红棕色的手指弹奏过书的背嵴手指有一种高亢之意,又称赞了一套那时也没能介绍怡婷,怡婷刚好在思琪家晞晞回家之后,站-上-床铺在房间墙上仳画了很久:「妈咪,也给我一个书架好不好」
顶楼的钱哥哥要结婚了,大楼里有来往的住户都喜洋洋要参加婚礼新娘听说是十楼张阿姨介绍给钱哥哥的,张阿姨倒好女儿终于结婚了,马上就作起媒人思琪去敲刘家的门,问好了没有应门的是怡婷,她穿着粉红色澎澎洋装像是被装***的。思琪看着她除了滑稽还感到一种惨痛。怡婷倒是为这衣裳烦扰已久终于顿悟的样子她说,我就跟妈咪说我不能穿洋装啊「我抢走新娘的风采怎么办呢。」思琪知道怡婷说笑话是不要她为她担心纠在一起的五脏终于松懈。
房家刘家同一桌一維哥哥玉树地站在红地毯的末端,或者是前端一维哥哥穿着燕尾服,整个人乌黑到有一种光明之意西装外套的剑领把里面的白衬衫削荿极尖的铅笔头形状。她们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那燕尾很想要剪断红地毯新娘子走进来了,那么年轻那么美,她们两个的文字游戏纷紛下马字句如鱼沉,修辞如雁落就像一个都市小孩看见一只蝴蝶,除了大喊「蝴蝶」此外便没有话可说。许伊纹就是这样:蝴蝶!噺娘子走过她们这一桌的时候红地毯两侧的吹泡泡机器吹出泡泡。她们仿佛可以看见整个高广华盖的宴会厅充满着反映了新娘子的身影嘚泡泡千千百百个伊纹撑开来印在泡泡上,扭曲的腰身像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千千百百个伊纹身上有彩虹的涟漪,慈爱地降在每一張圆桌上破灭在每个人面前。一维哥哥看***伊纹的眼睛就像是想要溺死在里面。交响乐大奏掌声如暴雨,闪光灯闪得像住在钻石里她们后来才明白,她们着迷的其实是新娘子长得像思琪那是她们对幸福生活的演习。
结婚当晚的洞房就是老钱先生太太下面一层买一整层给俩人,两户打通一维在洞房当晚才给伊纹看求婚时的绒布盒子,装的是镶了十二颗粉红钻的项链一维说,我不懂珠宝我就跑詓毛毛那儿,说给我最好的粉红钻伊纹笑了,什么时候的事第一次见面,我看到你包包里东西都是粉红色就跑去找毛毛了。伊纹笑箌合不拢嘴你常常买钻石给见面一次的女生吗?从来没有只有你。伊纹声音里都是笑是吗,我怎能确定呢你可以去问毛毛啊。伊紋笑到身\_体跌出衣服毛毛毛毛,到底是哪里的毛一维的手沿着她的大腿摸上去。毛毛不不,你坏坏伊纹全身赤luo,只脖子戴着钻鍊在新家跑来跑去,鞠躬着看一维小时候的照片插着腰说这里要放什么书,那里要放什么书小小的***房也认真地噘着嘴,磙到土耳其地毯上伊纹摊开双手,腋下的纹路比前胸更有luo露之意伊斯兰重复对称的蓝色花纹像是伸出藤蔓来,把她绑在上面美不胜收。那几个月昰伊纹生命之河的金沙带
许伊纹搬进大楼的第一组客人是一双小女生。婚礼过后没有多久就来了怡婷讲的第一句话是:一维哥哥前阵孓老是跟我们说他的女朋友比我们懂得更多。思琪笑疼了肚子喔,刘怡婷我们大不敬。伊纹马上喜欢上她们请进,两位小女-人
一維哥哥跟伊纹姊姊的家,有整整一面的书墙隔层做得很深,书推到最底前面摆着琳琅满目的艺术品,从前在钱爷爷家就看过的琉璃茶壶里有葡萄、石榴、苹果和苹果叶的颜色,壶身也爬满了水果挡住了纪德全集。窄门梵谛冈地窖,种种只剩下头一个字高出琉璃壺,横行地看过去就变成:窄,梵田,安人,伪如,杜日。很有一种躲藏的意味也有一种呼救的感觉。
许伊纹说你们好,峩是许伊纹秋水伊人的伊,纹身的纹叫我伊纹就好啰。思琪和怡婷在书和伊纹面前很放松她们说:「叫我思琪就好啰」,「叫我怡婷就好啰」三个人哈哈大笑。她俩很惊奇她们觉得伊纹姊姊比婚礼那天看上去更美了。有一种人像一幅好画,先是赞叹整体接下來连油画颜料提笔的波浪尖都可看,一辈子看不完伊纹见她们一直在看书架,抱歉地说没办法放太多书,要什么她可以从娘家带给她們她们指着书架问,这样不会很难拿书吗伊纹姊姊笑说,「真的打破什么我就赖给纪德。」三个人又笑了
她们从女孩到青少-女,往来借书听书无数次从没有听说伊纹姊姊打破过什么东西。她们不知道每一次把手擦拭干净,小心翼翼地拿下沉重的艺术品小心拖鞋小心地毯,小心手汗小心指纹是老钱太太罚伊纹的精致苦刑。她的罪不但是让老钱太太的儿子从一堵墙之隔变成一面天花板更是因為老钱太太深处知道自己儿子配不上她。那时候伊纹姊姊还成天短袖短裤的
结婚不到一年一维就开始打她。一维都七点准时下班多半茬晚上十点多接到应酬的电话,伊纹在旁边听苹果皮就削断了。一维凌晨两三点回家她躺在床-上,可以看见锁和钥互相咬合的样子憑着烟味酒味也知道他走近了,可也没地方逃隔天傍晚下班他还是涎着脸跟她求欢。新的瘀青是茄子绀或虾红色旧的瘀青是狐狸或貂毛,老茶的颜色洗澡的时候,伊纹把手贴在跟手一样大的伤上面新的拳脚打在旧的伤上,色彩斑斓得像热带鱼只有在淋浴间,哭声財不会走出去说闲话。晚上又要听一维讲电话挂上电话,一维换衣服的时候她站在更衣室门外,问他:「今天别去了可以吗?」┅维打开门发现她的眼睛忽明忽灭,亲了她的脸颊就出门了
伊纹婚礼当天早上彩排的时候看着工作人员磙开红地毯,突然有一种要被鈈知名的长红舌-头吞噬的想像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她后来才了解说婚礼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意思不但是女-人里外的美要开始下坡而且暗示女-人要自动自发地把所有的性吸引力收到潘朵拉的盒子里。她和一维的大双人床是她唯一可以尽情展演美貌的地方。┅张床她死去又活来的地方。最粗鲁也不过是那次咬着牙说一句「你不可以下午上我,半夜打我!」一维也只是笑笑摘下袖扣笑开叻,眼尾皱起来一双眼睛像一对向对方游去欲吻的鱼。没喝酒的一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男人
李国华李师母领着晞晞去拜访一维伊纹。伊纹看见晞晞马上蹲下来,说嗨,你好晞晞留着及-臀-的长发,怎么也不愿意剪她有妈妈的大眼睛和爸爸的高鼻梁,才十岁就坚持洎己买衣服也仅仅对衣服有所坚持。晞晞没有回应伊纹用手指绕着发稍玩。伊纹泡好两杯茶倒了一杯果汁,说抱歉我先生出差去日夲了没能好好招待你们。晞晞在椅子上转来转去对客厅的陈设感到不耐烦,对文化不耐烦
李国华开始大谈客厅的摆饰。话语本能地茬美\_女面前膨胀像阳-具一样。二十多岁的女-人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他伸出指头指着书架上一座玉雕观音,食指也兴致勃勃的样子玉观喑一望即知原石是上好的,一点不浊青翠有光。观音右脚盘着左脚荡下去,荡下去的脚翘着肥厚的拇指拇指上有指甲的框。「啊那个***的观音,就叫作随意观音观世音菩萨就是观自在菩萨,观是观察世是世间,音是音声就是一个善男子看见世间有情的意思。随意自在,如来这些,你读文学的应该可以领会有趣的是,东方喜欢成熟***的形象在西方就是童男童女,否则就是像耶稣一样一出苼就已经长全了。」晞晞枯着脖子吸了一口果汁,转头对爸妈恶声说:「你们明知道我不喜欢柳橙汁」伊纹知道晞晞的意思是她不喜歡听这些。她惊醒一样去冰箱翻找,问那葡萄汁可以吗晞晞没有回答。
李国华继续扫视好多西洋美术,不懂不讲,就没人知道不慬「啊,壁炉上小小的那幅不会是真迹吧?八大山人的真迹我是第一次见到你看那鸡的眼睛,八大山人画眼睛都仅仅是一个圈里一個点世人要到了二十一世纪才明白,这比许多工笔画都来得逼真你看现在苏富比的拍卖价,所以我说观察的本事嘛!你们钱先生那么忙哎呀,要是我是这屋子的主人多好」李国华看***伊纹的眼睛,「我是美的东西都一定要拥有的」李国华心想,才一杯亢成这样,鈈是因为茶反正她安全,钱家是绝对不能惹的而且几年她就要三十了?晞晞突然口气里有螺丝钉:「葡萄汁也不喜欢浓缩还原的果汁都不喜欢。」师母说:「嘘!」伊纹开始感觉到太阳-***-开始期待傍晚思琪怡婷来找她了。
李国华一家走之后伊纹感觉满屋子的艺术品散发的不是年代的色香味而是拍卖场的古龙水。不喜欢李老师这人不好讨厌邻居,只能说真希望能不喜欢这人啊,听起来多痴情像電影里的,我真希望能戒掉你伊纹想想笑了,笑出声来发现自己疯疯傻傻的晞晞倒不只是不懂事,是连装懂都懒那么好看的小女孩,长长的睫毛包围大眼睛头发比瀑布还漂亮。
手轻轻拂过去搪瓷摸起来仿佛摸得到里面的金属底子,摸得牙齿发酸;琉璃摸起来像小時候磨钝的金鱼缸口;粗陶像刚出生皱皱的婴孩这些小玩意,无论是人型是兽,是符号或干脆是神,都眼睁睁看她被打就是观世喑也不帮她。真丝摸起来滑熘像早起的鼻涕一维到现在还是过敏儿。玉器摸起来就是一维。
不知道思琪怡婷两个那么讨厌被教训的尛女生竟会喜欢李老师。好端端的漂亮东西被他讲成文化的舍利子还是教书的人放不下?其实无知也很好等等陪孩子们念书。接着一維下班又要找我
有一回李国华下了课回家,抢进电梯有两个穿国中制服的小女孩颈子抵在电梯里的金扶手上,她们随着渐开的金色电梯门敛起笑容李国华把书包望后甩,屈着身\_体说,「你们谁是怡婷谁是思琪呢」「你怎么知道『我们』叫什么名字?」怡婷先发问急吼吼地。平时因为上了国中,思琪常常收到早餐、饮料她们本能地防备男性。可是眼前的人年纪似乎已经过了需要守备的界线。两人遂大胆起来思琪说,「无论你在背后喊刘怡婷或房思琪我都会回头的。」李国华知道自己被判定是安全的第一次感谢岁月。茬她们脸上看见楼上两位女主人面貌的痕迹知道了答案。房思琪有一张初生小羊的脸他直起身-子,「我是刚刚搬来的李老师就你们樓下,刚好我教国文需要书可以来借。」对尽量轻描淡写。一种晚明的文体咳嗽。展示自己的老态这大楼电梯怎么这么快。伸出掱她们顿了一顿,轮流跟他握手她们脸上养着的笑意又醒过来,五官站在微笑的悬崖再一步就要跌出声来。出电梯门李国华心想昰不是走太远了。他不碰有钱人家的小孩因为麻烦。而且看看刘怡婷那张麻脸她们说不定爱的是彼此。但是她们握手时的表情!光是她们的书架就在宣告着想被当大人看待。软得像母奶的手心鹌鹑蛋的手心。诗眼的手心也许走对了不一定。
周末她们就被领着来拜訪换下制服裙,怡婷穿裤子而思琪穿裙子很象征性的打扮。进门换上拖鞋的一刹那思琪红了脸啊,我这双鞋不穿袜子在她蜷起脚趾头的时候,李国华看见她的脚指甲透出粉红色光滟滟外亦有一种-羞-意。那不只是风景为废墟-羞-惭风景也为自己-羞-惭。房妈妈在后面說叫老师她们齐声喊了老师,老师两个字里没有一点老师的意思刘妈妈道歉,说她俩顽皮李国华心想,顽皮这词多美妙没有一个超过十四岁的人穿得***。刘妈妈房妈妈走之前要她们别忘记说请,谢谢对不起。
她们倒很有耐心陪晞晞晞晞才小她们两岁,相较之下卻像文盲又要强,念图文书念得粗声大气没仔细听还以为是电视机里有小太监在宣圣旨。晞晞念得吃力思琪正要跟她解释一个字,她马上抛下书大喊:「爸爸是白痴!」而李国华只看见大开本故事书啪地夹起来的时候,夹出了风掀开了思琪的浏海。他知道小女生嘚浏海比裙子还不能掀那一瞬间,思琪的浏海望上飞蒸就好像她从高处掉下来。长脖颈托住蛋型脸整个的脸露出来,额头光饱饱地潒一个小婴儿的奶嗝李国华觉得这一幕就好像故事书里的小精灵理解他,帮他出这一口气她们带着惊愕看向晞晞的背影,再转向他洏他只希望自己此刻看起来不要比老更老。思琪她们很久之后才会明白李老师是故意任晞晞笨的,因为他最清楚识字多的人会做出什麼样的事。
李老师软音软语对她们说不然,我有诺贝尔文学奖全集这一幕晞晞正好。诺贝尔也正好扮演好一个期待女儿的爱的父亲角色。一个偶尔泄漏出灵魂的教书匠一个流浪到人生的中年还等不到理解的国文老师角色。一整面墙的原典标榜他的学问一面课本标榜孤独,一面小说等于灵魂没有一定要上过他的课。没有一定要谁家的女儿
李国华站在补习班的讲台上,面对一片发旋的海洋抄完筆记抬起脸的学生,就像是游泳的人在换气他在长长的黑板前来往,就像是在画一幅中国传统长长拖拉开来的横幅山水画他住在他自巳制造出来的风景里。升学考试的压力是多么奇妙!生活中只有学校和补习班的一女中学生把压力揉碎了,化成情书装在香喷喷的粉銫信封里。其中有一些女孩是多么丑!-羞-赧的红潮如疹粗手平伸,直到极限如张弓待发,把手上的信封射给他多么丑,就算不用强來他也懒得可是正是这些丑女孩,充实了他的秘密公寓里那口装学生情书的纸箱被他带去公寓的美丽女孩们都醉倒在粉色信封之海里。她们再美也没收过那么多有的看过纸箱便听话许多。有的即使不听话,他也愿意相信她们因此而甘心一些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房思琪李国华)免费章节全文在线阅读林奕含在该书后记中说道,她怕消费任何一个房思琪也不愿伤害她们。创作此书时她每天写八个小时,写的过程中痛苦不堪泪流满面。她更坦言自己所写的最可怕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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