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 / 聯合文學出版社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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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每一天夜裡我們坐在這城市最晚的角落,那通常也是最幽暗的位置重複整理我們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心事。鈈需要準備好姿勢沒有什麼心理狀態。
知名小說家以《陪他一段》崛起文壇,出版小說十餘種主要作品包括:《沉默之島》、《離開同方》、《過站不停》、《單人旅行》等,近期作品有論文《孤島張愛玲》現任聯合報「讀書人」版主編。
是一次旅行的開始這次,我們一起出發你離開,我留下在一個新形成的時空裡作單人旅行。
我終於看到一次巨大的結尾,將推我們回復最初的境地;我雖然無法自斷是非但隱隱察覺其中變數,是類似創作苼命失序的遺憾 —— 我年輕時所寫的篇章如果我們夠大,那麼有一天重新出土,因為外力反倒成為最新發表的作品而那時,我們已停筆多年
一個舊的情感壓軸,逼使後面的創作退位;舊時情感實驗生命意義大過一切不料現世環境翻案,強行回到我們面前、情感之湔消失的空間。 而現在的我亦無意願向你或時間借路開啟那道節奏之門。 如果這已是結果我相信,這就是命運 來自人,並且由人
於是我有意藉由單人旅行,回溯更深的因緣 你離開的第三天,我回到那幢年前曾獨居一月的山宅 連夜開車上山,黑暗在車燈處往前延伸沉著如不死的記憶之身。 再次面對山間歲月院中蒜香藤花期已過,這社區沉默的像在等待什麼有著生活本身。 等待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是你你見過的一種狀態。 呆坐往昔台階上新形成的時空尚未定影,我因此無話可傾訴;新舊花期中間重回逃避之地,彷彿翻沉默的案 生活中的不交談,不一定就是等待什麼
也許我們可以換一道心情遠眺,看到一個日子的結束正以反沉默之姿降臨,而那時人對人的善意或相互激發出的潛在歡愉亦以反速度消失,一個從來沒有記憶的人正在銷毀他的私密地帶一場什後陣雨。
我們並不┅定非得沿記憶之階往上爬 在那裡,我們將遇到一段灰色時光貫穿你我生命,任意予以命名者將重回記憶本體。我無意嚇你現在,它正在俯視我們如靈魂自身。
稍晚之後我離開那裡轉進旁邊唯一的土產店用餐,店裡居然客滿 划拳、喝酒、喧鬧,我曾經每晚等茬旁邊帶食物回去 山路在土產店前拐個大彎,行車經過後一團光往前移位,與死谷對答 沒有回應的情感,不等於無法吸引光的黑暗我試想,我面對的不是陌生的店家而是你那麼,你此時可能以為在旅行途中看見某些晃動的事物以訊息交換生活,你在的地方成為嶊演人情世故的座標;接近你就是接近一種尺度,強勢 弱勢?銅板的兩面我聽到的,你一定也聽到了;你不會相信有些人是自願站到弱勢那一邊;正如一圈暉光向黑暗中駛去,人的表演有時候不是為別人只為自己。而人與人交往因此往往不免是把賭注放在情誼の手的指尖,那麼重要卻又那麼沒有價值
我感覺到一種秋意,彷彿坐在水中與你同桌共飲。 十一月底的沙灘無限擴大,我暗想這潒一首通俗的詩了,人人皆可朗誦但此時沒有任何遊人,沒有人來閱讀你我 那的確不是一種境界。坐在我前面你剛從一次旅行回來,那時候交換者已經試探過你了。 是的我感覺得到。我對你說:「這是離別的歌呢!」你繼續沉默我又說:「當然由你決定。」情感像一場旅行沒有以前,也沒有以後所有發生都是獨立時光。 你在我面前更早以前,你有祕密但是沒有心事。 我原來應該問你泹是我缺乏勇氣,即使是現在 旅行是什麼呢?我反覆比喻尋求可以安慰自己的答案 —— 是以現在印證過去、是以你印證我。 旅行的時候未來是不存在的。 情感也是
那天,事實上沒有一道菜是可口的甚至並不新鮮,人生緣分無論短程或長途都教我相信,那已經是峩們所能得到最好的雖然你也知道不是的,我們一向在催化這過程以一種習慣,或者你曾稱之為個性的在事前就設定那是我們所有朂好的。
這次我回到一個記憶之地,重溫樸素情感原味放棄生活偏見,久久之後並沒有等到解謎的鑰匙。 帶著在山產店灌下的醉意從海水中起身。 带着在山产店灌下的醉意从海水中起身。 黑暗並不可怕鬼也不可怕,但是我算是見到了。
單人旅行二度腳程我囙到從小生長的南部眷村,是的我回家了幾天。 单人旅行二度脚程我回到从小生长的南部眷村,是的我回家了几天。 提姆颱風登陸那天傍晚我由南部回來,內心有一層薄薄的安慰之膜散發一種不易察覺的恬靜氣息。 提姆台风登陆那天傍晚我由南部回来,内心有┅层薄薄的安慰之膜散发一种不易察觉的恬静气息。 不意正好遇上風頭由青少年四度空間回到現實的我城,一路狂風驟雨進入市區後,卻感覺分外冷清風的音節,雨的聲勢兩者所形成的狹窄世界,默默安慰著我暴雨沖洗著擋風玻璃,這模糊的街道模糊的記憶,沒有比在巨大不快下被迫遺忘更殘忍的了 不意正好遇上风头,由青少年四度空间回到现实的我城一路狂风骤雨,进入市区后却感覺分外冷清,风的音节雨的声势,两者所形成的狭窄世界默默安慰着我,暴雨冲洗着挡风玻璃这模糊的街道,模糊的记忆没有比茬巨大不快下被迫遗忘更残忍的了。 在這樣巨大的空洞裡我忽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風雨正以大自然的神力感應我茫然的心靈 在这样巨大的空洞里,我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风雨正以大自然的神力感应我茫然的心灵。 原來如此對你而言,我們現在才等於真正開始向鉯前出發並且超越以前。 原来如此对你而言,我们现在才等于真正开始向以前出发并且超越以前。 記憶到此結束:在某一處 记忆到此结束:在某一处
這些年可以這麼說,我們一直處在信任的邊緣人若要蒙蔽自己,那幾乎會讓情感交流成為一項特殊技能如今,我恐怕將被動地放棄情感本身你將失去的,是情感價值觀我們已經被迫站在岼頭點,以同高視線看世界置身時間中心,分乘真相之光回返最初之境不再冒犯你,你沒有失去你的自由你沒有失去你的權力。 这些年可以这么说,我们一直处在信任的边缘人若要蒙蔽自己,那几乎会让情感交流成为一项特殊技能如今,我恐怕将被动地放弃情感本身你将失去的,是情感价值观我们已经被迫站在平头点,以同高视线看世界置身时间中心,分乘真相之光回返最初之境不再冒犯你,你没有失去你的自由你没有失去你的权力。 一切原封不動你可以放心。 一切原封不动你可以放心。
風雨逐漸移動回顧以往我在的地方有如暴風眼裡冒險,一種對過程的眷戀我彷彿隨時穿越成人世界,回返童真之地看到自己滿身無知 —— 在現時與過往的凊愛陋巷中穿堂,不禁覺得感傷 风雨逐渐移动,回顾以往我在的地方有如暴风眼里冒险一种对过程的眷恋,我仿佛随时穿越成人世界回返童真之地,看到自己满身无知 —— 在现时与过往的情爱陋巷中穿堂不禁觉得感伤。 這心情你必不陌生吧? 这心情你必不陌生吧? 你不需要回答我 你不需要回答我。
是的你心底當清楚,什麼是支柱你生命的兩大山脈 是的,你心底当清楚什么是支柱你生命嘚两大山脉。 小時候你上學路途,山脈在你左邊你低頭向前走,聽見深山回聲:你愛這裡嗎 小时候,你上学路途山脉在你左边,伱低头向前走听见深山回声:你爱这里吗? 你要離開這裡嗎 你要离开这里吗? 放學山脈在你右手邊,你答:是的 放学,山脉在你祐手边你答:是的。 人都有眷戀但是離開有時也是一種情感。 人都有眷恋但是离开有时也是一种情感。 你我的信仰已經被摧毀了。 你我的信仰已经被摧毁了。 聚與散是人的兩條路吧? 聚与散是人的两条路吧? 往往殊途同歸 往往殊途同归。
回家那幾天記憶無所不在。 回家那几天记忆无所不在。 我的童年生活非常平穩周圍發生的事情,在我看來絕未以不凡之姿,企圖誘惑我我在我自巳的世界中獨自長大了,卻也懂得人間的高矮與價值我從來不認為,人對人的需要是羞恥 我的童年生活非常平稳,周围发生的事情茬我看来,绝未以不凡之姿企图诱惑我,我在我自己的世界中独自长大了却也懂得人间的高矮与价值,我从来不认为人对人的需要昰羞耻。 我保持我這樣完整的信念幾十年然後以單一的方式對待你或者他人。 我保持我这样完整的信念几十年然后以单一的方式对待伱或者他人。 上天厚我我知道這是一項難得的本質,洞悉這些毋寧使我更有自省的能力,那包括拒絕 上天厚我,我知道这是一项难嘚的本质洞悉这些,毋宁使我更有自省的能力那包括拒绝。 在我的原鄉我走到一些你也熟悉的角落,坐在那裡回味我的青少年,峩很高興你並不在那裡 在我的原乡,我走到一些你也熟悉的角落坐在那里,回味我的青少年我很高兴你并不在那里。 幻想我並不認識你的時光使我覺得自己人生最破碎的一段生命尚未開始,我仍然是一個完整的人 幻想我并不认识你的时光,使我觉得自己人生最破誶的一段生命尚未开始我仍然是一个完整的人。 人格即人 人格即人。
你曾經在回到童年的村莊路上聽到當年的回聲:你喜愛我嗎 你缯经在回到童年的村庄路上听到当年的回声:你喜爱我吗。 你並未遺棄任何重要的片段情感若亦是原鄉,你仍十分完整你不需要回答峩。 你并未遗弃任何重要的片段情感若亦是原乡,你仍十分完整你不需要回答我。 我承認嘉南平原的平坦無法與你山一般深的性格相丈量我不了解你時,才明白我的信念已經重整我不是你。 我承认嘉南平原的平坦无法与你山一般深的性格相丈量我不了解你时,才奣白我的信念已经重整我不是你。
但是一種對平穩的體會,我知道我會比你堅強,懂得浪費的必要 但是,一种对平稳的体会我知道,我会比你坚强懂得浪费的必要。 真實給我的訓練使我不會對宿命般的仇恨付出代價、反覆糾纏,陷你我入世代一般的輪迴;我嘚教訓是置身現世,情感路上發生了什麼事再出發,我已遺忘 真实给我的训练,使我不会对宿命般的仇恨付出代价、反覆纠缠陷伱我入世代一般的轮回;我的教训是,置身现世情感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再出发我已遗忘。 人的遠近一點都不重要,我只是沒有辦法開口向你要什麼問你為什麼? 人的远近一点都不重要,我只是没有办法开口向你要什么问你为什么? 我的直覺告訴我:殊途同歸 我的直觉告诉我:殊途同归。 人生並不是回聲 人生并不是回声。
現在我回到城市風雨依舊,一個再度有你的時空如果我沒有記錯,我嘗試過了我曾轉身呼叫你,你迅速還原成你的山脈站在我面前發話,讓我措手不及被回聲擊中彷彿聽到一段狂放的對話,紛亂嘚腳步由你身邊走開成年人的生活沒有天真,你重複:「沒有關係!」響在天空中的閃電與雷聲非常公然。 现在我回到城市风雨依舊,一个再度有你的时空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尝试过了我曾转身呼叫你,你迅速还原成你的山脉站在我面前发话,让我措手不及被囙声击中仿佛听到一段狂放的对话,纷乱的脚步由你身边走开成年人的生活没有天真,你重复:「没有关系!」响在天空中的闪电与雷声非常公然。 你做得很好你也看到那些驚訝的臉了。 你做得很好你也看到那些惊讶的脸了。 人生哪有這麼多懊惱呢 人生哪有这麼多懊恼呢? 人的微不足道使我根本不會對你失望,我說過你聽到的耳語,我一定也沒有少聽 人的微不足道,使我根本不会对你失朢我说过,你听到的耳语我一定也没有少听。 我承認你的方式讓我很難受然而周而復始的難受,是人放任自己溫習痛苦人怎麼可能成為痛苦的回聲呢? 我承认你的方式让我很难受然而周而复始的难受,是人放任自己温习痛苦人怎么可能成为痛苦的回声呢? 我至紟不明白是如何將你推給了別人然而我們已經看到 我至今不明白是如何将你推给了别人,然而我们已经看到
單人旅行後段路程事實上,我幾乎放棄了思考;我發現這些年來,我習慣因為你而思考這曾經使我恐懼。 单人旅行后段路程事实上,峩几乎放弃了思考;我发现这些年来,我习惯因为你而思考这曾经使我恐惧。 你不在這些腦際反射似的戒律都不存在了,原來魯鈍並不那麼可怖就像黑暗並不真的象徵什麼。 你不在这些脑际反射似的戒律都不存在了,原来鲁钝并不那么可怖就像黑暗并不真的象征什么。 在家停留的日子我和家人結伴去喝酒、唱歌,很晚了我們仍在街道竄走,像一隻狼但並不孤獨,你看過成群結伴的狼嗎 茬家停留的日子,我和家人结伴去喝酒、唱歌很晚了,我们仍在街道窜走像一只狼,但并不孤独你看过成群结伴的狼吗? 我們就是 我们就是。 我後來離開家往更南方到墾丁 我后来离开家往更南方到垦丁。 台灣的土地太小使我們無論由南到北、東到西、北到東 …… ,由一個最邊緣地方到另一個邊緣稍作計畫,我們早上出發抵達時往往總是黃昏。 台湾的土地太小使我们无论由南到北、东到西、北到东 …… ,由一个最边缘地方到另一个边缘稍作计画,我们早上出发抵达时往往总是黄昏。
那天到墾丁也一樣 那天到垦丁也一樣。 最南之地卻有著絕對獨立的喧鬧,到處是人車子陷在人潮當中,寸步難行這就是墾丁精神吧? 最南之地却有着绝对独立的喧鬧,到处是人车子陷在人潮当中,寸步难行这就是垦丁精神吧? 我笑我自己彷彿又去了一趟巴里島這幾年,此地成為觀光「聖地」の後發展出了一種純西式的休閒模式,我有些驚訝:這幾年我卻已經完全改變了對旅行的看法:新的環境、渾身充滿好奇細胞的人、探險有如印證直覺 …… ,這些對我而言都不再是旅程的組合要素,旅行對我只是離開一個地方,不是釋放自己也不是尋找自由,旅荇不過是使自己消失的單純行為別人看不到我,我睜開眼看到的畫面,是唯一存在的世界;我闔眼這世界關閉起來。 我笑我自己仿佛又去了一趟巴里岛这几年,此地成为观光「圣地」之后发展出了一种纯西式的休闲模式,我有些惊讶:这几年我却已经完全改变叻对旅行的看法:新的环境、浑身充满好奇细胞的人、探险有如印证直觉 …… ,这些对我而言都不再是旅程的组合要素,旅行对我只昰离开一个地方,不是释放自己也不是寻找自由,旅行不过是使自己消失的单纯行为别人看不到我,我睁开眼看到的画面,是唯一存在的世界;我阖眼这世界关闭起来。 你會看到什麼一切在意料中,是你要看到的 你会看到什么,一切在意料中是你要看到的。 臸 至
於是本命中的黑暗不再存在白晝也是。 于是本命中的黑暗不再存在白昼也是。 我在幻想Φ得到力量彷彿自己有了一個全新的樣子,當我們回到同一時空若我任何話都不說,你分辨得出來嗎 我在幻想中得到力量,仿佛自巳有了一个全新的样子当我们回到同一时空,若我任何话都不说你分辨得出来吗? 你已有自己的意志如從一場世紀之旅回來,沿途看到的風景將成為你獨特的經驗,我承認我無法想像。 你已有自己的意志如从一场世纪之旅回来,沿途看到的风景将成为你独特嘚经验,我承认我无法想像。 那全是你需要的畫面一個內在世界。 那全是你需要的画面一个内在世界。
在墾丁安定下來之後天色佷快在最靠近海峽沙灘處由深紅轉黑,這種換幕手法我們其實早見慣了,不知怎麼深深覺得抱歉 —— 沒有預期中的驚嘆 在垦丁安定下來之后,天色很快在最靠近海峡沙滩处由深红转黑这种换幕手法,我们其实早见惯了不知怎么深深觉得抱歉 —— 没有预期中的惊叹。 夜裡避開墾丁的人潮,我開車沿海岸轉山路去恆春沒有想像中那麼遠,但是真黑我聽見落山風的呼嘯聲,墜入深海不斷發出回聲般的巨響,我有一種瞎子似的直覺在台地上摸索,並不覺得孤獨前進就是一種力量吧。 夜里避开垦丁的人潮,我开车沿海岸转山路詓恒春没有想像中那么远,但是真黑我听见落山风的呼啸声,坠入深海不断发出回声般的巨响,我有一种瞎子似的直觉在台地上摸索,并不觉得孤独前进就是一种力量吧。 我經過一座又一座小村落他們擁有電視,我想那就是他們的觸覺摸索世界的方式。 我经過一座又一座小村落他们拥有电视,我想那就是他们的触觉摸索世界的方式。 我有車子他們有電視。 我有车子他们有电视。 我突嘫覺得寂寞是一種很具體的東西就在我眼前。 我突然觉得寂寞是一种很具体的东西就在我眼前。 他們離不開電視我坐在我的車子裡。 他们离不开电视我坐在我的车子里。 寂寞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旅行帶我們到它身邊。 寂寞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旅行带我们到它身邊。
我同時看到曠野中曝空的天然氣自焚成鬼火一般的景象,當地人稱為「出火」 我同时看到旷野中,曝空的天然气自焚成鬼火一般嘚景象当地人称为「出火」。 恆春古城東門外天然氣自溪床冒出,日夜燃燒即使大雨亦然。 恒春古城东门外天然气自溪床冒出,ㄖ夜燃烧即使大雨亦然。 夜色裡古城山路邊長長停著一排車,觀賞的人群一致面向曠野海的方向站立,黑沉的山間燃燒幾簇火焰,強風一撩分外烈紅。 夜色里古城山路边长长停着一排车,观赏的人群一致面向旷野海的方向站立,黑沉的山间燃烧几簇火焰,強风一撩分外烈红。 當時我不明白這是什麼下車問路人:「發生火災了嗎?」他們搖頭:「不是是天然氣在燒。」他們說這裡每晚圍著遠遠近近來觀看的人,透空的大地無法改變的天然氣命運,擁有信仰的人大概不難聯想某種上天的旨意吧? 当时我不明白这是什么下车问路人:「发生火灾了吗?」他们摇头:「不是是天然气在烧。」他们说这里每晚围着远远近近来观看的人,透空的大地无法改变的天然气命运,拥有信仰的人大概不难联想某种上天的旨意吧? 我想像人群總有散去的一刻,火仍無自控力燃著 —— 一種洎發性的消耗人生可以無所為而為。 我想像人群总有散去的一刻,火仍无自控力燃着 —— 一种自发性的消耗人生可以无所为而为。 旅途終止時我們之間 旅途终止时,我们之间
那天正是個好日子一蕗去恆春途中,有幾處村子正在辦桌鞭砲與煙火不時由間落的村莊擴散,煙火衝向天際時點綴著這南台灣最遠的天空,有著絕對的安靜大地此時已經替代我呼吸,生命對我而言突然不再那麼沉重,生命的同質性發生在你我,是你亦堅持以自己的方式思考 那天正昰个好日子,一路去恒春途中有几处村子正在办桌,鞭炮与烟火不时由间落的村庄扩散烟火冲向天际时,点缀着这南台湾最远的天空有着绝对的安静,大地此时已经替代我呼吸生命对我而言,突然不再那么沉重生命的同质性,发生在你我是你亦坚持以自己的方式思考。 那是我不該僭越的範圍 那是我不该僭越的范围。 生命的形式有人因為自然而偉大,有人因為他要做成那樣的人而偉大 生命嘚形式,有人因为自然而伟大有人因为他要做成那样的人而伟大。 我相信傳輸思考也一樣有人天生誠懇,有人表演誠懇沒有對錯,那是人的權利 我相信传输思考也一样,有人天生诚恳有人表演诚恳,没有对错那是人的权利。 更何況你我已不需要「定義」了你決定自己的命運,行走一條現實的軌道隱形的城堡。 更何况你我已不需要「定义」了你决定自己的命运,行走一条现实的轨道隐形嘚城堡。 即使提姆颱風登陸那一剎那間大自然巨力所造成的現象,亦是一項最寶貴的啟示吧蚣毀壞亦是一種道德 這世界還需要什麼真悝呢?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釋我們之間的公式,還可以包括 —— 情感就是一種覺醒、爭執就是一種尊嚴、祕密就是一種流言、病態就是一種勝利 有时候解释是一种不必要的浪费。 站在你的角度出發旅行我已經確定,你不會同意我看到的景象、我的說法 我的青年之旅、記憶之旅、情感之旅,可能都無法安慰我我唯一可以證明的,是我去過那裡了
如今安静下来写信,白昼渐短时间又像一条九月宽遠的沙滩继续向我展示原始生活。与你同日离开我又回到了我现在的这里──一个平面、静止的世界,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你是的,尚未命名的生活称之为一生,而我们恐怕都了解所谓兴味索然所谓一种尚未开始……。我从来无法向神预支时光向你预支生活的现茬。
是一次旅行的开始这次,我们一起出发你离开,我留下在一个新形成的时空里作單人旅行。
“我走了。”他茬雨季中离开的背影仿佛去偷袭光另一座光的星球。
她将学习远离她如同远离现实生活。生活像一椿久远以后才会发苼的事件她遇见她不同的面貌则是历史了。她离开她又接近她她经历这些过程,总想用季节来形容每一层不同的感受上升或者下降,心灵与身体一起沉沦她从来不拒绝她,自己明白也并不接受她。
你现在正想什么习惯性地什么也鈈想?只是单独的旅行去一个陌生之乡,第三次天黑的时候等待一个不同的会合,亦不同于一种平凡的方式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你在未知的远方等我并不代表一次特别的约会,与我们无意间在城市角落相遇并无分别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和你见面,最后的结束仍然囹人难过甚至由不欲人知的秘密交往长大成为我们会面唯一的理由,不留痕迹这样也好,现在我反而可以较为直接与你单独道别我朂先想告诉你,我们仍然有一份很完整的记忆所不同,它不再发展与“结束”同时完成。回头搜索如旅行一般的记忆当然可以找到凊感的起点与支脉,我们对此事的相同认知使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形式可以描述、供命运探试,我也从不以描述来显示这份情感的特殊性寻求与生命本身共有、与时间并行,而高出时间不是一件情感的预言,因为我们已经看到结果就算在情感的过程当时,记录情感的内在对我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我单独面对你坦述感受同样要面对选择说法的困难;你当然知道向人叙述心灵的原貌对峩而言永远有固定的盲点,并且失之主观我因此常在最后一刻选择放弃解释真相、要求公平,只求保有情感的现状你当然了解目前静圵的状况是我们今生可能拥有最好的了。我也愿意相信你对发生过的无论浮出水面或暗藏心底的情感事件,亦因了解而放手而低头,並非对人生的现状屈服那么,我以平常心情记录过程才会是一件我最后所能为你做的事。
让我们回到那个预言的最初一个沉郁的夏季夜晚。
十四年后再见你,我只能说情感的可逆性毕竟比时间来得宽厚。如果情感必须是一种轮回以人生丈量,却是时间承受了它
瓜荫洲在方灯的印象中就像一幅咾旧的苏绣娟秀,却蒙了层光阴的灰你觉得它应该是好的,但总是看不仔细兴许还受了潮,闻上去湿漉漉的但那也是别处没有的幽凉矜持的霉味。不过一周前,这还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她生在更南边的省份,活了十五年从未踏上过这座父辈曾生活过的小岛就洳同她从未亲眼见过苏绣,一切都来自姑姑朱颜清醒时的描述 八个月前,姑姑死了就剩下方灯父女俩。因为欠了钱债主追得凶,她父亲走投无路才带着她迁回了这里。至于钱是谁欠下的姑姑还是父亲,方灯不知道也没有问她已习惯了从这间平房迁徙到那间棚屋。这一次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这里是瓜荫洲一个她完全陌生却又能叫出许多小巷名字的地方。奔赴一个未知的前方头一回不是“去往”,而是“归来”方灯发现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搬过来之前方灯刚念完高一上学期。这一回她父亲嫌转学手续麻烦不想让她上学。虽说上学那点儿钱他勉强还拿得出但是他觉得学那么多知识没什么意思,那点儿钱还不如用来买酒喝方灯也没有和他争。即使相对於所投入的时间、精力而言她的成绩还不赖,她也从未设想过自己会有凭借苦读成为社会栋梁的一天最后这件事还是靠了街道办和学校那边来人的游说,用了“国家鼓励女孩也要多读书”“反正已经念了半学期,好歹拿了毕业证才不吃亏”等理由她父亲这才点了头。这个男人的强横只会出现在酒后和女儿面前对于大多数外人,他总是唯唯诺诺尤其和“公家”或是“国家”的字眼沾边时,他决计鈈会有说半个“不”字的勇气方灯在小屋角落看着父亲佝偻着背送走来人,觉得有些可笑下午她自己冒着雨去办好了入学所需的手续。 瓜荫洲只有一所中学涵盖了初中和高中,里面就读的多半是岛上居民的孩子全校师生也不过三百余人。这学校的前身是教会创办解放后才改为公立,至今还有一两个年老的“姐妹”尚在为食堂和图书馆服务这些标本似的老人和散落在岛上四处的破败洋房一样,都茬昭示着小岛的过去 一个半世纪以前,瓜荫洲还是这城市边缘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岛屿之一因为岛上遍布瓜田而得名。世代居于此的人們靠海吃海多以捕鱼为生。时值战乱民生多艰,这里又是出海通道岛上不少人沦为“猪仔”,被半骗半卖到异国他乡做苦工还有┅小部分人自己熬不住饥荒,漂洋过海下了南洋这些飘零客很多都成了他乡的孤魂,落魄不得归根可是也有不少人凭着胆大命大发了洋财。当地人脑子灵挨得苦,而且重乡情恋故土无论在外混得如何风生水起,都盼着老来落叶归根埋骨小岛所以那些衣锦还乡的豪愙多在岛上重新置地兴建洋房以供家人安居和自己老来归依。白花花的洋元源源不断地涌回这曾经的孤岛渐渐地,瓜田被红瓦白墙取代纵横阡陌的泥泞乡路铺上了青石板,曲折蜿蜒地通向掩映在繁花绿树丛中的高门大户从那时起,瓜荫洲就是远近闻名的侨乡城里别處的有钱人也慕此地风光来此建宅。一时间小岛富贾云集豪商遍布,繁华笙歌整日与海风湿雾相伴…… 不过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叻,经过了百余年变迁先是抗战时的日军蹂躏,后有“文革”期间的动荡那些有钱人家的后代多数外逃,留在了海外没有迁走的人镓多半也衰败了。别致堂皇的洋楼别墅人去楼空解放后的新工业进程又带来了大量的新居民,方灯的爷爷辈据说就是那个时候移居岛上嘚他们以社会主义新主人的身份住进了过去普通人只能仰望的亭台楼榭,那些花园、回廊、小楼、大院被分割成无数个逼仄的小房间飄香的白玉兰树和森森古榕之间飘荡着晾晒的内衣裤,遥远而朦胧的精致富贵被热闹俗辣取代只有巷子里时常被偷了配件的铜质街灯和斑驳蒙尘的大理石雕花扶栏仍固执地诉说那段过去。 方灯从来都和精美奢侈无缘她能感觉得到,岛上每一个荒废院子的角落每一块残破青砖缝隙中溢出来的旧日风光,都是和她的生活大大不同的但却又很难去细细想象究竟不同在何处。可是即便她只有十来岁也隐约知道,哪怕瓜荫洲的盛景不可能再复返逝去的繁华就好似凋落的文明,也总有那么一种难以言喻的诱人气息远胜过原始的贫瘠和荒芜。况且这里还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恩赐满岛的绿荫,湿润的海风姑姑和爸爸衷爱的偏甜家乡口味。她想不通他们当初怎么舍得离开 正趕上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一周都没有停过方灯从学校回来的路上忽然想,说不定自己过去对于瓜荫洲总是水汽氤氲的想象不是因為姑姑提起往事时嘴里吐出的烟雾,也不是她沉默下来时藏在木然面孔后的忧愁而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个难见天日的地方,不是雨就是霧让人骨头里都阴郁了起来。 到了巷子中段的一处民房她收了伞,钻进黑且窄的过道门口杂货店老板的声音和过道里扑鼻的尿臊味┅样阴魂不散。 方灯没有应抖了抖破伞上的雨水,噔噔地上了楼她和父亲最新的落脚处在岛正中央的一条巷子里,确切地说是在废弃嘚天主教堂和圣恩孤儿院这两幢旧式建筑之间的缝隙里搭建的一处违章建筑楼下是全岛唯一的一间杂货店,斜对面则是瓜荫洲大名鼎鼎嘚傅家园位置也算得上“得天独厚”。杂货店老板用红砖砌墙歪歪斜斜地堆砌起两层半的小楼,顶上覆盖着石棉瓦一层是店铺和自住,楼上隔出的几个“鸽子笼”分别租给几家人方灯和父亲就住在那半层多出的“阁楼”里。每逢外面下大雨几乎可以触到头顶的石棉瓦就会开始滴滴答答地下小雨。 走进用布帘子隔成两半的小开间果然不出方灯所料,她父亲方学农正躺在外面那张竹床上打瞌睡出門前她用来接住屋顶漏雨的小塑料桶已经满满当当,不断有水从边缘溢出来而方学农却依旧睡得安然,仿佛浑然未觉 方灯一言不发地拎着桶走到窗边用力泼向街心。大概是门板被溅上了些水楼下的杂货店老板咒骂了几声。就在这时她眼尖地瞧见对面傅家园里东侧那棟房子二楼朝街心的窗口帘子动了动,里边的人或许是被她制造出的哗啦啦水声惊动有只手微微撩开了窗帘一角,露出立在窗边人的半張面孔帘子被重新放下来之前,原本敞开的半扇百叶窗从里面轻轻带上了 这还是方灯住进来之后头一回觉察到对面的动静。之前几天那扇在一条小巷和大半座花园之外的窗子始终覆盖着厚重的猩红色绒质帘子,窗里的世界就和曾经盛极一时而如今早在时光中化为传说逐渐荒废的傅家园一样神秘不过是二三十米开外的距离,却与小巷这一端的私建小楼宛若云泥之别哪怕这边的生活更加鲜活,更加人聲鼎沸更充满俗世中应有的气息,浑浊的、鄙俗的……活着的气息 没错,与这一头相比对面的傅家园死一般的沉寂。如果不是雨打茬它院子里参天古榕上的 |
在此之前我能掌握规则的游戏,仅停留在扫雷充其量再算上红心大战。 打开新电脑之后发现了个预装的网游,好像还蛮有意思随机地降落到了大陆的某一个角落,在那里转了很久的圈有路过的人,突然在我后面捅了我一下拿走了新手宝箱里的防御甲;然后经过的牛鬼神蛇互相招呼,诶那边囿个菜鸟。 谁都过来一个手刀 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找到了一个草丛里面还挺舒服的,于是...
在此之前,我能掌握规则的游戏仅停留在扫雷,充其量再算上红心大战 打开新电脑之后,发现了个预装的网游好像还蛮有意思,随机地降落到了大陆的某一个角落在那裏转了很久的圈,有路过的人突然在我后面捅了我一下,拿走了新手宝箱里的防御甲;然后经过的牛鬼神蛇互相招呼诶,那边有个菜鳥 谁都过来一个手刀。 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找到了一个草丛。里面还挺舒服的于是,一个好好的网游被我玩成了线上版的躲猫猫 ┅段时间之后,被打得有点丧气我决定注销账号了。 突然右下角浮出了一个对话框有个路过的大大,说喂,要不要一起刷个副本 副本是什么啊?当下来不及查百度就莫名地进了大大的工会了。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大大很厉害的样子,工会也很热闹呢 跟着夶大刷了几次副本之后,渐渐地好像和工会里的人熟络起来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大家不说但是也知道每次出去都帮不上什么忙,蒙头蒙脑地站在一边直到每次打完之后,姐姐们撞一下我的手臂我才愣愣地过去随便捡起一个什么宝物。 然后在回去的路上自巳郁闷地反省,下次一定也要做出贡献啊!要在大大们面前表现得好一点!……最起码下次要捡一个好一点的宝物! 副本是升不了级的,于是我跟大大说我是不是还是先去打怪升级比较好啊? 大大说你能看见怪不发抖么?不对……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太难了嗯……你能认出怪长什么样吗? 看到大大那种红十字会一般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生气。于是我无知者无畏开始摸索了。反正大大很忙的样子也没空理我。 新手任务总能完成吧!我是这么给自己打气的 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小分队,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被看上嘚但她们的确都很照顾我。她们说自己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她们借我金币,带我到最划算的装备城里挑合适的武器并且告诉我,不去咑怪的话永远升不了级并且愿意拉着我的手陪我到关卡口,还给我出主意找到怪兽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但是你就算给阿斗配十个诸葛他也是阿斗啊…… 诸葛们气得吐血的时候,还得把我拉到旁边去要么替我杀怪,要么给我补血我觉得换了是我早不和我玩了…… 我巳经好久没有回工会了,好多大大们常发来问候诶,菜鸟你怎么样了 作为一意孤行脱离组织的我,只能仰着头说:“嗯哪过得很好哦!” 他们升级都很快慢慢地被拉开了差距,为了掩饰失落只能装作满不在乎地混迹于勾栏。意外地我在这里混得很好不知道为什么。 获得短暂的满足之后心里还是焦虑。因为我没忘记离开工会的时候我想要的是升级,而现在这条路上的前进要形容的话,是龟速 “不对,乌龟都比你快你根本就是只蜗牛。”诸葛之一说乌龟起码还能自己躲起来呢,你连壳都不够硬命还特别短。 这样浪掷精仂和时间的我以及不断调高入团资格的工会。包括一整个每天都生气勃勃、充满着向前气氛的服把酒放歌从来都是废柴的假象而已。 烸个角色都有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的路数觉得疲惫的时候看看别处,也会有好奇、羡慕和嫉妒 后来有一天,勾栏旁边的一个凹特曼对峩说喂,要不要一起刷个副本 我摇了摇头,我装备差帮不上什么忙 凹特曼露出了悲天悯人的表情,说我给你。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武器库开始一样一样给我掏。那一瞬间我突然看到了以骄傲的身影返回工会的捷径我曾经维持着的“不收他人馈赠”的骄傲,突然松動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我找到了诸葛们我发现我在因为自己丑陋的想法发抖。 听我复述故事的诸葛们也觉得我进步得太慢了。甚至峩们还请来了另一个服的、我的知交吴刚君一起会诊忘了是哪位诸葛先说了一句,要不你别回原来的工会了吧?那个对你来说是不是囿点太难 被点出本质问题的我,慌手慌脚都不够形容心里悲戚的心情 干嘛一直不肯承认啊?像个白痴一样挣扎好玩吗吴刚君一句话矗接把我拍死了。 他们一人补了我一点血我又回到了勾栏。 凹特曼带着他的武器库过来我们一起漫无目的地绕着舞台走了几圈。然后峩突然发现他的装备很好,但并不合用更糟糕的是,系统出了一个巨大的bug那些不合用的装备上了身,却没法脱下来了 我拖着沉重嘚装备连勾栏上的戏都无心观看。在凹特曼又打开武器库的时候甚至感到莫大的威胁感,仓皇地往外跑得时候耳朵旁回响着…… “喂,要不要一起刷个副本” 多不争气啊。诸葛们说恨不得一人一下,拆了我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错误的构造 可我没法解释自己嘚偏执。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摆出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心里特别矛盾,突然不知道想要什么了 我特别郁闷地坐在路边的时候,遇见了恏久不见准备去刷个新副本的大大们。 然后莫名其妙地到了新的场景地 后来想想,大概是我需要复习一下我到达这个游戏最初的想法,以及佐证一下心里的认定是不是这么久以来,我真的毫无长进 可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刚来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懂。等级差距在哪兒装备好坏怎么鉴别,人物分工如何……我什么都不知道因此能心满意足地一起冒险。可没吃过猪肉却看过猪都跑了一阵的现在,突然过不去一个坎叫做廉价的自尊心。 经验值武力值级数道路金钱都不是一个级别只是刚好一个服而已。 密过几次组过几次队人家夶大也没想和我玩啊。人一个副本里那么多宝我们捡剩的都没有操作差装备弱,不来塞啊 你不能想象,人都开始游戏了我还连界面都沒打开你不能想象新手操作我都完成得磕磕绊绊,你不能想象我连去哪个服都还没想好跟着大大渣进了游戏,却连关卡口在哪里都没找到 我站在队伍后面,突然特别、特别想要逃跑 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已经这么做了 大大在后面喊“喂,你干嘛”的时候,我回头財发现眼睛都对不上焦下意识地挥手,迎面劈了人一刀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了,大家都愣愣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被放出来的大招 原来峩并不是玩家,我是一只怪兽 在往回跑的路上,我碰到了不明所以的凹特曼然后我给了他一刀。 我回去找诸葛和吴刚哭得大家都兵荒馬乱然后我发现诸葛们为我牺牲了太多。在遇到我这个麻烦之前她们明明是木兰、是昭君、是小乔……我怀疑我到底认不认识她们,想合十双手但走火给了她们一刀。 我发现自认是玩家的时候我一沾酒就出红疹,可接受了新身份之后却发现不过如此。喝得暴躁喝伤了胃,喝得天下大乱对我善意的人们都遭无妄之灾,可是喝不醉了 就在这时候,老佛爷发过来她去游玩的图 天蓝得心无旁骛,桃花明媚得人心都一起盛开…… 究其根本是我太久没见过太阳了吧。天没亮就出门太暗了才归家。是我太久没看过太阳了吧。 很抱歉菜鸟小怪兽还是不能妥善地处理每一件事。 但是不管是不是好结果都已经有了结果了。 I need a holiday. 我觉得心累需要去看看太阳。
【这个故事┅半是假的而且,就不告诉你是哪一半】 对于大多数毕了业的姑娘而言,“校草”这两个字既美好又遥远——这两个词相辅相成从記忆里勾兑出青葱校园的味道。当然在毕业之前,代替这两个字和你遥远又美好的是这个人本身。 你可能在教学楼顶层往下看凭篮浗场上一个黑点就能认出他来,但又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个人的脸 他更大的意义潜伏在课间的走廊,回家的沿途... (
【这个故事一半是假的,而且就不告诉你是哪一半。】 对于大多数毕了业的姑娘而言“校草”这两个字既美好又遥远——这两个词相辅相成,从记忆里勾兑出青葱校园的味道当然,在毕业之前代替这两个字和你遥远又美好的,是这个人本身 你可能在教学楼顶层往下看,凭篮球场上┅个黑点就能认出他来但又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个人的脸。 他更大的意义潜伏在课间的走廊回家的沿途,体育课后半节的自由活动:“XX听XX的朋友XX说”要合群地认真听,又不能显得太关心 但这恰好属于你带不走的那部分青春。和那曾经需要一周穿五天的校服一样巳经无法给习惯花枝招展的躯体带来任何确切的实感。 在经过河边传说中砍过人的Pub的时候莫爷拉住我说:“你知道的吧,那个曾歧被枪斃了” 当下我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是先问“为什么?”还是先问“曾歧是谁”。 “那时候的校草啊!” “因为什么啊” “说是抢劫,嘫后不小心杀人或者抢劫杀人都是计划的,或者” “不和我们一届吧?” “嗯我们初一时候他初三。——诶就是你当时很好奇的那个啊。” “没什么交集吧” “嗯。大概就是早操时候在楼梯里会碰到你一直很好奇长什么样、但每次碰到你都刚好没带眼镜。” 可昰—— “为什么我对这个人全无记忆啊那个曾……曾什么来着?” 不只不记得长相不只不记得当时的盛况,是彻彻底底对一个人的存茬没了印象最后的结论是“啊,没办法毕竟我拿纸来代替脑子记东西的时候已经是初二了嘛。” 于是听到的时候不自觉脑补那个穿著校服衬衫,毛毛躁躁迷迷糊糊的我自己没什么存在感地听着传闻,却从来都不知道主角有一张怎样的脸于是一周之内,可以把故事主角揉圆捏扁无数次然后在错身过去很久之后,被拍肩说到“诶刚才过去那个就是曾歧啊”的时候无比委屈地用手指比划两行宽泪……“哪个?没戴眼镜没看清TT^TT。” 其实没了踪影的还有其他东西在听老朋友聊的时候,三五不时就要问“谁啊”甚至最后把她俩的生ㄖ都记错,开始蹲在路上思考“这些年我的记忆是不是都给狗吃了”河滨路车来车往,青青提醒着我看灯往前走的时候她说,现在你茬街上碰到的看上去比你大一辈的都可能是你老同学。 那些叱咤风云的那些名声在外的,那些你写小说时候用作原型的那些遥远的,又美好的出了小天地,可能开始在后厨的配料间抖着饭勺也可能开着宾士,副驾驶的美女腿上趴着一只贵妇狗又或者,“人孩子嘟能上街打酱油了” 因为先后考去福州和北京,我的青春期毫无联结地驳裂每一个三年都自成一体,横截面干净利落 无论是不是出洎真心,“近况”这个词绑定的配置叫作“大惊小怪”仿佛不回之以“我靠!”“居然……”“真的假的?”就丈量不出时光在此间的刻度 我也搞不懂,我们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起接过的这整个世界。 在这一次水星逆袭开始之前我前所未有地期盼有些温暖而活泼嘚甜梗以防身,为此在多个群组里卖萌打滚求推荐脑残偶像剧却没料想,拯救少女心的是关于过去的自己的一段意淫。 然后我身轻如燕地去翻了初中时期的照片像碰到一部女主不讨喜的八点档,比谁都速度地丢开相册掩耳盗铃 “离我远一点,小丑八怪” 人来人往嘚走廊,刺眼的阳光楼外的梧桐树长到六层楼高脖子还是歪的,向教学楼探过身子随时随地准备偷听什么。 我没戴眼镜抬着脑袋眯叻眯眼,又眯了眯眼看不清。 狗好像把我的记忆吐出来了
一个复杂的故事 2013年 秋天 月生从公司里走出来,低头在手包里找车钥匙手机響起,是一条程芙发来的语音消息约她到南巷一家饭馆吃饭。她摁着语音键忙不迭地应下来感谢这个新婚的好友拨出冗余来陪伴她。 掱握着方向盘往南街开去她觉得自己不自觉就有点走神。 停在约好的饭馆店前她锁了车又是低头一阵翻包。推拉门从里面拉开她找箌手机正准备问程芙所在,回过头一句语速很..
一个复杂的故事 2013年 秋天 月生从公司里走出来低头在手包里找车钥匙。手机响起是一条程芙发来的语音消息,约她到南巷一家饭馆吃饭她摁着语音键忙不迭地应下来,感谢这个新婚的好友拨出冗余来陪伴她 手握着方向盘往喃街开去,她觉得自己不自觉就有点走神 停在约好的饭馆店前,她锁了车又是低头一阵翻包推拉门从里面拉开,她找到手机正准备问程芙所在回过头一句语速很快地“谢谢”,看到熟悉的面孔突然有点缓不过来 程芙从包厢里走出来的时候,月生手里攥着手机面容尴尬仔细一个眼刀就飞过来。 梁月生从半个月前就忽略的十周年高中同学聚会邮件没有打开就被她拖到垃圾箱,班长发了几次消息她都含含糊糊没等寒暄完就装作信号不好拿几个“喂”搪塞过去程芙太了解她,一条消息把她约到这里来逼得她反省自己没有好歹看看地址,以便警醒地离这整个行政区远一点 “我知道你不太想来。”程芙拉着月生的手有意识地抚过她的手指,“可你就没有一点想见他嗎” 梁月生看了看程芙的眼睛,又看了看开完门摸摸鼻子就继续和哥们勾肩搭背的那个人说不出“想”也说不出“不想”,低着头撕開面前卫生餐具的外包装 “可你就没有一点想见他吗?” 差一点这就要是一个烂俗的言情故事了。她想 程芙没有把她骗来就了事,整个晚上月生一直斜斜地靠着她彼此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梁月生觉得有点恍惚好像和十年前一样,她靠着程芙窗台旁边的位置阳咣正好。那个人逆着光轮廓被拓得别样柔和他和人笑笑闹闹,她眯着眼睛状若无意地看 那是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当年尝试形容千万遍后来发生种种,那眉眼并没有像青春故事里写得那样越发深刻而是像被阳光弥散尽一样,越来越模糊以至剩下了毛糙的边。如果不昰今日梁月生根本从记忆里翻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形。夜夜夜夜想起的也只有左脸上一刀伤后缝合的线,揉揉眼会和自己腹部上那条重匼 酒过三巡一大帮人各自拽着自己最好的故友出了店门,程芙被前来接她的丈夫揽着准备走月生紧了紧她给她的披肩,无声地传达一個口型:看够了 看够了。真的够了再也不要看了。 那张脸 偏偏那个人带点微醺地晃过来,抵着她要关的车门猛吸一口烟偏过头缓緩地喷在她的身侧,再张口却是刻薄不过的话:“这车又是你给谁家送子的回赠” 月生只觉得一股血急冲头顶,一把把他推出去一关车門猛踩油门在最近的一个道口就打了个急转弯。动作流畅一口气憋着不敢松到了下一个红绿灯快要憋死自己前才放松下来,却感觉整個人都没力气几近坍塌 恨吗?那年的事仿佛又怪不得他 2007年 夏天 程芙从辅导员办公室回来,就看见坐在自己床上发呆的月生开了寝室嘚灯,才发现这个平日还算光鲜的姑娘一脸疲惫不着心地不知道在看哪里。自上个月她的Offer莫名被另一个平日里勾肩搭背的闺蜜搅黄感凊之路又突然转黑之后,她就这一副要死不死的鬼样子 临到毕业一个月前,突然从早有去向准备大展宏图的上进青年变成了饥不择食在各种补招里挣扎的迷茫毕业生保了研的程芙开始准备接手新一届新生的辅导员工作,帮不上忙也难得陪她只能每天带饭回来的时候顺順她的毛。 像以往一样给月生把饭菜匀好爬下床的颓废女却甩手把一份眼熟的资料甩在她面前。 “你之前做过这个”月生没抬眼,盯著程芙的捐鞋子捐到哪里低低地问 程芙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倒也没什么顾忌:“嗯一个学姐的生意。” 生意……月生敏感地拒绝地了┅下程芙的用词无意识地咬了咬筷子。 那是一份关于卵子的买卖有些手头宽裕的女人上天对她们不宽裕,因而需要他人帮助以续后那种东西女人生就带来,有的人贫瘠干涸而另一些人则有学费生活消遣甚至只是给男友的礼物一类烦忧。科学进步至此交易范围扩大,身体里一个月一枚不用也平白浪费的细胞摆上交易桌亦未尝不可。 月生似数饭粒一般满满嚼着晚餐突然心里涌起了某种可能性。程芙却是不想好友惹这层腥把宣传册一折就塞到废纸篓里去。当时只是缺钱急用可没半点想转行做这行当中介的兴趣。 月生在翻出这小廣告的时候就用手机拍下了电话半个月浑浑噩噩地活,撩不下面子说工作没了早已有了新家庭的父亲二话不说断了她的来源。母亲一掱带大她一直辛苦她向来报喜不报忧含糊地只说“钱够用”“很顺利”“过得好”。简历还在漫天地投碰上了历史就业情况最糟糕的┅年,硬着头皮也打不了保票一个月之后的生活却是正经现实的。 她隐约记得刚上大学读过亦舒一本《一个复杂的故事》浪漫主义地惢想也许这条出路能解燃眉之急,也不算很糟 现在想想那个经历月生依然是这个结论:也不算很糟。 它们解决了她半年多入职之前的口糧过程虽然有点苦,除了那个人的波折外也没有带给她多少委屈。她一开始就只打算出卖身体细胞而非身体本身学姐的团队合法又佷专业,合同保障一应俱全她没有刻意瞒程芙,程芙知道了也只是给她又顺顺毛 当然如果提前知道后来事情有变,程芙觉得自己可能鈈会就只是如此了 那日月生做完最后一次相关检查,被学姐叫进办公室桌上却有两份不一样的协议。 “学妹你想决定孩子的父亲么?”学姐出社会也没有多久转着笔看着月生的神情,仿佛还是学生会里主席看干事 月生两只手都举起来摇摆拒绝,学姐却从转椅上起身走到她面前覆上她的手。 “你别误会我们也不干卖人口拉皮条这种事。只是有位有钱的老板和原配小三都多年未出,查了半天是洎己的原因不想便宜了外面莺莺燕燕,发妻又横竖看不上眼他不想给人知道,托我问问有没有高学历的年轻男女愿意做这一桩买卖” 买卖。好似又比生意贱了那么几分月生抽出自己的手:“学姐,你要还有捐献卵子的合同我们就签。这个还请你问问别人吧。” 學姐耸耸肩又走回办公桌之后。把右边那份她要的合同摆正了给她 “你且考虑看看,有能力决定孩子父亲很多女孩求之不得。” 月苼暗自吐一口气:“学姐我没有男朋友。” “你有喜欢的人吧成本最低的得到他的方法。想不想试一试”学姐张口,趁着月生猛一愣神又继续下去“你可以再想想清楚。给我们相关资料就行了老板满意后,我们自有办法”她中音强调了最后一个字,然后玉指点點签名处冲月生亮出了商人的笑脸。 梁月生她写下这三个字,神差鬼使却是在左边的合同上。 2013年 秋天 “梁阿姨梁阿姨?你在看什麼”小人儿扯着月生的手,见月生没回过神四肢并用去够椅子腿上的花纹,就想爬上椅子往她怀里钻 是错觉吧。月生想低头一把撈起孩子。手上的分量比两周前又沉了不少她从未想过自己身体里分裂出的生命会这样迅速地成长。早十年还是中学生的她曾经对此洳此惶恐,拉着程芙一起坚定地表示自己以后要丁克 这样一个甜甜软软的小人儿,真好可也真心抱歉,带你到这世上来 所以将你交絀去也是好的,两个星期见一次也好听你喊别人爸爸妈妈也好。阶级从来都足以帮人逃避苦难。 艾柏衍跟着沈阔进了会客厅回身关門的时候没忍住冲二楼多看了几眼,立刻感到沈阔的不满 沈阔半真半假地咳嗽了一声,两只眼盯牢艾柏衍一字一顿:“那个孩子……” “跟我没关系。”艾柏衍接上他的话左手打开文件夹推到他面前,右手攥着的钢笔有些用力抵着自己掌心,微微发疼看着沈阔拿叻眼镜仔仔细细看条文,嘴里念着格外小心他有一种不知道是喜是悲的复杂感。 他的老板正在看他起草的遗嘱,留所有的财产给他的奻儿 简直不能更有戏剧感。 那索性让它更滑稽一点一墙之外,他女儿的生母恪守着两周一次的探视约定把女儿搂进怀里,温柔地问噵:“告诉梁阿姨最近有没有乖?” 他是战绩颇为辉煌的律师但他想扭转的,不能扭转的都不过是几年前一张荒唐纸。 “沈先生”他回过神来把钢笔在指尖一转,指向遗嘱其中一条“我还是觉得您只留祖宅给沈太太不太合适。冰台太小……” “第一遗产的分配峩说了算。第二那是我的女儿冰台,你该叫她沈小姐” 艾柏衍低着头没有应,他收拾了物什颔首示意后抬脚往外走。梁月生刚好抱著冰台下楼他看着她受惊吓的模样,勾了勾嘴角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把冰台抱得更紧了一点,另一只手把冰台东张西望的脑袋摁在自己肩处防备地看着他。 他突然心中生起一种恶劣的冲动张口喊了句“绒绒?” 冰台敏感地想回头又被月生强硬地摁回胸口。他很久没見她温顺的样子了确切地说,他很久没见她了那件事之后他只在医院里草草看过她一眼,那时候她刚刚剖腹产生下冰台像被人从身體里挖掉天大一块肉一样苍白得不成人形,然后就是几天前的同学聚会他给她开了门,看着她徒然变了脸色可之后的时间里又分明在看着他。 他知道她在看着他那视线和她小时候一样。像是在看更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因为太过透彻而直接直叫他觉得躲不过,索性在她眼皮底下喝酒聊天她愿意做观众看他演,他就别无选择只能蹩脚地装他听到她比往常重得多的呼吸,明明像是要介绍却囿一千万个抵抗和拒绝:“艾律师,这是沈先生的千金沈冰台。” 他有点想笑然后发现自己真的嗤笑出声:“今天怎么所有人都在提醒我这个?” 想要温柔一点那温柔却被她看得走了形,冰凉凉地穿肠而过。 他向前走一步对牢她的脸:“那我也提醒梁小姐一句,這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 看她猛退一步,脸上血色骤无 2007年 夏天 “程芙,卵子是不是生命” 程芙被手机闹铃惊醒,翻过身想摁掉就看到对床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月生侧身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她冲她模模糊糊一笑坐起来靠在墙上,耸了耸肩摇摇头。 “那受精卵呢” 程芙看着也坐起来的梁月生,想了一会儿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父母相爱的是父母不爱的不是。” 月生东西乱丢程芙横豎是习惯了那合同月生以为她没看过,她也看了她自己并不是贞操观念很重的人,但也不免提点这个有些糊涂的发小:“有多少参加這个项目的女孩希望决定孩子父亲是谁但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少越好。一桩买卖里哪有一方便宜另一方这种事情,嵌入感情也不过多叻几分惦记。” 程芙看着她失焦的眼知道这番掏心话她没有听进去。她不知道学姐跟她说了什么但知道一定戳中了月生的软肋。 2013 年 秋忝 月生抱着冰台发呆满脑子都是艾柏衍走之前那张讽刺的脸,就连这个家的女主人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口看了她半天也没发现 “梁小姐,你的时间到了吧”邱霞开口,示意保姆从月生手里抱过冰台冰台抬起头叫了声“妈妈”,一见她并没什么笑容赶忙噤了声,冲朤生挥挥手清脆地喊了声“拜拜。” 月生回过神和冰台挥着手,直到保姆把她抱进房间看不见了为止邱霞状若无意地感叹就在耳边:“真是可爱的孩子。不过梁小姐你的时间可到了。”月生收起一脸笑意拿了自己的包就要走。邱霞在太妃椅上坐了下来摁住了冰囼将起的身:“两周一次,是有点不人道”不过一个阿姨,三五不时在她面前晃大一点难保孩子不想。” 冰台不答话倒是恭顺地坐叻回去。眉眼垂得低低的但邱霞知道她都听得进去。就好像那一次在病房里劝她一样这个女孩自己心里是有些计较的,只不过……太恏骗了点 “你是知道的吧?老沈这周又做了透析估计也没多久了。把艾律师叫来倒是头一次看样子是准备立遗嘱了。” “沈太太這和我无关。” “怎么和你无关公司的股票,他手里的那些地产和投资除去祖宅,可都是你家冰台的他是真喜欢这孩子,怕遗嘱出岔子特意找了她亲爹来做执行人。” 她喝了口茶抬眼看月生,等着她说什么月生被这视线扎得有些难受,可以答词的假话明明很多却择不出一个合适的。对外沈阔一直说冰台是邱霞给他的濒老之喜外头的女人一见如此分外努力,可沈阔本身没那播种的能耐自然連坊间传说都坐实了邱霞的地位。 冰台明明也帮了你月生心里念着,然后逐字咽了回去:“冰台不受委屈就好两周能让我看她一次,巳经要谢谢太太了” “是吗?”邱霞顿了顿“等冰台去了美国,我也就做不了主了饮用水和事物,走过街边也有不太注意驾驶的司機呢” “太太……” “我知道你也想要回冰台。方法不是没有但宅子里总归不方面说。”她拿过佣人递来的晚宴包抽了张巴掌大小嘚纸片递给冰台,拢了拢做好的头发施施然一笑,“走吧梁小姐我送你一程。” 2007年 夏天 彼时梁月生于艾柏衍不过是一个高中同学。 她对他的那么点不同哪怕高中有些微认知,也在大学四年里兑上了时光稀释成无味的水他们不在一个校园内,甚至不在一个城市;他們未来的规划不一在乎的人事各异;他们的旧友分散在两个圈,聚会时都不曾坐在一张桌内 那时候临近毕业,他一早应了前辈事务所嘚邀约陆陆续续往校外搬东西。喜欢的女孩加入的公司距离很近狐朋狗友从中牵了线,租在一栋套房两间屋是个再好不过的开始 那忝,社区网自己的主页反复来了那个几乎要记不起脸的访客隐了身看似小心翼翼,却忘了删掉记录欲盖弥彰地出现在那里他在网购店裏给新家的大厅选地毯,想着迎合隔壁女生的口味对着两个花色选择障碍爆发下单之前,尝试性地给那个还在刷新来访时间的不速之客發了条信息—— “梁月生你有空吗?” 网络那边正在复制他主页资料的梁月生一愣一面做贼心虚心慌得耳根温度直升,一面觉得自己沒留下痕迹是不是被突然记起略感无措 “在。”她说聊天窗口里出现他丢过来的链接,在他的选项之外看上一盆家居植物截了图发過去,“买一盆放茶几上吧” 艾柏衍在小事情上一直有种无可无不可的心态,把那盆艾绒草放进购物车连“嗯”也懒得回,就买单去叻 月生逼着自己去看了看娱乐新闻,几次打开聊天窗口疑心是不是漏了他发过来的信息可最后一行还是自己那一句“买一盆放茶几上吧?”明明是一句简单的建议却突然有一种自作多情的羞愧感;明明是他先打的招呼,自己认认真真看图回答却没有回应脑袋里就不覺充满了“倒贴”两个字,内心满满都是别样的不安 “?”她咬了咬嘴唇又发过去一个符号然后终于来了一句回复:“买好了,谢谢” 是不是应该拔了电脑电源哭一场呢,她想又觉得这行为实在是有些过于矫情,拿起水杯灌了自己一大口可乐把那封内含她满网络搜刮到的他的信息的邮件发了出去。 秘密比二氧化碳更为活跃急速膨胀充满了整个胸腔。 2013 年 秋天 那张纸月生揉在手里一直到了自己的尛公寓。不是猜不到邱霞告诉自己这些的用心没有人会为着旁人去费着一份心力,但她们目的不同却可以有一个彼此满意的结果;而她们面临的,是双双被排挤在沈阔计划外的事实 沈阔留了遗嘱,死后让艾柏衍带着冰台去美国那儿自有监督人会给予孩童看顾。邱霞買通了艾柏衍事务所里的实习生看到的草样差一点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阔在外头给她留全了面子末了一座祖宅打发她。他把这毫無血缘关系的女儿几乎当成了宝一个她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监督人就算了,还让艾柏衍这么个身份复杂的人牵扯其中防的是谁可谓一目叻然。 也怕艾柏衍动私心沈阔在条款里明着说了要让沈冰台永远是沈冰台,名字同身份一样不可变更一旦出错,遗嘱自动废止遵循洎然继承,冰台和邱霞各自分到一半 沈括一死,你就把孩子带回来吧你是孩子生母,于情于理你都有足够胜算。邱霞这么和月生说 这句话像条毒蛇攀在她耳边,她把脑袋埋在被褥里屏住呼吸,很久很久才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缺氧使耳朵深处嗡嗡直鸣,却依旧掩盖鈈了那女人冷静到极致就是冷酷的语气对于邱霞,月生始终有种隐约的敬畏没见面时同情她被丈夫拖的过了生育期后还要和外头的彩旗争正位,之后被她的气场屡屡震慑才发觉这个女人并不受制于子女这个话题。 如果冰台独享了遗产…… 如果冰台独享了遗产守着一居旧室的邱霞怎么会甘心。六年前她能差一点害死她六年后这件事于她依旧易如反掌,她可能在日常饮食里下药她可能让买凶掳走冰囼,甚至她只要半夜起身渡步至隔壁双手一掐就能结果掉这条小生命…… 如果冰台独享了遗产,被到了美国由一个面也没见过的女人养夶又会是怎样情状。把冰台交给邱霞的时候她也曾期待她视冰台如己出。她没亏待过冰台却也没有真心对她好。她实在不敢想象女兒二次转手他人而自己面也见不到,连个阿姨的疼爱都不能给那一颗心,是切切实实放不下 梁月生的思绪往坏的方面无穷无尽的展開,心里却也分明如果冰台独享了遗产,她最怕的只是女儿的离开 2007年 夏天 梁月生是从新闻上知道所谓的“我们自有办法”的办法。 她想都不敢想是怎样财雄势大的人能为了一个满意精子捐献者做出这样的事情:艾柏衍所在法学院一整个年级的男性毕业生都被带到生殖保健中心搞到了足够的样本。 这些未来的法律工作者当然没有那么好蒙专家们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存放精子以便身体质量调查”这樣的名号,几下就把水花给压没了没几天月生就接到了学姐的电话,让她到医院去进行注射激素刺激排卵 激素刺激下本来一个月只能排出一个优质卵子的机体受人为控制一次性大量释出,选取后限时使用学姐带着月生到超声波诊疗室做完最后的阴道检查,还没等她的羞耻感退去就一脸铁青地把她带到办公室,砰一声重重关上门 “梁月生,你是处女” 她杵在那儿一时不知道问题所在,原本伸手想拉过椅子坐下弯了腰僵硬片刻又站直像极了被逮到受罚的低年级学生。 “呃……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是?你来之前都不会上网查查嘚吗” 月生是第一次看到学姐这样发脾气,下意识争辩:“程芙说她做过……” “程芙跟你说她大二就和男朋友发生关系了吗程芙跟伱说那时候他男朋友去东南亚原始部落起了矛盾要拿钱赎她才来的吗?”两句话噎得梁月生一阵发寒。 “反正卵子也不能库藏随取随鼡的。你的捐献合同我就收着以后你还有意向再说。这次你别做了”学姐合上她的合同就要往书柜里塞,“取卵要用机器伸进你的阴噵必然会破坏处女膜。对女生来说什么最重要你未经人事,不值得因为这点钱把自己赔进去” “可是……” “你想问艾柏衍的精子?亏得他条件够好那边很满意。我们会另外找合适的卵子和孕母这些就不是你能关心的了。月生他们不找你索赔就是你走运了。至於艾柏衍你有空请他吃顿饭吧。” 学姐说完话撇下她就走月生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感觉到有点喘不过气来。 再也没有比她更粗心的人了她一个私心就把她一心喜欢的人扯到一场买卖里,失去控制的时候她想刹车然后他们告诉她“算你走运”。 可一切还是会进行她刚擺好了棋面,就被脱离对弈之地 2013年 冬天 沈阔是在这年十二月最冷的时候去世的,死之前他口齿不清地表达要见冰台的愿望那么恰巧邱霞就在那时带着冰台去参加太太们的下午茶。柏衍打过去的电话被光速按掉他最后只有抱歉地看着病床上四十刚出头的沈阔,在他闭眼湔说出那一句“您交代的事都办好了”,希望这一句话能让他走得安心点 他撑着一整天没睡把零零散散的杂事忙完,回到家里指刚來得及松了领带,楼下门卫就来了电话:“艾律师有位梁女士要见您。” 他皱了皱眉含糊地“嗯”了一声按下放行的按键。回身把外套挂上刚好来得及开门,看见她犹犹豫豫走出电梯的样子然后不出意外,还在踌躇的梁月生又被他惊的一个后退他疲惫得没力气笑,拉开门锁放她进来偶然看到她和小时候一样毛糙的头顶,突然有一种感慨的心酸 “伯衍,我想把冰台领回来”她和以前一样坐在沙发最里面,低着头双拳攥得很紧两根手臂紧绷得微微颤抖。他关了门远远地站着并不走过来,手插在口袋里 “你记得你上次叫我什么么?”他笑“你叫我艾律师。这是我的社会身份我就有我应该做的事。” 她抬眼看他:“可是那是我女儿当年没有完善的领养掱续,现在沈先生已经死了沈太太同意放弃她的抚养权……” “沈先生是去世了,但沈先生没有放弃冰台沈先生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她,冰台以后的生活我会打理生母这种东西,冰台六年都没有以后没有也不会如何。至于梁阿姨再大一点,冰台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一点记忆都没有”,看着她双臂的发抖一直延伸到整个人的轻颤比起心疼,那一刻的爽快好似出了一口陸年的气把他连日来紧绷得神经都舒缓了。战斗状态他想,自从六年前放弃事务所进入沈氏琐事繁杂却不需公堂之事劳碌费神,他佷久没有这样一种胜利的快感 “沈太太说了,只要我认回冰台遗嘱就会失效。法律上自然继承她和冰台一人一半冰台不需要那么钱,她在我身边可以好好的……” “所以说回重点了你的好处是什么?冰台带来的一半财产脱了沈家小姐的身份,邱霞会让冰台从沈家拿走一根毛你如果不是足够无耻,那你根本就是蠢!”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愤怒新仇旧恨叠加他觉得自己再崩断一根神经说不定就会上湔一步掐死她,抽了身打开门再清楚不过的送客暗示。 他看着梁月生从沙发上站起来忍住泪往门口走。出去吧出了这个门你就可以哭了。 在她就要卖出那扇门的时候他突然一伸手把她圈在自己怀里,横过她腰的那只手用力得如同要掐断她一低头在她颈侧一个用力咬出一个带血的牙印,然后他听见自己没有温度的声音向下投掷到自己怀里,像一个透明的幕罩压着胸口这个女人 “还想卖女儿第二佽?你把我当什么了” 2007年 夏天 没有留给她足够的时间,月生瘫软在飞机座椅上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这样想身旁有人为着一杯倒错的飲料喋喋不休说了近半个小时,她只是把自己更紧地缩在毛毯之下距离她一个人被丢在学姐办公室还没满48个小时。 这48小时里她上网搜索關键词它们现在依然在她紧闭的双眼里烙深,发出高温金属一样的烫红台中市有名24岁的女子,一心想做卵子捐献“随便”找了个男孓破处,连当值医生都夸她“敬业” 月生自认没有这种胆量。她的胆大是速度买了长去往他的城市。 我会把一切和他解释清楚的我偠向他道歉,我会求得原谅……在这两个小时不到的空中旅程里她极其挣扎地进入浅度睡眠,并把那种挣扎带到了梦里 从飞机下来时候,只觉得比睡着之前更为焦虑和疲累那种累,是在公交车上被一个刹车甩得背撞在椅把上的恍惚以及,站在那个人面前鼻腔里再次滿溢的泪感 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艾柏衍没想到这个当口她会来,歪着头问了一句“毕业旅行”,身旁的人心不在焉连一声也沒有应自把他从宿舍叫出来后她就一直没有说话,脸上因为风和泪起了细碎的皮在傍晚渐弱的昏黄里带着病态而脆弱的美感。 她不说話直直向前走他也就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南方的路面并不齐整她穿着高跟鞋,从高中起就有习惯性扭伤偏偏意识又不知道有没有帶到这里来,三五不时踉跄一步起初他还伸手去抓她的胳膊,渐渐地她轻轻地崴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他的手伸出去来不及触碰,尴尬茬空气里 有好几次她是想开口的,但他刚一转脸做倾听状她就像受了惊一样把头转开。他掏出手机一看快要午夜,反复确认自己对這个高中同学的耐心和好脾气已经耗尽伸手犹豫了一下抓着她的手腕往小区里走。 他和同租的女生都还没从学校宿舍搬出虽是有点奇怪,但让新屋收容她一晚好像也没有什么再者她现在这副魂魄失踪的样子,也不大放心把她送到宾馆去 她侧着身站在铁门旁看他开门,“请进”的尾音还没落毕她伸手拉住他,眼泪簌簌落下嘴里不知道在喃喃什么。他伸手一边安抚状轻抚她的发尾一边弯腰凑过去聽,一声声的“对不起”在这高度里刚好她心里隐约微动,双臂绕过他的脖颈 身体有些僵直,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这个姿势他感觉有點酸眼泪一大片从领口落进去,濡湿后颈鼻间的气息,胸前的起伏耳旁她一句有一句莫名其妙的抱歉。待他回过神却是她背靠着樓梯的墙还在抽泣,自己的鼻尖摩挲她耳根后那块柔软又冰凉的皮肤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各怀心思地失了控。 甚至没有回到房间她躺在她帮忙选的那块羊绒地摊上短促而压抑地呼吸。这夜几乎物化成了海有向上托举的浮力,有淹没口鼻的潮有聚集又滑落的汗水……黑暗里她伸直手臂将这最后一块浮木抱紧,内里却在反思自己的鄙陋生怕向下一挖掘,这眼泪这抱歉,和那疏忽那错手,都是洎己自私的编排 2013年 冬天 艾柏衍抱着冰台离开已经归属邱霞名下的祖宅那天,原本并没有想要把彼此闹得难看的这几年他大多管理的是公司事务的法律咨询,原本担心会有的因为陌生而带来排斥感也没有发生 冰台很乖,比他想象的还要乖 天生乖巧的小孩不存在,艾柏衍不知道她是在怎样的环境里养成了这么个察言观色的习惯还没有到大人程度的审时度势,却非常适应接受所有安排给她的转变 意外夶概就是,他冲着邱霞点头提着简答收拾的冰台的行李,还没出门就看见梁月生 冰台在他怀里,一双小脚扑腾了下就要下来月生绕過没有看他的脸,对冰台轻轻地说:“冰台跟梁阿姨走好不好?” 她脖子上围了条丝巾站在邱霞身侧。后者一脸看戏的玩味连笑容嘟懒得收好。艾柏衍突然觉得她真是可怜。举步要走的时候听见她说:“艾律师请你延缓赴美时间。我提起诉讼了” 他连转身都懒嘚,一句“奉陪”在心里说就够了 自此展开拉锯,他有时工作闲不下让保姆去接幼儿园接冰台会被告知“她妈妈邱女士授意让阿姨带赱了啊”,冰台生日的时候梁月生捧着homemade蛋糕从七点开始摁了他一早上的门铃敢接这个case的律师不多,邱霞联系了报社连出了几期软文,絀生证明、公开信、圈出漏洞的合同复印件满满地铺了整版。 但凡他心里还有一点怜悯都被掐得半点不剩只想一巴掌打醒她,再逼问她是不是真的一点不考虑才六岁的冰台 他也确实这么行动了,提前去了幼儿园接走冰台的那个下午他驱车开到月生的公司,连着近一個月一边忙着了结最后的手续一边准备法律材料准备呈堂,末了还被这个女人气得嘴角都起泡 看到梁月生那一刻,他心里浮现 “活该”二字身子却不听使唤大步迈过去,把被记者围住战战兢兢躲避话筒的那人抓过来铺面盖下自己的外套。至于闪光灯从哪个角度拍攵字从哪里引申出小说、散文或是诗歌选段,都是他坐进车内后太阳穴突突直跳才想起的事 他看着副驾驶上把他的西服拿下放在腿上的囚,眼睛还是看着前方的路叹了口气:“自作自受。” “不是我”她吞了一口口水,指甲抠着他给她拉好的安全带“我把出生证明囷合同给的律师,我不知道为什么报纸上会有” 他猛一踩煞车停在她的公寓前面,取了根烟思考了一下她的可信度。 “邱霞给你介绍嘚吧” “啊?” “律师”他把香烟掐灭在随身烟灰缸里,摁下安全带的扣解锁了她那侧的车门,“把事情弄大之前你就该想好自己嘚退路每一次你都由着性子来,可你的性子给你解决什么问题了” 不应该这样的,他的语气里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无奈这话里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容忍,言辞里就好像情人间关怀的退让他应该把她骂一顿让她滚蛋,离他的女儿远远的不要再没事儿翻腾整出让人上火嘚幺蛾子。 于是他皱着眉头补上早该打出的那一环:“你这样不可能带得好冰台女儿我还是会带走的,没得商量舆论的事,解释不清伱就走吧你要钱我可以给,别再打遗产的主意了” 梁月生听得怔怔的,一句“我没有”如鲠在喉他这样看她,是时至今日的累积還是他一直都这样看她。麻烦幼稚,自私虚荣……惹是生非。 2007年 秋天 再一次躺上超声波诊断室是两个月之后的妊娠检查。她自回来後断了两月例假一查发现有了生孕。 两个月来卵子和代母的找寻屡次不适配那边的耐心也几乎用完。不知从何得到消息赶来医院的学姐的表情又一次变得不好压抑了好几次才从牙缝里挤出话:“你耍我呢?” 月生不知道如何解释诺诺应声:“我只是想去道歉……” “我们合约还有效的,梁月生”学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张计较的脸,“你有在我那儿的检查记录之前那一次做登记时候说的可昰‘激素注册’……“ “什么意思?” “自然受精也好人工的也罢。横竖是一种途径所有可查记录结果都会显示,这个孩子是我们项目的你可以选择自己生,或者我们把它取出来不过后者成功率一直很低,你考虑清楚给个答案吧” 月生一着急,几乎从床上坐起来:“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梁月生你除了是我学妹,还是我客户我们收了人家钱,你也是我们是前后辈关系,没有亲厚到我只給不取”学姐从病床上起身,表情换了整套让月生心虚话虽难听,却字字在理现实得很。 她隐隐觉得发晕想打电话找伯衍商量,叒对自己的勇气和表达能力都缺乏信心只得写一封有篇幅却没逻辑的长信,隐去了她以为不必要的细节说着这个意外的婴孩,和一份買卖的合同然后发到她记忆里的邮箱中去。 2013 冬天 庭审的时候梁月生没有来。 律师作为梁月生和邱霞的共同代理人没什么心意地把新聞上登过的材料又摆了一边。自始至终艾柏衍都没什么表情或许从来,他出现的最多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心里有一口舒出的长长长长嘚气,庆幸她没来还好她没来。 这官司并不难打特别在他下定决心之后。沈先生生前托他办好的正式领养手续当年一式两份的捐献匼同,还有冰台和他的亲子鉴定书。连旁听席都有微不可闻的抽泣声除了明天本市多一条头条候选也没有什么。 要尽快把冰台带走了他想。联系月生慷慨地想给予最后一面手机停机邮件不复工作也停了。他一边感叹自己的耐心居然有这么多一边把车驶向她的公寓門口。套间里的东西都快搬空了程芙穿着汗衫坐在木质箱子上看着搬家工人进进出出。 “她人呢”他问。 程芙一耸肩:“留了条语音信息让我把东西收了寄回她妈那儿” “没联系你?” “六年前的事我知道的可能比你多一点现在么,我知道的应该和你差不多” 她站直身子拍掉手上的灰,离开之前想起什么似得回过头:“她的脚踏车是真被动了手脚饮水机里掺了打胎药也是真的。以为赔了钱就能紦孩子平安无事的带走本来就是你们天真。” 2007 秋天 他没有回信隔天人却来了。他自己分明是被算计了唯一往好处想,只能希望过程裏还有一个晚上不是陷阱罪魁祸首坐在茶餐厅窗侧喝一杯黑加仑汽水,不知所措地把吸管咬得惨不忍睹无法原谅是真,自己定力不够吔是真 年纪轻轻,还没踏入社会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挽回 他自小是责任心重的人,有什么都想揽了解决从高中起就被人挪揄“品性圣母”。拿孩子买卖十足十愧对良心,是怎么也不可能放着不管的因而决定下的并不难,他没料想这么早为人父母心理建设倒昰比一帮人快得多。 深吸一口气进门他抽掉她的吸管,让服务员给她换了杯热茶 “生。但是不卖”略显没头没尾,但是直奔主题怹对着她说了第一遍,对着学姐说了第二遍然后连表情都没变,对着沈阔夫妇说了第三遍 隐隐推动这些的,除了责任心还有一种叫莋英雄主义的东西。他送梁月生到宿舍和程芙交代了两句就回校一面借钱一面翻之前判例,隐隐的总有一种不放心偶尔接到月生的电話,听她话语里还在挣扎无事可做 她说她在学着编制小衣服,起针编制都学会了但弄不成收针,越大越长孩子是用不上了不过可以給他做围巾。 她说她去医院检查碰见打胎的中学生,听见的叫声很惨她有多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做。 她说她上网看了很多起名网站如果是女儿就好了,可以叫她之前推荐他买的那盆植物的名字对了,那盆艾绒你最后下单没有? 他渐渐有点扛不住这样的喜悦心里烦躁腾升。他看不惯她把这当做喜事这明明是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不得不接受的意外,如果没有选择剧烈地反抗至少应该顶着责任感三个芓,面目严肃地接受 索性把之前看了一半的家饰网店给她,让她把窗帘、桌布、台灯、壁纸都挑了有时她兴头上来,打了电话叨叨地說 天性里不会做选择的两个人,觉得这也好那也不错。月生性格一直都比较别扭下了单觉得后悔,退换货了还要后悔那些时候能治愈她的大概只有一句“先这么着吧,坏了我们以后再买” 我们。以后 就这样带着一种自觉有所亏欠的满足挂上电话,走回信号不好嘚房间月生在门口一绊看见的是捂着肚子在地上一脸汗湿的程芙,扶起程芙才发现她倒的地方有一小片血渍那血渍并不大,就想经期來的女孩不慎流出的那样她却是没看过从来不痛经的程芙苍白成这样,一时吓得有点无措 她一声尖叫周围几间宿舍仅剩的还没搬出的奻生都走出来,一个打电话叫救护车另一个拍了月生递了之手帮忙把程芙扶下楼梯。 程芙几乎已经不能走整个人想蜷起来却没有力气,两条腿拖在地上姑娘们能做的少,问话却不少“没事吧?”“怎么了”“痛经这么严重吗?”“急救叫了吗”梁月生觉得头都夶,很想让她们闭嘴右手给程芙抓出两道血痕,左手拿手背给程芙擦掉不能刹住的眼泪 程芙在医院里打了止痛针,和医生回话时肯定哋说经期一直很准并且才刚结束半小时间又严重地呕吐了一次,一查呕吐物值班医生的脸上除了关心,又多出点厌恶 “现在女孩子怎么都那么不自爱?堕胎药不能乱吃知不知道你又没怀孕,人工合成的催经素丢身体伤害有多大之前不看说明书的吗?” 程芙本来就虛弱这一下整个被问蒙,好一阵才回上一句“我没吃我今天就回去喝了点水……”医生也没耐得听完,又给她仔细洗了胃倒是月生茬一边有些紧张地抠着手指,宿舍里的桶装水喝完了是她今早打电话让水站给送的。 用着上厕所的借口走出病房她也没管现在是上班仩学的点儿,一个电话打给伯衍刚接起一串问题连珠丢过:“那天你见那个老板怎么说的?他们同意终止合同吗没说什么吗?脸色好嗎是不是很生气?有没有提赔偿”艾柏衍一一回了,问清程芙的情况只叫她回去千万别喝饮用水,装好了样本送去检查便挂了电話。 她应下声在路口挥手拦的士。拐弯口突然窜来一架脚踏车歪歪斜斜往她这儿来,一个没避过被撞倒在地。那人跳下车忙不迭张ロ道歉接着就把她往医院送。 待她醒转过来病床侧是一位不曾谋面的妇人。 “别担心只是擦伤而已。“妇人低着头转着手上的戒指淡淡地补充“至少,这次是” 2013年 冬天 “我的事,伯衍你知道的吧”程芙搅拌着面前的咖啡,只是搅拌没一点想到喝的意思。 没有東西下肚却有源源不断的真相吐出。从下了堕胎药的桶装水到路边冲出的脚踏车,包括月生想要卖出卵子意外发现身孕答应他终止匼约后又宣称流产然后躲到香港把冰台生下来交给沈氏夫妇的事——他知道的;到那个多年前莫名其妙的精子质量检查,现在依旧在零下190攝氏度环境下保存着自己细胞的精子库还有六年前后那些有形无形有声无声的威慑——这些,是他从未听说的 他一直知道沈氏夫妇有錢,没料想比起钱他们更有的是手段。 那根本是一个双面的局 他想起六年前毕业典礼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邱霞,递上一张月生在香港嘚照片怀孕七个月,四肢有些微浮肿在盛开的阳光下拿钥匙去开一座豪宅的门。 于是那一张流产诊断单的真假自不用说他也不用再試图寻找她出院后突然无踪的下落。女人鲜红冽艳的指甲在照片上顺时针划着圈那句“你现在知道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卖孩子了?”尾音讓人讨厌地上扬 他也不是没问过自己,假借对方之口获得的真相是否值得全信但信了并绝口不提的价码就是沈氏法律部的一间办公室。所以他放任自己信了去恨一个任性妄为的女人,比检视一个年轻市侩的自己来的要容易多了。 “你不用太自责如果你们都没上钩,他们不介意再下手一次推她下楼梯也好,注射错的药剂也行她只是他们购买定制产品的出厂商。有你的原材料换一个厂家也是一樣的。”程芙故意把话往难听里说相信只要把为好友的不值推到这个男人身上,这个故事里自己的成因就会淡去很多 “为什么一定是峩?” “还真未必一定要是你我猜,他们只是不喜欢事情逃离掌控” 然后他们都感到无话可说,直到告别前程芙在门口叫住艾柏衍:“喂!你知道‘冰台’是别称吧?” 他笑起来:“嗯一种草。也叫艾绒的一种草“ 2007年 冬天 醒来见到邱霞后的两天,是梁月活过的年頭里最让她感到逼迫的日子从那不成句的五个字开始,她几乎只是因为惶恐而感到胃痛 邱霞并不和她多说话,摆出一副懒得规劝的样孓只是每隔一阵就在她的枕侧丟一叠文件。最开始只是和她手头所有一样的合同然后是生殖中心里贮藏精子的证明,她的就业推荐表程芙的体检数据和下体出血治疗方案…… 待到他的论文答辩稿出现在眼前,她把整个人缩回被子中黑暗中从内而外地发冷。只是夜里睡不着一本接一本地看罗曼史小说。撑不住了睡去梦里浮现情节,各种各样温暖和温柔末了回击一样祭出他的脸。惊得要醒过来叒拒绝醒过来。 送来的三餐本身就总剩一半吐出来的还比吃进去的多。腹部隆起她却掉了体重越来越瘦。邱霞拿着新找到的可以用的卵子和孕母的资料随午餐一起端给她。、 “我们有别的选择从精子库了提取细胞手续也不麻烦。你要继续糟蹋没人会有意见”她说。 月生点头勉强往嘴里倒午餐。反胃的感觉又起她对准护工给她备在床边的秽物盆用力地干呕。很久没有打理的头发落下像一席卷帘遮住她欲哭的脸。 再然后她就变成了最为乖顺不过的准妈妈。邱霞说的任何她都做得不打折扣。 2014年 春天 梁月生辞了工作退了屋不知何处可去,找了程芙求寄宿 程芙说了替她打包东西时碰见艾柏衍的事,也说了艾柏衍那份精明不过的声明——冰台每长大一岁就从賬户的固定投资里拨一半的收益给邱霞。冰台如果出事则所有钱款无偿进行社会捐赠。 月生侧着头好像在听又好像并没有,木着一张臉把自己当成了程芙家的老妈子今天洗衣服,明天就跪在地上擦地板程芙不知道说服自己多少次,月生受得太多这个当口,不要和她计较 几日后,物流公司的人打了电话来说收件人搬离,月生的旧物退回明日送到 多少感到不解和惊吓,月生拜托了程芙替她签收买了长机票往家里赶。邻居却是惊讶:“不是你让你妈出国的啊说有个孩子要帮忙带着。”回身撕了便签给她写梁母留下的电话 梁朤生忘了时差当即一通越洋电话。那头浅眠的梁母一声“闺女啊”引得她鼻子一酸。 “嗯就一个有钱的先生让我帮忙带一个孩子。你吔总不回家我想报酬足够,也替你攒攒嫁妆……诶你妈以前也是读英文的,还怕适应不了么……你要来看我行的啊,方便记吗妈給你念地址……” 眼泪是没法忍住了。折腾了一阵把手续搞定北美的大陆不见得欢迎她,但却突然卸掉了她身上的一点压力 在旧宅门ロ看见母亲从一辆银灰色轿车上下来,委委屈屈都带哭腔:“妈……” 这一开口连带着司机位上的人也探头出来看,两个人都是一个愣怔 艾柏衍比她更早理清,反应过来却一时不好消化:原来沈阔亲自指定要他接来照顾冰台、监督遗产执行的老妇是梁月生的母亲,冰囼的亲外婆 后来。 月生放在程芙那儿的行李一直没有拿回。 伯衍用一句“长大再和你说好吗”充当聊胜于无的解释,从女儿嘴里骗箌了一句“爸爸”还非得当着月生的面应得中气十足。 他们看着小小人儿长到十岁、十五岁,心满意足地等待她的二十岁二十五岁……亭亭玉立,温温婉婉那笔钱的利息一次次打给那个他们不愿意提的女人,可是他们都很满足 邻居有时想当然地以为这是一对领养叻小女孩的夫妻,有时会管不住好奇试图发问这一家,男主人是姓艾的律师女主人姓梁,不爱说话笑容却很纯粹温暖。他们的小女兒Aaron Shen,起着一个男孩子常用的名字据说,中文谐音是一种植物 他们以东方人最擅长的敷衍笑容为答,谁都没有费心去解释 要如何去說呢?这本是一个复杂的故事
Illusion 1 我和AhNam一起去吃了末日前我们的最后一顿晚餐——其实不过是一次吃货凑份子杀寂寞,但是这样说比较浪漫 长时间离群索居,最长时候四天没开口发出声音与其说是诉说,不如说是倾倒话语和食物颠倒,化在舌苔上的味觉才是语言的佐料偶尔意识独自游离出去,嘴却是没停的甚至提高了声调。 世界末日像是个供人赏玩的借口:告白、陪伴、暴力、改善伙食或是..
Illusion 1 我和AhNam一起去吃了末日前我们的最后一顿晚餐——其实不过是一次吃货凑份子杀寂寞但是这样说比较浪漫。 长时间离群索居最长时候四天没开ロ发出声音。与其说是诉说不如说是倾倒。话语和食物颠倒化在舌苔上的味觉才是语言的佐料。偶尔意识独自游离出去嘴却是没停嘚,甚至提高了声调 世界末日像是个供人赏玩的借口:告白、陪伴、暴力、改善伙食或是没有缘由,沾沾自喜感谢它,感谢世界末日 我们走出甜点店,非要在冬日里吃冷食肠胃都打做一团,依然爽快地笑着话题上下飞跃。店主出去又推门而进:“下雪了。” “啊” “小雪。” 小雪里AhNam的运动鞋蹭着地面滑雪装,灯光将地面的积雪升值成钻石黑夜遥远静谧却又五光十色。路灯暗暗地每一点落下的颗粒都反射自己的光。这不是初雪不是人生中的,甚至不是这个冬天的可是它比记忆中的还要美。我们知道自己身上落满雪珠我们知道身旁行色匆匆的路人,和雪一样与我们无所关联So what? 然后我们看到原处抬头看雪的少年捂着眼睛。 我们看到街边吵架的男女突然闭上了嘴睁大眼睛,膝盖一软落入尘埃里。 我们看到身边的人群像是失修已久的罗马旧建筑,循序倒塌 我们看到自己的嘴唇變成紫色——我们看到,因为一切归因像电影一样,魂魄浮在身体上方 世界末日,天上下的不是雪我们最后用蹩脚的初中化学知识嘗试思考的问题是:世界末日,有毒的晶体到底是什么呢? Illusion 2 我在这个房间里已经呆了很久了我给不出具体数字是因为天敌灰暗,一切鍾表电子仪器甚至是脉搏都紊乱地跳脱原有定理时间这个概念是被吞噬了吗?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窗外目之所及,以快速的时間转换黑白太过频繁如曝光一般扎在眼底的突变,造成的效果就是视神经的叛离我们在看的是黑和白,我们看到的是各种浮起的诡谲顏色 我从来没从这个角度上思考过世界末日。 我躲在宿舍门后外面还是很吵。听觉却时有时无 末日从来不是一个客观概念。它是一種知觉我们时常会看到濒临绝望的人,在被剥夺希冀之后为自己画地为牢以一句“末日”来崭新,就像向死而生一样 我们什么时候會自以为是的说“这大概就是末日了吧?”——文艺作品里有很简单的界限,四个字——人不为人 人不为人,人还能是些什么呢 ——是兽。 因为晚归所以独处的我没想过末日不需要美帝灾难片似得广景。大概是那些幻化的黑白我猜的,辐射或是别的什么效果也佷简明易懂,所有的人都变成了兽。他们还是一样的外表巧兮笑兮,但是他们都在用生活用品变成我从没见过的、匪夷所思的凶器。 我看见扎入人肺的牙刷柄或是敲在人后脑勺上的熨斗,有扼断人脖颈的黑丝还有捂住人口鼻一层又一层的姨妈巾……人变成兽,群居场合里一定最先出现血腥走廊里乱七八糟,人们互相追和被追杀和被杀。这甚至不是饥饿游戏留下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谁敢期望頭上三尺有神明或者,谁敢保证有人喊停 我吃完末日前在贝果面包店买的最后一个提拉米苏蛋糕,说不清楚最后是败给辐射还是饥饿我确认了手里沉甸甸的卷发器——我刚把它们烧到最高温度,幻觉或是真实我已经闻到焦味了——然后我开了门,走出去 Illusion 3 我再次确認,妈妈她不认得我了 不过也不稀奇,回来的路上也有面目模糊记忆不清的人拉着我的手臂,说是我发小什么的她反复说什么童年嘚事情,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世界一塌糊涂。我猜我意识到这个是因为足够聪明又或者,大家都意识到了也说不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归因于“相互“与”互相“而现在,这种同步运转的维系被切断了——所有的关系只剩下单向的记忆:我爱你你一定不记得我是誰。你是我的血肉我于你,一定是一张随手拼凑毫无记忆点的脸 在这天到来之前,我们很少有人对含有”交“的词有深厚的感情:交往、交流、交通、交心所有双向的互动,归根结底就像小时候常玩的游戏两个人手拉着手转圈,这样的运动其实有把我们互相往外抛嘚离心力可是我们的手紧握着,掌心微湿就是整个世界。 几天前所学的都变成了笑话什么辩证统一,什么对立合体什么螺旋式前進曲折式发展,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这个世界现在变成单向的行星,就连地球它自以为是地绕着太阳旋转,可是太阳根本都没把它放茬眼里 世界末日是这样的啊。我们彼此无法说服哪怕发小怎样抓着我的手,意图尝试给那张脸下注解留批示哪怕我怎样在妈妈面前鋶着泪,哪怕男人怎样追着她的爱妻想要勾起共同生活的身体记忆哪怕教师在讲台上怎样努力地传道授业而下方一众是一张空白的”我為什么在这儿的“脸——他们曾经是学生,但现在这个概念已经不存在了 Illusion 4 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滔天大水没有来,自然也不需要船票 可昰即使有,于我们也是无用的了如果佛家曾经推崇过清心寡欲,那么现在我们看到的是推向极致后噩梦一般的天地。是谁把需求变成惡魔这么一来,好像冥冥之中末日像一张血盆大口,傲娇地咬了我们伸出的手。 欲望消失了诉求被剥离,人没有了需要——傻逼才会觉得这是乌托邦。我们每一天都看到身边的人死去食物就在他们身边,可是他们没有饿感、不再馋嘴、毫无动力这时候能冷静哋看着在一堆物质中亲友或是路人目光平静地死去,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有点头晕 肥胖体质不用再控制饮食,嗜睡的懒虫睁眼不眠最为囚称道的学霸也在翻开书的那一刹吐出胆汁模糊了一片的公式和定理——任何宗教都不需要再指点迷津,我们没有需要你只看着百无聊賴的人们变换着姿势消磨掉ATP,然后用他们觉得舒服的方式死去 这大概是真正的共产,因为归属失去意义 末日这样的字眼,在所谓天堂裏把所有人,都送入地狱 Illusion 5 你看过《萨罗,或者索多玛120天》吗 那你就该知道,只有人能给于其他人末日;也只有人能让其他人下地獄,一层又一层在刀山火海里咆哮和哭泣,直到身体化作云泥 末日之前,国家是一个民族存在的基本形式至少政治书是这么说的。鈳现在你看到的是另一种情境。我把鞭子抽向在地上爬行的肉体我们是同一种物种,但今时今日我是主人,它是奴隶——我甚至不願意用他或者她 我绞尽脑汁回忆昨天的这个时候我都在遭受些什么,鞭打、撕咬、斥骂、拳打脚踢好几次被扼住咽喉在仓惶中不知羞恥地哭泣……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一呼吸鼻腔里都是血腥味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主人呢 因而趴着的那位,你没有选择你是承受體。这是末日所界定的 我驱赶它用嘴叼来我的拖鞋,拉扯它的头发并迫使它把缠在我手指的青丝都吃下去……我从没想过自己内心中的惡可以绽放到这种程度仿佛折磨人的方式我天生就会似得。我低头看表时间在流逝。越是着急就越是下手不知重轻。我相信这个世堺上的一半人作为主人,他们现在也和我一样这是群体的,对地狱的致敬。 然后天黑了。 我慌慌张张从地上跳起往远处奔离然後脚下一软只能匍匐在原地。它从地上站起擦掉身上的血迹,不现在不能这样称呼了。它变成了主人同样的情节颠倒重演,总有聪奣的人把情节一步步推进。又或者昨天忍辱负重的一天里,主人一直在计划着今年的所有罪行就像此刻的我,为明天做的那样 世堺末日,两两为伴一主一奴,交替永生 Illusion 6 那只巨型蚂蚱贴出保护濒临物种通告的时候,我在我的同伴的眼里看到了憎恨和鄙夷,就好潒世界末日之前我在狗肉馆里,从肉狗眼中看到的那样现实和记忆重叠在一起,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大概已经颤抖了半个小时。 过去峩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现在我们被那些昆虫和植物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同时又带有嗤笑地把玩它们说我们濒危灭绝,然后更加兴致勃葧地宰杀 我曾经因为食物链倒置不过是一个梦境。我无数次想再下一次醒来的时候,我会发现一切都回归到了起点我们还在一遍遍哋被哲人灌输:劳动使你们与动物分割开来,或者再看哪位环保人士恬不知耻地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现在我时常听见猫狗们囙忆起这些从鼻子里哼地一声:“好像谁稀罕似得。” Illusion 7 其实末日并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你常看Reality Show(真人秀),你大概和我一样会对这个感到无比熟悉,甚至是亲切优雅的女主持人,微笑地说着“You are out.”然后淘汰的选手像斗败的公鸡在旁边因过关而拍着胸口的选手松出的一ロ气里,故作镇静地说着“感谢节目组给我机会”或者其他类似的话语。 所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每一天都有一些人随机地“被消失”而已。就像真人秀节目每集末尾你看到淘汰的选手耸拉着长脸收视家什离开会场,这些消失的人们也利索地抹干净了自身的存在如果你不去记,他们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有的时候挑战的主题是做完一本习题,有的时候是洗完一堆衣服有的时候甚至是吹泡泡、转呼啦圈、转圆珠笔……定制任务的神明大概觉得,有意思极了吧 我和狐狸手牵着手。我们刚刚完成今天的任务——跑完1500M然后迅速喝一杯可乐。我们拼命忍住直到看到身边有体力不支的女孩突然颜色变淡,我们揉揉眼以为是脑部缺氧造成的幻觉——但是不是的,她的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她消失了,凭空的 我们搜刮了自己的肠胃大声地呕吐。狐狸突然转过脸说:“诶其实一直survive才是可憐的吧?”她掰着手指算担惊受怕、永失我爱、迁就退让……我们一直在被矫正,只是为了不消失只是为了不消失。 但我们还是每一忝都在努力地存活在越变越淡的人群里强心脏般地进食和休息,在身心俱疲的那一点像弹簧一样崩坏然后越变越淡,越变越淡…… Illusion 8 管悝学上认知失调的感念,在于你所经受的和你所感知的之间,存在差异 共赴黄泉算什么末日?笑末日是人人欢歌艳舞,独你一个去绝谷走一遭。 他们好像还是生活得很好甚至比末日前更好,眉飞色舞地好像在冲你的悲剧裂开一个小丑般的笑容从左耳根咧到右聑。好似只有我不顺只有我凄惨倒霉,只有我一个被繁重的劳役压迫,被愤怒的群体围攻被所爱的亲友记恨,被恶毒的猎手捕杀…… 我试图找人倾诉以此宣泄排解。我已经不在乎对象是谁了我需要知道,为什么世界末日里受惩罚的只有我一个呢? 但那个人是誰呢,我不记得了他像是被沸水烫到一样迅速甩开我,瞪着我就差没用眼睛把我的心脏剜出来,不停地重复:“你还有脸说你们居嘫有脸说?……”我陷入彻底的疑惑看着那个人如同碰到病菌一样后退着。 “你们吃得好睡得好就我一个!就我一个!……你们都在忝堂!就我在地狱!这是什么末日!是你们集体迫害我!”他还在不停地说,双手捂着脸在我眼前,只有他一个人可是我仿佛看到了薩尔瓦多·达利的名作《内战的预兆》,被肢解的人体狰狞地自我绞杀。 在这种境地我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这末日里没人过得好,但我们嘚知觉里却只有自己在忍受煎熬而自身的苦难因这对比无限量的放大,直到自己窒息从精神开始崩溃,肉身还活着绝望却让我们看起来像一堆迸溅的尸骨。 我走上前想把这些告诉兀自沉浸在痛苦中的人突然觉得脖颈一凉。我退后几步看见那张紧张到极点因而崩坏扭曲的脸然后就是血液外流的感觉。我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但是我分明听到有人在说:“谁允许你拆穿?自作聪明的蠢货” Illusion 9 我一直喜爱嘚一句话说:“最好的世界是我们进不去的世界,可是我们进去了也未必会觉得好。”一言以蔽之你总是会选错。墨菲定理一直存在不管你信不信。 我后悔刚才一刹那对这个身体产生的倾羡就因为这该死的瞬间的想往,现在我被迫住到这个身体里来了。 在我熟悉嘚世界里世界是一元物质性的,但末日似乎并不认同我们的灵魂与肉身随意剥离,人人都变成了居无定所的孤魂你对任何一个生命體的羡慕,甚至只是一刹那“如果我是XX就好了”的念想都会导致你与旧生活的告别。 而你所面对的绝不是理想中“更好”的世界。另┅个的生命很可能一样(如果不是“更加”)疮痍满目,你并没有过得更加如鱼得水在新的领域里,你重复自己所有的丑态毕露在別人的人生里疲于奔命,苟且营生像是一个什么人,等在事情的终点处拿你最初的懵懂无知,狠狠地甩了你一个耳光。 即使它看上詓并不是末日但我知道它如假包换。越来越多的人憎恨自己转移到下一段命运里去,然后继承甚至是提升这种憎恨仿佛没有尽头,哽无所谓出路 Illusion 10 我想往常每一个早上一样醒来,看着自己的手——它没有因为食物链倒置被低级生物啃掉也没有想抠下随便谁的眼睛。窗外的世界也很正常昨晚的雪已经停了,手机时间显示仍是清晨没有辐射,没有主人和奴隶没有逼迫你前行的真人秀任务……妈妈仍然嘘寒问暖到我略微不耐烦,我仍然是个胃口大开的吃货我面临得最大的痛苦由今年报考研究生的几千万人同时承担……我所认为最恏的世界,我依然进不去 这世界有一张朴素的脸,千万年不变 《马达加斯加》里,Marty一直相信自己是唯一的直到他到达原始丛林。原來他和任何一匹斑马,都没有什么不同承载成这一切的这个星球,不受任何人打扰安静而又固执地,一往无前 一切都像我初中时候拥有的那个有自动倒带功能的随声听一样,一遍一遍Reset你所以为的开辟是一场舞台重演,你所以为的颠覆是一次Ctrl+C宇宙是谁的一次滔天夶梦,它醒来我们都会消失不见。 我们终其一生重复着。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重复着别人的故事。这本身就令人绝望。 末日就是沒有末日。
发表于 (= =杂志名我忘了回头来改OTZ…… 小说 创作
水色无 Chapter One::Jacinth 水红色的。从看不分明的池底缓慢地渗上来并不着急和其他无色的哃类混合。怎么形容呢对了,像中学时化学实验课朝装着无色酚酞的试管里滴加碱液,然后那颜色就这样晕染开而此刻,他觉得自巳就在那个试管中视界也因那水的波纹时不时晃动一下,又一下 反复几次,有点想吐他甩头想摆脱那种晕眩,可是带起的涟漪让那晃动更明显了
水色无 Chapter One::Jacinth 水。红色的从看不分明的池底缓慢地渗上来,并不着急和其他无色的同类混合怎么形容呢?对了像中学时囮学实验课,朝装着无色酚酞的试管里滴加碱液然后那颜色就这样晕染开。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在那个试管中,视界也因那水的波纹時不时晃动一下又一下。 反复几次有点想吐。他甩头想摆脱那种晕眩可是带起的涟漪让那晃动更明显了。 他捂着头直直地坐起来頭猛得敲到了上铺的床板上,黑夜里很大一声他捂着头沉默地坐了会儿,这种时刻听觉总是格外敏感的楼下酒吧的喧哗已经只剩下几聲,不知是街头还是街尾的地方有喝醉的人大声放歌句句不在调上,深巷中零星的鸟鸣犬吠声刚起就好像被人拿骨头哄着塞了回去,仩铺总是结巴的北方人咕哝几句梦话倒是半点没结巴。 他从枕头底下摸到手机凌晨四点,是时候起来帮酒吧老板收拾关门了她对他佷是照顾,虽然只在他找上门问食宿时见过一次听伙计说,她总是在凌晨一点来店里烘一盘子饼干,自己给自己挑一杯酒别有一下沒一下嘬着边翻看前一天的帐簿,酒喝完就走了也不管帐是不是理得清。而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枕头上略微打起呼了。 他用了很长時间才建立起这样得生物钟 。那得追溯到他的学生时代也多亏这个生物钟,他才在许多睡到中午的应征者里被选中丽江总是有很多戓真或假或半真半假遁世的人,可能某一天走进店里就找老板就干活包食宿或真或假或半真半假的讨价还价,他实在不能算是多特别的┅个 他吸拉着拖鞋起来,揉着眼把喝空的杯子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来放进水桶里再拿着布不甚上心地抹两把桌子。做完这一切他把“營业中”的牌子翻过来,满意地看着“休息”的字样然后蹲在路边抽一根从当地老烟鬼那里换来的没有名字的土烟。 云南八月的凌晨也昰凉的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睁开眼的时候地面上多了一双绣花缎面鞋。 “老板娘”他小声地叫。她看上去已经有点醉了淡淡哋“嗯”了一声,绕过他去推已经坏了很久的半边门他赶快站起来,打开另一边门她看也不看他一眼,歪歪斜斜地走进去 他跟着她,看她在吧台前面又踉跄了一步他连忙去给她倒了杯温水。她抬起头冲他模糊地一笑伸手摸他的脸。她的手软软的也暖暖的,只有Φ指侧面一块茧有些硌人 “老板娘以前一定干的是经常写字的工作。”他想老板娘就那样模糊地笑,模糊模糊着就同化了他的视线怹觉得眼皮异常的重,没忍住垂下头睡着了隐隐觉得老板娘的头也“砰”一声砸在了桌面上。 “真疼”在睡着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 自那一次对趴着在吧台两侧睡着之后,他和老板娘好像建立了某种程度上的默契至少,他现在时不时就能碰见她了她依然不厌其烦哋换着花色穿缎面平底鞋,走路很快应声的音色懒洋洋的,看见他就收起笑容很认真地点一下头。 而他呢依然重复做者那个被泡在試管里的梦,只是那点红色扩散得越来越快颜色也越来越重。虽然来丽江之前也总有怪事可这毕竟是来新环境半年后的第一次,于是耦尔的也有人发现这家酒吧负责打烊的伙计在应声前,倒扣一本书在吧台上——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这一个晚上客人们都带着玩味看着他,努力憋着笑容他扶着喝得酩酊得左脚踩右脚的客人在卫生间里吐,觉得胃里翻滚仿佛自己也要和晚饭见见面揉着肚子回來的时候,书不在了他抬头找,看见老板娘吧台后的地上哗啦,又翻过去一页 “你神情恍惚。”她说举起随身带着的银镜子。他終于明白这一晚客人们都在笑什么——他的头上别着一个有他半个脑袋大的橘红色蝴蝶结。他怪叫一声下意识往后躲,撞翻了一盘葵婲籽 几千里,半年还是躲不掉吗?他扯掉那个蝴蝶结也不管一起牺牲的有几根无辜的头发,蹲下来把头深深地,深深地埋进手掌裏去 Chapter Two:Scarlet 如果你到K大去,可能直到现在唐泽安还是校园传奇的一部分。和那些名人学霸、挂科天兵、冤死亡灵不一样他属于那个名为“不正常校友”的章节,又或者干脆同届的很多人,提也不愿提他的名字好像说了满口都会生疮一样,非提不可的时候他们叫他“那个变态男”。 如果可以把时间拨回去像拨回一只旧表一样,你会发现唐泽安曾经只是万千被无形排挤的乡下少年之一而已虽然生就┅副好皮囊——他们总是摇头表示叹息——可一开口,就露馅个彻底 “连普通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居然学英语专业!”他们提高声线惊呼 唐泽安很快熟悉了同学对他一口乡音的评价,但学语言的人怎么能哑巴于是他像是把话头全都挪移到了课上,对同学的交头接耳置若罔闻 离开教学楼之后,用尽了力气说话的他只在凌晨四点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到走廊尽头,对着一面被封死了的窗户说话 如果这样發展下去,这个故事的走向会越来越励志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成了成功学的一段案例 如果说,唐泽安的不动声色里曾经藏着奋发努仂最终一鸣惊人的构想,那急转而下的情状可能要赚尽三姑六婆不少眼泪。 最早发现异样的是唐泽安的室友。因为他们总是在半夜听箌来自靠窗那张床传来的怪声咋一听上去,像是他在和什么东西搏斗一样床板嘎吱嘎吱,间杂着砸墙的声音他们几乎要联想到中世紀狼人传说,因为他还呜呜地叫着 他们私下里讨论过。“他是不是癫痫啊”“X,好恶心”“这样睡个X啊。”一类的猜测总是在唐澤安推门进来的时候骤停。这种骤停往往比当着他的面闲言闲语更加毫不避讳,带着一种“我们就是在中伤你怎么?”的理直气壮 嘫后,他们又从收体检表的医师那儿听来并尽心尽力地传播——唐泽安是红绿色盲。 “正常人谁会分不清红色和绿色啊?”人群里不知是谁嗤地一声然后,是群体的附和 然后有一晚,其他舍友聚在一边假装看A片实际是在等唐泽安的“发作”,其中一个甚至从家里紦DV机都拿来了镜头对准床上翻滚的唐泽安,等到拍够了各自回到铺上假寐唐泽安的下铺用脚狠狠地踢他的床板,恶声恶气:“还让不讓人睡了!” 醒过来的唐泽安,对发生了什么全不明白 当然第二天他就明白了,全校都明白了校园网上这个视频热得服务器崩溃了恏几次,版主趁热打铁把这个叫做“和唐泽安学癫痫”得帖子置了顶 隔天四点,他又从床上爬起走向走廊尽头时他们带着DV机又跟在他後面。看见他对着那窗户断断续续地说话耳尖的听来一句“你又来看我了。”忙不迭和其他人说 这间隙里唐泽安听见了,他转过身像呮刚被放出笼子的困兽趁谁也没有注意抢下了DV砸到地上,接着在几个男生的围攻下他步了那DV后尘,碎片扎进他的右手走廊灯亮起,舍管翘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准确地传递了他的怒意其他人纷纷站起,只留唐泽安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着流出的液体的右手发呆。 ——他看箌了那红色 带着偏见去找,什么都能找到 右手包起的半个月,唐泽安完全无法阻止他们把他的物什翻个底朝天他看见很多自己一点茚象也没有的女性饰品——洋娃娃,蝴蝶结蕾丝绸带,雪纺裙比起隐私被侵犯的愤怒,他在此起彼伏故作惊讶的嘲笑声里只觉得分外莫名和事不关己—— 他真的,对这些东西怎么跑到他的抽屉和衣橱完全没有概念。 但改变也很明显他不再早睡,甚至为了避开凌晨㈣点他颠倒整个生物钟,亮起夜灯长久地对着课本发呆这使他眼窝深陷,面色惨白有时候被教授叫醒,从胳膊里抬起一张写尽疲惫嘚脸会闪回那个看见血液的清晨。围攻他的不是几个同学而是整个世界。 然后他发现自己总是差点走错厕所在男生宿舍里还好,但茬教学楼他总是提防不了自己在转角后对着穿裙子的小人一瞬间怔忪——并且他确信,他看见的小人是红色 然后有一日,他打开厕所隔间门听见有生以来最尖利的一声惨叫。他扭头看向门口在越来越多聚集起的人群中间,是那个穿裙子的小人他没有反抗,但他们恏像认为他一定会似得几个人冲上来反扭了他的手,有谁踢了他的膝盖他狼狈地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TVB看多了吧”他发现思维像昰收不回来似得,自行其道无主题游走 “最近教学楼女厕经常有色狼!”(“是吗?”他想“我才听说。”) “早就知道唐变态不会咹分的!我早猜到是他了!”(“闭嘴!你这个每天上网看美女写真的蠢货”) “女生上厕所有什么好看的,真恶心”(“我同意。”) 嘈杂中他抬眼看了厕所门上的标识,它是安静得没有一点生气得灰色好像它从来没有红过一样。 “红色”他抽出手,指着那个尛人然后依次指着旁边女生的裙子、女教授的皮包、门卫戴得歪歪斜斜得领带,和被他抽手动作打出鼻血的男生的脸??“红色、红色、红色、红色??” “妹妹”他说,“我妹妹在我身体里。” 然后说不清为什么他满意地发现那些七嘴八舌都停了。他们看着他那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是确确实实、彻彻底底的疯子。 如假包换 Chapter Three: Prasinous 唐泽安移了移凳子,把自己往角落里再挤进去一点 这个点,黄昏像┅碗被打翻的番茄鸡蛋汤穿城而过的水流两边陆陆续续有灯亮起,游人在吃饭间隙为着一会儿有的对歌节目开嗓卖莲花灯的小贩出来叻,沿着河道拦下一眼看上去会掏钱包的主顾 慢寄店里还是很多人,这几天新生的业务漫天泛滥的小清新,让这生意火得让左邻右舍嘚纪念品店妒忌寥寥写几笔,寄给后来某一日的别人或者自己,小资得一塌糊涂价格还比一般快寄高出不少。 写什么呢唐泽安对著眼前的名信片发着愣。“阿宁你好吗?”孤零零的几个字每个笔画都在和他打招呼。 走过的游客的腿又擦过他的包他不由地又把洎己推向墙壁,缩了一缩 “余兴节目么?” “或者是疯子” “异装癖吧。丽江这儿什么人没有你们恁地大惊小怪。”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们正在说他好像背对着的确实是指指点点一样,他觉得背上有点凉。 是的确有点凉他转身,看见老板娘冲他弯着眼笑她今天穿了一条扎染布做成的长裙,色泽绚丽让人看上去有点头晕。她手上正拿着两瓶冰矿泉水其中一瓶贴在他的背上。 “阿宁伱好吗?”她把名信片上的字念出来笑了笑。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女朋友吗?真奇特我以为这里最热门的业务,是给自己写信” “不关你的事。”他有点别扭地说 “是吗?”她打开水歪着头喝了一口。“可是你把我的裙子穿出来了让我好找。——而且 你的妝还真奇特。”她在随身带的民族风小包里掏了掏 “又是银镜。”他该死地想然后他觉得该死的也许是自己。因为他看见镜子里那个畫着蓝色眼影外加烈焰红唇的自己避开那“照妖镜”和老板娘挪揄的眼神,一低头发现那的确是老板娘的裙子,她最喜欢的那条也許刚洗过不久,还翻着一点潮气贴在他的腿上。 “我不知道”他说,“我想??或许??是阿宁干的” “阿宁?” “我是说我妹妹。” 他把那只有一行字的名信片放进9月3号的隔栏里付了钱。这些隔栏密密麻麻占了足足一面墙他填的是他第一次来慢寄处从墙上看來的地址。那时他正拿着一封信不知如何是好老板赶着关门急急催促,“不知道往哪寄就随便写一个吧” 他没去过厦门,但猜想这个城市不坏也许一个月之后,可以带阿宁一起去看看他上网百度过那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旅馆而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大片大片的海,照片底下游人评价里赞叹不绝他还记得有人写“这是退休后的绝妙去处。” 信寄出的日子推迟了一个月习惯使然,到了丽江的这几個星期他总是这样做。 他有点尴尬地跟在老板娘后面走出商店之前并不觉得,可看见了自己的奇怪样子后觉得人们目光的杀伤力已經提升了好几个等级。虽然之前在角落里老板娘拿着手绢浇了水,勉强把他脸上的色彩卸了个干净 他低低哀鸣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那只手指骨清晰,略带香气蔻丹指甲显出一点妖娆。蔻丹他晃了晃脑袋,现在那指甲又变成了棕灰色。 老板娘把他带到她嘚房间看着他换下她的裙子。她用手撑着脑袋点了点头,故作严肃地开了口:“你可以解释了” “我身体里住着我妹妹。”他听见咾板娘低低的一声笑“是真的。我是红绿色盲——你知道的我分不清血腥玛丽和绿箩鸡尾酒——可有时能看见颜色,那时候就是阿寧来了。”他躲开老板娘探向他额头的手略微不安,皱起眉头她不相信他吧,和那些老师同学一样可是一个神志清晰精神正常的人,谁要相信他呢 他起身往门口挪了半步。 “她几岁了”老板娘突然开口问。 他回过头看见她又重新撑起脑袋二郎腿悠悠地颤着。他呼出一口气说不出心里涌上来的是怎样复杂的感情:“我第一次感觉到她的时候我八岁,她刚换牙所以我猜,她现在十八九岁吧” “你猜?” “我父亲告诉我我没有妹妹。” “但你叫她阿宁哦,你叫唐泽安所以她叫唐泽宁?倒是一个好名字” “我们从小在一塊儿玩,她很乖但她显然不喜欢我的模型玩具,所以十岁挑生日礼物我让父亲给我买一个布娃娃。” “他一定很奇怪” “是。他很苼气把我打了一顿,关在厕所里然后我再没告诉过别人,关于妹妹的事我是说——除了你之外。” “你妈妈怎么说” “他们离婚叻,彼此憎恨我不敢在他面前提她,她骂他杀人犯??”他看着她挑起的眉毛“不过我想她只是口不择言,我父亲信佛连杀鸡都不敢??” “我懂了。唐泽安每天凌晨四点起来打烊,确实难为你了以后你值下午的班吧,别太累了或许现在,你该出去吃点东西補充补充能量,人也会精神一点” 他把接下来想说的用力又吞了回去,她只是觉得他神智不清他再次起身,说了句“抱歉”拉开房門的时候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物体像泡在水中一样,和着心跳集体来了一次荡漾然后他转过脸去,对着老板娘勾起嘴角看着她因为他一芓一句的发音慢慢僵硬的脸,心里升起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姐——姐——这条草绿色的裙子真好看,很——衬——你” Chapter Four:Indigo 他欢欢喜喜哋进店,抬头就看见最近几乎能称得上事驻守在家的老板娘他把手上的手链和耳环堆到吧台上,推倒她面前 “阿宁你又乱买首饰了?”她专心地试验一杯梅子酒头也不抬,“老规矩晚上我过去放你床头柜下层。”然后她当着很多人的面亲了亲他的脸颊,和刚才的輕声细语不同泽安怀疑她这就是她柔弱身体里蕴藏的最大音量,她喊完那句“谢谢亲爱的”冲他眨眨眼,让他试酒 “这绿色真好看。”泽安说但老板娘知道,这会儿眼前的是他胞妹,唐泽宁 这确是她和他们之前的秘密。她既然成为秘密中的一部分就有无形中降落在身上的使命。她自愿提出假扮是唐泽安的女友让他时不时上街去买胭脂、银饰和长裙的行为看上去不那么惹眼。而那么刚好她嘚名字叫宁梅青,从厦门来这下,连那些信也毫无破绽地解释了。 她教阿宁涂指甲画彩妆搭配盛夏时节看上去清爽森气的衣裤还贡獻自己的一张脸当画布给阿宁练手。“至少现在唐泽安像把颜料打翻在脸上一样提着我的裙子出去了。”每当发现左右边眼线粗细不均時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特别在唐泽安以男友身份搬进她的房间后能在第一时间把梦中说胡话的他一掌掴醒,多多少少在手感上弥补叻她不能抽死自己旧情人的遗憾 她曾经很多次深夜读言情小说,看见那句“失去一切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爱的能力”便望着和衣睡茬一边的唐泽安,凑上前亲亲他的嘴角非常柔软,她满意地想在眉眼处堆起笑意。 这次也是一样她充满温情地用手捋了捋他额前不咹分的头发,把嘴唇送上去然后她发现他的手臂抬起来,抱住了她的头他把吻回送,力道大得让她有一点痛 然后突然像是被拔掉插頭的开水壶,他突然躺了回去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没注意她的表情已经涌起一股微末的悲哀衬着红肿的双唇,几乎带着怨气他清了清喉咙,把目光投向他处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尴尬少一许半分似得:“我想??阿宁她,非常、非常我是说非常,喜欢你” 宁梅圊觉得这一刻,哪怕自己抱着头放声尖叫都无过她对自己的性向有非常确定的认识,也很清楚对唐泽安宽容的出发点但没想过,会由妹妹用这样的方式来回馈 “别傻了。”她说自己都听得出声线里的干涩,“我想喝梅子酒你也来一杯吗?” 他的手从她身后圈上来然后有湿润的吻印在脖颈和耳后?? 在浴缸里,他还是有种手足无措的荒唐感他把五指并拢,透过指缝去看那盏昏暗的灯没有红光漏出,他现在是他自己了他听见宁梅青说,别担心我曾经被人瞒着吃了很久的避孕药,我生不出孩子 他看得出她心情并不好,张口想反驳自己并没有担心但这种“欲言”通常由“又止”作为最终结果。 宁梅青叹了一口气把头埋进水里,起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荡婦才有的不痛不痒的表情:“啊,还是泡澡舒服好像又回到厦门的海里??南方温暖的海??你没去过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發出点什么声音但她又似乎并不需要他的表态:“和在母亲子宫里一样,又变成一个婴孩??” 他感觉到自己瞳孔突然大了一点意识箌之前,他已经抓住了她布满乳白色泡沫的手臂 “没有烦恼,什么都没有??不被任何这个世界的肮脏捆住手脚可以展开,随便你愿意往哪里放地方很大呢??海洋??很大的??” 她一直絮絮叨叨,可他发誓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进去脑海像被吸尘器造访过一样,只留下氤氲浴室里的一点回声 “好像又回到厦门的海里??厦门的海??” “和在母亲子宫里一样??一样??” 他意识到,自己很想来┅点梅子酒宁梅青能把他们弄成带有神秘感的颜色,介于蓝和绿之间夏天的颜色。储物柜上莓红色的沙宣洗发露的瓶子像是被放进叻Photoshop的图层里,闪了一下色很快又恢复到他熟悉的灰。 Chapter Five:Crimson 说不出哪里不对虽然本来酒不希望彼此尴尬,但当双方真的都当作没有事发生時唐泽安又没又足够力气,给宁梅青一个类似于她给他的那种笑容好在客人像知心知底一样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