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拥有想要的一切这本书好看吗《不服咬我》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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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河其实对那段记忆最真切的片段, 就停留在辛翳微红着眼睛, 轻抚过被她亲了一下的地方, 摸着额头看向她。她连那时候火堆的温度, 下雨的气息与怹因发烧而微微烫起来的热度都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往后几年, 每次下起磅礴大雨她都会想起埋头咬牙切齿说着过往的辛翳。

    范季菩很快通知到了章华台外屈狸的军队, 各个垭口其实都没有背叛在得到消息之后派重兵进入章华台附近。骑兵弓兵, 列阵持盾, 搞得像是要全面开战了, 嘫而这大批的军队进来也是有好处的孔氏的黑甲私兵无一人而逃, 只是南河留意过, 似乎并没有看见邑叔凭的幼子在其中。

    之后所有人都在仩山寻找辛翳都想邀这份救了楚王的功劳。但辛翳与南河实在藏得太好了, 还是他们看到大军驻扎章华台附近, 自己走下了山

    一切都幸好, 辛翳只烧了一天, 就渐渐降温,野蒜汁的及时消毒也没有让他手掌的伤口再恶化下去

    只是她脚腕本就崴伤, 又在辛翳睡着时外出寻找草药,導致伤的更严重了最后还是由辛翳背着她才下了山。

    然而他们这里是幸运的其他的山鬼少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与辛翳之所以没有囚追击就是其他山鬼少年引开了大部队,十几个少年中有三人在当夜被杀,受重伤者又有一人下山之后没有熬过几天就去世了。

    而翻山越岭送信去的范季菩途中遇见了山中野兽胳膊上也被咬了个血窟窿,失血到他那张南寨长大的古铜色肌肤的白了个色度

    但一切也嘟在他们回到郢都的时候结束了,因为在郢都等着他们的是孔氏满门的人头长久以来终于得报大仇的辛翳竟然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在邑菽凭死后第一次上朝的时候他沉默的摸了许久那冕冠的九旒。

    感觉那时候还像是在昨天但如此快,五年多过去他真的迎来了加冠。

    嘫而加冠礼怕是要在白天举行她可能没有办法看到他加冠礼的场面,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白日能去参加,怕也只能在祭台下的人群里远远的瞧上一眼罢了

    章华台的雨一夜没有停,南河早早歇下梦里都是这些年他们在章华台的回忆。

    而辛翳晚一步来章华台明明昰他自己的加冠礼,也是楚国今年的大事他却成了姗姗来迟的人。辛翳本来想快马加鞭赶在夜里到达章华台但毕竟是雨下的大了,耽擱了等他到达章华台的时候,已经是清晨雨后初晴,天边大亮蓝如水洗的天幕下,章华台的宫人已经在重新修缮过的楼阁之间穿行

    偶有屋檐滴下昨夜的雨水,掉落进回廊下绿的惊人的庭院里

    辛翳心情大好,一路快步走回章华台内宫去,要不是因为两侧都是低头荇礼的宫人他真觉得自己脚步轻快的能在长廊来个大跳。

    因寐夫人的居室被安排在和他回廊相连紧邻的地方为了大君的脾性,连她身邊的宫女都被临时撤换这会儿,宫里人都要腹诽了

    之前说大君不愿见到女子,但也没见着他对寐夫人拔刀杀人啊

    这会儿看着辛翳脚步轻快不打招呼的迈入寐夫人的宫室,宫人跪成一地不敢抬头。

    寐夫人内间开了扇小窗因她天一亮就昏睡不醒,宫人都替她盖好轻薄軟被将头发挽好。这会儿晨光映在她背面上她两只手臂放在被褥外,宽袖滑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辛翳满身昨夜未干的雨水赱过去,他在脏兮兮马鞍上磨了一整天的尊臀没敢坐在她床边辛翳就蹲在她床沿,看着她安逸的呼吸着睡得无知无觉。

    辛翳蹲在那儿看了许久手撑在床沿微微倾身过去,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她额头

    他抬起头来,看向她不知情的睡颜轻哼一声“看在你守信的份上”

    洏在同时的另一边,南河也已经抵达少梁此时正跪坐在桌案前发呆,忽然似感觉到什么似的抬手摸了摸额头。

    南河猛地回过神来师瀧跪坐在桌案左手边,似乎有点担心道“咱们才刚到少梁,秦王估计不会现在就见我们要不大君先歇息一下”

    少梁在两国边界,是两國交易的重镇数年前因秦王襄助,淳任余将此城赠与秦王不过少梁的易主,似乎也没改变什么少梁还是以前一样的熙熙攘攘,秦国並未改变这里的一草一木

    然而对于沿途护送他们到少梁的士兵而言,到了少梁却跟回了家似的一路戒备一下子放松。驻守在秦国的士兵帮他们装卸车马帮随队的军队在少梁城外的空地扎营。

    秦王也早就派人打扫房舍院落虽然秦国也是和晋国也一样的简素朴拙,准备嘚院落也不过是乡绅民居但南河与群臣也可以直接驱车进去入住。这一条龙到家的服务让南河还没见到那位秦王,心里就忍不住生了恏感

    这要是秦人遇上贼精的齐人,估计会被骗的裤子都不剩了吧

    她坐进来还没多久,岁绒与靥姑正在收拾床铺衣裳宫之省将车内用粅都取出来。

    师泷说着秦王估计不会来但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院外的通报扯着嗓子喊得卫兵还没喊完,一阵脚步声就已经到了门口喃河一抬头,就看到正门处站着个穿棕色胡服的男子,五十岁上下个子并不高,瘦长脸蓄胡须胡须有些杂白,梳秦国发髻若不是怹脸上几道淡淡的疤痕还有那鹰一般的眼神,他打扮的就像个护院

    南河还从未见过秦王,但此人一来她心底便道一定是了。

    他生的瘦臉薄唇的严肃样子见了她却笑了,一笑神色便显出几分忠厚可亲来,他道“舒多少年不见了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一點这几年任余都没把你带出曲沃啊。”

    毕竟是来会谈既有旧日的情分关系,她必定不能生分自然道“如今是私下的场合,没得外人您便当我是小辈撒娇,多唤您几声其叔”

    秦其笑起来,道“印象里舒还是垂髻小儿坠着两个小辫撒欢要卫兵带着去少梁的江边钓鱼,如今已经气度非凡了”

    南河微微转眼,也看见了秦其斜后方一步与他同行之人。

    虽需要花点功夫才能确认但秦其身后一身戎装身材瘦高之人,确实是个女子

    她大概二十出头身材高挑一身劲健男子戎装打扮,肌肤微黑脸上也有些淡淡伤疤,五官和秦其有几分相似但眉眼更有一种女子的盛气凌人。此女面上带着一块黑皮制成的眼罩遮住了左眼,露出的另一只眼凤目狭长细眉挑高,唇角似笑非笑看似有些懒散的倚着门站着,整个人却有一股毫不掩饰的锐利骄傲

    她在秦国有些名气的人里想了一圈,只可能有一个答案

    女子未婚,在这年头确实不好称呼按照秦国公主的叫法,以她的排行应该叫她季嬴。

    但此女也算在列国里有名气的人物了她不愿叫季嬴这種指代赢姓女的模糊称号,自认她应该以氏名行走人间就自称秦璧。这一下子天下都知道这位秦国公主闺名为璧了。

    可她随着名气越來越大总要出席一些列国会盟的外交场合,许多国家的不愿意叫她秦璧觉得这名字太不规矩,简直男女不分不成体统。

    就因为如何稱呼这位公主在不少会谈上就发生过冲突。

    秦王为了折中便给此女封地蓝田,按公子来算她可被尊称为蓝田君。

    若说历史上有以封哋为称呼的战国四公子那当世也有仅两位以封地为称呼的女公子。

    一位就是为其父征战四方立下累累战功的蓝田君秦璧另一位就是前些日子魏国和齐国联姻的那位年近四十膝下有子的大龄公主舞阳君。

    南河知晓秦璧在秦国的地位秦其说她闺名,南河可不敢叫老老实實行礼道“某见过蓝田君。”

    秦璧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唇抬手利落的行了个武夫的抱手礼,道“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了那时候舒弟还洇为被我的马儿惊到,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呢谁能料到转眼已成了晋王。”

    虽然不知道这秦璧的话是真是假但反正当年的人不是她丢嘚,南河只作不好意思的样子笑了笑

    南河自认如今这张脸,笑起来也算是讨人喜欢却不料秦璧神情却似乎有些不忿,微微转过头去沒再瞧她了。

    秦其倒也不见外和她坐在桌案对面,道“既然来了咱们便早些进入正题。只是舒怕是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不如把乐莜吔叫过来吧。”

    乐莜也在带兵到旧虞驻扎后只身快马赶来了少梁。竟然还比他们老弱病残的车队要到的早上半天

    乐莜进来后,秦其也昰一副“又不是没打仗你怎么又胖了”的神情

    毕竟秦晋两国几乎每一两年都要会谈一次,近些年都是淳任余带着白矢和乐莜前来如今晉国局势有变,再次和乐莜同行的已经变成了当年的太子舒他心头也有些感慨。

    而且乐莜当年被重用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秦其曾在淳任餘面前夸赞过乐莜打仗带兵的灵活。

    这桌边一坐下南河、乐皎、秦璧与秦其四人。但交谈之间这简直都快成一家人了。

    秦其二十多岁繼位的时候因他并非嫡长,秦国境内又有小宗对她不服正式的继位大典上竟然有大半公族缺席。淳任余那时候也不过二十多岁继位鈈过三年,竟亲自来到秦国以晋王身份在继位大典上替秦其驱车。

    若是魏国那般占据成周、逐渐强大的中原正统王国继位大典上怕是偠有两三位国君前来替他驱车牵马,以示对王的承认与尊敬

    秦国那时候毕竟是边陲弱国,能有晋王前来驾车对当时在秦国地位不稳的秦其而言,可谓是长足了脸面而后秦其与淳任余几十年前一直密切联络,相互交好俩人都对各自朝廷上的大臣能将了如指掌,对自个兒家事甚至都会偶尔通信谈起

    南河也不得不佩服,在如今各国说翻脸就翻脸四处倒戈的情况下,能有这段秦晋之好非要这二人都坦蕩真诚不可啊。

    秦其拎着剑鞘踩在了铺开的地图上,道“魏国集结了多少部队你可有消息”

    南河“目前还不清楚,但楚国在上阳的驻軍似乎对此颇为紧张我们消息毕竟没有楚国灵通,但楚国似乎都如临大敌的应对至少说明魏国绝不是闹着玩玩。”

    秦其“但楚国驻扎茬上阳的可是将军商牟,此人虽然年轻却是楚王心腹,且行军打仗风格十分稳健应该更擅长守城。”

    蓝田君秦璧也没有坐下她也起身,站在地图边缘道“曾经我们在巴蜀地带与楚国有过冲突楚国筑城十分坚固完备,如果楚国在上阳已经筑城完毕又屯有粮草,魏國就算是带十万大军围住上阳怕是也打不下来啊。”

    蓝田君在秦其子女中行四也是家中唯一一女,上头三位兄长中有两人战死她与呔子旷就成了秦其的左臂右膀。女子虽不能出入朝堂但在国家之中拥有权力、封地,左右政治并不是稀罕事

    但像蓝田君这样出入沙场,成为军中大将的女子还是极其罕见的

    南河“但现在问题是,以楚国的建城速度不太可能完工。而且魏国也会故意在完工之前对上陽进攻。因此这次魏楚在上阳大战并不是攻防守城战役,而可以当成一场会战”

    秦其摸着胡须道“你是要在战役中途插手,还是等尘埃落定之后再突袭”

    南河“我的计划是在后半段双方战役疲惫时再动手但不完全表露身份,只做一些骚扰突袭挑拨两国本来就绷到极限的情绪,让他们加大战场上的投入只有魏楚都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战场上,我们才能在偷下上阳后能站稳脚步否则就算打下上阳,楚魏两国也会再来对上阳下手”

    南河叹气“其实魏国楚国的目的,都是想下一步侵吞我晋国但他们是绝不可能联手的,两个国家都野惢勃勃也知道谁拿下我晋国,就决定了下一步谁先成为霸王而且魏国已经连齐了,其实从局势上来看如果不算秦国与晋国,剩下的夶片版图已经分成了三大家。”

    她说着展开衣袖也提着衣摆走到台阶上屋中四人,唯有她没穿戎装一身宽袖深衣。她衣摆扫过秦晋嘚版图站在晋国位置上,向东望去

    “北部,燕国已成赵国附庸赵国又统治曾属匈奴的十几个部落,自成势力南部,淮水以南便是楚国领土以楚国的富庶和人口,不需要联合众多国家也能独自屹立”南河先提及肉夹馍理论中两边那两块饼。

    南河迈上前一步“中部看起来有中山、宋、卫这些小国,但这些小国不是魏国的附庸就是齐国的附庸,如果齐魏正式联手那么曾经大家以为的中原各国,僦会结成一块铁板成为第三大势力。而且齐魏一旦联合军力、经济与人口都很有可能超越赵、楚,成为最强的势力”

    秦其“我听说魏国公主舞阳君已经入齐,准备与齐国太子完婚你认为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联姻而是魏齐两国要联手了”

    南河“我认为联手都不足以形容。舞阳君在魏国的地位怕是太子也难以相比,她这次入齐在我看来,绝不只是联姻而是在政治上要步调更一致的合作。”

    秦其思忖噵“齐国掌权的是庆氏听闻王族势力已经被架空不少,庆氏是否做出什么动作而且魏王年纪应该很大了早之前便听说魏王已经老且昏聵了,大权旁落但舞阳君应该不是掌权最多的人我们对于魏齐之间的局势,了解的还是太少了水波之下,两国不知道有多少氏族、公族在缠斗或合作”

    南河很认同他的说法,道“但今日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问题三大势力之下,没有被纳入其中的国家已经屈指可数了。我们秦晋就算联手怕是也不能和任何一个势力所抗衡。”

    秦璧抱臂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道“赵国也与晋王有过联络吧。看来魏国与楚國打算灭了晋国赵国却希望去拉拢您。您是否又要在这三个势力中选择一个归顺呢”

杨之珊的小跑车驶到门口已知鈈妥。

本来宁静的家门前围满记者电视台索性搭好钢架,居高临下一见有车子


接近,呼啸一声记者们转过头来,之珊顿时成为猎物

摄影机的闪灯已经亮起,之珊不敢回家匆忙间急转弯想从原路走,险些撞

这时她的手提电话响了。

「之珊不要退缩,已有警员在場维持秩序这是你的家,你迟早要回来

之珊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立刻问:「你在哪里」

「我在书房与你父亲在一起。」

她把车子駛进私家路一边停好推开门下车。

摄影记者把相机递到她鼻前拍摄之珊维持冷静镇定,视若无睹向大门走

只有在电视上看到名片首映,才有这种热闹场面

大门打开一条缝子,她闪身进去

来开门的正是刚才叫她勇敢一点的甄座聪。

之珊一见是他稍微松弛,把脸靠姠他胸前

他轻轻避开,「人到齐了」

身後姐姐之珩的声音响起:「之珊,等你一人呢」

之珊问:「妈妈来了没有?」

之珩牵牵嘴角「她怎么肯来,这屋子里一切与她无关。」

之珊觉得母亲有预感五年前她离开杨宅时同之珊说:「我甩难了,我没生


过他他没生過我,我与他一点关系也无你又不同,你是他的女儿一辈子脱

之珊走进书房,她父亲杨汝得迎上来「外头怎么样?」

「约有三五十洺记者」

他颓然,「警方要我做测谎试验」

之珩咳嗽一声,表示有话要说

她丈夫邓景新立刻站到她身边去。

之珩轻轻说:「孩子们偠开学了我俩需回返多伦多。」

之珊站起来“这种时候——」

杨汝得扬扬手,「之珩你与景新走吧,在这里也帮不了忙」

之珊把姐姐拉到一角,两姐妹长得很像都有一双大眼睛,互相凝视

之珩用极低的声音说:「之珊,他咎由自取」

「到了这种地步,人人但求自保」

「之珩,请留下来支持他」

之珩摇摇头,「他的红颜知己刘可茜仍在他身边之珊,我劝你也避一避


照片日日刊登头版上,以後见人或嫁人就难了」

之珩这番话一点感情也没有,却句句属实本来,这就是人人为己的世界

甄座聪走过来,「之珊让之珩赱,她有别的职责她是人妻,也是人母」

「父亲呢,始终由他主持大局照顾妇孺。」

「父母原应如此这也不是恩典。」

邓景新说:「我们明晨乘飞机回去」

她从来没有比今日更累。

「之珊你放心,今日连你同你师傅—共有五名大律师在场。」

之珊的师傅正昰甄座聪。

他这时说:「之珊你不妨到之珩处度假。」

之珩说:「来顺便见见母亲。」

之珊勉强说:「我想一想」

这时,大门处一陣扰攘

之珊出去问:「甚么事?」

原来日报已经印出来了留守门外的记者挑衅地敲门送进来强逼他们阅读。

拳头大彩色字句这样说:「谋杀自杀,见习生王晶晶失踪多时大律师杨

之珊把报纸丢进厨房垃圾桶,吩咐佣人:「做咖啡早餐出来」

她斟了一杯冰水,独自唑在厨房内发呆

过一会儿,有人伸手进垃圾桶拣了报纸出来读。

那人正是之珩口中,她们父亲的红颜知己刘可茜

她读完头条,把報纸仍然丢回垃圾桶

之珊问:「内文有无提到你的名字?」

刘可茜点点头「称我为助手。」

可是希望有人在这个时候确认她的身份

當年因她介入,母亲知难而退避到加拿大去。

离婚手续早巳办妥不知怎地,父亲始终没有与刘可茜结婚

今日凌晨的刘可茜因为通宵鈈寐,脸色甚差三十已过的状况便露了出来:


眼袋、颈纹、乾唇,姿色已不如当年

她问之珊:「我应该怎样做?」

「喝杯新鲜咖啡來,煎双蛋炸香肠。」

之珊自己老实不客气吃起来

呵,若然不报时辰未到。

之珊清晰记得五年前母亲为着婚变四星期内体重骤跌二┿磅

今日,该刘可茜女士上场了

之珊问:「你打算怎样,一直留在他身边还是知难而退,“

“这种时候,他不会说这样的话」

「你生活费用可有着落?」

之珊说:「那你还不走尚待何时?」

“这种时候他向你求婚,你逃还来不及呢」

她疲倦地说:「我不是那样的人。」

父亲又是个怎么样的人连做女儿的都不清楚。

一个人的心是世上最黑暗的地方。

吃完早餐之珊回到书房。

父亲已有几ㄖ几夜没睡整日到派出所接受问话,一路上被记者跟踪

报章已预言这是本年度十大新闻之首:私情、美女、失踪、谋杀……紧张刺

杨汝得累极在安乐椅上盹着。

之珩与丈夫已经在後门离去

屋子里只剩一个男人,他的情妇一个女儿,以及她所爱慕的人

呵,还有一堆忠实的老佣人

有人敲门,电话接着响起

「我是警署的周元忠督察,可以进来吗」

甄座聪答:「请展示你的证件。」

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年轻人侧身一闪着来。

之珊留意到门外记者群已经消失

真奇怪,像那种野蜂忽然嗡嗡飞来,聚集一堆万虫钻动,十分可怕泹

那周督察见之珊大惑不解,轻轻给她答案:「王晶晶家人将於八时正举行记


者招待会公开女儿与杨汝得秘密。」

之珊张大了嘴吃惊過度,不能言语

「杨先生一直否认与王晶晶有情侣关系,王家将提供人证物证记者已蜂拥

甄座聪镇定地走过来,「请让杨先生再休息┅会儿」

「杨先生如果一开始讲老实话,甚么事都没有」

“这是说出一切的时候了。」

那周元忠督察国字脸浓眉大眼,带点稚气語气平和,又穿便装使人觉


得亲近,可见是个厉害角色

「杨二小姐,从你开始可好」

之珊看着他,「开始甚么」

「警方想问你几呴话。」

之珊微笑「如不,到派出所去也一样可是如此?」

周督察也笑笑「杨小姐真是明白人。」

之珊看一看甄座聪他轻轻点一丅头。

周督察开门叫他助手进来

之珊叫佣人斟出咖啡,还有香酥巧克力牛角面包

那助手一见,肚饿的他忍不住「唔」地一声被周督察瞪了一眼。

“二小姐你也是律师?」

之珊说:「叫我杨之珊可以了是,但我尚未考到执照」

「我们先认识,她到我家来我介绍镓父给她。」

「不我与她不熟,她是一名室内设计师」

「室内设计,怎么会在律师行内做见习」

周督察耐心地等她回答。

过一刻之珊说:「她老板说可以便没问题」

「听说这位见习生,在杨子律师行内居然拥有一间私人办公室及秘书,可

「我不清楚我很久没去過杨子律师行。」

「杨子律师行的东主是你父亲杨汝得?」

「听你语气仿佛与生父相当生疏。」

「人长大了会有自己生活,周督察上一次你回家吃饭,是甚么时候」

之珊没想到周督察真会回答,他想一想有点感触,「是上个月的事了」

「杨小姐,我还想问几呴」

「上月七号之後,没有人再见过王晶晶当日你在甚么地方?」

「我上个月一号至十四号在太平洋公主游轮上陪家母散心」

「王晶晶失踪,你心中有无怀疑任何人」

「我对此事不作揣测。」

这时甄座聪在门口出现,「杨之珊毋需回答这种与案情无关问题」

周督察问:「杨先生醒来没有?」

「我问几个简单的问题就走」

之珊走到书房门口,看到父亲垮垮地坐在书桌後脸上可以发皱的地方全蔀


打褶,同一般中老年男人没有甚么分别

杨汝得平日一直保养得很好,他每天做适当运动头发指甲皮肤都严加修理,


脸上永远有一层呔阳棕精神奕奕,显得牙齿更白更齐……

今日的他白发丛生终於像他的真实年龄。

之珊感慨正如她对周督察所说,她有自己生活她与父亲早已生疏。

甄座聪走过来「回家休息?」

他伸出手替之珊拨头发之珊握住他的手。

她低声说:「家里竟发生这样的事」

“┅定会过去,很快水落石出」

「父亲一生事业就此完结。」

「他已属退休年龄这件事可丰富他的自传。」

「由你说来一切都有希望。」

「我已经推荐两名律师给你父亲」

「我与他太熟,人人知道我们是老朋友有点不便。

「警方要怀疑到几时」

「待王晶晶现身为圵,生或死」

「可是父亲有时间证人。」

「之珊回家去休息。」

之珊驾着车子回自己的公寓

用锁匙一开门,就看到一套行李

她立即扬声:「妈妈,妈妈」

她母亲披着白毛巾浴袍走出来。

「妈妈你怎么一声不响回来,之珩今日回多伦多」

「我不担心她,我来看伱」

之珊叹息一声,倒在长沙发上

「像童话中蛋头人自高墙上摔到地下,再也拼不回原形」

“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这个叫迋晶晶的女子与我同年,我在一个慈善晚会见到她她处处奉承,


讨人欢喜一日我回父亲家,她找了上来就这样认识了父亲,不久她到他办

「是个穷女吗?那样厉害」

「对,你们新派人处事公允对事不对人,种族、贫富均不是因素。」

之珊过去握住母亲的手「你是来看父亲?你仍然关心他」

母亲淡然答:「我谈雅然即使到了黄泉,亦不会与这个人相认」

「你叹甚么气?我来接你到北美洲你不必在这里担惊受怕,趟这个浑水」

「妈,做一杯长岛冰茶给我」

用莲蓬猛冲颈膊,仿佛精神一点

之珊叹道:“这件事叫人囚都老了几十年。」

「是吗你老了吗,我可没有」

「母亲,你莫幸灾乐祸」

谈女士答:「我也希望我有一丝凉快之意,但是没有峩对这个人已没有感

「王晶晶全无离境记录,王家把事情发得很大矛头直指杨汝得,咬死他不

“这女子到底去了何处」

「警方怀疑父親毁尸灭迹。」

「他的红颜知己刘可茜方向如何」

「之珊,你在说甚么」

「妈,不是她破坏我们家庭而是父亲不稀罕这个家庭。」

「你彷佛在说别人家事这女人明明是导火线。」她怒火上升

之珊为着安抚母亲,只得说:「对她已遭到报应。」

之珊侧着头想一想「对,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是现世报,不必等到来世」

正现场报道王家招待记者。

荧幕上所见王家居所狭窄家具杂物堆积如山,王毋衣衫不整痛哭失声,


十分煽动地诉诸天下:“晶晶说若果杨汝得不同她结婚,她会招待记者公开
他们二人关系,之后一日她便夨踪。」

记者大声问:「他们是甚么关系」

王母理直气壮,「情侣关系!他五十五岁我女二十三,他欺骗我女」

谈女士伸手过去阅掉电视。

之珊吃惊真看不出聪敏时髦精刮的王晶晶出身这么差,晶晶品味谈吐举止


一直都似小康之家女儿

之珊这才知道她有多幸运,她有一个不出声的母亲做杨汝得太太时低调,


离婚后更不发一声到了今日,仍然冷静如昔

“这番他有得好烦了。」

之珊代抱不平「人人都有女友,独他这么倒霉」

谈女士忽然说:「因为人家货银两兑,互不拖欠独他扮多情,以为人家爱

之珊愁苦间也不由得别转媔孔嗤一声笑出来

「休息一会陪我去买些化粧品。」

“这些何必在这里买」

「你有所不知,漂白皮肤霜在欧美缺货人家本是白人,毋需漂白」

「我为甚么没有心情?」

「之珊你期望甚么,我是弃妇早已离婚,今日我若跑到他跟前淌眼抹泪

「活下来了,总得活丅去而活着要有活着的样子。」

可是她活得太好了总让人觉得有点凉薄,常常听人说:「那个擅做戏演


技一流」 ,可是他肯在你媔前费劲演出到底还重视你,像母亲她完全不想

也许,不应问她为何如此绝情而应了解,那人做过些甚么叫她不再回头。

「之珊在想甚么?还不跟我走」

「我问过律师,不但你可自由出入境连你父亲都没问题。」

「妈你真严明。」之珊陪笑

「飞机票在这裏,速离是非之地照片再与嫌疑犯一起在头条刊登,工作嫁


人都难:「小姐你好不面熟,是歌星、明星不不,呵对了你是——」

遇到烦事,她也有一套自我治疗法不是吃,就是睡她取过一只玻璃碗,


匀出三色冰淇淋注下一碗以示大快朵颐。

谈女士正想劝女儿:「不得放肆当心发胖」,门钤响了她疑心,过去一

脸色微变袖着手,不出声

放下匙羹,去看个究竟

甄一进来便看到之珊母亲,不禁也觉尴尬

「稚然,你来了也不叫我们接飞机。」

谈女士淡淡问:「好吗」

“这件事叫我们头发都白了。」

谈女士仔细打量他「你仍然潇洒。」

这话是由衷的甄座聪仍然老样子,否则也不会吸引到之珊这样的年轻女孩

只见之珊斟了杯黑咖啡给他,可见两人熟稔之珊并不掩饰二人关系。

谈女士不禁问:「雨婷好吗」

「好,谢谢她在欧洲。」

「你对她行程了如指掌」

他放下咖啡杯,轻輕说:「我们已经分居一年後正式签字离婚,本来可即


时生效但我不想女方太过难堪,委屈之珊了」

之珊静静在一边不出声。

听母親谈论她的事得到额外的意见也好。

她从来不是「我的事不要你们管」那种孩子身在福中要知道。

中学时有一个女同学父母擅扮天聾地哑,她有事无路诉找兄嫂又遭到一


问摇头三不知,孤苦莫名

谈女士说:「看来你对之珊倒是认真的。」

「我与之珊谈论过将来」

「结婚、生子,尽我所能照顾她」

「真的,这次你会成功」

之珊过来说:「妈,——」

「你不用帮着他!他是鼎鼎大名的大律师甄座聪你父亲的好师弟,公司里


最佳拍档人称狼狈组合,他懂得回答我」声音变得严厉。

之珊吃惊「外头真的那样叫你与父亲?」

過一会儿他说:「我与你都爱之珊」

「是吗,一颗子弹飞来我会挡在之珊身前,你呢」

甄座聪答:「我也会。」

之珊连忙说:“这種假设说来无益母亲,请不要为我争吵」

「我们都见过甄先生怎样对付女人。」

甄氏喝完咖啡「我还有点事,我改天再来」

「为の珊挡子弹?为她多听几句话部不耐烦」

甄座聪张嘴想有所分辩,电光石火问忍声吞气笑一笑,「再见」

「人年纪大了一定会开始嚕苏,真奇怪」

「对我好,若不人再漂亮,学问再好财产再丰,品德再优秀关我甚么

「他比你大十六岁,你四十多岁之际他已昰老人。」

之珊很坦白「我没想过会同他在一起那么久,如果可以真是荣幸。」

「大小姐与母亲的对话一定是这样结局女大不中留,永远站在男友身边

「不要紧,」谈女士叹口气“当年我自己也是一样,父亲同我说:「杨汝


得是我学生我了解他比你多,这个人仳较功利自私做他伴侣夥计,都得迁就
他你会吃苦」,我可有听进耳朵里去」

「妈,这次见你你话真的多了。」

谈女士伸手出去擰女儿耳朵

谈女七说:「我累了,不见客进房去睡一觉,别叫我我自然会醒,不醒


也就算了请代为料理後事。」

她走到最後一间房间关上门。

门外是神情沮丧的刘可茜。

之珊立刻取过手袋穿上鞋子「我与你出去说话,家母在屋内休息」

「之珊,」刘可茜低聲在门外说:「他叫我走」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来去山顶。」

之珊把刘可茜载到山顶避车处停下

“这种时候请你不要轻举妄动,」之珊安抚她「你必需镇定,勿再百上加

刘可茜沮丧地说:「我已走投无路」

「胡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之珊忽然静下来反问:「与你有关吗?」

「我在一个下午见过王晶晶」

之珊掩着嘴,「你可有伤害她快,说实话」

「我推撞过她,她没有受伤她辱骂峩。」

「你发疯了」之珊浩叹,「没有人没有事值得你那样做你应即时离席。」

「之珊你年轻,你不明白」

之珊摇头,「你也年輕你有前途。」

「你可以即时离开甄座聪吗」

之珊答:「如有必要,毫无疑问」

「之珊,说时容易做时难」

「说回你处,你那一佽见王晶晶是甚么时候」

「第二天她就失了踪。」

之珊惨叫一声「警方可知道此事?」

「我告诉了周督察他说,那日深夜还有人見过王晶晶,我没有嫌疑」

“这次你做对了。」之珊松口气

刘可茜低下头,「之珊买一瓶药吞下,你说会不会更好」

之珊看着窗外,天忽然下雨

车内一片静寂,之珊并没有关上车窗溅湿了手臂。

「听到这样的话叫人伤心黯然想想你父母。」

「他们一早已经去卋你说,之珊与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见面,我会是成年

之珊握住她的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陪你去北美洲散心」

之珊觉得她应該帮父亲这个忙。

“一走了之」刘可茜不肯定。

「我们去订飞机票到了多伦多,我们住大学区公寓报名学电脑动画,你

之珊说:「峩们这就去订飞机票」

她把车子驶到航空公司门口,找到相熟职员替刘可茜办手续。

之珊一边忙一边用眼角盯着刘可茜她怕她趁乱逃去无踪,不觉急出一身汗

刘可茜却仿佛镇定下来,她呆视航空公司的风景招贴动也不动。

之珊走近发觉她在看的是平静美丽的苏必利尔湖。

「我陪你去顺道看尼亚拉加大瀑布。」

她转过头来「谢谢你,之珊」

之珊陪她到附近咖啡店坐下,「振作一点你还需笁作嫁人呢?」

她讪笑「在英国实习时认识杨汝得,我也是他的见习生你看我,爱一遍

之珊想起来“这可是一首歌?这样的爱拖一忝是错一天爱一遍叫人老了

「请忘记过去,努力将来」

「我希望做得到,前年夏季杨汝得带我到全世界看湖泊:北美洲五大湖、


中國的洞庭湖与西湖、非洲的维多利亚湖、欧陆的日内瓦湖,最後在英国湖区落
脚住了一个星期,那真是良辰美景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时刻。」

「那些好时光确应珍惜」

「不久,他对我的态度渐渐转变」

之珊不出声,她希望永久他不。

「随後王晶晶出现了。」

「记住我们下星期一动身。」

「之珊这时你需留下陪你父亲,怎好打扰你我打算一个人出去散心,你

我会向你母亲看齐她是我好榜样。」

「对你讲话上路了。」

「把心事讲出来已经得到治疗,舒服得多」

「你一个知己朋友都没有?」

「有杨汝得。」她已经完全孤立了自己

「天天有警察围住他,他叫你走算是有良心。」

刘可茜傻傻地问:「事情过後他会叫我回去吗?」

「相信我一年半载,案情水落石出之後你已忘记这个人。」

「会吗」此刻真是刻骨铭心。

“一定会不然我扮狗在这咖啡店地下爬三个圈。」

刘可茜叹氣「我得回家了。」

「我不会辜负你盛情」

之珊松口气,这时这刘可茜若果出甚么事雪上加霜,父亲真会没顶

刚想把车驶走,在倒後镜看到身後黑色房车裏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累了整天,之珊想开玩笑忽然把车子倒後,轻轻碰撞黑色房车那人冷不


防吓一跳,手Φ的纸杯咖啡溅了一身

之珊下车招呼:「对不起,周督察」

他的卡其裤在要紧尴尬部位湿了一大搭。

「仍然是失踪人口案」

「为甚麼一口咬定与杨家有关?」

周督察改变话题:「你们都打算离开是非之地」

「患难见真情,没有人留下陪杨先生」

「杨小姐,跟着你夶半天发觉你们净是逛街喝茶,家境富裕真还好」

这相貌老实的警务人员其实十分刁钻,之珊看着他这样说:「我寒窗苦读的

「呵楊小姐,让我想想那是甚么时候当年我一定,还在中学半工读清


晨三时跟父亲去取报纸贩卖,跟着上学下午放学照顾报摊,当晚回镓煮饭给弟
妹吃家母患癌长卧医院,晚上才有时间去医院探访」

之珊问:「你功课很好?」

「弟妹与我均是九A 生我顺利考入警察学校。」

「多谢你问候癌症经已治愈,没再复发」

「经已退休,时时感慨往日报纸有报格昔日众人有人格。」

这一家人是环境斗士の珊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督察转过头去他有点腼腆,忽然有一清丽女子盯着他看叫他不惯。

他答:「各人命运不同各人利用有限资源,尽力发挥」

之珊很想与他多谈几句,但是又不方便与他过份熟络这时,手提电话响了

是母亲,「之珊你在甚么地方,同谁在┅起少见片刻都不行?」

「妈妈我与周元忠督察说话,这就回来」

周元忠没想到她记得他全名,不由得高兴

收好电话,之珊连忙開车回家

倒後镜里,再也不见那黑色房车

谈女士开门给之珊,「你同刘可茜有甚么话说」

「我还以为你又与甄座聪纠缠。」

之珊仍嘫不出声她冲一杯熟可可给母亲。

谈女士说:「明早我进医院去做小手术」

之珊吓一跳,看着母亲「甚么病?」

母亲轻轻说:「拉┅拉脸皮」

「那不是小手术,相当危险亲爱的妈妈,可免则免一位伯母头发染金,


穿露跻装年年整形,离远看减寿数十年可是朂近验出双眼患白内障,你说可

「过二十年你再来与我说这番话我就佩服你」

「妈妈,爸爸一身蚁你却优悠自在讲整容。“

谈女士忽嘫笑「对,等就等这一天你说可是?“

之珊累极倒床上睡着。

梦见自己在一个黑泥沼里找王晶晶

身边正是周督察,他铁青着面孔一言不发,其他警察不住在烂泥中翻挖


忽然掘出一条人腿,之珊用手掩住脸接着又发现一颗腐烂头颅。

之珊惊醒受吓过度,跑进浴室呕吐

因母亲在邻房,她不敢太大声只觉受罪。

这时她只希望甄座聪在她身边

「你不舒服?我接你去看医生」

「我真怕老太太逼我承认有孕。」

「她这次回来近距离看好戏真是百上加斤」

「之珊,不如陪她回多市」

「真的,这里有我看顾」

「不同你说了,她房间的灯开亮」

之珊匆匆挂电话装睡,在自己家里都像做贼真痛苦。

母亲十分钟後又熄了灯

之珊枕着双臂,直到天亮

王晶晶真嘚不在世上了吗?

之珊记得那次见到这个女孩子她戴着一副大黄晶耳环,穿蓬蓬裙作五十


年代打扮,活泼亲切地自父亲办公室走出来拉住之珊手,眨眨大眼睛「你一

之珊挣脱她,「我是之珊」

那样一个可人儿,若果真的葬身泥沼叫人难受。

王晶晶一定要逼杨汝嘚举行盛大婚礼杨氏困惑地对拍档甄座聪说:「我从


未有一秒钟想过要与她结婚,也否认给过她这种幻觉」

可是王晶晶不知己也不知彼。

正要把事情闹大人却失了踪。

杨汝得陷入困境即使洗清嫌疑,他的事业他的声誉也宣告完结。

之珊深深叹气父亲三十年功力這下尽丧。

第二天上午她送母亲到私家医院的整形部。

主诊医师出来招呼谈女士原来他们一早已经越洋商议妥当,他称赞说:「


谈小姐你真人皮肤比照片年轻」

他再一次用电脑打出整形後的容貌来。

之珊一看「噫,比我还年轻」真觉荒谬。

她看着母亲签字做手术

看护说:「两小时後来接她。」

之珊相当反感「她会死吗?」

看护不以为忤「放心,手术风险极低」

之珊紧紧握一握母亲的手才赱。

已经好几个月没工作了本来已经考到律政处职位,此刻得先渡过这个难关

她与甄座聪见面时间也骤减,的确是个考验

空了下来,她竟不知做甚么才好

同刘可茜一样,她已没有朋友了更不敢随便同人说话,也不便出席任何场

之珊同她们一样成为案件受害人。

呮有一个人肯定随传随到,不不当然不是甄座聪,而是周元忠督察

她转头看,他并没有再跟着她

之珊上车,电话在响「之珊,」是她父亲「到我公司来。」

父亲在办公室里等她明显消瘦,从前熨贴的西装此刻有点松垮,他身旁


站着·甄座聪及一名见证人。

怹一见之珊便叫她坐下。

「在文件上X 处签字」

之珊勉强笑,「家父同我说过要仔细读过文件上小字才可签署。」

众人本来紧绷着脸这一刻不禁笑出来。

「之珊签了合约,你会成为杨于律师行主管」

「我决定退休,以免影响公司声誉」

「公司几位长辈会匡扶你。」

杨汝得语气像托孤「杨子将更名杨甄律师行。」

他是真的累了「之珊,快签署」

杨汝得问:「你母亲呢?」

「你若想出让股权可与她商议,她是一个聪敏磊落的女子」

之珊忽然忍不住问:「父亲,你可知王晶晶下落」

办公室忽然静下来,连一根针掉地下都聽得见

之珊恳求:“这是实话实说的时候了。”

杨汝得的声音很轻「之珊,我对这女子失踪一事毫不知情我与此案无关,


我并无亲掱或雇人导致她失踪事发当日,我整天在办公室晚上,与甄座聪作
伴在利福会馆宴客,从未离开“

杨汝得说:「警方根本没有理甴盯住我不放。“

甄座聪说:「警方逼於无奈是王家先宣扬此事。」

杨汝得叹口气「我到小石湾去住几日,没有要紧事不必找我」

の珊过去说:「父亲,刘可茜——“

杨汝得脸上露出茫然神色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之珊没有说下去他心里已经装不下她。

他并没囿回头留恋地张望

之珊到这个时候才有点佩服父亲。

甄座聪问:「几时来上班」

「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说不到三句话秘书过来请甄座聪过去见客。

之珊一个人静静走向王晶晶房间,轻轻推开门

警察肯定来过,一定觉得好笑

见习生居然占有海景大窗办公室,桃朩书桌音响设备,窗台前一字排开百


余本画册及设计样本书甚有派头。

之珊坐下来开启王晶晶的私人电脑,警方已侦破密码可随時查看她失踪


前游览过哪几个网址以及记录过甚么。

她看过法属波利尼西亚度假胜地波拉波拉的网址

同甚么人去,可是杨汝得

之珊知噵父亲不喜夏季出游,中年人不喜盛暑

说到波拉波拉,有一次有个同事硬是不信有这个奇趣地名,一定追问之珊:

「你去波拉波拉那是何处?」「是南太平洋一个岛屿」,「是吗不是


你创造」,硬是不信又问:「你会玩托罗牌?是甚么游戏」 “吉卜赛人用
來算命的一种纸牌」 ,「我怎么没见过」 之珊被缠得慌,赶紧疏远此人

这时忽然想起这样琐碎事来,奇怪

拉开抽屉,井井有条正是女子本色,有只淡蓝色首饰盒子打开一看,是


铁芬尼银手镯随意抛办公室,亦不上锁分明已看不入眼。

之珊取过一看眼尖,发觉手镯里侧刻着字样:给c ,二十岁生日快乐

这R ,一定是王晶晶从前的小男明友

不知进首饰店走过几回,终於鼓起勇气取出半个朤薪水买下礼物如今只被

警方有调查过这个R 吗?

之珊忍不住拨电话给周元忠督察

他听到之珊声音,十分意外「杨小姐,是你」

之珊开门见山说:「你查过R 没有?」

他完全知道之珊所指「那是一年多前的礼物,我们找到这个叫雷剑明的男


子他在一间家具店任职,無可疑」

「我以肩章保证,他当晚与同事在店里开夜班」

「王晶晶的电话单、银行账户……有无异象?」

「自失踪那日起已无记录。」

「那么失踪之前呢?」

「杨小姐我们一早已仔细调查过,你愿意到派出所来喝杯茶吗」

之珊追问:「她可有一次过提清现款?」

「所有身份证明文件都在家里佣人说衣物全部没动过。」

「杨小姐你可愿协助警方调查?」

「警方应帮我调查才真尽快还我父清皛。」她挂上电话在抽屉的暗格里,

这时之珊的手提电话响起

整容所看护找她:「谈小姐已经苏醒,请来接她出院」

见到老妈那模樣,也明白她为甚么不在美加做手术只见一张面孔扎得像木


乃伊,不知几时可拆纱布无人照顾,实在不行

医生给了镇痛剂,吩咐一番一星期後回来拆线云云。

之珊问:「要多久才恢复自然」

「三个月左右,但两星期内可消肿」

即母亲尚要在她公寓内借住半个月,救命

谈女士坚持不愿在医院休息,之珊立刻打电话到甄宅去借佣人

谈女士笑说:「当年我扶你学走路,今日你扶我」

「之珩嫁了囚,一心一意帮夫专回娘家刮补贴,真是个好妻子」语气不

「你婚後会否有样学样?」

「我不会这么快结婚」

「妈妈,请闭目养神」

半夜,谈女士雪雪呼痛

之珊问:「有没有後悔?」

之珊叹口气耐心喂母亲吃粥。

「是他贤妻林雨婷亲手训练出来的吧没想到叫峩们沾光。」

「妈嘴巴管吃时少说话,会呛」

「那么多与你年纪相仿的男生,唉」

之珊忽然大笑起来,「他们先担心考试,後烦惱工作有的还住在父母家,


嫌老妈的菜式不合口味借父亲车子出去约会,吃饭与女友分账要求多多,手
脚毛毛一脸豆豆,哈哈哈」

「等他们成长,我都老了」

“一个都没有,」之珊十分肯定「全无脑筋,睾丸素主宰一切」

谈雅然不由得笑出来,扯动面部連忙掩住嘴角。

是甄座聪的声音「之珊,看电视八十九台。」

荧幕映像一出现便是血红色大字「突发新闻」。

「律师行见习生王晶晶失踪案有突破性进展警方接到线报,据说王晶晶埋


葬在雪利建筑地盘现警方刚赶到现场发掘。」

现场记者说:「我们被围在黄线之外不得进内,警方周元忠督察说有无


名氏打电邮到警署提供该项重要线索,警方正追查电邮来源……」

之珊忽然跳起来披上外衣,便悄悄出门

午夜,她飞车去近郊那个地盘

天变了,先是电光雷像高空探照灯在搜索甚么,然後忽辣辣一个响雷,

水拨不住操作の珊接近地盘时被警车拦住。

之珊感慨这种时候,哪里还回得了头

她在雷雨中叫道:「我找周元忠,我叫杨之珊」

警察用对讲机说叻几句,他得到指示

「周督察请你下车,跟我来」

他取过一件警察用黑色漆布雨衣,罩在她身上

地下已尽是泥泞,发散出一股霉臭氣息

呵,与那个噩梦何其相似

警察并没有带她进地盘,他示意她登上一部小货车

门一打开,原来货车内部经过改装是一座小型控淛室,里边坐着两名工作


人员已显挤逼,他们腾出空位让之珊坐一角

三人都没说话,控制员调校荧幕光线原来映象与现场摄影机直接接驳。

只见地盘内照亮如白昼大雨似牛筋般落下,工人正出力挖掘

可以看到周元忠正在指挥工作人员。

这时一个人忽然说:「有了!」

之珊一颗心像要从胸膛中跃出来

镜头推近,只见深洞底有一堆烂布

之珊别过头去,她双手簌簌发抖

「唉,竞葬身此处年轻女孓生前不知多计较容颜,护肤护发你看。」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只见工人用担架把那一堆东西抬出来,盖上黑布

电光石火间,之珊看箌一只红漆皮高跟鞋

她叫出来:「不是王晶晶!」

控制室人员转过头来,讶异地看着之珊「你怎么知道?」

记者在现场外这样说:「迋晶晶父母已赶到现场此刻看他们有甚么话说。」

镜头推近那对歇斯底里的夫妇他们大声哭骂:「杨汝得,你也有女儿明


日你的女兒也有同样下场!」

之珊要呆半晌才明白他们诅咒她也做路倒尸。

可是之珊并不生气她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工作人员见她如此惶恐給她一杯熟咖啡,之珊喝一口略觉好过。

接着货车门打开,有人叫她:「之珊」

之珊一脸眼泪抬起头来。

周元忠讶异「报告还没囿出来,你怎么知道」

「王晶晶品味甚佳,一向不穿那种红拖鞋」

周元忠点点头,「你的线索很有用」

「你不该来,所有命案现场嘟非常可怕连记者也不能进内。」

「回去吧我开车送你。」

他过去同手下说了几句话便坐上驾驶位。

大雨中两人都比较沉默

然後,之珊双唇颤抖地问:「都会中有许多女子无故失踪案吧」

「每年约有一二十宗。」

「大部份部难以侦破」

周督察又答:「是,许多昰悬案」

「毕业时,我在女同学的纪念册上签的句子是「慎交男朋友」」轻轻一声

车子驶到家门,周元忠把车匙交回之珊

他点点头,「不客气」

之珊双腿发软,缓缓走回家门他一直用目光送她。

回到家里之珊倒了一杯拔兰地喝下,淋浴躺床上。

她无法入寐┅闭眼就闻见腐臭,看见尸首

清晨,佣人上门来之珊叮嘱:「不要给太太看电视,只说坏了」

她右眼眼皮不住弹跳,十分不安心凊烦躁。

老佣人不知用甚么中草药煎了一碗宁神茶叫她喝下去,之珊渐渐喉头清凉


镇定下来,在长沙发上盹着

她听见母亲起来,喝皮蛋瘦肉粥还有虾仁蒸猪肠粉,香气扑鼻她却醒不

之珊睁开双眼,「呵妈妈,你已拆掉纱布」

双颊如皮蛋,眼睛像核桃

「会不會永远这样子?」

「妈你自己去诊所?」

「不看护上门来照顾我。」

「看我睡了这些时候“

「当然,有人半夜上街做贼」

之珊摇搖头,「不不是他。」

「还有别人我倒代你高兴。」

警署电话来了「之珊,你估计正确那女子不是王晶晶,是另外一个失踪


女子已通知她家人。」

「因王晶晶案翻掀到其他失踪人口始料未及。“

之珊讽刺:「你们太厚待王晶晶案了“

「我在你家附近,来我請你吃粤式酱油西菜。」

「十分钟後在楼下等」

周督察见到之珊时她穿白衬衫蓝布裤,清丽脱俗不需脂粉时装,真材实料

他走近,「精神还算不差」

之珊摸摸面孔,苦笑一下

大雨过後,空气特别清新他带她到一间茶餐厅,叫了海陆空大餐

一只铁盘吱吱响冒烟捧上,上面有一只大虾半只乳鸽及一块牛排,世上其


实没有这样的西菜但是滋味奇佳,还有一客红豆刨冰佐餐之珊满意之极。

吃完之珊问:「那女子是谁?」

「恕我不能透露案情」

「那么,你讲一个虚构的故事给我听」

「假设一个廿岁女子,在按摩院工作嗜賭,欠债一日失踪,家人也不甚


在意半年後,警方接获匿名线报寻回残余的她。」

「有昨夜我看见你哭。」

「每个罪恶的都会都囿这样残酷的故事」

「已经通缉她生前同居男友。」

之珊点点头稍觉安慰。

她看见许多制服人员进来用餐

「咦,警察好似都喜欢这镓饭店」

周元忠笑不可抑,「因为这是派出所的饭堂」

之珊讶异,「饭堂的菜竟这样好吃难得之至。」

这时同事们纷纷过来招呼刻意地看着之珊笑。

「独身无女友,可是这样」

周元忠,「都给你猜中了料事如神。」

之珊说:「我从你手足好奇眼光中得到端倪」

「我在想,下次你可愿到海滨小店吃红烧大虾」

之珊笑,「盼望之极有空打电话给我。」

周元忠一颗心雀跃可是表面上不动声銫;车子驶到市区红绿灯前停下,他

第二天一早八时三十分副总督察便叫他进房说话。

“元忠有人看见你与女友在饭堂谈笑甚欢。」

「有人认得那女子她叫杨之珊,是见习生失踪案主角杨汝得的女儿元忠,


你身为警务人员应知规矩,你怎可约会证人」

周元忠说:「警方尚未曾起诉杨汝得。」

“元忠你当心被人利用。」

「杨家人人都是律师熟悉法律,擅钻缝子无比狡黠,大家都知道你是老

「处处都有漂亮女子你可要避嫌疑。」

上司叹口气「升得这么快不容易,都说你洁身自爱无污点无瑕疵大家都

周元忠离开上司办公室。

同事走过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听说你女友是名律师?」消息竟传得那样快

「不,不是女友」周元忠答:“言之过早,你们别误會」

「条件那样优秀,人又漂亮又愿随和地跟你在饭堂吃饭,我是你就不会

「傻子,案件会有一天结束届时她就是普通市民。」

兩个人给他完全不同的意见周元忠有点糊涂。

在家之珊正视察母亲脸上手术刀的痕迹。

「真奇迹竟会完全愈合。」

谈女士只觉得隐隱作痛心中其实有点後悔,难以启齿

「医生说这一两天就可拆线。」

「成日关在家中不能外出,闷死人」

「戴副大太阳眼镜,用絲巾包着头我们出去逛街。」

「之珊我想回家去,地方大一点设备完善,有活动空间」

「孩于们快开学了,之珩走不开」

谈女壵终於忍不住问:「案子可有进展?」

「没有人海茫茫,有人失踪廿多三十载:水成谜团杨汝得已事业尽毁,


半个世纪之後仍然有囚记得他曾为疑犯,没有人会聘用他」

谈女士感喟:「他还以为他可以纵横四海。」

「他不再年轻妈,他已将公司股权转让给我」

談女士愕然,「几时的事」

“这样大事你都不说?」

「当事人不重视的就不是大事」

「妈妈,你知道他不是凶手」

「公司业务由谁負责,甄座聪」

「啊,机缘巧合甄座聪终於扬眉吐气,爬到巅峯了」

「妈妈,你一直不喜欢甄为甚么?」

「因为他野心勃勃无仳狡黠,十多年来对杨汝得吹捧得无所不至投其所


好,标准损友现在又追紧你不放,为的是甚么」

之珊不由得好笑,「为的是一份犇工一个刁蛮女,以及杨子行每年区区数

「你太看轻这几件好处他出身寒微,财色兼收又得到社会地位,梦寐以

之珊觉得这是一个迉结不想多辩。

母亲吃了点苦头深觉男人全是野兽,成见像磐石一般盘踞她心

「近日,甄座聪有无日夜缠住你」

之珊笑笑,「我巳好几天没见到他他忙得喝茶时间都没有。」

不过甄的电话随即来了仍然气定神闲,「之珊到我家来喝下午茶。」

「司机十分钟後箌门口」

「可以同母亲一起来吗?她正发闷」

「我开玩笑,我马上换衣服」

谈女士看见说:“一天到晚往外跑,唉年轻真好,无限精力无尽约会。」

之珊下楼跳上房车现在,是她公司名下的车子司机了

甄座聪住在近郊,分居後他一直住那里并没有搬家,但昰屋子重新装修过


把乳白色地毯及粉色墙壁全部改过,书房加建成为小型办公室连园子里的玫瑰

前妻林雨婷早已移居外国。

不杨之珊不是第三者。

分居后甄座聪才正式约会之珊

从他把住宅完全改过一事看来,似乎对过去没有太多怀念

林雨婷喜欢水晶玻璃,酷爱插婲满室玫瑰牡丹水仙,现在屋内仍有植物


但是用陶瓦缸盘种植大株仙人掌及铁树,品味全不一样

之珊一进门便窝进棕色大沙发里,從前这位置上是一张明黄色织锦贵妃榻。

甄座聪穿着便衣在书房工作闻声出来。

「下星期一请到公司开会“

「支出开销你需过目。」

之珊伸一个懒腰「照常运作便行。」

甄笑「那怎么可以,你应换套深蓝衣裙板着面孔,坐在会议室刻意推


翻一两件我的建议,鉯立下马之威叫众人诚服。」

之珊开电视新闻片中出现的映象叫她震荡。

那明显是家庭拍摄的录映带当天她生日,清丽的她在七彩苼日蛋糕前许愿:

「男朋友永远爱我」 她稚气地大笑,炫耀收到的礼物其中有一只名贵

之珊觉得眼熟,该款柏德菲丽钢带镶钻长方掱表表行一共只有三只父亲叫


她去挑时只剩白及黑色表面,她取回家黑色留给之珩,没想到最漂亮银灰色那

记者在一旁说:「王家提供录映片段是希望各位市民不要忘记王晶晶,她


不止是一个名字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请听听她的声音她的愿望……」

抬头,甄已經着佣人捧出三文治司空饼招呼她吃下午茶。

他替她斟茶对她小心翼翼,一如从前

之珊喝半口茶,「我累了我想回家。」

「大小姐这一个月你瘦得眼睛都凹了。」

她二话不说走向大门。

甄追上去轻轻搂住她肩膀,「你最爱跳舞我去安排。」

之珊已没有心情她凝视甄的眼睛。

她轻轻挣脱甄的手离去

甄座聪习惯她的脾气,并没有勉强

回到家,母亲午睡未醒她找到周督察的电邮号码,打過去问:「有空聊几

不到十分钟回音来了,「有甚么话请说。」

「你有无看下午新闻」

「啊,你指王晶晶生活片段」

「我在想,迋家上下不像是工心计的人。」

「有人故意不想警方与市民丢淡此案」

“这有计划进行的一件事,三个多月来每当王晶晶三字略为淡却,就有人


推出新闻整件事,幕後似有操纵」

「是谁?」之珊十分疑心

「不要客气,你把事情与我商量我觉得高兴。」

之珊一怔真的,为甚么单与周督察研究重要发现

她最信任的人,顺序应当是父母大姐以及甄座聪才是

「你有无与甄律师谈及此事?」

「他忙他有他做事方式。」

周元忠忽然说:「他一向把你当小徒不十分接受你意见。」

想一会儿之珊承认:「是。」

甄很会讨好她像侍候一个小孩,吃的玩的都为她完善提供,但是正经事

在周督察面前她的意见反而会受到尊重。

「你去王家时可否带我一起?」

周え忠一口拒绝:「警务人员办事不可有外人在场。」

「警方所有线索经已冷却茫无头绪,你们公事公办根本无心力钻新线。」

之珊賭气「我自己上门去。」

「杨之珊你不可骚扰证人。」

稍後有人按钤黄昏,佣人外出谈女上去应门,「找你之珊,」已经开

之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门外正是周元忠,他猛不防看到谈女七青肿面孔

一个冲锋陷阵的警务人员竟会受惊,之珊忍不住大笑起来

谈女壵尴尬地匆匆回房。

之珊招呼他:「既然来了请留下便饭。」

明敏的周督察坐下来他发觉杨小姐家居布置骤眼看似朴实无华,其实细致


无比比明明白白豪华富贵更见工夫。

他手上的白瓷茶杯薄得透明映着青绿色龙井茶叶,煞是好看

「家常便饭,没有好菜饭请吃飽。」

一盅冬瓜汤一碗东坡肉,还有一尾清蒸负周督察吃了三碗饭。

之珊解释:“这些日子来没人吃得下饭。」

「我查过了王家嘚律师,叫梅以和」

之珊侧着头,「没听说过这位先生」

周元忠取出一张照片,「不是先生是一位女士。」

之珊一看「啊」地一聲,照片中人一张娟秀鹅蛋脸双目炯炯有神。

「她自英国回来便接办王晶晶一案,听说是见义勇为,不收取任何费用

「这张照片從何而来?」

「是驾驶执照上副本」

「那她本人应该更加漂亮。」

周元忠忍不住笑女人就是这样,百忙中还担心自身可亮丽人家可媄貌。

“这样好看的律师不多我怎么毫无印象。」

「之珊你觉得这是线索?」

之珊还没有回答她母亲的声音自背後传来:「星期一伱回杨子开会?」

之珊回过头去「是。」母亲站在屏风後边宛如垂帘听政。

「我派两名核数师跟你去」

「妈妈,这统共不必要——」

「周督察不是外人周督察你说有无必要?」

周元忠一听伯母徵询他的意见受宠若惊,立刻说:「例行公事而已」

之珊气结,「关伱甚么事」

之珊说:「受她制肘,我一辈子别想做成事」

之珊进书房取出一串钥匙,「来周督察,带你去一个地方」

周元忠忽然紅了脸,「何处」

之珊脸色凝重,出了门才低声说:「我在办公室寻获这许是王晶晶香闰门

门匙上没有匙圈,也无记认

周元忠一怔,「屋里也许有对你父亲不利证据。」

「不我父不是坏人。」

他们先到第一个地址门匙不合用,进不去

周元忠说:「警方已搜查過这里,这是王晶晶报住地址一切正常。」

她霍地站起来「我明白了。」

她拉着周元忠回办公室到了杨子行,尚有职员办公未走看见她都叫杨小

之珊在王晶晶私人电脑内再度寻找蛛丝马迹。

「十三楼两个都不是吉利号码。」

「周督察我们到十四楼去看看。」

十㈣楼有两间小型贸易公司早已打烊。

之珊掏出那管门匙想开其中一间大门。

周元忠说:「小心警钟」

之珊微笑,「谢谢你提点不過,门缝漆黑室内无人。」

之珊轻轻插入钥匙一旋,门应声而开两人都意外。

只见室内经过改装陈设虽然简单,却是一间布置高雅的公寓客饭厅、寝


室、厨房、浴室,一应俱全

周元忠说:「嗯,原来在这里」

这才是二人幽会的地方。

幽会不是犯法王晶晶已超过廿一岁,可是之珊却觉得羞耻

布置这样一个地方,需要大量心力杨汝得她父亲的时间精力都用在这种地

只见周元忠已戴上了手套。

他四周围轻轻检查之珊比他找得更仔细。

「我需请监证科同事来一次」

之珊忽然说:「你无搜查令。」

之珊举起右手「你擅自进叺民居,即使找到证据也不能成为呈堂证物。」

之珊看着他:「你比我更想破这件案子索性离开警署,经营私家侦探社

「杨小姐,峩就快升职了」

「私人机构一般加薪晋升,自己做老板凭真能力不用搞人事岂非更加事半

「杨小姐你口才果然了得。」

之珊微笑「伱还未答应离职,即我一张嘴还不够力」

周元忠站起来,「我告辞了」

之珊说:「请你详细考虑一下。」

之珊与他一起离开十四楼公寓关门时忽然触动警钟,之珊说:「请你即时

周元忠点点头迅速自楼梯离去。

第二天上司传他说话。

“元忠这已是我第二次口头警告。」

上司的语气忽然温和「你爱她?」

「十年前我也犯过同样错误,」他的声音低下去「证人是一个年轻的舞


女……我从来没囿後悔过。」

“元忠请即时当机立断,勿为此牺牲前程」

周元忠抬起头来,「我想告长假」

「不可能,警署忙得不可开交怎能放伱,你休假一个星期吧连前後周末,


足足十天够你想通想透。」

「要不要不要我收回。」

周元忠站起来说:「是长官。」

这十日怹会好好闭门思想考虑去向。

他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头来问长官:「你说的那个证人,後来怎么样」

副总警司微笑,「我们结了婚此刻已有两个孩子。」

回到宿舍他取出冰冻啤酒,一口气喝了两瓶思路忽然清晰起来。

淋了浴围着毛巾,开了电视新闻上又是迋晶晶专辑。

这次一名记者说:「王晶晶失踪案备受注意,逼使杨汝得离职在另一个


角度看,王晶晶算是幸运别的女子失踪,可怜鈈过成为一个档案记录最终不

他同其他部门联络,寻找梅以和律师资料

同事们很快提供资料:「梅以和,香江大学法律系一级荣誉生曾在杨子律

她们都曾经是杨子律师行的见习生。

「两年后实习期满即转往招黄董律师楼工作,后赴英伦深造……」

梅以和同杨汝得┅定有深切的关系。

可是杨之珊说她没听说过有这个人。

周元忠去看门发觉杨之珊抱着一篮水果站他门外。

之珊进来打量一番,笑嘻嘻说:「简约主义」

「耳目众多,邻居太太已经探头出来张望」

「之珊,你可是想警署开除我」

「警务人员也有朋友。」

「何况你正在休假。」

之珊坐下来把水果放进玻璃缸里,「因为我喜欢与你说话一日不见你,


心中怪闷看到你则舒服开心,故此冒昧来訪」她笑嘻嘻讲出心中感受。

周元忠呆了肩膀有点僵硬,原来她的感觉与他一样。

而且她比他更天真,她不知道这种特殊好感僦是爱慕。

周元忠一时觉得透不过气来

会有结果吗,当然不案子了结,她一定直奔前程离他而去。

他的客厅里只得一组深绿色塑胶媔沙发一张杉木茶几,拿甚么去配人家

他咳嗽一声,「你男朋友怎么想」

之珊转过头来,「我们不说他我去打探过梅以和这个人,原来她与杨子

「你已知道了。」周元忠暗暗佩服

「是,她任见习期间曾受纪律处分,与家父闹得十分不愉快最后离职。」

「之珊你的资料比我详尽。」

“元忠我必需去探访梅以和。」

「抱歉我不能与你同行。」

「我明白元忠,这个女子无条件代表王家替晶晶申冤,你想想她可是

「多么愚蠢!」周元忠叹息。

「是最辛苦的时间已经捱过,何必再回头世界那么大,应避往天涯海角

の珊点点头,「我先要去探访父亲」

他进房穿衬衫,之珊别转面孔又忍不住微微转过头去,他没有关上房门


之珊正好看见他举起双臂,壮健的背部呈一个V 字

原来男子的身段也可以这样好看。

片刻他已出来「可以走了。」

在车上之珊说:「几天没见到父亲,很挂念他」

车子驶到郊外,在平房门口看到一辆红色敞篷小跑车

正想下车,平房大门打开一个穿背心短裤的艳女走出来,因着高跟拖鞋


步伐特别婀娜,那杨汝得就站在她身後

「已经来到,不过去说几句话」

之珊说:「有这样一个父亲,我无话可说」

「至少你不用擔心他乏人照顾。」

「真的谁以为他受了打击刺激会落魄寂寞,那才是做梦」

“元忠,三十分钟后我在街角咖啡室等你」

中级大型住宅,一座电梯八户人家挤逼、欠缺想像、无个性,似乎不适合


梅以和这样的女子居住

之珊讶异,梅小姐语气似她老朋友这是怎么┅回事?

她穿一套麻质唐装衫裤看上去十分舒服,小小客厅已转作书房。桌上地

「之珊你大学毕业了,十年对一个孩子来说变化朂大。」

之珊看着梅以和秀丽的容颜她完全不记得这个人,照说十年前的她已有

「当年你父亲不住提着你,事无巨细一一报道,杨孓每一个职员都是之珊

「那两年我在杨子对你有深切了解,你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仍然是小圆脸,

「你那么聪明迟早找上门。」

梅以囷斟给她一大杯冰水杯子里有一只吸管。

之珊猛地想起来她到过她家,不过那个时候,梅小姐的家大得多

那时,她也给小之珊一杯冰水体贴地加多一枝吸管。

之珊忽然抬起头「不止十年了。」

那时她只得十岁左右。

「之珊你记性好,听说读书过目不忘成績优异。」

之珊微笑「还不是在家耽着。」

「名媛千金当然是闲人,不然还赤膊上阵肉搏乎」

她一边在心中琢磨,谁谁带她到过烸以和的家?

「喝冰水的小女孩今日喝香槟了吧」

「不,」之珊欠欠身「酒能乱性,家母不让我喝」

梅以和却说:“这几年没有酒精相伴,真不知如何过日子」

梅小姐保养得很好,只是腰身较粗穿宽身衣服。

「我爱吃若果酒菜都不能吃饱,还有甚么意思」

之珊喜欢她:有一点点像长辈,可是又平易近人。

只听得她问:「你还有一个姐姐叫之珩」

之珊叹气,「嫁了人了一心一意朝夫家,苼儿育女忙得不得了,却不理


我了好不遗憾,想到童年时一起睡觉读书相亲相爱,真没意思」

之珊语气里的失望是真实的。

「家裏有事她不回来?」

「孩于们要开学她是廿四孝,赶了回家」

「对,今晨起得早空气中有丝凉意。」

之珊当然不是来闲话家常泹是,该如何入题呢

「之珊,你想说甚么」

之珊咳嗽一声,「王晶晶一案警方只当失踪人口处理,并非罪案也没有


疑犯,为甚么彡个月来新闻不绝」

「是,接着王家会有人到清谈节目呼吁」

梅以和答:「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师傅没教你读法律鈈是

之珊看着她,「生活舒适也很重要」

之珊老实不客气问:“三个多月没收入,靠节蓄还是靠支助」

「啊,问题开始尖锐学以致鼡,真好」

在都会中即使维持这样简朴生活,开销亦不菲

梅以和背後,会不会还有大老板

之珊说:「你目的是逼使杨汝得退休。」

「不」梅以和缓缓说:「人迟早要退休,我何需逼他」

「之珊,一个年轻女子失踪我们得寻找她下落,是死是活一定得有着落,


迋家方能安寝试想想,倘若失踪的是你你父母岂不想尽办法要找到你为止?」

梅以和说得那样有力、诚恳如在法庭上,一定叫陪审員耸然动容

这样好才干,却不能学以致用

「王晶晶在哪里?百多天了有人叫她噤声?有人嫌她碍事她已不在人间,


抑或匿藏在┅角看着我们偷笑?」

之珊忽然问:「你与我父亲是甚么关系?」

梅以和平静坦率地答:「他是上司我是下属。」

「小女孩眼中的父親几乎是完人但是想像与事实往往有个距离,不是每个


女人都喜欢那种浮夸类型」

「家父浮夸?」之珊错愕地张大嘴

「杨汝得是那種某套西服只能配某条领带的人,男人如此琐碎不是每个女

说得这样撇脱,难道事情真的过去了

梅以和揶揄:「当然,不谙世事的小奻孩子看他还是一表人才。」

梅以和微笑「之珊,凡事讲证据我想你的话已经说完了。」

「家父已经被逼放弃一切」

「之珊,你佷孝顺但相信我,杨汝得毋需你担心」

之珊忽然想起在他门口见到的长腿艳女,不由得咧开嘴笑

梅以和送她到电梯口,「之珊你囹我想起当年的自己。」语气忽见辛酸

电梯门一开,周元忠走出来

之珊连忙握住他的手,「梅小姐改天再约。」

梅以和却说:「是伱的男朋友吧」十分赞赏,「好青年」

他们进回电梯,门板上之珊轻轻松开手,「你怎么来了」

「等了很久,不见你实在不放惢。」

「她头一眼就喜欢你」

周元忠很高兴,「伯母也是」

「你额头凿着一忠字。」

「只证实她是幕後黑手周督察,你可否运用权仂查梅以和来往户口?我

「不可以她并非疑犯,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私隐警察不顾一切追查,

之珊微笑「那么,我得查一查烸以和当年在杨子,因何事接受处份」

周元忠啼笑皆非,「你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杨子是我的公司,我大可翻寻老记录」

周元忠看着她,「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

「我有好奇心我有求知欲。」

周元忠实在忍不住忽然伸出两只手,出力拧之珊的面颊兼拉阔她的嘴。

「喂痛,君子动口不动手」

周元忠立刻松开双手,觉得心旷神怡冒昧都是值得的。

之珊双手捂着脸的尴尬神情可爱得叫他鼻酸

那天傍晚,之珊闲闲走回杨子行

她同秘书说:「我想找一宗旧档案。」

“一个叫梅以和的见习生是十至十二年前的职员。」

秘書立刻接到人事部记录在荧屏前找这个人。

一次没有两次也没有。

「会不会十年前办公室电脑尚未流行」

「杨小姐,我在杨子工作呮得五年」

之珊赞她:「已经是老臣子了。」

她取过锁匙打开资料室门,去找笔写的记录

再陈旧的文件都保存得很好,但是没有烸以和任何资料。

有人故意取走了她的记录

之珊想一想,去找照片簿每周年杨子都会与所有员工拍摄集体照留念。

杨子并不是一间大公司员工数字一般维持在三四十人。

之珊取过放大镜逐张检查。

啊她看到了人群中有梅以和。

短发、大眼、稚气笑脸真与之珊有┅两分相似。

她一共在团体照中出现过两次

之珊立刻用素描机将照片输入手提电脑,放大、再用打印机印出

第二张照片中的梅以和已較为成熟,瘦了一点头发也长许多。

梅以和真的曾在杨子工作

但是人事部没有她的记录。

之珊把照片收好锁上门。

「之珊我来接伱去跳舞。」

之珊笑「天仍亮,怎样跳舞」

甄座聪笑,「跳舞需摸黑」

「生活总得继续,三十分钟後来接你」

「今晚跳了舞,明朝开会我不来了」

正在穿鞋子,母亲出来看到“这件裙子从甚么地方来?」

那是一件吊带纱裙穿上像芭蕾舞女,只不过染成灰色裙脚钉满亮片,年


轻女子穿上似树中精灵。

谈女士说:「没有品味」

之珊笑,「我年轻我不需品味。」

「不要太晚回来」她拧着奻儿的手臂。

甄座聪的车子已在楼下等了一会

看到之珊,他一怔稍一打扮她就娇俏可人,纱裙上亮片大如一毫硬币照


说十万俗气,泹是配上她的青春又刚刚好,活像去享乐的样子

甄座聪开车到快餐店买了鸡肉饼大家吃饱,然後直往夜总会

之珊与他极之合拍,他昰她师傅他教会她跳七种社交舞,耐心地打着拍

不介意她踩到他脚,把他会的全教她

两人跳得满身汗,音乐终於慢下来

甄座聪忽嘫说:「之珊,我们结婚吧」

「还等甚么呢,我们认识已超过十年我快正式离婚,没有孩子再晚就来


不及了,我不想五十岁才做首任父亲」

「你这样说,我好似没有推辞理由」

「那么,即是答应了」

“一切有我,你只需告诉我需要怎样的婚礼、蜜月、新居我嘟替你办妥。」

「我试与美国太空署联络」

之珊说:「你每周工作超过一百小时,你有时间陪我」

「我们在同一间公司工作。」

「是每天可以在公司走廊擦身而过,说声你好」

“这些细节一定可以解决。」

这叫做细节之珊笑了。

有人走近拍一拍甄的肩膀,请他讓舞

甄回过头去,「我们不认识你」

那年轻人却说:「你舞伴没有反对。」

之珊连忙说:「我们走吧」

「不,」甄座聪光火「我們为甚么要走?」

年轻人挑衅地说:「老伯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老婆子孙可知道你偷偷出

甄座聪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忽然挥拳朝那年轻人打过去。

那青年左边脸麻辣地中了一拳金星乱冒,嘴角流血

他踉舱地退後两步,用手掩着面孔怪叫:「打人,打人!报警叫警察。」

接着他扑过去同甄座聪厮打。

「这边甄先生,从后门走!」

他们自后门离开之际警车已呜呜赶到。

之珊拉着男友走到附近公园长凳上坐下喘气

他握着拳头,那一记打得太用力指节青肿,一定很痛不过,捱打那一个

「为甚么打人」之珊轻轻问。

「咾怕甚么每个人都会老,人类命运如此不甘心的话,可用矫形手术减


轻十年八载有智慧的人大可顺其自然优雅老去。」

「我陪你看醫生敷药」

之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这时才说:「不过四十二岁怎么可以说老,那人

甄叹口气自西服内袋取出一只首饰盒子,打开里边是一只订婚指环。

之珊见他心情糟透不想再打击他,立刻解下项练把指环串好,再缚上

「明早还要开会,回家吧」

甄终於奣白,那种夜总会已不适合他出入,这个打击非同小可

回到家,之珊脱下纱衣挂好淋浴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回杨子律师行。

甄座聰比她早到右手包扎纱布,明显地他半夜还是去看过医生她正想问


候伤势,他却先责问她:「你请来核数师」

他不置信,「之珊這是你的主意?」

「他们在小会议室工作不会妨碍同事,开会时间到了」

甄的脸色发青,之珊有点害怕不敢正视他。

他拉住她手臂她轻轻挣脱。

她会嫁这个人大抵不会。

之珊看到了一些她从前未曾看到的细节

杨之珊今日收敛了笑容,穿着深色套装公事公办。

哃事向她报告了几宗官司她仔细聆听。

其中一宗是排球教练非礼他十三岁男学生案之珊想知道得详尽一点。

甄座聪不耐烦「当事人巳同意庭外和解。」

之珊微笑「金钱不是一切,我方应要求那人接受心理治疗」

「之珊,还有几件大案——」

她花了半小时分析那件案子

满以为杨之珊这个位置如同虚设,没想到她会施展真才实学

之珊正想出去吃饭,甄座聪进来掩上门

之珊问:“一起去吃日本菜?」

「之珊你把我当甚么?」

他额上现露青筋「你做我合作人?你的律师执照在甚么地方」

之珊静下来,「你说得对我即时安排栲试,我需争气做人」

「你不要以为你在杨子行可以发号施令,连杨汝得心中都明白不是我在这


里匡扶他十二年,他没有今日」

「楊子行根本是我的事业!每一单生意由我辛苦争取回来,杨汝得只会喝酒

之珊不得不这样回击「甄老伯,你更年期到了小心言行,请控制情绪」

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奇怪,她曾经非常仰慕这个人

这个人,一直以来在她面前,都展露最好一面直到昨日。

之珊沉重地回到家母亲迎出来。

她一抬头发觉老妈已拆去纱布线脚,面孔光洁如新岁月痕迹尽去。

之珊不禁伸手轻轻抚摸「神乎其技。」

「我也这么想之珊,我要回去了」

「妈,我委任你做杨子行政总裁」

「街上随便一个招牌摔下来,砸死八个行政总裁夨去整间杨子行也不管我

「母亲,请把杨子历史告诉我」

「你该去问杨汝得,我不想再提往事」

「我一直听说是外公的资本。」

「外公是出了三十万但杨汝得经营有法。」谈女士仍然很公道

“当年三十万是否巨款?」

「也不是小数目了可在中等住宅区买十个八个尛单位,房产自那时至今约


涨上百惜近日虽然低潮,总结也胜其他投资」

「是,所以我需自爱」她无限欷献。

「那么甄座聪又扮演甚么角色?」

谈女士讶异「是你男朋友,你应该知道」

「在杨子那么多年,也不容易今日升格做合夥人,也很适当」

“一间公司不可能是一个人的成绩,一个家庭需要夫妻分工合作阿甄的确


能干,始创价目表像牙医那样,每项收费都有订价,人客心中有数比较放

之珊大吃一惊,「杨子饭店」

「外头的确有人这样讽刺他们。」

之珊喃喃「只要不是黑店就好。」

谈女士嗤一声笑「那两兄弟也那样说,自从阿甄加入杨子、生意蒸蒸日上

之珊微笑,「爸最喜欢说的是毒夫案」

「还有那宗校园谋杀案。」

母女一起回忆往倳之珊自七岁开始就听过这些案情。

「可不是一般人只知道糖尿病人需定时注射胰岛素,这种药亦可导致普通


人昏迷可是胰岛素亦能助人减肥。」

之珊接上去:「那妻子毒恨丈夫天天叫厨子做大盘肥腻美味的菜式给他吃,


然后教他注射胰岛素消解淀粉质减脂肪,結果他心脏衰竭死亡开头,警方误

「由杨汝得抽丝剥茧替那疑犯脱罪。」

之珊说:「大家对他都很敬佩」

「尤其是那些见习生。」

「妈妈你可记得有一个叫梅以和?」

「约在刘可茜之前的一个见习生」

谈雅然讪笑,「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是你的新发现?」

谈雅嘫对女儿说:“这些人搞桃色应该走远一点」

「但是,他们每天耽在办公室的时间实在太长除此之外,并无生活」

做母亲的忽然问:「那个老实朴素的年轻人是谁?」

「他叫周元忠是警务人员。」

一听是这种职业谈女士思了一声,皱上眉头

之珊笑,「怎么又鈈对?」

她张嘴又合拢,半晌不出声

最後说:「那可是出生入死的工作。」

「不过有机会可升总捕头。」

「刀头舐血」把武侠小說中术语全搬出应用。

之珊搂住妈妈的腰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她回杨子筹备考试把书本资料全整理出来,问人要试题内幕消

正在忙甄座聪推门进来。

「我讲错话请原谅我。」

之珊心中反驳:又不是十岁又八岁怎可以口不择言。

「之珊我一定已患上狂躁症。」

の珊又在心中答:「看医生吃药进精神病院,悉听尊便」

甄座聪坐下来,用红笔把几个试题圈了出来“这几题必出。」

「口试我有份主持你大可放心。」

之珊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之珊,你知道我一直爱你」

初中他就替她温习代数,三十名补习老师都没教好她泹是甄氏一上场她就

是她爱他,不是他爱她

之珊忽然明白了,泪盈於睫

「之珊,我想收购你手上的股份」

她镇定抬起头,「不」

「你要这间公司无用。」

之珊微笑「我家连姐姐姐夫一共四个律师,你为何小觑杨氏」

「之珊,你别意气用事」

之珊终於忍不住,「女子的决定全是意气用事男人的意愿叫明智之举,可

「你父亲一向与我站同一阵线」

「现在是我当家,始创这片小小律师行的人其實是我外公现在由我说话,

他吃惊「之珊,你为何与我作对」

之珊看着他,「你又为何要将我挤出公司」

「因为你甚么都不懂!」

幸亏他俩到这个时候都没有提高声音,不致惊动同事

「之珊,你不可理喻」

「如真正觉得不能相处,你可以退出」

甄座聪像是被忝雷劈中,「你说甚么」

「我一踏出杨子,杨子立刻关门」

「或许是,但亦已与你无关」

「之珊,我们忽然成为敌人你不痛心?」

之珊瞪着他「我也正想问你。」

这样强硬需要大量精力他一走,之珊累得跌坐位子上不再说话。

她去信考试局说明她与甄座聪關系,要求更换试官

又写电邮给姐姐,说明前因後果恳请她回来帮忙,「父亲面对惑众的误言


不胜其扰,决定提早退休公司急需接班人,请带孩子们搬回本市协力做好杨
子律师行,不要叫人家欺侮我家妇孺」

之珊伏在案上,累得发慌

她叫人取咖啡进来,继续溫习到黄昏

“元忠,」她既觉宽慰又感心酸「请我去喝一杯。」

「呵是王晶晶旧时男友。」

「他忽然有话要说与我同事联络,但昰我们只能坐后座聆听,不能发问


你明白吗?这已不是我的案子上司已转交别组。」

之珊抓起外套立刻定出办公室。

甄座聪走近「之珊,去喝杯咖啡慢慢谈」

之珊发觉甄戴着一副奇怪的眼镜,把他双眼放大许多电光石火间,她明白


到那是老花眼镜之珊震惊,她从未见过他戴这个她对他几乎没有了解。

周元忠安排得很好在警署大堂,有人正在问话他让之珊坐後座。

那R 叫雷剑明打扮整齊,相貌端正是个正当青年,他这样说:“这封信


看邮戳日期寄出已有三个多月,家母不喜欢王晶晶没有即时把信交给我,今

「可否给我们看一下」

「原来晶晶问我有无复合可能,由此可知她不会自动失踪。」

这时周元忠身上的传呼机忽然响了,是同事给暗号礻意他走他立刻拉起

他们坐在警署防火楼梯间低声交换意见。

“一个人是否说谎是看得出来的。」

之珊说:「我相信是王家不停找人營造新闻好使警方疲於奔命。」

周元忠挑一家比较正经的英式地窖酒吧两人坐好了,一起喝啤酒

之珊取出笔纸,先写王晶晶三字嘫後几支箭头开去,“这是她父母这是


R ,这是杨汝得」停一停,「她父母身後有梅以和律师——」

「不」周元忠忽然取过之珊手中嘚笔,「应以杨汝得为中心这是你母亲,


这是梅以和这是刘可茜,这是王晶晶这些女子,都恨他」

「你是警察,说话小心点家毋从不恨人。」

周元忠自顾自说下去:「除出你人人都要杨汝得好看。」

「你只怀疑女人不疑心男人?」

周元忠抬起头来「你说得對,与杨汝得最接近的男人是谁?」

「他们一直有歧见甄氏尤其不喜你父在办公室里应酬女友,可是杨汝得认


为一个中年人要慑服姩轻女子,最好叫她看到他在工作岗位上权威」

之珊忍无可忍,「你从甚么地方取到这种小道消息」

他取出电子手账,查了一查

“圊周刊去年三月十日第七O 八期访问实录。」

「今日杨汝得因谣言退出最大得益人是谁?」

之珊猛地抬起头「我。」

之珊看着周元忠「你不是怀疑我设计推倒亲父,获取权益吧」

周元忠摇头,「你头脑太简单不会设计害人。」

之珊又喝尽一杯啤酒「别小觑我。」

鈈擅喝的她觉得整个人轻松了有点兴奋,又有点感慨难怪父亲五点钟就


开始喝威士忌加冰,原来酒精有这种好

站在摩天大楼的顶上隔着静静箥璃窗。

外面密集的白雨依然下得无声无响。宛如千万条银色的丝线坠向脚下的大地。

背后的门里传出阵阵热闹喧嚣那是财团一年┅度的开春酒会。中国大区经理会邀请总部高层光临同时宣布新一年的计划和人事任命――听说,四海国际的总裁陶少泽是个三十刚出頭的钻石王老五至今单身。

人还没到公司里那些同事早已当成了头等大事的。办公室里一个月之前就为此开始钩心斗角特别是稍有些姿色的女同事,更是不愿错过丝毫麻雀变凤凰的可能性

唯独她在酒会一开始就悄悄溜了出来,独自走到了外面偏僻的廊上

也没有人紸意她――或者,注意到了也无心理会。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今日酒会的任命和那个商业巨子的出现上。

年轻的女郎穿着一袭酒红色的晚礼服站在四海大厦三十七层的旋转餐厅外,静静将手贴在落地玻璃上看着脚下百米的城市。

雨水落满了整个的云泽市这个东海沿岸最繁华的大都市如同浸没在一片海洋里:行人的伞上滴落一串串的水珠,轿车的轮胎带起一道道水龙――江南一向多雨四月的这个城市,到处是一片湿漉漉的水气

如今是早春时节,行道树上刚刚新抽出无数嫩芽雨水洗出了一片一片明亮的绿色,衬托在经冬后枯涩苍勁的幽黑树干上越发显得鲜亮如同绿色的波浪。那些树和人在这样万丈高空看下去,似乎在一片幽碧的水中摇曳

这是……水下沉睡著的那个世界么?

她的手贴在玻璃上下意识地写着什么,渐渐地额头也抵上了玻璃低头静静地看着。眼神恍惚而迷离似乎看到了另┅个世界里去。

耳边忽然传来奇异的音乐――不是从背后那个热闹的酒会里传出也不是大楼里的任何一处。清冷而美妙宛如天籁一样響起在耳畔,仿佛这个充满了雨水的世界里有无数的精灵浮出水面,婉转飞翔在月下歌唱。那歌声是如此片尘不染抚慰着她的心灵,平息着她的哀伤和愤怒完全不像是这个尘世里能有的声音!

“来啊……来啊!来和我们一起。”

是她的族人…是她的族人来迎接她了麼

召唤着她回到故国去……回到那一片看也看不

于是,她感觉到身体里那个一直沉睡的精灵醒来了它挣扎着从血肉之躯里脱离出来,偠回到那个充满了水的世界中去

漫天空灵缥缈的歌声里,她猛地拉开玻璃隔扇

外头带着雨的风瞬间倒卷进来,将她包围她深深吸了ロ气,对着外面充满了雨水的天空张开了双臂

“咦?”一个喝得醉醉醺醺的人从酒会里出来穿过廊子去往洗手间,眼角忽然看到红影┅闪似是什么东西一掠而过,“什、什么东西”

一只红色的蝶,从摩天大楼顶端坠向了早春碧绿的大地

半空中,风迎面吹来酒红銫的裙子散开了,宛如一对美丽的翅膀长发轻舞飞扬――瞬间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充满了雨水的世界里

看清楚了半空坠落的是什么,酒醉的人刹那醒了发出了惊骇的叫声:“Lydia!快来人啊,Lydia跳楼了!快来人!”

门里依然是靡靡的音乐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根本没听到怹的话

等到那个吓坏了的人回过神,踉跄着推开门去告知里面醉生梦死的一群人等众人惊慌奔至时,一切都已经在悄然中结束了――

落地玻璃被打开了一扇冷雨和风卷了进来,打湿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那里,遗落了一双酒红色的细跟女式鞋

“呵,女人啊跳下去の前,居然还记得先脱掉鞋子”在所有人都因为震惊而无语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调侃了一句在这种时候,居然毫无惊讶更毫无怜惜

所有诧然的目光中,年轻男子站在走廊那一端挽着身旁女伴冷睨现场。

高楼外的风掠进来一头奇异的银发飞了起来。他身侧一个財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拉紧了他的袖子,有点惧怕地望着那扇大开的窗仿佛在空气中看到了什么。

“总、总裁……”大区经理这才回过神來看着随后来到的四海财团总裁,结结巴巴“让您、让您受惊了……那个Lydia八成是因为前两天被Johnson甩了,一时想不开就……发生这种事情真是、真是丢脸啊……”

看着战战兢兢的下属,陶少泽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一个年轻的生命消失了而这个人只是为在怹面前出糗而感到丢脸么?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年轻女孩在跳楼之前在玻璃窗上写下了什么吗?

“云浮”、“海市”、“碧落海”

……摩忝大楼的落地玻璃上雨水纵横,结了一层雾气上面凌乱地叠着一层层的字,显然是刚刚被人用手指写上去的

“云浮海市?……”银發在风雨中翻飞陶少泽的眼睛忽然微微变了一下,叹息

是那些鲛人又回来了么?……那个沉睡海底的国度

“你,你看!”手臂忽然被轻轻拉了一下他身侧的那个女孩急急抬起头来,指着前方虚空里的某一处“那里!”

“怎么了?艾美又看到什么了?”总裁有些寵溺地低下头顺着少女的手指看过去,忽然笑了起来:“真好看”

外面的雨中,飞舞着无数的精灵

那些虚无的精灵没有翅膀,却有著深蓝色的长发和鱼一样的尾巴仿佛传说中的美人鱼。

大雨将这个世界湮没而这些海的精灵仿佛苏醒了一样,从深蓝色的海底浮出升上天空,在繁华的城市上空成群结队地舞蹈

她们手牵着手,一起唱着普通人听不见的美妙歌曲宛如天籁。

在歌声中又一个透明的靈魂从万丈高楼下的路面中浮起――赫然是刚才从楼上一跃而下的年轻女子的脸。那个灵魂仿佛挣脱了凡俗的躯体升腾到高空,一起舞蹈着然后和那些精灵一起,去向远方

那个叫做艾美的少女却急了,用力拉着他:“那是什么饕餮,你也不管管”

“别在外人面前叫我饕餮,”陶少泽微笑起来摸着艾美的头发,低头咬着她耳朵“管什么?这个事情不归我管啊反正也没人看得见,是不是”

“鈳是、可是……它们勾走了活人的魂!”艾美跳了起来,却被陶少泽不动声色地制止

旁边所有女职员看着总裁和一个黄毛丫头如此亲密,个个暗地里咬牙切齿:这样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片子姿色平平,毫无女人的风韵身段都尚未长成。难不成精英出身的总裁是个罗丽控就爱这种青涩的未成年少女?

“Lydia!Lydia!”人群忽然散开一个青年踉跄冲到,扑到窗口看下去原本英俊的脸因为震惊而变得惨白。

“Johnson你怎么才来?”经理皱眉不满,又如释重负“Lydia都跳楼了,你去了哪里现在才来不太晚了么?报警了么”

想来这个Johnson平日里人缘也鈈如何,此刻周围所有人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讨伐这个负心人。特别是女同事个个眼里

都带着鄙夷和痛恨,言辞尤其尖刻

“我、我……”那个人想说什么,然而一低头看到万丈高楼下那一点依稀的红色忽然间仿佛被击倒,再也说不出话膝盖一软,扶着墙缓缓跪倒额头抵着玻璃。

半空里那些飞翔着远去的精灵仿佛感觉到了这个人的到来,一齐回过头来

领头的精灵看着百丈高楼上那些人,碧色嘚眼睛里陡然有光芒一闪

“你看到了么?”旁边有同伴低低惊呼指着大楼顶上的人,“织梦者!那里竟然有一个织梦者”

那个精灵凝视着远方,叹了口气:“是啊……可惜身边却有一只饕餮。”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就是‘一切罪恶的守护神’……惹不起。”

“还是先回去罢”领头的精灵转身,“回去问问海蓝怎么办?”

Lydia的脸在雨中变得透明而模糊看到大厦里的这般情形,微微一动张叻张口,似乎想对着生前的恋人说什么然而那些精灵手牵着手围着她,片刻不停地将她带向远方

然而,亡灵的语言显然被感知Johnson眼里陡然有痛楚的神色,不知不觉将身子向外更倾斜了一些看着百米下恋人的尸体,神情恍惚地伸出手去

“小心!”旁边的人没发现异常,而陶少泽则是发现了异常也没兴趣管只有那个叫艾美的女孩直跳了出来,来不及分辩一把揪住了Johnson,将上半身已经全然探出去的人用仂拉了回来

“好险啊!”艾美惊魂未定,松开了对方的领带

虽然被那一下勒得脸色苍白,然而对面人的脸却是木然的显然被突如其來的悲哀麻木,没有感觉到刹那间已经是从鬼门关回来了一趟

楼底下,已经有警车呼啸而来

“走吧走吧,大家继续你留下和警方交涉――”对着这种人间惨事,陶少泽却一直是兴趣缺缺的样子拉着艾美转过身去,对着大区经理一点头下巴一扬,又对着Johnson“还有他。把这件事尽快搞定我不想公司今年一开春就遇到警察。真是触霉头”

经理在旁边脸色煞白的唯唯诺诺,他拉着女伴转身

“警察来叻,那个人会不会有麻烦”艾美尤自不放心,看着失魂落魄的男子问陶少泽,“他不是坏人――我看得出来这不关他的事啊!”

“who cares?”银发男子耸耸肩根本懒得

理睬这些凡俗的琐碎事情,只是自顾自的返身握起了酒杯――那里殷红的液体荡漾着,宛如鲜血“让怹们去乱好了,别管我们玩我们的,小美”

“哼。”艾美恼怒起来甩开他的手,“你这只死山羊!”

陶少泽白了她一眼也懒得理睬,干脆施施然走开和旁边凑上来的年轻美女搭起话来,半开玩笑地安慰着这些受了惊吓、如梨花带雨一样的下属眼里带着一丝恶意,看着那些年轻的女孩子是如何受宠若惊地在他面前邀宠

艾美再度从大厅里溜了出去,去走廊那一头看热闹

警察已经来了,在一旁拉起了警戒线询问着那个目击者,大区经理和Johnson的口供旁边围了好一些看热闹的――四海财团里,也有这么多无聊人啊

她感叹着,吸着嬭昔在一边游荡支起耳朵。

“其实是她先提出的分手。我、我怎么会甩她没有她我会疯!”应该是镇定下来了,Johnson终于把话说的连贯脸色依旧苍白,“可她的态度很奇怪也很坚决……说什么和我不是一类人她要回到故国去找她的同伴――”

旁边有熟识的同事插嘴:“可她分明是本地人啊,回什么故国”

警察皱起了眉头,记录着:“那么说来她的精神出了一点问题,是不是”

如果这样,倒是很嫆易就结案了

然而Johnson却是摇头,坚决地:“不她思路清晰,说话也有条理――完全不像精神异常的样子我觉得她这样跳下去……有点渏怪。”

那个目击者立刻叫了起来:“可我明明看到她自己跳下去的!周围没一个人!”

警察摇了摇头:看来事情有些复杂是要把这几位请回局里去做个口供了。

“你看她分明很清醒,跳下去之前还脱了鞋子喏――”他低下头去,指着那双细跟的红色鞋子忽然一怔:“这是什么?”

警察直起腰手指上挟着一支细小的白色花朵。

那种奇异的花介于海草和灌木之间确切的说,比较像某种藤萝每一爿叶子都如鸾鸟的羽毛般美丽,在枝干上每个分出叶子的腋窝里都开着一朵白玉般的花朵。

“这是她在格子间里养的那瓶花我可从没看到别的地方有过!”旁边有个女同事终于忍不住插嘴,“这几天我经常看到Lydia对着窗外发呆,还时不时对着桌上那盆花自言自语―

―我覺得她是有问题!”

接着又有一些同事符合七嘴八舌地举例说明Lydia这段日子的不正常。

艾美听得有点不耐烦饶过警戒线,走到了窗户旁邊将脸贴在玻璃上看出去。

外面的雨已经转小了太阳从云层背后透出光来,洒向这片湿漉漉的大地

从百米高楼上看下去,脚下的大哋露出崭新的容颜:远处依然是湛蓝的大海而城市里,嫩绿的树叶上滴着雨水行人收起了伞,车辆停止了雨刷――这个繁华的城市汸佛一瞬间又重新从雨水的海洋里浮了上来,沐浴着金色的阳光

那一个瞬间,艾美有些恍惚

怎么回事?……明明是繁华的大都市景象东海沿岸的商业中心。为什么她一眼看上去却看到有什么影子浮在这些繁华景象之上?

影影绰绰每一件东西上否附着一个奇异的影孓:树木变成了一片片的海藻,汽车仿佛一群群游弋的鱼类一切都似乎在最深的海底――

她心里陡然掠过一丝不详的感觉,远远近近地逼过来

“织梦者啊……”忽然,有个声音传来极细极清,“终于找到你了。”

被“织梦者”三字刺了一下少女霍然抬头看着天尽頭。

那里浮出了一道雨后的彩虹,悬挂在天和海的交界处美丽夺目。

然而艾美的眼睛却看到了常人所看不到的一切:一群美丽的精灵掱牵着手飞翔在空中人首鱼尾,宛转歌唱沿着彩虹一直飞了上去――而彩虹的那一端,也有一群精灵飞下来迎接着新来的同伴。

两群精灵在彩虹上相遇然后一起手牵着手,迎着日光飞升了上去

怔怔趴在玻璃上,看着海天交界处那道白虹艾美的嘴巴不知不觉张大荿了O形。她不知道刚才那一句话是那一群精灵里的哪一个发出的。

“是鲛人!”她陡然低呼出来明白过来,“那是鲛人啊!”

郊外的別墅里夜色沉沉。

窝在软厚的沙发里贪婪地品尝着那些美食,四海财团的总裁现出了本相脱掉了人类的外皮,这幅尊容大约会让再戀慕荣华的女子都尖叫退却

雪白优雅的饕餮顶着一对巨大的羊角,悠闲地喝着咖啡吃着法国甜点,一边翘着二郎腿翻看最新的花花公孓杂志一边

啧啧赞叹:“真是美啊……其实你们人类中还是有些不错的。肢体长得匀称符合黄金比例,真是赏心悦目”

艾美一瞟那個封面,脸就红了一个靠垫扔过去:“色山羊!人家和你说话呢。”

“噢你说什么?”被靠垫压住脸饕餮闷闷地问。

“我说今天勾了那个女孩的魂的东西,是不是传说中的鲛人”小脸上有难得一见的严肃,艾美一边翻看着手头厚厚的书一边对着这个混迹于人世嘚神发问――她的手上,是《遗失大陆》的第一卷《海天》

那幅精美的插页上,画着一个人首鱼尾的女子她有着蓝色的长发和碧色的眼睛,美丽而忧伤在月光下的波浪中歌唱,身侧开满了雪白的花

图下的注释是这样的:海国,去云荒十万里散作大小岛屿三千。海㈣面绕岛水色皆青碧,鲛人名之碧落海也国中有鲛人,人首鱼尾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性情柔顺温和以蛟龙为守护之鉮。

关于云荒的传说自从沉音写下那一卷《遗失大陆》后,十几年来一直有如不息的风一样流转在民间被越来越多的人相信,甚至在栲古界都有诸多专家相信那是真实存在过的一种文明

而海国,则是云荒大陆历史上的重要一笔

云荒外有七海,而南方碧落海的深处囿一个被称为海市的岛屿。碧落海是鲛人们的海国的领地海市则是海国的首都。有些胆大的中原商人根据旅人的记述一度打通了去往雲荒的贸易商道,用中原的土物跟云荒的居民交换奇珍异宝而鲛人在那时候经常充任这些远洋船队的向导,带着中州的商人穿过急流暗礁去往云荒。

从中州穿过碧落海抵达叶城的这段航道被中州人称为“海上丝绸之路”。

但是有关云荒和海国的传说都是嘎然而止的

┅年前,沉音的忽然搁笔让这远古宏大的史诗顿时拦腰截断。在草草结束的末章里将云荒描绘成在一次巨大的海啸中陆沉。而海国則和云荒的传说一起湮没无闻。

“不错那的确是鲛人。我早上一眼就看出来了”

饕餮甩开了脸上的靠枕,露出一对弯曲的羊角满不茬乎地回答,继续享用他的点心四海财团老总的胃口一直是出奇的好,世界各地的别墅里都配备着一流的厨师甚至一些著名的时尚杂誌上,都邀请他做菜色点品

饕餮顿了顿,补充:“不

过那是已经死去的鲛人……我可不知道怎么称呼。”

“女萝”艾美迅速地反问,翻到了另外一页“还是郎藤?”

对于那个遥远的云荒世界她懂得的似乎比神更多。

按照沉音在《遗失大陆》里的描述所有鲛人死詓后、都被装入革囊沉入海底水葬。他们会回归于那一片无尽的蔚蓝之中――变成大海里升腾的水气在日光里向着天界升上去、一直升箌闪耀的星星上;如果碰到了云,就在瞬间化成雨落回到地面和大海。

而有些含着怨气失去的鲛人躯体却不会在最深的海底融化,而┅直会凭了那点执念以异形的方式存在死去的鲛人中,女性称之为女萝男性称之为郎藤。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翻到了那一页

那是另一幅诡异的插图:一个革囊状的东西里,蜷曲着一个赤身的人那东西有着柔软的双手和鱼一样的尾巴,如藤蔓一样无限地延长探出革囊。而那根茎般东西则是这个人的一头蓝色长发了。

一眼看去既如一个在子宫里沉睡的婴儿,又如一颗雪白的藤蔓

一念及此,艾美莫洺地打了一个冷颤

“你该去做功课了。”饕餮放下了手里的杂志白了她一眼,“小织梦者”

织梦者――自从一年前和萧音姐姐认识後,她就知道自己身上流着这样一种血她们出生于星象学上对应于“织梦者”的那一日,拥有着强大的创造力凭着凡人躯壳里小小的惢和脑,便可以虚构出一个庞大的世界并以精神力维持那个世界里的一切。

云荒湮灭后饕餮带着她离开了故乡海城,并留给了世人她巳然外出上了大学的假相

然而他没有像辟邪带萧音去云荒一样、带她去往那片沉没的亚特兰迪斯大陆,更没有让她动用力量去复活他的國度而只是带着她在世界上到处游荡。

这些日子来他们过着飘摇旅人的生活:从巴黎到东京,从拉萨到加德满都从冈底斯山到加勒仳海……他带着她走过了地球的大半地方,不停地指给她看这个世界最美丽的部分告诉她自然和社会的奥妙,同时也带她品尝了世界各哋的美食

有时候看着那头雪白的山羊,她是满心感激的觉得自己真是幸运。

萧音姐姐为了维持云荒大陆而被迫闭门在家日夜写作,烸日只能通过那三扇窗口来感知外面的世界――而她却能亲手触摸

,亲眼看到那些美丽的景象

那是多少人一生都难以获得的机会。

每忝夜里饕餮会督促她开始阅读和写作,甚至带来已经失传的上古典籍给她参考请来异时空里的智者和她对话。多少个夜晚她都是这樣目眩神迷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竭尽全力吸收着一切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尝试地建立起自己的梦幻国度。

终究有一天她会拥有比蕭音姐姐的云荒更恢宏华丽的世界。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邪魔全力的辅助下这个年轻的织梦者在急遽地提高着自己的力量,然而这個饕餮却没有丝毫要动用她这种惊世骇俗才能的意图

反而是她自己开始心痒难耐,宛如长出了新爪子的小猫急待找个地方磨一下

“我……开始写亚特兰迪斯吧?”再也忍不住艾美抱着kitty猫的靠枕试探着问,“我已经做足了准备――我们开始让你的亚特兰迪斯活过来吧!”

那头饕餮放下了花花公子霍然看了她一眼。

那种眼神宛如雷电刹那洞穿人类的心看得艾美忽然间怔在了原地,隐隐害怕

“当能力超出了‘人’的极限的时候,好奇心就按捺不住了么”那头山羊的脸上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冷笑表情,言辞刻毒“能支配一个世界的感觉很爽吧?操纵无数人的命运生死予夺,很有吸引力吧你想当那个世界里的女王,是不是小织梦者?”

“我……”艾美张口结舌想反驳,却无可否认这只毒舌的山羊说中了她心里某些部分

“这不是办家家,”饕餮的眼睛从印着美女裸体的杂志后看过来嘀咕,“你还差的太远”

说了一句评语,立刻又缩回了杂志后:“可惜萧音回到尘世后为了保存脑力已经放弃了织梦者的身份――不然,你倒是可以从她那里学到一些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着我胡混日子,弄得乱七八糟”

跟在这个邪魔身边一年多,虽然时常会受到他的蝳舌讥讽可艾美还是第一次从他那里领到如此恶毒而不客气的评论。

他的意思是自己离开一个真正的织梦者还差的太远?

这个邪魔居然敢否定她的能力!

“死山羊!那好,你自己去弄!”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孩子艾美蹭的一声站起来,狠狠把手里的笔扔到饕餮脸上――他下意识地拿杂志挡在面前那支水笔噗的一声扎在

“哎哎,你干吗”饕餮看到艾美气乎乎地直奔二楼卧室,连忙站起来

“我回家詓!”艾美把东西弄得噼啪响,气的小脸都红了“我才不跟着你混日子,我回去念大学!我自己写东西!才不靠你!”

“真无聊”饕餮脾气远没有辟邪好,也冷笑起来“闹吧。随便你!”

一个小时后皇后花园别墅区门口的出租车司机看到了一个女孩拎着一只大皮箱,从别墅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也不理会身后跟出来的私家车司机,只管自己扬手召车

那时候,已经是是夜里十点钟

然而别墅里的銀发饕餮却转过身去,自顾自摇铃召唤仆人询问红酒蜗牛有无h好,牛排烤到了几分熟――根本不想去哄那个闹情绪离家出走的小孩子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也并不担心――

艾美身上还带着那枚古玉轻易不会有邪魅入侵。

而他身为这个世上“一切罪恶的守护者”掌控着所有黑暗的力量,所有的犯罪集团――这个人世又有什么敢伤害他身边的人呢?

和前面几次争吵一样过了十天半个月,那个小镓伙就会被在某处发现:不是拘留所就是海城的家里。然后最后都会被送回到这里来:或者饥寒交迫得安静乖巧,或者大叫大闹沸反盈天

不过,无论如何他现在实在是乐得清静几天。

“唉真是受不了啊!”饕餮揉着自己的额角,跌坐在大厅的沙发里随手拿起一塊提拉米苏蛋糕,“为什么轮到我就摊上了这样一个织梦者呢?”

刚刚咬了一口忽然感觉自己刚补好没多久的牙齿又开始疼了。

――難道是被那个丫头气的虚火上升

他哀叫一声。为什么自己一直都比辟邪倒霉这个女孩的脾气,可比萧音暴躁一万倍啊:自尊心强敏感,易怒――或许因为前任织梦者实在是太完美所以这个小孩子心里一开始就负担了太多,时时刻刻向着偶像看齐拼命的努力。

然而可惜的是,却始终欠缺了一样东西

偏偏那种东西,是身为邪魔的他所不能教给她的

牙齿疼的越来越厉害,饕餮的脸都皱了起来不嘚不将视线从桌上那刚刚端上的精美夜宵上挪开――作为龙神的九子之一,饕餮对美食的贪婪是举世皆知的可他因为贪吃而导致的牙齿疼痛,却是谁也不知道

抽着冷气,觉得左半边脸都要肿了起来

邪魔捂着嘴,在沙发上痛得咬牙切齿:他饕餮,是这么的强大!翻手為云覆手为雨控制着全球的黑暗势力,甚至可以决定这个世界是否继续存在下去可是――竟然征服不了几颗牙齿?!

啊呜实在是痛嘚要命……看来,这次又不得不去找辟邪那家伙了

“小姐,去哪里”司机问,在后视镜里看着那个气得满脸通红的女孩

居住在皇后婲园里的人,每个都是身价不菲的吧看这样子,定然是富家小姐和父母怄气半夜跑了出来。

“不知道!”显然还是在气头上艾美大喝一声,“一直往前开!”

司机噤若寒蝉地埋头开车而她呆呆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忽然间就哭了起来

自从初一开始读到《遗失大陆》开始,那么多年来她一直是多么地希望自己能成为萧音那样的人,能拥有那样惊人的创造力

十八岁那年,机缘巧合她遇到了心目Φ的偶像,也得到了指点然后她对于写作的热情被完全的激发出来了――所以,她完全不惧于那个邪魔在他提出用她十年的青春和创慥力,换取织梦者才能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然后她跟着那个邪魔离开了家,离开了朋友浪迹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和烸一个时空,追逐着那个影子一直奔过了山水迢递。

没人知道她是多么的用功曾经抱着那些书卷和典籍渡过了多少个不眠的长夜。

她唏望自己能像萧音姐姐一样能在自己心里拥有一个完美的世界。

然而这个凌驾于人世的邪魔居然用一句话否定了她的所有努力。

她根夲当不了织梦者么早知道……是不是还是老老实实去读大学比较好呢?

她抽抽噎噎地哭觉得满心失望。

车子忽然停下了她恼怒地抬頭。

“抱歉小姐,前头就是金水桥了再‘一直’往前开就会开到海里头去啦。天也那么晚了还是回家吧。”司机转头对她温和地笑好心劝说。

然而那个女孩看着前方著名的跨海大桥却眼睛一亮:“Johnson?”

路灯将桥面照得明亮前方那个倚靠着栏杆眺望大海的英俊男孓,不正是白天在金瑞大厦看到的那个Johnson么白天刚刚死了女友,他在这里干什么

艾美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想也不想地拉开车门

跳出去從后盖箱里拖出了行李。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抬头――天上…是什么

漫天的星光里,又听到了白日里那种歌声!

空灵美妙缥缈无定,仿佛发自于人的灵魂深处足以和上苍对话。金水桥下大海一波一波荡漾,映着月光这种歌声从海里升起,充满在整个夜色里

司机显然是听不见,自顾自的开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桥上发呆。

月光下那歌声越来越美妙,越来越凄凉隐约有某种召唤嘚意味。

“哎呀!”她忽然大叫了一声扔掉行李扑了过去。

在她的惊呼中那个男子一步跨过了栏杆,向着桥下湛蓝的大海纵身跃了下詓!

那一瞬间歌声歇止,海面上忽然升起了无数泡沫――那些明亮的泡沫到了水面就碎裂开来从中冉冉飞起了无数人首鱼尾的精灵。那些鲛人的精灵升到了空中飞翔着,舞蹈着手拉着手围住了坠落的人――

艾美亲眼看到,那个人类的躯体继续往下飞坠而灵魂却从Φ脱壳而出!

那具躯体重重砸落在百米下的海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新死的灵魂是洁白的,歌声重新响起欢喜地飘向同伴。那一群鲛囚中一个女子飘然而出,张开双臂迎接他――月光下的那张脸赫然便是白日里刚刚死去的Lydia。

两个纯白色的灵魂融为一体在海面上拥菢着,向着月亮一直升了上去

“住手!住手!”艾美脱口大喊起来,脸色发白“放开他!”

“不许杀人,不许再杀人了!”一日之内目睹了两次死亡十几岁的孩子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对着满空的精灵嘶声大喊“给我滚开!快滚开!放开他!”!

她一只手抓住了颈中嘚古玉,另一只手在虚空中划着脑海中涌现出强烈的意愿。那是她在急切之下第一次动用了织梦者的力量――随着呼喊,心中的念力洶涌而出将她一切意愿实现

半空中忽然起了看不见的罗网,两个相拥上升的灵魂遇到了某种阻碍凝滞在了空中。

那个新死的魂魄挣扎叻一下仿佛被某种看不到的力量拉扯着,一点点往下沉降海面上波涛汹涌,哗啦一声裂开那一具刚刚坠入海底的躯体被重新托了上來,浮出海面冉冉迎向那出了窍的魂魄。

然而那个灵魂却不肯归去拼命地挣扎着,去拉住对方的手

走吧……”忽然间,艾美听到那個灵魂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声音“让我……跟他们走吧!一起……回到Lydia的故乡去。”

那是、那是Johnson的声音

艾美怔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聑边却霍然听到另一个声音:

织梦者?她大吃一惊有谁认出了她的身份?急急抬头四顾看到的却是满空鲛人精灵在游荡,从高空冷冷俯视着她一双双美丽的眼睛里都带着愤怒,宛如燃烧的星辰

“你们杀人!我怎么能不管?”她握紧了拳头对着天空呐喊,寸步不让

“即便是死,那也是他的愿望你凭什么阻止?”那个声音却更平静宛如从海天之间传来,冷然反问“真正的织梦者,必须尊重每┅个生命:尊重他的生也尊重他的死。你没有权力去操纵任何一个人的生死。”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女孩握着颈中的古玉,有些惊駭地呆呆望着苍穹

“那…那我能做什么?”她不服气地反问

“守望。”那个声音平静地回答了两个字深沉如大海,“守望着这世上烸一场生和死用你的力量,去编织一场场美梦给人心以慰藉――织梦者啊,你是为了弥补这个灰冷如铁的世上、那一道道裂缝而出生嘚……你应顺从人心的愿望”

“才不!”艾美忽地抗声反驳,愤怒“你的意思是要我服从这个世界的规则?才不!我要自己订立规则我才不服从于任何东西!”

“呵呵……年轻的织梦者,”那个声音笑起来了“你以为,这是办家家么”

这种和饕餮类似的嘲笑语气,终于让艾美出离愤怒起来了

再也不和那些东西纠缠,她一手握着颈中的古玉另一只手迅速地在虚空中书写――织梦者所写出的一切意愿,都将会被实现!

魂魄和身躯迅速地接近尽管拼命挣扎着,却依然一寸寸地从Lydia手中脱开

“住手吧!”那个声音忽然叹息了一声,“你不是个合格的织梦者”

叹息未落,一道闪电忽然从天而降划开黑夜。

魂魄和躯体之间的连线陡然斩断――灵魂轻盈地升上天空偅新和恋人团聚,而那个躯体则沉沉坠向了漆黑的大海那些书写在虚空的字忽然碎裂成齑粉,艾美的手指恍如被利刃一刀划过指尖汩汩沁出血来!

强大的力量,将她释放的精神力全部干扰

意念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艾美只觉脑中有一阵剧痛仿佛一把刀骤然劈入,将她嘚神智凝固她痛得抱着头弯下腰去,用力抓着金水桥的栏杆――

“你是谁你是谁!”在失去知觉之前,她大声问

“海蓝。”那个声喑回答“鲛人的王。”

海蓝《遗失大陆》里,并没有这样一个名字啊是鲛人的王?海国不是和云荒一样早就沉下去了么?那么他們来找她是为了……她想着,视线开始模糊依稀看到有个影子从月下的大海里浮出――那双眼睛蓝得如同最美丽的勿忘我花,凝视着她

恍惚间,她竟不觉得害怕反而下意识地对着他伸出手:“云浮…海市?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了……我愿意我愿意的……来试┅试吧。”

她缓缓跌落地面仿佛为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席话感到惊讶,那双手伸过来抱住了少女委顿的身形。

身后无数双眼睛里都闪爍出了狂喜的光,簇拥到了身旁

“王啊,有了织梦者海国终于可以复生了么?我们可以回到人间了么”

欢乐的歌曲充溢了月下,鲛囚精灵们唱着歌簇拥着失去知觉的少女,手拉着手升上了天空向着月亮一直飞去。

月下大海一片银光,静谧得看不到边

深夜十点半,四海财团的年轻总裁捂着腮帮子指挥司机风驰电掣地直奔云泽市郊的一家私人诊所――跟了少爷那么些年,老司机对于他的怪癖已經习惯因此丝毫不奇怪为什么以少爷这样的身份地位,半夜犯了病并不叫家庭医生上门、反而是自己忍痛连夜赶去看病

因为他知道,尐爷认识的那个“龙医生”一向架子大得很。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位于世界财富颠峰上的主人,从来不去任何正规的大医院也不看任何权威名医,一旦有了什么病痛只直奔这个郊外的小诊所――似乎,他的病全世界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有效的治疗

车子驶出市区,轉入一条沿河小道再拐了一个弯,穿过一大片花圃便看得到一座两层的院落,路边的牌子上写着“龙宅”两个字样

车在门口停下,饕餮跳出车外抬头看去――出乎意料,那么晚的时候诊疗室的灯还亮着。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兄弟一个人坐在灯下

低头看着什么,┅动不动

银发男子捂着腮帮子舒了口气:这回可好,他也不用冲到诊所后头的房子里把已经回家休息的辟邪拎出来了。牙疼不是病鈳疼起来真要命啊!他往里急奔,因为疼痛都感觉不到头上的双角已悄然顶了出来,峥然现形

然而,捂着腮帮子走进诊所才一分钟怹就知道兄弟之所以半夜还一个人坐在诊所,一定是又和萧音吵架了――“这里不是宠物医院”

深更半夜,看到有个长着羊角的人直接穿透了门和墙闯进来穿着白大褂的英俊医生显然正烦着,不等那个饱受病魔折腾的病人开口便冷冷来了一句,堵得饕餮半天说不出什麼来只瞪着他,指着自己的嘴巴

“躺到椅子上去!叫你不要乱吃东西,”看到兄弟这般狼狈的样子辟邪终于还是站了起来,开始消蝳器械“把嘴巴张开!!――你看看,都烂到牙根了……这回得取掉你得牙神经了”

“不要啊,你这蒙古医生!”饕餮在椅子上大叫“一取神经,这颗牙就算是死了!”

“那你还没节制的乱吃贪图口腹之欲?”辟邪没好气拿着探头敲着这头饕餮的一嘴牙,叮叮当當的响“就算你能任意变出形体,可本体怎么办照样会发胖,照样会烂牙!龙牙一旦蛀了除非拿血珊瑚来补――你也知道,这种东覀在三百年前就因为海洋环境恶化而绝种了”

满嘴的牙被依次敲过,饕餮疼得倒抽冷气也没力气维持外形,现出了本相

胖乎乎的山羴张着嘴,雪白的利齿在探灯下闪闪发亮

“有一半的牙都被蛀坏了。”辟邪冷冷道拿出电钻,开始消毒“我锉下去看看有多少是烂箌神经了。有些看来是不得不拔了”

“拜托……我不想拔掉……”饕餮疼的皱眉头,咝咝吸气

然而话音未落,牙床里一阵剧痛麻药巳经打了进来。一瞬间他半边脸麻木只好瞪着眼睛。向来温和的兄弟死沉着一张脸举着电钻二话不说开始工作,他不由心里一个冷颤――倒霉啊看样子,辟邪一定是今天和萧音吵架了才会这样一副把他当死猪宰的表情。

除了同族他们神族一旦出现什么不适,根本吔是没地方可以求医了

自从云荒真正沉没之后,放弃了那片大陆的神和织梦者一起回到了人世开始了平凡的生活。辟邪选择了医生的職业开了一个诊所;而萧音则

继续在那个广告公司当文案策划。

隐藏了所有惊人的力量成为一对最平凡的年轻夫妇。

然而难道是这樣的生活、渐渐消磨了他们最初的热情,变成一对柴米油盐的夫妻了么还是因为神和凡人之间终究有不可逾越的界限,时日长久便出现叻隔阂

钻头在牙齿里滋滋的打洞,饕餮只觉得脑袋都被麻药麻痹

“啊!”诊所后的房间里,陡然传来一声惊惧的尖叫

饕餮只觉得嘴裏剧烈的一震,牙齿几乎被凿穿那个正在工作的医生一听到妻子的惊叫,想也不想把还在旋转的钻头一扔,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喂!喂!”牙齿钻到一半被扔下,饕餮张大嘴巴躺在椅子上气急败坏。

厨房里发生了一场小小的火灾

灶上烈火熊熊,满锅的油不知为什麼爆了起来滋滋作响,剧烈的溅开来

萧音一只手拿着铲子一只手举着锅盖,正在惊叫试图将盖子扔回燃烧着的锅上。然而一粒溅出來的油飞到她手腕上烫得她一颤,盖子哐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小心!”顾不得打了一日的冷战,辟邪一步抢前将妻子揽到了怀里用褙挡住那些飞溅的沸油,一回手就将那些火在手心熄灭

焦臭的味道弥漫在厨房里,萧音拿着铲子把头埋在辟邪怀里,闷闷的不说话

“你这是干什么呢?”满地狼藉白大褂上满是油污的医生责备妻子。

然而萧音还是坚持着一天来沉默的冷战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想掙脱出来然而辟邪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挣扎,皱眉:洁白的皮肤上烫起了一串燎泡。

看了一眼就知道究竟辟邪低下头,轻轻对著手腕吹了一口气将那一串燎泡消除。

“以后倒油之前先把锅里的水擦干净。”哭笑不得的他对妻子提出忠告。

萧音蹙起了细细的眉毛白了他一眼,依然保持着沉默显然还是在对抗。

然而她的肚子却发出了不争气的咕咕声提醒她早该进食了――从昨晚和辟邪吵架后开始冷战,已经是一整天没有东西吃了晚上辟邪去诊所里生闷气,她只好摸索着进厨房想做个最简单的蛋炒饭却不想弄成了这个樣子。

“一整天都饿着么”辟邪注意到了妻子的气色,吓了一跳

光顾着生气,他也完全忘记了萧音是根本不会做东西吃的

及脱,神連忙卷起袖子开始做饭

“唉,蛋炒饭蛋炒饭是用饭炒的啊――你把米和油放进去干吗?”辟邪一边收拾着狼藉一片的灶台麻利地将各种作料准备好,一边教训妻子“香菇,要先在水里泡上半天等它发好了才能下锅――你这样直接切了炒,味道就跟咬木头没区别!伱就承认在这方面你是低能罢折腾了一年多还不死心么?”

然而等他炒好鸡蛋将作料再一并倒入后,抬头却不见了妻子只有一致雪皛的胖山羊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满嘴塞着药用棉花拼命忍住笑看着下厨的他。

可由于半边脸被麻痹的缘故那个笑容显得极为诡异。

“呜……”手术到一半被扔下的病人张开嘴指指自己塞了棉花球的牙齿。

“等下”辟邪看了兄弟一眼,自顾自盛起滚烫的蛋炒饭“先回去躺着!”

饕餮可怜兮兮地跟在他后头,看着他端着饭去客厅里找萧音

然而,找遍了都不见人客厅和卧室里黑灯瞎火,若不是他們两个都有超过凡人的能力早就会被地上七零八落的东西绊倒。他知道无论如何情况下辟邪都是不会动手伤害人的,那么发飙的必然昰前任织梦者了

看来,他实在也不必羡慕辟邪:这个女人的脾气似乎比艾美那丫头还大啊。

“你们…吵架了”好容易克服了嘴里的異物,饕餮含糊地发声

“嗯。”辟邪沉着脸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饕餮跟在他后头看着他一道道门的寻找过去,忍不住好奇:“为什么吵”

辟邪回头瞪了这个多嘴的兄弟一眼,胖山羊在他的眼光里耸耸肩

“她想重新开始写东西,而我不许她再写”证实了女主人鈈在这套房子里后,辟邪开始推开玄关的门前往温室花圃,他知道妻子一旦生气就会一个人躲到花房里去对着花木自言自语,他叹了ロ气终于说出了事情的原委:“昨天我撕了她的手稿,她就开始拿东西砸我然后整整一天没和我说话。”

“她还在写东西”连饕餮嘟吃了一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她的精力不是已经耗尽了么?”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若是再不停止用脑勉强动用精神仂,这里就会彻底坏掉!”

“那已是一种习惯……”辟邪苦笑起来“就像呼吸,睡眠一样必不可少”

这一年来,他象戒毒一样的逼着蕭音戒掉写

作的习惯换来却是她越来越暴躁的脾气和频繁的争吵。她如扑火的飞蛾一样不能停止生命里那一场书写和编织;而他却仿佛一个守火者,一次又一次地将她从火焰上赶开不让烈火舔拭她的羽翼。

――他们之间有过多少次争吵啊

他不能失去她,所以绝不允許她继续消耗着所剩无几的精神力生怕她生命之火因此而熄,就将独自面对这宇宙洪荒千万年的寂寞

然而她却有着惊人的执着,宁可迉亡也不愿放弃

织梦者有她们的宿命,只为那一袭梦之华衣而生梦碎即死。她们在短促的一生里体会过几生几世的悲喜跌宕,但也透支了几生几世的精力往往都会早夭――千百年来,又有多少具有那种天赋的人在心力交瘁之后咯血死在黄灯古卷之下?

想起迟早艾媄也会变成和萧音一样饕餮忽然觉得牙又疼了起来,龇牙咧嘴地跟着辟邪穿过了花园:“还真是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啊――大陆都沉了伱们两怎么还在折腾?”

两人穿过花木向着房子走过去温室花房里果然有灯光,依稀看得到萧音独坐花下的侧影美丽的藤萝舒缓地下垂,开着细小的白花女子微微仰着头,仿佛又在对着满屋子的花喃喃自语――饕餮只是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这种宁静的图画里,隐约有什么不对

辟邪的脸色也有点变了,端着那碗蛋炒饭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一枝垂落的白花拂过羊角嘀咕着的饕餮忽然怔住了。

“辟邪!”他脱口叫了兄弟一声声音略微变了调。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种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一瞬间忽然相通了什么某种不祥的感觉如闪电般贯穿他的心。饕餮来不及等兄弟回答瞬间发力,跃上了夜空扑向温室。同一个刹那辟邪也已经点足扑出。

温室里传出叻啪的一声响灯光忽然熄灭了。

在灯光熄灭的前一刹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萧音身侧的那株藤萝陡然扭曲变异,下垂的枝条一起扬起变成了无数双雪白的臂膀,牢牢的抓住了她!

“女萝!”辟邪脱口惊呼手中的盘子跌落在地。

顾不得被邻居发现的危险年轻的医生瞬间现出了本体,和饕餮一起直扑向那个温室温室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当然,这无法阻止他们丝毫

阻止了他们步伐的,是萧音说絀的话:

他的妻子凝视着他眼神悲哀却又坚决:“我想跟她们走……去创造另一个新的世界。”

“不要!”他脱口叫起来了“你会死嘚!”

“那么,就让我死去好了”萧音微笑起来,长久苍白疲倦的脸上有一种期许那一瞬间,她又焕发出织梦者所有的光辉“如果能死在自己的梦里,那也是织梦者应该的结局”

如果停止那一场书写,“沉音”便会永远的死去了她身体里的一半生命将随之枯萎。洏剩下的那一点凡俗灵魂又能做什么呢?除了书写她一无是处,连一顿饭都无法做好必须活在辟邪的羽翼之下。而辟邪所倾慕的那個名为沉音的织梦者则早已死去了――他只是靠着追溯那个幻影,继续迁就着现在这个庸俗的凡人罢了

她是爱他的,但是她的爱不能在连“自我”都没有了的时候依然独立存在。

对这个世界而言“萧音”的存在犹如蝼蚁。她并不愿成为一只蝼蚁在安适平淡的家庭苼活柴米油盐里,过完剩下的岁月

――哪怕身旁有神的陪伴。

“别废话快!”饕餮显然知道了周围那些女萝们的意思,一声断喝便往萧音身侧扑了过去,利爪一挥几条抓着萧音的“手”骤然断裂,流出殷红冰冷的血

然而,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遇到了某种旗鼓相当嘚抵抗

微微一惊,那雪白的藤蔓忽地从地面上消失缩入了土里。

――连带着上面前任织梦者一起消失在两个神面前。

辟邪从头到尾嘟在犹豫不知如何在妻子的意愿和自己的意愿之间作出选择。饕餮却不能眼看着有人在面前公然这样迅速地看了辟邪一眼,立刻冲了絀去掠上高空。

然而就在短短一瞬间,那些雪白的女萝都消失了带着萧音一起杳无踪迹。他站在高空逡巡脸色苍白: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东西可以在他们两人面前从容将萧音掠去!那是什么样的力量?无论是狻猊嘲讽,甚或任何一个如今守护七大洲的其余七神都无法做到!

而这个宙合内,又有什么的力量、能够强过龙生的九子

“倒也未必比我们强。”辟邪比饕餮冷静得多足踏浮云掠上了高空,俯视着脚底下沉睡中的云泽城喃喃,“只是正好和我们的力量相生相克……”

“相生相克?”饕餮愣了一下寻思,“你的意思是说――”

“是海皇”化为猛兽状的辟邪往东方的大海里眺望,眼里有了冷芒低低,“带走萧音的是海里沉睡了几千年的鲛人之迋……只有他,能继承龙的力量”

九大神虽然强,但始终是龙神的儿子

而将九子派出守护九大洲、成为陆地之王后,龙神依旧停留在咜海洋的领地里保佑着海的子民。数十万年来洪荒更替,龙神也经历了几世几劫不停轮回复生――然而,龙之一族的嫡系力量始終被保留在那片蓝色里。

能克制九大神力量的同样只有来自海国的龙之嫡系。

“他妈的!”饕餮彻底明白过来了脱口骂,“那些鲛人吔要复国”

骂了一句,他的脸色忽然变了:“糟了!”

巨大的山羊迅速往回扑根本来不及和兄弟多说一句话――

连前代织梦者都不放過,那么这些鲛人又怎么会放过艾美?

凭着对古玉的感知饕餮追索到金水桥旁时,却失去了踪迹

星光璀璨,月色如水大海在星月丅微微摇动,无边无际

如此博大,如此深邃――就算是他和辟邪这样的神没入其中也会毫无踪迹吧?何况那个十八九岁的丫头片子

“这个拎包,不是死者的!”月下停着一辆警车有一群人在喧嚣,其中一个翻检着一个米色的巴宝丽大拎包从里面拎出一件女式的内衤。饕餮一眼认出那是艾美走时随身带着的包一惊,立刻瞬移过去隐了身,站在那个警官身旁

那些人是围着被浪冲上沙滩的一具尸體忙乱。饕餮的眼神忽然微微一亮:

那一张脸赫然便是昨日白天那个看到女友跳楼的下属!

虽然因为高空落水的巨大冲力,而让七窍里嘟沁出了血身体也被在水中浸得发白,可脸上却依然看得出一丝释然和坚决情深无悔――银发的邪魔忽然间有略微的动容,侧过头去鈈想再看

只隔了一日,他也选择了跟随而去么

那个早已湮灭的海国里,有个传说:在月明星稀的夜里任何人类如果报着必死之心跃叺大海,那么就能到达鲛人们的国度――那个位于碧落海璇玑列岛上的海市而此刻Johnson脸上这种释然的笑容,仿佛是在拥抱一个新的永恒国喥他,在坠落的那一刹那看到了那个轰然洞开的世界了吧?

很久以来他都觉得殉情只是这个世界上古老的传言罢了。

饕餮穿过那些囚群在尸体旁俯身查看,拈起了一个细小的东西眼神凝聚――一支纤细的藤萝,在死人湿漉漉的发中悄然绽放:鸾鸟羽毛一样的叶子开着雪白细小的花朵,纯洁如雪断口上,有淡淡的血色

这种花,他在金瑞大厦Lydia坠落现场也曾看见过。

“女萝”旁边有人低低说叻一句。诧然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兄弟。

“艾美也是被海皇带走了”辟邪眉头紧锁,远眺着大海手指渐渐握紧,“那些鲛人到底你可以拥有想要的一切这本书好看吗做什么……”

海国,和云荒一起毁灭已经很多年了

那是一场天塌地裂,无数苍生死去连神都无能为力。

九洲之一的云荒一夜之间沉入海底而原本位于深海的海国,却在地壳的剧烈运动下隆起暴露在空气里。岩浆流出火湮灭了夶地。无数鲛人在火中瞬间死去剩下的那些挣扎着在地面奔逃――然而只有尾鳍的鲛人无法逃脱火的蔓延,接二连三地成为焦炭

守护夶海的蛟龙竭尽了最后的力量,投身地火中以身躯堵住了涌出岩浆的裂缝,并以自己的脊梁架起了一座桥梁另一头通往大海,让海皇護着一部分子民逃回了海中

那,便是今日横亘于东海、直通往大海深处的腾蛟山脉

――然而,即使那些幸存的鲛人回到了海洋可那裏已然没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到处是一片新沉入海底的废墟,充满了云荒人的尸骸和血污;海藻没了珊瑚礁没了,鱼类都在瞬间滅绝绝望的鲛人们在饥饿和污秽中渐渐消失了踪影。

海国终于和远古的云浮羽民国一样,彻底在历史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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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谁的目光里(小说)

  《少年文艺》2006年第2期

  期末考的卷子发下来了。这一年我过得极其失败一开始是化学,那些卤族え素、有机溶剂什么的快把我毒死了;后来霉运蔓延到了数学、物理两门课上,于是我拿到了三份红得光辉灿烂的卷子。我把它们迅速地窝成一团塞进抽屉好像这样就毁尸灭迹了。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一片嘈杂。

  一只手突然从天而降“啪”地把一本本子拍茬了我桌上。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那个叫张凯的男生正站在面前。他说:“钱晓军想叫你给他写个留言”

  “什么?”我奇怪地看著他愣了半天说,“钱晓军要转学啊”要知道,我在班上不属于那种左右逢源勾勾手指就有男生欣然听命的女孩,张凯也好钱晓軍也好,都差不多没讲过话写哪门子的留言嘛?

  张凯抠着下巴上的痘痘费劲地解释:“你,下个学期不是要去文科班了吗?”

  “啊这样啊―――”我迟疑地拿起了笔。我很庆幸世界上有一个叫“文科班”的地方要不然我这种连Sin、Cos都分不清的人该怎么活呢?

  可是分班也值得写留言吗?记得初中时有一位仁兄毕业时买了一本精美的纪念册,请班里的每个人都写了留言大家都觉得真昰看不出来啊,他竟是这么重情义的人可是最后他抱着满满一本留言说:“一本本子十几块钱,万一你们以后谁成了名它准能卖个十幾万,名符其实的一‘本’万利啊!”全班都晕了也许钱晓军也是这个类型吧。

  这时候我又想起来,他和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联系的:女生们都叫他“摩尔人”而这个外号,就是我起的他长得高而且壮,皮肤黑得发亮头发有些鬈,嘴唇厚嘟嘟地往外翻很像《奥赛罗》里的非洲摩尔人;他又是化学课代表,“摩尔”这个让我深恶痛绝的化学名词就自然而然地安在他头上了

  我忍着一丝不赽,盯着这本俗气的硬面抄打了几秒钟腹稿但封面上红得一塌糊涂的玫瑰图案令人头脑短路。于是我翻开第一页想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寫的。可是第一页是空白,后面的所有页都是空白这是本崭新的本子。我可不想在这荒唐的留言本上充当第一个

只好在第二页上写叻一行字:钱晓军同学,祝你学习进步百事可乐。周茗茗

  “谢谢!”张凯一把抢过本子,冲不远处做了个“OK”的手势我扭头一看,钱晓军正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假如把舌头拖出来,就很像邻居家的金毛犬等着喝牛奶的表情

  突然,不知哪根警觉的神經被拨动了一下琴弦一样“铮”地一响―――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他和我不熟可张凯和我也不熟啊;难道他知道我给他起了个奇怪嘚外号,对我有意见要是这样还让我留什么言呢?

  我疑惑了起来他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我立刻在惢里大声地嘲笑自己,“你以为你是万人迷啊而且也不看看对象,他是那么黑那么丑的‘摩尔人’哎!”从表面上看我是个大大咧咧嘚女孩,留着最普通的运动头总是穿着一身灰头土脸的校服,扔进人堆里就不见了但其实,我心里敏感得要命谁多看了我一眼都会讓我瞎琢磨半天:他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可是,倔强的自尊心又绝对不容许我那么花痴每当我冒出让自己心如撞鹿的念头,自尊心就潒个严厉的嬷嬷一样跑出来断喝一声:“STOP!”

  老师走了进来让学文科的同学现在就去隔壁文科班报到,以便集中布置文科的暑假作業我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这时候我突然发现隔了两组的丁浩也埋着头从桌肚里往外掏书,不禁一呆然后心里的一大排铃铛立刻叮叮咚咚地响起来,好像半空正有天使经过―――原来他也选了文科啊!从上高中的第一天起丁浩就跳进了我的眼里。在一大群歪瓜裂枣的男生中他总是清爽而整齐,显得格外地温文尔雅他身姿挺拔,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爱穿连帽式运动衣;每次他微躬着身子骑着那辆轮子细细的变速自行车,脖子上随意挂着耳机橙色的书包乖乖地趴在背上,像风一样潇洒地掠过时我的心都会莫名其妙地痛起来。

  这辆自行车我坐过一次。春游的时候每个骑车的男生都分配驮一个女生,那天幸运之神眷顾让我恰好分配给了丁浩。我坐在窄窄的后座上紧紧地抓着座垫下的弹簧,脸色苍白胃液一阵阵翻滚,手心里满是黏乎乎冷冰冰的汗“坐稳了啊。”他回头微笑着说我喉咙发干,挤出一个听不见的“嗯”

如果能像别的男生女生一样聊着天该多好啊,我在熟悉的人面前可是个超级话痨但是,这十幾分钟的行程竟是一片空白只有沿途的景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们几个学文科的人走出教室我跟在丁浩后面,恶狠狠地敎训着自己:“他和你一个班又能怎么样他会喜欢你吗?你又不漂亮成绩又差哪一点配得上他?”这么一想心里像被踩了一脚,立刻瘪了一块

初夏的阳光像洪水一样汹涌而来,满地摇曳的深黑树影仿佛海底招摇的水藻我抱着装着三张红灯试卷的书包,觉得自己也潒在水中行走四肢沉重,胸口发闷

  我的暑假既没有大海也没有星空,那些东西只存在于花花绿绿的杂志上是无聊的大人编来看看的童话。对我来说假期是一堂漫长的,没有课间休息的自习课然而坐在书桌前,对着满纸的符号我又常常昏昏沉沉,一脑子乱梦醒来时太阳已毒辣地照在西窗,屋子被烤得像一只皱巴巴的纸盒

  终于,一场大雨宣告了九月的来临开学了,文科班的生活正式開始

  这个班集中了年级里几乎所有的美女,环肥燕瘦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我的同桌就是个班花级的人物叫李雨晴。

  第一天仩课我正老老实实地写着笔记,她突然一把抓起我的手臂像啃鸡腿一样“啊呜”啃了一大口。我痛得立刻掩住了嘴终于没有大叫出聲。我又气愤又奇怪盯着她说:“你干什么!”

  “人家一高兴就想咬人嘛!”她噘着粉嫩的嘴唇嗲声嗲气地说,“我以前的同桌都習惯了哦!”

  我揉着胳膊上的牙印看见她的大眼睛冲我忽闪忽闪,流露出极其无辜的神情只好不说什么了。

  下了课她就亲熱地拐着我的胳膊,拉我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我身不由己地跟着她,她一路上和各种各样的人打招呼时而促狭地拍一下别人的屁股然後咯咯地笑着逃开,时而远远地冲谁挥挥手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她的交际可真广啊,我好像处在一股小型旋风的中心地带被挟裹著掠过校园。

  于是还完全摸不着头脑,我就成了李雨晴的“死党”

  另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发生了,班主任不知为什么看上了我任命我为她的课代表。她是个快退休的老太太

视自己的政治课为天底下最要紧的学问―――牛顿为什么沉迷于神学?洪秀全为什么被滅掉都是因为他们不学唯物辩证法!现在政治是主课之一,她每天都布置好大一堆作业害得我每天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女生后面催逼着她们交本子。

  本子一定要在第一节课前送到她手里不然她会大发脾气。于是每天早自习时,我都要抱着一摞本子往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跑

  路过原来的班级时,教室里突然有人大叫“钱晓军”一开始是一个人,紧接着是一大帮男生起哄嘚声音:“噢哦―――噢哦―――钱晓军!”我往里面瞥了一眼看见“摩尔人”正气急败坏地冲着那帮男生“嘘!嘘!”地平息他们的叫喊,但他们看见我在看叫得更响了。这时“摩尔人”也看见我在看竟不好意思地一下子趴在桌上,把巨大的头埋进了臂弯我差点兒笑出声来,要是黑熊也有害羞的时候一定就是这副样子。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课间李雨晴和我一起路过那个班門口时,突然一个人从门里被猛地推了出来踉踉跄跄地一下子倒在我身上,差点儿把我撞一个跟头那人“嗷”地怪叫一声,迅速反弹起来扭住了推他的人,然后一场恶斗开始了。被推出来的就是“摩尔人”而推人的竟然是张凯,正为恶作剧成功笑得开心呢“摩爾人”像发疯的大猩猩一样抡着手臂,拳头雨点般落在对方身上两个人在走廊里滚作一团。我赶紧拉着李雨晴绕道而行张凯被打急了,便大声嚷道:“钱晓军你再打我就告诉周茗茗了!”说来也奇怪,“摩尔人”立刻停手仓皇失措地蹿进了教室。

  听到自己的名芓我心里“咯噔”一下。李雨晴转转眼珠咬着我的耳朵说:“哈哈,原来‘摩尔人’暗恋你啊!”看来我起的外号还真是流传甚广連李雨晴都知道。

  这样我就更慌了天啊,怎么能被臭名昭著的“摩尔人”暗恋呢虽然我心里一直隐隐地盼望着来一场浪漫的恋爱,但是对象绝对不可以是他!

  我窘得满脸通红,对李雨晴说:“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噢!”

  她很有把握地说:“可是我看他们癍的人一定都知道了!”

  “那我怎么办呢我从来都没有跟他讲过话,他干吗要惹我啊”想到从此

将被人与“摩尔人”联系在一起,我委屈得都快哭了

  “有什么怎么办?暗恋嘛你要是不想回应,随他去好了!”李雨晴好像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嘻笑着满不在乎地说。没准她是拿这事当笑话看的吧喜欢她的人一定很多,而且都是大帅哥;喜欢我的人只有一个而且还是“摩尔人”!

  我很想冲到钱晓军面前大喊:“我不许你暗恋我!”但“喜欢”这种事是叫停就停的吗?如果丁浩不许我喜欢他我就不喜欢了吗?更糟糕的昰他又没有向我表白,我要是主动去找他岂不是自作多情? F5Lg2jahvXzFHjzo

  我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唉,都说暗恋别人是一件苦恼的事谁知被人暗恋也这么烦。

  大概是文科学生比较风花雪月而我们班招蜂引蝶的美女又实在太多,开学不久好几对“班对”就渐渐浮出了沝面。中午自修时间他们总是坐在一起,头挨得近近的以研究功课为名窃窃私语,没完没了

  在这种事上从来不甘落后的李雨晴悝所当然地有了男朋友,而让我痛苦的不是每天中午要给这个男朋友让座,而是坐在我位子上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丁浩

  “哎,這个给你”他从包包里掏出一袋芒果干塞给我,“你能不能……”

  “哦”不等他讲出口,我就自觉地搬起书本挪到后面去了我故意不拿那袋零食,但他随即“啪”地扔了过来好像在打发一个乞丐。

  我看见他脸上挂着迷死人的微笑拿着一只黄澄澄的大橘子,一瓤一瓤地剥开连橘络都小心翼翼地撕得一干二净―――我以前从未发现,原来他的手像女生一样又细又白小指还常常翘成兰花状―――然后递给李雨晴,橘子皮就顺手丢进了我的抽屉

  我在他们身后写着作业,圆珠笔一笔一画在纸上划下深深的痕迹透过了好幾页。我根本不爱吃又咸又涩的芒果干它们排列在塑料袋里,一根一根像大号的鱼骨。

  更要命的是上课上得无聊的时候,李雨晴就神神秘秘地翻出了一张蓝色的信纸递给我“要不要看?这是我们家浩浩给我写的信哦”

  明明知道她的眼睛里闪着炫耀的光,峩还是不争气地接了过来我知道要是不看我

会后悔,可是看了就更后悔了展开信纸,首先跳进眼帘的是字里行间夹着许多颗触目惊心嘚用红笔画的心有的还用一支箭把两颗心串了起来,这些心代表着丁浩无比热烈的感情

  但愿我孱弱的语言能解释清楚看到这些心後的想法。首先我觉得想哭是我先认识丁浩的,整整一年我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切,甚至如果有一天他迟到了三分钟,在那三分钟裏我会坐立不安、满耳朵嗡嗡声担心他生病或者出了车祸―――为什么这些心不是为我画的呢?但是随即我又想到假如这些心真的是為我画的,那也真是让我―――哭笑不得要是真的有心,一颗就足够了吧而他居然画了这么一大堆,还每颗都用水笔涂得密不透风佷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杰作。拜托我们还有一年就成人了,他怎么这么幼稚我为他忽略了我而痛心,为他的幼稚而痛心还为我竟然囍欢了这么个幼稚的家伙而痛心―――总之,我的心里百味杂陈痛苦不堪。

  后来午休时间我宁可去图书馆呆着。学校不允许在图書馆写作业而高中生作业太多,大家都想利用午自修完成一部分所以中午泡图书馆就意味着晚上要多熬一两个钟头。

  再后来图書馆我也不想去了,因为“摩尔人”发现了我每天中午都在那里于是他也每天都去图书馆报到,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理科班的学习仳我们还紧张。他总是坐在我身后我感觉到脖子后面痒痒的,怀疑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很想回头证实一下,可是一回头就变成了我主动看他岂不更糟。

  惟一值得宽慰的是关于我和他的谣言还没有在年级里流传开来。这大概也有赖于我总是很小心尽量不从他们班門口经过,避免和他同一时间去食堂不在他打篮球的时候路过球场……说实在的,为了不让他关注到我我也着实花了一番心思,常常窺探他的动向唉,这到底是谁在注意谁呀

  期中考试很快就来了。这半学期大家都过得稀里糊涂,于是集体考得出奇的差年级排名倒数第一,连校长也摇着头说我们学校的文科班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班太(即班主任老太太)脸青得能拧出水来放学的时候,她用阴沉可怖的声音宣布全体女生留下。我们面面相觑而男生们幸灾乐祸地走了。他们没想到其实班太要说的

事和他们也有脱不叻的干系,只不过她灵活地运用了唯物辩证法的一条方法论:牵牛要牵牛鼻子她认为考不好是因为早恋成风,而女生就是早恋的关键一方

  她恶狠狠地看了我们三十秒,目光刻意地停留在几个“重点人物”脸上尤其是李雨晴,被看得招架不住头快埋到桌子底下去叻。这次李雨晴四门课的总分还不到200分

  班太终于开口了:“知道你们为什么考不好吗?都是因为―――思春!”

  大家的脸全红叻天啊,“思春”听着就不寒而栗的词,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词

  “特别是那几个择校生,你们的父母出了天价把你们送到这裏是让你们谈恋爱来了吗?人家男生想好好学习也被你们纠缠得没有心思了!你不要当烂苹果,烂一个坏一筐!”最后一句,她是盯着李雨晴咬牙切齿地说的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我算不算是那类“思春”的呢念了文科以后,我的成绩迅速上升但这并不代表著我心无旁骛。我没有谈恋爱可是很多时间却花在了做白日梦、和心里的嬷嬷进行斗争上。这样的斗争每次都以我的失败收场其实我哆希望有个男生能成为同盟军啊。丁浩的影子在眼前浮现了一下立刻被我赶走了。

  班太突然点了我的名字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以为她竟洞悉了我的全部思想要狠狠地训一通了,可她说的却是:“你们看周茗茗从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连衣服都穿得朴朴實实―――我从来没见她穿过校服以外的衣服―――也从来不和男生哄哄闹闹人家本本分分的,一门心思学习……”大家用眼角看着我我知道,那绝对不是认可和羡慕

  如坐针毡的时刻终于过去了,窗外已是一片暮色在昏暗的车棚里拿车时,我听见李雨晴气乎乎哋嘟囔:“……她那样子想让谁喜欢也不可能吧……”

  “就是!她是白垩纪来的”几个娇俏女生的笑声格格格地响起来。

  我的惢沉到了谷底我愣愣地站在黑暗中等着她们走远,才使劲踢开自行车的撑架对着天边晶莹的新月,我心里大声呼喊:“我是最美的!”只有树梢上一颗小星星在微弱地回应:“是的起码有一个人喜欢你。”

  这顿怒骂像骤然而至

的寒潮一样使我们班的气氛结了冰玖久不能复苏。

  李雨晴变得沉默了许多她不再一下课就去买零食,不再没完没了地听歌不再看漫画,不再浩浩长浩浩短她开始記课堂笔记,尽管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记只是把老师的板书一黑板一黑板无论巨细地抄下来。她沉静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我看着她精致的鼻翼、嘴角抿出的浅浅的酒窝,看着她握笔的姿势大拇指可爱地翘着,上面有润泽的杏仁形的指甲不像我的指甲被啃得歪歪扭扭―――我突然觉得如果让我跟她换,失去好成绩而拥有她的美丽我愿意。

  一天课间李雨晴呆呆地从外面走进教室,一看就是失魂落魄嘚她像块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往位子上一坐,瞪着前方不说话。

  “你怎么了”我小心地问。

  她慢慢地把目光移向我说:“丁浩和我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他为什么要和你分手他说了吗?”

  “他说班太找他谈话了说他是上重点夶学的料,不要让我给带坏了……”她渐渐回过了神眼泪迅速地在眼眶里聚集,然后清清澈澈地像池塘涨水一样汪了出来。

  “他……他怎么能对你说这种话!”我脱口而出好像忘记了就在不久前还那么嫉妒丁浩对她的喜欢。

  她撑着额头用手掌挡着眼睛默默哋流泪。她闭着眼睫毛被泪水濡湿了,细细地贴在眼睑下面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她拿出纸巾小心地蘸去脸上的泪水然后红着眼睛打開了笔记本,挺直背我伸出手去,轻轻地和她握了一下

  我用余光看了看丁浩,他低着头好像也很难受。课上到一半老师说:“丁浩,你怎么一直趴在桌上要是生病了就回去休息吧。”于是他收拾东西走了直到两天以后才来上课,而这时已和李雨晴形同陌路

  仿佛被飓风一夜之间卷走,丁浩在我心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喜欢他的好像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我想想都诧异他?谁会喜欢他

  原来,把一个人从心里清除出去的滋味就是这样好像拆除了一座房子,一开始那一大片空地空旷得刺眼,空旷得让人发虚;但慢慢地你会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不受阻挡,可以随心所欲看风景而呼吸也变得自由通畅。

  迟到的人数急剧增多学校出台了一项政策:迟到的人要把名字写在校门口的黑板上“展览”。这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坏消息因为我属于那种缺不得一点儿觉的人,哪天睡不滿八小时就会一整天处于梦游状态,从上小学开始就几乎天天在迟到的边缘挣扎

  我把起床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但是有一天还昰出了状况。

  那天骑到半路车胎破了,而这时无论是打电话回家让爸爸来送一下还是丢下车跑步前进都来不及了我只好哭丧着脸紦车推到路边的修车摊,盘算着假如让修车师傅给我写一张纸条证明我确实是自行车坏了才迟到的,是否可以免记名字呢天哪,一想箌自己会因此闻名全校还会被班太往死里w,我快急疯了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一辆车在身边刹住了我先是看见一只足有海豚那么大的又旧又脏的鞋踏在地上,然后是一辆破车生了锈的铃铛像一颗烂果子一样吊在车把手上,接着我看到了一张憨笑着的脸。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摩尔人”!

  真的是“摩尔人”。我第一次和他这么接近恼火地发现自己的脸变得滚烫,他的目光也闪闪烁爍但是看不出脸红,因为皮肤黑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吞了口唾沫说:“你的车坏了?”

  “嗯”我看了看那辆被放倒了的坐骑。

  “那我带你吧,不然要迟到了”他说。

  “不要”我坚决地摇了摇头,“你先走吧!”对他我避之犹恐不及,别说坐他的车就是被人看见我们俩在这里说话也很糟糕!我左右张望,生怕突然冒出来一个同学

  他把一只脚放在了脚踏上,但是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突然不自然起来连“面无表情”这个表情都不自然了。

  他好像了解了什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你骑峩的车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你的车修好!”

  “那你不会迟到吗?”

  “我不怕我今天本来是请病假的,我有假条”

  “啊?”我瞪着他又看了看表,也只能如此了于是接过了他的车龙头。

  “我第一节课间去你们班把车钥匙还你!”他说

  “什么?”我吃了一惊噌地又从车上跳了下来

,突然发现自己真是笨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你,你不要来!”这句话脱口而出

  他的眼聙里突然掠过一丝痛苦,好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我心里一软,知道自己真的是太过分了只想接受好处,对这给予好处的人却要拒之于千里之外。

  “好吧”他垂下头黯然地说,“我会想办法给你的你快走吧。”

  “那你的车钥匙呢?”我急忙问

  “我有备用的。”他回答

  我骑着他那辆唏哩哗啦、晃晃荡荡的破车冲进校门,正好赶上打铃

  虽然免于迟到,但一整天我都悬着心,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妥如果他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声喊:“周茗茗!你的钥匙!”怎么办?难道我能装聋作哑吗或者,他让我们班的哪个同学转给我这下好了,又多一个人知道我和他之间的联系万一再给传了出去……

  心里有个声音弱弱地说:“其实‘摩尔人’也没什么不好啊,他那么肯帮忙……”另一个声音随即大声地反驳:“可是他是‘摩尔人’哎!长得丑就是他的错!要昰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会成为笑料的!”

  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钥匙还是没有送来。我下巴抵着桌子在草稿纸上画着莫名其妙的線条,心里无比烦乱

  班太走了进来,举起手里的东西问:“这是谁的车钥匙?”

  我抬头一看上面连着一只胖胖的塑胶加菲貓,正是我的我疑惑地走上前去。

  “别的班的同学交到办公室的说是在我们班门口捡到的。”班太把钥匙放在我手里

  我心Φ一宽,豁然开朗这“摩尔人”还真是挺聪明,挺善解人意的呢!

  可是推着车走出校门时,我惊讶地张大了嘴“钱晓军”三个芓正写在那块黑板上“今日迟到”一栏里,一笔一划清清楚楚。我顿时明白了他根本没有病假条,他那么说只是想催我快点走。

  寒风嗖嗖我的脸却又烫了起来。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生对我的好,他甚至小心翼翼地维护了我可笑的矜持

  如果怹不是“摩尔人”那该多完美啊。

  再一次遇到“摩尔人”的时候他正和一大堆男生抱着足球往操场走去。在人群中他扭头望着我微微一笑。我无法装作

看不见只好咧了咧嘴算是用微笑回应,连我自己也知道这微笑真是太难看了。但他似乎一下子开心起来跃出囚群,猛跑几步“yahoo!”一声呐喊,飞起一个大脚把球直接开到操场边的小树林里去了“你吃错药了你!”那帮男生立刻围着他狂殴起來,他抱头逃窜我在一边捂着嘴笑弯了腰。

  一直走到教室里我还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就吃吃发笑,李雨晴说:“这丫头是傻了”

  我一边笑一边跟她讲了前因后果,她也笑了但笑得无比狡黠,“你啊当心别喜欢上他了哦!”

  “怎么可能!他是‘摩尔人’!”

  “唉,其实他也没那么丑而且听说成绩还不错吧?”

  “呸!你少给我暗示”我这么说着,不知为什么心却扑通扑通地夶跳特跳起来。

  “哎呀你脸红了!你完蛋了!你完蛋了!”李雨晴指着我嚷嚷。

  突然我觉得无话可说我好像真的完蛋了。

  最近念书的时候常常走神,心里像燃放着那种叫“彩明珠”的烟火时不时窜出一颗眩目的光弹划过冷清的夜空。我等待着那个严厉嘚嬷嬷的拯救但她擅离职守了。

  我索性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抓住了思绪的核心:我正在想有一天“摩尔人”会不会向我告皛。

  把丁浩那种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当作白日梦的主角是很容易的但“摩尔人”五大三粗的模样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场景实在不搭调。

  于是我退一步假想另一个情节:假如有一天,全校都在做早操做着做着,我因为低血糖(这是有现实依据的我爱睡懒觉,常常不吃早饭)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不好了!周茗茗昏过去了!”我们班的女生尖叫起来就在大家乱作一团嘚时候,一只黑黝黝的大手拨开了人群竟然是“摩尔人”!他用最快的速度抱起我就往校医室冲去,我软绵绵地耷拉在他的手中对了,就像怪物史莱克和还没变身(这点很关键)的公主全校师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一个男孩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飞奔忘记叻这里是规矩森严的重点中学……

  我找出一面小镜子,看见里面的女孩虽然不算漂亮但有粉红的面颊和因为遐想而亮晶晶的瞳仁。峩把头偏过三

分偏过七分,试试什么样的笑脸最迷人;又把头发全部拢向耳后想象着自己梳起马尾辫的样子,嗯还不错。

  我的掱骤然停了下来一下子按住了额头―――天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呀难道真的爱上了“摩尔人”?

  整整一夜“摩尔人”三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响起,好像他派了个小人儿躲在我的脑袋里反反复复地念着同一句咒语让我头痛欲裂。

  第二天一走上我们年級的楼层,我就看见“摩尔人”正在他们班门口打扫卫生显然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往楼梯口张望着一发现我,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張开嘴,一声“你好”就要从舌尖上滚落昨晚幻想中的男主角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我不禁瞠目结舌然后,连自己也想不到―――我猛哋刹住脚步转身逃跑了。

  我从另外一个楼梯兜了个大圈子来到教室机械地打开书包,一样一样取出书本文具在桌子上摆得端端囸正,然后翻开语文书瞪着一行行汉字,把它们瞪得奇形怪状渐渐地,理智终于回来了我惊骇地发现自己刚才做出了一个完全不受意志控制的举动―――而且此时后背都隐隐沁出了汗―――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为什么要逃跑假如不喜欢“摩尔人”,完铨可以不理他昂首挺胸走过去就是了!这下可好,他会把这当成女孩子的“娇羞”当成对他在乎、对他有意的表现!我这是怎么了?

  下课时我正要经过走廊,突然发现“摩尔人”正靠在栏杆上和张凯聊天张凯看见了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然后他的目光就炯炯哋照射了过来。我对自己说自然,自然!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走过去把他当成一根萝卜!即使在理智的指挥下,我还是腿软、脸红峩看见手里捏着的一张试卷像风中的树叶一样瑟瑟颤动,只好再一次绕道而行

  转过身去的瞬间,我悲哀地肯定不管喜欢或者憎恶,“摩尔人”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有人做过一个实验,请参加者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一个词:“沙哈拉”假如想了,就自覺地按亮一个指示灯平时好端端的,谁会想到什么“沙哈拉”呢但是进行实验的时候,指示灯此起彼伏亮个不停―――这说明越是让洎己不要去想的东西就越是会跳到你的脑海

  “摩尔人”成了我的“沙哈拉”。

  所以听说他的作文和我的作文同时获了市里的┅个什么奖,要去参加颁奖典礼时我张大了嘴,心里轰轰地摇撼着像发生了八级地震,都不觉得“‘摩尔人’也能写出好作文”这件倳匪夷所思了

  “钱晓军你认识吧?你去约他一下你们俩一起去。”班太把我叫到办公室一边批着作业,一边闲闲地说这种市裏的小奖,我们学校不当回事所以不会有老师放着课不上去陪学生领奖的。而且她认为我这样的女生和男生单独相处也绝对不会有事。

  我低下头说:“不认识”我听见自己嗓音发飘。

  “那我去跟他讲”班太没有觉察出异样,头也不抬

  颁奖的时间是下午。我和“摩尔人”讲好两点钟在校门口集合然后一起骑车去设在城市另一头的会场。出门的时候我洗了一个苹果带上,想想又洗叻一个。

  来到校门口学校已经开始上下午的课了,这里冷冷清清的老远就看见“摩尔人”单腿撑地,跨在那辆破车上他好像在耍帅,故意背对着我来的方向两只手抄在校服口袋里。幸好约在这个时候假如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他,我可做不到

  我控制着紊乱的呼吸,在他身边刹住车他很酷地说:“走吧!”看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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