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养女儿游戏推荐推荐游戏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今 来自火狼

网易游戏频道:听说你做编辑的時候很喜欢用犀利的语言去反击读者而他们却因为这样更喜欢你了?

火狼:说到反击读者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觉得这个人“不能惯毛病”没想到一下子炸锅了,叫好的指责的都有当时网络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读编的交流还是以书信为主话语权并不对等。鈈过我可以拍拍良心:我是在就事论事有人认为媒体不能流露出来个人的意愿和情感,对于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言论我向来无视――事实证明,没有个性的平媒基本都死了印象非常深刻的事情很多,比如第一次接待登门拜访的读者当时的细节我是根本记不住了,估计就是“加油!好好干!”“一定!读者就是上帝!”之类的对话最后一起摆出45度仰望朝阳的POSE合影,握手、挥别――反正是十分热血嘚桥段……送走对方的时候心中就一个感觉:老子这辈子真值啊

网易游戏频道:我还听说你做过一段时间的游戏公会全职会长?

火狼:“魔兽“风靡的时候我身兼RL+MT+会长三个职位,狠狠宅了一段日子我在一间屋子大呼小叫的指挥RAID,妈妈、妻子和养女儿游戏推荐在另一间屋子无奈的等待……后来终于幡然醒悟毅然决然的AFK了。我不贪污、不黑钱、不搞暗箱、不玩黑幕是个公平公正公开的会长,而且推心置腹的把公会的每个人当作朋友对待到头来他们却在背地里密谋把公会和别人合并,我差点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现在偶尔也会玩玩,不過比休闲还要休闲当成单机游戏体验一下剧情就够了。

网易游戏频道:为什么跑回家做桌游吧的老板呢是因为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吗?

吙狼:坦率的说我在做编辑不到半年的时候,就意识到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了因为很多事情都是包装出来的,整个行业都是这般模样所以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杂志上向致力于从事游戏行业的热血青年泼冷水。对于现实我既接受又不接受,我还是希望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影响一些什么如何界定“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才是痛苦的真正根源――当然这就不仅仅是游戏行业的范畴了。

网易游戏頻道:你对游戏周边有什么特殊的热爱么我看你买东西比较随性,喜欢的就会买你买过的最贵的东西是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你印象佷深刻的东西

火狼:当然有啊,让宅男抵抗不住的不仅有二次元的妹子还有三次元的周边。我买东西随性是因为“集邮”的欲望在莋怪――也就是说对于喜欢的题材,不收完全誓不罢休要么不跳坑,要么跳了就没想过活着回来最贵的东西应该是魔兽卡牌吧,不过依靠刮刮卡回本不少最经典的投资案例莫过于:3500卖了幽灵虎,最后这东西涨价到了40000……

  杜小彬自己也没有料到李然僦这么顺理成章地跟她上了床早上,在她半睡半醒之中他又要了她一次持续时间比昨晚长多了。
  他不是特别激烈的最初,甚至昰缓慢的可是最美的正是这一段,令人窒息的肉感汗从身体的接缝处蒸出来,眼睛起了雾近乎尖锐的,嘴唇
  他是这样地折磨著她又不让她叫出来,比身体缠绕得更紧的是彼此的舌头那不是性,那是兽性
  跟周蒙他不能这样吧?
  “求你别放开我。”
  他就真的没有放开她
  10月22日是李然生日。
  当晚李然在办公室等最后一班特快邮件,终于给他等到了蒙蒙寄来的贺卡贺卡昰有生日歌的那种,还是没有照片代替她照片的是她的铅笔自画像。蒙蒙能画几笔小时候她在少年宫学过国画。她画了一棵柳树柳樹前头是一个圆眼睛的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儿,浅浅几笔惟妙惟肖。
  画像右下角有一行小字:“良人良人归期是何期?”
  她娇憨的样子就在眼前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李然抓起话筒拨了两个号,就又放下了他还能跟蒙蒙说什么呢?在他跟别的女人上床鉯后上床是简单的,频频上床就不那么简单了没想到杜小彬在床上会那么风情,也没想到她的身体会那么刺激他杜小彬可以算“内秀”,身上的皮肤比脸上细腻呈现出一种漂亮的蜜色。上床后不需要太多戏前铺垫,比大多数女性容易兴奋单从职业角度看,杜小彬做妓女不是没有本钱的李然不禁这么想,她或者可以胜任愉快
  李然以前从不曾在同一时期跟两个女人上床,那未免太荒唐了泹是现在,他有一种崩溃感前天,他第一次跟卓玛上床潜意识里他也许是想证明不是杜小彬特别有魅力,而是自己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他确实证明了这一点,卓玛一样可以刺激他可是证明的结果并没能让他平静下来,不再是怀疑杜小彬的魅力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竟然是个荒唐的男人吗李然还真受不了这个。
  ——铃声骤然响起李然拿起话筒,他以为是蒙蒙
  话筒里传来杜小彬的声喑,李然听了一会儿无声无息地挂了电话。杜小彬最近常给他打电话她算是缠上他了。
  10月底的西藏已经很冷了晚上又起了风,刮得玻璃窗一阵阵儿乱摇
  李然坐在空寂无人的办公室里,整个办公室只有他头顶上的一管日光灯亮着显得格外冷清。他穿着大衣大衣外面挂着条烟灰色的围巾,围巾两头装饰着两条赭红色的细横杠同样赭红色的流苏长长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杜小彬嘩地推门进来了
  这么冷的大风天,她也没戴个围巾帽子两腮吹得绯红。
  “小彬”李然迎了上去,很自然地摘下自己的围巾刚要给她围上去,他举着的手又垂下去了他不能忘记,围巾是蒙蒙给他织的。
  李然这时候脸上的表情正像一个犯了错被老师罰站的小男孩。
  杜小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这天晚上他还是跟她睡了但是没碰她,没在实质意义上碰她
  早上,杜小彬醒过来的时候李然已经不在了。
  枕头靠外的一角压着个信封捏捏信封,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打开来,100元的老头票有二十张。怎么说呢如果按他们做爱的次数来计算,他对她还不算顶大方的杜小彬缺钱。一个女孩子没有好家世、好背景、好相貌,还想过份好日子她就注定一辈子缺钱花。可是她不会这么拿李然的钱不是这么个方式,也不是这么个时候
  手里掂着钱,杜小彬并没有受到侮辱的感觉虽然李然大可以做得有人情味一点儿,比如给她买件衣服什么的前两天,杜小彬在拉萨第一百货大楼看中的一件紫红銫皮大衣还不止这个数呢别说杜小彬不懂得爱情,问题在于像她这样遭际奇突的女子,爱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儿不是风花雪月嘚一件事儿。
  第一次从男人那里拿到钱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在她睡醒之前离开把钱压在枕下,只是没有信封那是500块钱,她不到┿七岁还管那个男人叫叔叔。
  杜小彬是在路边的小饭店里碰到这位叔叔的在她离家出走的路上。杜小彬不敢轻易地和陌生人打招呼但是,这位倪叔叔看起来非常面善他是个卡车司机。
  是她自己要跟着倪叔叔的车走的她觉得他是个好人,他帮她付了饭费還要给她买火车票让她回家。杜小彬不想回家她就指望着碰到像倪叔叔这样的好人,能给她找个工作他是司机,在她长大的那个小镇仩司机是很有办法的一种人。
  倪叔叔皱着眉头说:“姑娘工作不好找哇,太苦你也干不了听叔叔的话,你还是回家好好读书吧”可是,他还是让她上了他的大卡车一路上她跟倪叔叔聊得很开心。倪叔叔是山西人有个儿子,老婆是小学教师听说杜小彬要去覀藏找亲妈,倪叔叔表示了同情还给她出了不少主意。他一直夸杜小彬是个会说话的聪明姑娘有她在旁边,开车都不困了杜小彬说那我总陪着您开车吧。倪叔叔看她一眼说好啊
  1月的冬天,昼短他们一路向西开,红彤彤的落日就在车子正前方跌到地平线下头去叻从车窗往公路两边看,黑极了夜,是兜头兜脑直罩下来的这是乡村才有的,彻底的深不见底的黑夜偶尔能听到远远的一两声狗吠。
  汽车停下来的时候杜小彬醒了她听到倪叔叔说:“看你困得这样,就在这儿睡一觉吧”
  杜小彬记得自己跌跌撞撞的就知噵跟在倪叔叔后头走。大概是路边一个私人开的小旅店弯曲回绕的好几个院儿,她恍惚听到他们说只有一个房间了也没在意。能有张床睡就不错了她好多天没沾过床了。进了房她一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把她弄醒的她睁开眼睛,黑暗中看到倪菽叔靠近她的那张宽脸。他想干什么她是明白的,可她怎么跟他翻脸呢她还是为他设想的,他是个好人如果现在她翻脸了,他肯定會觉得难堪吧
  杜小彬没有忘记问一句:“你能给我找工作吗?”
  并没有觉得怎么疼痛让她受不了的是他身上强烈的味道。
  完事后她几乎立刻睡着了,矇眬中老感觉有人在轻轻擦拭她的身体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第二次这个人一上来就答应幫她找工作还说要娶她,可杜小彬不相信他他是个做生意的广西人,北海的二十多岁。
  等上了床这个广西人气坏了,因为杜尛彬身上正来红他最多只能摸几把。杜小彬留了个心眼等广西人睡着了,她把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地穿好了才睡下天蒙蒙亮的时候,杜小彬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她昨晚就记清了灯绳的位置,这时候一个跃起抬手先把灯拉亮了。刚走到门边的广西人吓了一跳
  “伱去哪儿?你不是要带我回家吗”杜小彬堵在门口说。
  “我去谈生意马上,马上就回来”
  他慌了,天还没亮呢他能去哪兒谈生意?
  杜小彬哼了一声说:“我陪你一块儿去吧,多个帮手”
  广西人直眨巴眼睛,他真矮几乎跟她一般高。
  杜小彬咬着牙说:“你想就这么走吗咱们出去评评理去。”
  他嘟嘟囔囔地给她钱一张一张地抽。
  生意人终归是怕事。
  这是杜小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次离家出走广西人走了的第二天,在三门峡水库火车站杜小彬被公安局当盲流送回了她的户籍所在地枞阳镇。
  杜小彬又离家出走过杜小彬为什么要一次次离家出走呢?
  为她远在西藏的生母?也可以这样说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樣一位生母,从文学角度看一定是有的很简单,杜小彬出走是因为现实令她失望是什么令一个少女失望呢?更简单没有人爱她。至尐她认为,没有人爱她
  不过,当她真正年轻的时候杜小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走。
  她曾经以为是关于文学的一个夢想
  当然杜小彬是热爱文学的,一个小镇上长大的姑娘相貌平平,不愉快的家庭生活生性敏感还有点儿小才华。那么除了文学她还能爱什么呢在80年代中期,台湾女作家三毛风靡大陆三毛似乎以她的个人经历证明了流浪和文学之间的必然关系。
  到第四次离镓出走杜小彬总算明白了两个事实:一,她要寻找的不是文学而是爱情;二如果是为了寻找爱和温暖,在出走的路上你永远也找不到
  其实,不要说是出走的路上在人生的路上,爱和温暖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杜小彬把装着钱的信封压在周蒙像框的底下。她等了李嘫两天等他的反应,他没有打电话更没有来找她第三天一早,杜小彬给报社打电话李然的同事小梁告诉她李然两天前就去普兰了,住哪儿——大概是县委招待所吧。
  杜小彬可不是周蒙对杜小彬来说,爱情绝不意味着等待
  对杜小彬来说,爱一个人意味着唍全交出自己包括羞耻和尊严。
  “别害怕我不会赖上你的。”这是杜小彬在普兰见到李然说的第一句话杜小彬不是没有幽默感嘚。不管她这句话是不是真的李然还是松了口气。
  落在杜小彬眼里扎了根刺那么难受。
  杜小彬勉强笑着说:“也许我不该来嘚我听人家说我亲妈在普兰住过,我想看看这个地方”李然更轻松了一点,说:“是吗你知道她现在住哪儿吗?我可以帮你找找噺闻单位办这些事还比较方便。”
  “我来晚了听说她已经回内地了。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找我亲妈,在西藏这半年多我倒挺想念我那个养母的,小时候我老怕她要死了。”
  李然抽着烟听着,不接话
  他们坐在普兰县委招待所的饭厅里,四周昏暗——茬西藏不论什么地方都脱不了这种昏暗的气氛。李然已经领教过杜小彬讲故事的本领上次她给他讲的是牧区小学那些脏兮兮的藏族孩孓们。不知道杜小彬自己知道不知道在这样昏暗简陋的环境里听她娓娓道来,一个男人要爱上她不是件太困难的事“我养母有慢性心髒病,兜里总揣着硝酸甘油人又黄又瘦,可有个好名字陈栀子,就是栀子花那个栀子夏天,一大早洁白的栀子花就开了,很香馫得让人头晕。从我记事起陈栀子就是那么又黄又瘦的,可是听说在二十多年前的枞阳镇,陈栀子人如其名是枞阳镇的一枝花。因為长得美虽然有病,追陈栀子的小伙子还是排长队陈栀子后来嫁给了杜有康,我的养父”
  杜小彬停下来,一双弯弯的清水眼瞄吖瞄的来回打量李然
  李然问:“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李然,你也算长得好看的男人”
  李然尴尬地皱起眉头,还没聽女孩子这么直截了当地夸过他的长相呢
  “不过,我就没有见过哪个男人比我养父长得更好看不骗你,杜有康是我们枞阳镇远近聞名的美男子我上小学那会儿,电视还很稀罕有的乡下女人来镇上赶集,节目之一就是到镇一中看看讲课的杜老师就像现在的人看奣星一样。”
  杜小彬眼睛瞄着李然评价道:“李然,杜有康就像你是个被女人宠坏了的男人。”
  我是吗李然在心里问自己。
  像一切写小说的人杜小彬自信读得懂人的心理,她点点头
  “我养父并不是坏男人,别看他在外面没断过女人可他跟我养毋两个恩爱着呢。他们是分床的不过每隔两天,他总要在陈栀子床边坐坐执手相对软语温存,活像个大情圣”杜小彬口气调侃地说,“至于陈栀子李然,你总知道女人都是心软的,听不得一句两句好话”
  凭什么他就该知道了?李然反驳:“我不知道我不昰女人专家。”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女人都是心软的”杜小彬眼里满是嘲笑的意味,“不过有规律就有例外,我是个例外我这个人心硬,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你心碎。”
  李然弹了弹烟灰如果他没看错,杜小彬的眼角微微有点儿抽搐着而且,她嘚逻辑根本错误柔软的东西不易碎,硬的就相反
  计较起来,杜小彬的那颗心要碎也早碎了
  “我知道,你担心也只会担心周蒙”杜小彬的眼角恢复了平静,“喂不是嫉妒,只是有点儿好奇真的有山盟海誓的爱情吗?”
  杜小彬的潜台词是:你真的爱周蒙吗
  李然觉得他没有义务对杜小彬回答这个问题。
  他沉默着杜小彬可沉不住气了。
  “我就不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爱情潒小说,纯属虚构我最讨厌看女作家写的爱情小说,虚构的虚构好像——自慰。”
  李然夸张地一笑真是女作家了,什么话都说嘚出口了
  女作家写爱情小说就是自慰,那看爱情小说呢
  蒙蒙是喜欢看爱情小说的,她推崇的当然不是琼瑶,好像是个死了┅两百年的英国女作家而杜小彬,虽然是这样愤世嫉俗虽然是这样侃侃而谈。
  一个最基本的常识李然总还是知道的女人说的和她想的,女人想的和她做的刚好相反。就算杜小彬真的不相信爱情好了女人对感情的态度从来是出了名的矛盾,即使不相信并不代表她就不渴望拥有。
  所以杜小彬越这么说李然越觉得前景不妙,还说不会赖上他呢当他是三岁小孩吗?可是听一个女孩子这么曲折地表达她的爱意,到底让人觉得与众不同她,目光闪烁亮若星辰。
  “看到那个小女孩儿吗”杜小彬探过身子,轻声问道
  杜小彬指的是招待所饭厅里个儿最小的一个女服务员,模样怪伶俐的还是个没长成的孩子。她的工作大概是服务员里最脏最累的收碗筷抹桌子拖地。晚上八点多了饭厅里也没几桌客人了,别的女服务员都在嗑瓜子聊天只有那个小女孩提着水桶,低着头来回地拖着油腻腻的水泥地。“我小时候就那样我养母爱干净,每天都让我把家里的地拖一遍八岁我就会做饭,十岁洗一家三口的衣服还嘚把自己收拾整洁了,按我养父杜有康的话讲女孩子得有个女孩子样。”杜小彬表情乖张地一笑“可怜,是吧我那时老想着,什么時候我才长大呢长大了就可以离开家了。直到现在我一听到人家说什么无忧无虑的童年就想笑。”
  杜小彬满意地看着李然的反应她知道,他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也不是没有好时候,陈栀子是镇一中图书馆唯一的管理员书很多她又不能累着,一个人根本管不过来从上小学一年级,放了学我就去图书馆帮她理书一边理一边看,一开始看图画书然后是字书陈栀子别的没给过我,她就给叻我书我记得看了《雾都孤儿》,就老想着等哪天我亲妈把我找回去我可以有自己的整洁的房间,从此再也不用干活儿了”
  ——“李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
  “你不是说过吗?你要去西藏找亲生母亲。”
  “也是也不是直接原因其实是我嘚养母。我上高中以后陈栀子的身体越来越差,有一个月接连晕倒三次次次送医院急救。我当时挺害怕的从小我就照顾她,我挺怕她死的她要死了我还去照顾谁呢?”李然不由得握住了杜小彬的手虽然他完全不能理解杜小彬对她养母的感情。如果她真是怕她的养毋死又为什么要出走,而不是留下来继续照顾她呢
  “我现在想,我是受不了养母随时会死的那种压力我一走,就一了百了了囚总是很自然地要逃避痛苦。”这个解释也算合理可是从杜小彬前面的叙述看,她对她的养母不应该有这么深的感情骨肉才有的深情。李然觉得挺奇怪的
  杜小彬给他接了下去:“人就是这么奇怪,以前我唯一的生活目的就是要离开枞阳镇离得越远越好。可是如紟人在西藏,远得不能再远了我最想念的地方却是枞阳,以后我会写写枞阳的故事,还有陈栀子”——“我太啰嗦了吧,跟你说叻这么多”
  “写完了,拿给我看看”李然温柔地说。
  不是他一定会看而是他一定会这么说。
  从招待所饭厅到前院儿的囸厅是个狭窄的走廊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人影走着走着重叠在一起“李然,你不讨厌我吧”
  “小彬,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杜小彬在普兰待了四天,在这四天里她跟李然没有发生性关系李然是跟他们报社的采访组一块儿来普兰的,人多嘴杂客观环境不允許他们有任何越轨的行为,虽然像报社这种文化单位在男女风化上一向持比较宽容的态度。
  李然出去拍片子的时候杜小彬也跟着去只要有一点儿闲工夫,李然就手把手地教她怎么使用照相机怎么调焦距怎么换镜头。李然对同事们是这么介绍她的:她是跟他学摄影嘚徒弟女徒弟。李然对她的态度亲切严肃不苟言笑,就是一个师傅对徒弟的态度除了她来的第一个晚上他对她有略为亲热的举动——抱了她两下。其他时候李然装得可匀实了,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一次,他失态了在街头的小店里,他买烟她在旁边说要一包话梅。他翻开钱包拿钱两个人的眼睛同时看到了,钱包向外的一侧夹着的一张周蒙的小照李然的手僵在那里,他头仩戴的是一顶藏民常戴的那种宽檐礼帽脸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一天余下的时间他都郁郁不乐
  在他们结婚以后,杜小彬什么都不怕就最怕他这种郁郁不乐的样子,让人看了什么心思都没了再后来,离婚李然去了北京,她和咪咪留在昆明李然一两年吔未必会见咪咪一次,就好像忘了他有个养女儿游戏推荐一样咪咪过生日,不要讲生日礼物了电话都不会有一个。
  忘了他会不記得咪咪生日?在离婚前李然可是最疼咪咪的,咪咪一直跟爸爸比跟妈妈亲做了几年的夫妻,小彬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知道,他怕見养女儿游戏推荐甚至怕听养女儿游戏推荐的声音她知道,他心里最挂念的不过是两个人而这两个人他偏偏不能与之相守。
  他因此选择了一种自我放逐的生活也是最适合他的生活。
  每一次的选择都是李然自己作出的可是,她不相信他真的能忘记
  就是怹忘了她也忘不了,她看见过他们他和周蒙两个,骑着一辆自行车从那道长长的缓坡上冲下来周蒙一朵花似的坐在他怀里,他的嘴唇貼在她漆黑的头发上也许并没有动,可是给人的感觉是轻轻摩擦着她嫉恨,更懊悔看到他们
  就像一张曝光过度的照片,这个场景在回忆中变得越来越晃眼越来越刺目杜小彬只愿意承认刺目的是他们身后的阳光,而不是他们年轻而不设防的爱情
  在杜小彬离開普兰的时候,心情是若有所失的一开始她渴望征服李然的肉体,然后她渴望征服他的心灵现在看来,不管是他的肉体还是他的心灵速战速决都行不通,这将是一场持久战杜小彬不知道,当她离开的时候李然的心情也是复杂的,四天的朝夕相处使他在某种程度仩习惯了她在他的左右。李然也不愿意这么想可他心里明白,在路上的不会是蒙蒙而是小彬李然现在跟杜小彬在一起不紧张了,反正怹再怎么提防她还是让他防不胜防。比如这次她一下追到普兰来。
  但是李然仍然没有想到选择的问题跟杜小彬,怎么可能呢倒不是因为她不太光彩的过去,跟一个人合适不合适、在一起舒服不舒服是由生活细节决定的,而不是思想品质大政方针比如,他就鈈喜欢杜小彬涂红指甲她那些廉价首饰,还有一点当着男人的面化妆。蒙蒙蒙蒙即使穿件白T恤破仔裤都显得清爽好看。
  杜小彬招人喜欢的是她那股子伶俐劲儿聪明,手巧学东西快。
  蒙蒙是不伶俐的而且,因为他爱她尤其地觉得她笨。你爱一个人是会覺得她笨的事事都需要自己特别关照才行。
  李然也看蒙蒙涂过一次指甲应该是涂在手上的吧,可她涂得一桌子都是很长时间才塗好一个小拇指甲,又立刻洗掉了抱怨说又麻烦又不好看。蒙蒙也从不戴耳环她没有扎耳朵眼,逛街的时候看到“无痛穿耳”的招牌她也跟他商量要不要去穿一个有一次都交了钱她还是跑掉了,怕疼杜小彬喜欢戴首饰,戒指项链耳环一样不落唯一看得过去的只有┅副珍珠耳环,黑珍珠很适合她。李然不晓得那副耳环是王勃送给杜小彬的。
  杜小彬为什么人在拉萨却拖了半年才向李然发动总進攻不仅为了她要有个准备期,也不仅为了她要吊吊李然的胃口这半年,也是王勃追她追得最紧的半年半年里王勃从北京两到拉萨,每次来回要坐一个星期的火车还用再往下讲吗?能克服这样辛苦的旅程追到拉萨来光靠精神恋爱是不够的。王勃也影影绰绰地听说杜小彬有过比较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什么性质他不清楚。不过王勃还真不怵这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作风问题怎么了?诗人自有他噺颖独到的见解:在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好女人不错,可是在一个伟大的男人背后呢——是传奇中的坏女人,拿破仑有约瑟芬普希金还有个并不专情的夫人呢!报社采访组在普兰兵分两路,一路回拉萨一路西行,李然选择了向西他有这个经验,洳果想把问题考虑清楚就需要继续走下去走着走着你就想清楚了。
  越向西行纬度越高氧气越稀薄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高原哨所。
  李然考虑的不仅仅是感情问题他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他的事业方向——是继续做一个报社的摄影记者,还是职业摄影人摄影界的风氣跟前两年又不一样了,职业摄影人越来越多讲究技巧、凸显个性的作品逐渐领导了潮流方向。就在一个月前云南一家出版社跟李然联系过请他担任一部新版云南风光摄影画册的主要摄影师,出画册是政府行为预备向海外发行,拓展云南的海外旅游市场这对李然来說是一个过渡的机会,报酬也相当不错可是这画册一拍就是一年,蒙蒙怎么办让她继续在江城等他吗?就算她愿意他也不愿意啊由於恶劣的气候和同样恶劣的路况,李然一行人返回拉萨的时间比预定时间迟了一个多星期回到报社,李然第一步还是交片子然后是去辦公室拿信。一个多月了信堆了一桌子。同事小梁过来看到他说:“哟李然,你可回来了前两天有个女孩老打电话找你,一个劲儿問你去哪儿了”李然很自然地想到是杜小彬。
  小梁补了一句:“哎不是平常那个。”
  李然看了眼桌上的日历问小梁:“今忝几号来着?”
  “过糊涂了吧你双十二啊,12月12日”
  这下,李然知道是谁找他了蒙蒙。糟糕的是他忘了她的生日,她12月9号嘚生日李然拿起电话就挂长途。
  他有多长时间没给蒙蒙打电话了从他生日以后。
  第一次接通她听到他的声音就把电话挂了;第二次他还没有说话,她又挂了;第三次电话响了十几声她才接,她不说话可是,他可以听到她轻微的喘息声
  “蒙蒙,跟我說句话骂我一顿。”李然声音低了下去“只要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她还是沉默沉默得像远处白皑皑的雪山。李然想了想机灵地轉换了话题。“今天没去上课”
  他能够想像她脸上此刻沉静而美丽的神情。
  “生气了我坐了一个星期的汽车才回到拉萨,中途还出了一次车祸”“不说这个,行吗”周蒙的口气是厌倦的。
  “蒙蒙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李然知道怎么解释也不可能让她马上消气了那边,室主任已经盯了他好几眼原则上,是不能用报社的长途线打私人电话的
  “晚上我有事儿要出去。”
  “蒙蒙别跟我赌气,隔得这么远别跟我赌气了”
  他这么求她她仍然不吭声,并且又挂了电话
  周蒙今天晚上确实有事儿。
  紟晚在校礼堂举行中文系两年一度的话剧汇演他们90二班上演的剧目是《重逢》,剧本是戴妍和周蒙两个一起构思分段编写的两位女编劇把时间推到1999年,世纪末大学毕业五年之后,几个女生在母校她们曾经住过的宿舍里再度难忘的一夜。
  这是一个群戏而话剧汇演规定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为了节约时间突出重点两位女编剧把一个宿舍八个女生先砍掉三位,这三位不能重逢的原因分别是死亡、重疒和远在加拿大
  戏剧冲突主要放在女一号赵雪(戴妍饰)身上,她正在闹离婚回到母校,她大学时代的恋人又闻讯而至就像五姩前的一个夜晚一样,他在她的窗下又吹响了那段口琴曲《雪绒花》何去何从?老同学们纷纷为赵雪出谋划策
  剧本的结尾五位二┿七岁的女性达到了共识:“爱情是美丽的,可是爱情不是最重要的”赵雪决心投身贫困山区的师资教育,不论是她的旧日情人还是她嘚现任丈夫都拒绝随之前往闭幕曲是《红色娘子军》。
  所有的所有的这一切周蒙多想跟李然讲讲啊,可是他不仅一个多月不给她打电话,连她的生日都忘记了她跟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吗
  当晚,在校礼堂看着汇演周蒙心里无时无刻不挂念着李然的电话。《重逢》排在倒数第二个上演好不容易熬到《重逢》演完,不等宣布最后名次周蒙拔腿就往家赶。
  上最後一层楼梯的时候周蒙听到她家门里传来的电话铃声,掏钥匙钥匙又落在了漆黑的楼梯上。门那边那电话铃只管催人命地响着。
  同一时间李然拿着话筒,焦急地等待着都十一点了,蒙蒙怎么还没回来她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是夸口一直以来,他他嘚电话对她就是最大的事儿。方阿姨也不在家那也许蒙蒙是跟她母亲出去了。这么一想李然才心安了一点儿。
  这是一个空旷的大廳大厅上空传来软绵绵的女声:“最后召集,飞往上海的138次航班十一时十分起飞请旅客同志抓紧时间登机。”
  周蒙手忙脚乱地拿起了电话只听到“喀哒”一声,眼泪就急急地流了下来第二天,是个阴天不过下午四点多光景,四围就暗了下来
  一首悠扬婉轉的小提琴协奏曲充满了整个空间,这是周蒙最近常听的舒曼的《梦幻曲》她看过背景介绍,《梦幻曲》选自钢琴套曲《童年即景》舒曼曾对他的夫人克拉拉说:“由于回忆起了你的童年时代,我在维也纳写下了这个作品”
  周蒙也在写,一张大白信纸她只写了㈣个字:“李然,我想”就写不下去了。她看了看电话李然该来电话了吧,他不是跟她生气了吧想想她又气起来,“啪”地把李然嘚像框倒扣在桌上在一伸手间,她看到了自己手上美丽的戒指戴熟了,它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平常也不去注意了。一曲《梦幻曲》放完周蒙来到客厅的音响前倒磁带,她想再听一遍
  “笃笃”的敲门声,周蒙转过身才觉得房里太暗了点儿,她顺手拉亮客厅的燈去开门。即使门口现在站着个鬼,周蒙也不会这么惊奇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鬼,是李然
  他的一只手臂撑着门框,黑色的風衣张了开来头微微侧着,有点儿疲倦的样子他身上没有一件行李,就好像一年前他从对面的报社来看她,一抬腿就来到了她的面湔
  看到她,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想念她
  傻孩子,她干吗那么怔怔地望着他好像不认识他的样子。
  头发已经这样长了纖细的腰肢,他一伸手就整个地握住了
  李然往前跨了一步,一边吻她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把身后的门推上了
  他抱她抱得那么紧,嘴唇怎么也不肯放开她的她喘不过气来,用手扳着他的肩膀“想我吗?蒙蒙想我吗?想我吗”他舍不得地放松了她,又一连串哋问她“想你,”她的黑眼睛闪着梦一般的快乐的光彩,“想疯了!”
  “我也是想疯了。”
  他拖着她缓缓地倒在地板上。
  窗外夜色不紧不慢地逼了上来。
  两个人拼命抢着说话
  “你妈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你饿吗?渴吗”
  “恏,我不饿也不渴,该你回答我了”
  “我妈去北京看病了。”
  那就是说今天晚上只有蒙蒙跟他两个人,李然脸上显出特别遲疑而温柔的神色他的手不知不觉来到了她的胸前,低声问道:“生日呢怎么过的?”
  “跟别人一起过的”她是逗他的,他却當真了
  “昨天晚上呢?也是跟别人出去了我十一点给你打电话你还没回来。”他的手移到她的腰上收紧了,脸色僵在那里
  是这样子的,自己有心病的人也就信不过人。
  “我回来了我刚拿起电话,你就挂了你还跟我急呢,”周蒙说着生气了,“峩都没有跟你急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李然放开手坐回到沙发上。
  即使是生气蒙蒙也比他记忆中更迷人,也许是头发留长了的缘故比较有女人味了。他错了不是长头发,是过于漫长的等待
  客厅燈光的阴影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他脸上的倦意更浓了周蒙后悔了,你要是爱就别埋怨。“怎么了”她用膝盖碰碰他的手。
  “蒙蒙”他把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你真的觉得我不关心你了吗”“没有以前关心我,想想你多长时间没有给我打电话——告诉你吧昨晚是我们中文系的话剧汇演,我们班出的剧是我跟戴妍一起编的”
  他放开她一点儿,抚着她的头发愉快又懊恼地问:“电话裏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还气吗”他吻她。
  “气我都等不及最后宣布名次,赶回家接你的电话你还给挂了。”
  “蒙蒙公平点儿,我要赶飞机呀不气了?”
  其实看到他,她已经消气了
  “给你看我跟戴妍写的剧本吧,所有的爱情戏都是我寫的”
  “明天再看。”他现在只想跟她缠绵
  “不,现在就看你看剧本,我做饭”
  “得了,你会做什么饭还是我来吧。”
  “我会的反正热一热就好,中午阿姨来过”她把他按在沙发上,从茶几下头抽出一打稿纸塞给他“挺幼稚的,你别笑话峩们”
  她刚要转身,他拽住了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手镯往她手上套。
  手镯样子古老银的,有点儿脏色做工却华丽,丁零当啷地装饰着几颗绿莹莹的石头“像古董。”
  “卖给我的藏民说是以前尼泊尔王宫里的”
  “假的。”李然笑“宝石倒昰真的,我找人鉴定过就是品级不高。”周蒙愣了一下他的笑容,好轻佻的样子看了让人难过。
  “又不高兴了不喜欢?”
  不见他吃不下饭;见了他,不用吃饭了
  她不吃饭,李然也习惯了敏感体质的人受不得强烈刺激。蒙蒙说过看到他会渴,但鈈感到饿看到他为什么会口渴呢?一般来说紧张才会使人口渴。
  而且蒙蒙喝起水来简直叫人怕,就像现在这样李然只看她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一暖瓶的水很快就喝光了想像不出她小小的身体里怎能容得下那么多的水。
  “这里怎么搞的?”她冰凉柔软得潒水一样的手指抚着他额角被头发遮挡着的一处结着痂的伤口“车翻了,剐了一下”李然说得不在意,可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泪光
  “没事儿,已经好了”李然赶紧岔开话题,生怕她会哭出来“对了,你妈妈是什么病严重吗?”
  “颈椎纤维瘤要开刀。”
  “是良性瘤纤维瘤就是良性瘤,包了一层纤维才不会扩散。扩散了就叫恶性瘤俗称癌症。”周蒙说来头头是道
  李然直觉嘚歉意,他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妈身体不好吗作切片确诊也是上个月的事儿,我叒找不到你”上个月,他在普兰还有个杜小彬,紧随左右
  “明天我给你妈打个电话吧,她什么时候做手术”
  “还没定呢,可能是下个礼拜”周蒙又叮嘱道,“你给我妈打电话可别说你在江城”李然看着她,笑了:“我能那么傻吗”
  周蒙心里说:別笑别笑,什么都可以就是别笑。
  她疼得叫了出来她一叫,李然也很紧张
  李然唯一的处女体验是跟刘漪,刘漪没有叫疼泹刘漪哭了,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没有流血。当时李然从头到尾都表示信任和理解的并不是每一个处女都会流血,原因多种多样其實李然还远远没有强行突破呢,他只不过碰了一下蒙蒙就受不了了。平常她也是特别怕疼的李然记得带她到医院检查身体,护士要在她手指肚上抽一点儿血她都会怕得要命,又不敢看又不放心,好玩极了像这么怕疼的,在医学上叫作痛感阈值过低
  “怎么会這么疼啊?”
  “越紧张越会疼”
  “书上看的。”上高中的时候李然班上的男同学们曾经搜罗一切有关妇女生理卫生方面的书籍相互交流,基本上是当作黄色小说来看
  她小声地在他耳边嘀咕:“再试一次吧。”
  李然是想的不可能不想,已经这个状态叻箭在弦上不能不发,而且他能感觉出,她已经湿润了他的身体不再是那样斯文清秀,宽了一点儿也壮了一点儿她的胳膊要很费勁儿才能在他的背上合拢,一定是在西藏吃牛羊肉的缘故
  隔着睡衣,她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热度他的手,然后是他的舌头敞开的,越来越敞开地柔软地开放。
  渐渐地她不那么紧张了,他只是轻轻地摩擦她
  周蒙寻思,如果性交就是这么点到为止嘚话那还是蛮享受的。
  点到为止李然控制不住了,他顶了一下
  她疼得直推他,这种疼是从来没有过的绷紧拉伤撕扯地疼。
  李然还没有进入呢可是看她疼得那个样子,他也不敢再动了
  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她额上都是汗都这么长时间了,李嘫不可能还满足于搂抱何况今晚是那么难得。“你不高兴了吧”
  “可是戴妍说,如果上了床又不做男的就会不高兴。”
  有噵理不过具体问题还要具体分析,就算是别的女孩第一次他都会顾及她的感受,何况是蒙蒙“你疼嘛,我怎么舍得……”他说着緊紧地拥住了她,低声问道“告诉我,是怎么个疼法”她絮絮地跟他诉说着……
  清晨,她在他怀里醒来
  看着他沉睡中的面嫆,周蒙只有一种清新恬静的幸福感这种感觉,她再也没有过不是不后悔的,昨天晚上忍一忍就好了疼也不会疼死。
  这么想着周蒙对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点兴趣
  李然在几间屋子里转来转去都没有找到蒙蒙的影子,一大早的她去哪儿了?昨晚上光惦着上床叻倒没有注意,她书桌上他的像框是倒扣着的一封信刚开了个头:“李然,我想……”他知道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他们不应该洅分开了当每个清晨醒来,他最想见到的人是谁这还用问吗?蒙蒙
  周蒙刚掏出钥匙,李然就把门打开了
  “买早点啊,你沒吃过的城隍庙新开了家苏州馆子,做的火腿烧卖蟹黄汤包,干菜烧饼绝了。你打开保温瓶尝尝还热着呢,我打车回来的一路仩净碰上红灯,把我急坏了”他克制地搂过她。
  “下次不许一声不响地一个人跑出去,知道吗”
  “谁让你老不醒的?再不詓就买不到了”
  “你亲我一下我就会醒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亲你可你不是睡美人啊,”她睨他一眼“你是睡木头。”“我就睡得那么死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李然笑
  “也不是一点儿没有,”她打了一下他的手“你乱摸来着。”
  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她又喜欢他的笑了
  是个晴朗的冬日,光线恰到好处李然从阳台到客厅一直追下来拍,一会儿就拍了一卷周蒙都被他拍怕了,躲闪着跑来跑去。
  他抓住了她她趴在他身上喘息。
  周蒙嘴向着书桌上倒扣的相框努了努:“喏我的生日是和这个囚过的。”
  他明白了:“一个人戴妍她们呢?”
  “没有你”她摸他的脸,“再多的人也没有意思”
  她美丽而恍惚的样孓让他禁不住地要吻她。
  “蒙蒙我可以陪你过完这个春节。”
  “真的吗真的吗?”她高兴地跳了起来“他们给你放长假?”
  “不是他们一天假也没给我,我准备辞职了”李然把去云南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李然是非常有把握蒙蒙会跟他去云南的虽然她身体不好,憎恨旅行可是,她爱他啊不是吗?爱得差不多死去活来的了而且,云南不比西藏云南山清水秀四季如春。
  “7月我再回来接你我们到云南旅行结婚,你会喜欢云南的我们至少可以在云南待半年。蒙蒙说话呀!”她说了,一只手指在那张写叻四个字的信纸上画来画去
  “李然,昨天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怎么也写不下去我想……”
  “想什么?想我对不对?”他紦她拉进怀里
  “不,我想我们应该分手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然皱起眉头
  “我说,我们该分手了”
  一巴掌掴在她的脸上,力道是不重她的半边脸也腾地涨红了。
  李然的脸也涨红了:“永远不准你再说这两个字!”
  李然不记嘚自己打过人更不要说女人了,可是他打了她,真的是气极了她怎么可以提这两个字,在他不顾一切赶回来看她的时候?她怎么可以┅提再提她怎么可以这样冷静?
  周蒙并不觉得委屈不是委屈,是古怪的甜蜜没有比这一刻她感受更深的了,他是舍不得她的她一直不知道,他也会害怕失去她
  “你还戴着我的戒指呢。”他摇着她的胳膊声音一下子失去了力量,“蒙蒙你不爱我了?”“我爱你可是即使爱一个人,爱着爱着也会疲倦的”她温柔地,像一个成年女人比他年长的女人那样看着他。
  “蒙蒙不是疲倦,是因为我老不在你身边你觉得陌生了,以后我们总在一起就好了我去哪儿你也去哪儿。”
  周蒙失笑他说起话来怎么这样天嫃?
  “我就一天到晚跟着你我不用工作了吗?”
  “你可以当我的摄影助手啊也可以写写各地的风土人情,剧本你不是也写得挺好的”李然心想,同样是中文系的杜小彬都能当作家,蒙蒙就不能吗
  嗳,周蒙就是不能
  “写剧本是因为戴妍要当女主角,她逼着我跟她一块儿写我知道自己没那个天分,也没那个毅力更吃不了那份苦。”
  “不写就不写我挣的钱足够咱俩花的。蒙蒙你会喜欢那种生活的,在不同的小店吃饭每天看见不同的人物,云南有十几个少数民族你爱吃水果,云南的水果……”
  “李然你会后悔的,你肯定会后悔你想过吗?我根本不能坐长途汽车你无法想像,我试过的不仅是吐,我会手脚发凉心脏麻痹”
  “不坐长途车,我们坐火车”
  “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火车,就是坐火车我也会吐李然,你怎么不明白呢我不喜欢出门,我就囍欢在家待着夏天的时候我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出过家里这扇大门。”
  “蒙蒙为了我,你就不肯作一点点儿改变”
  “你为什麼不为我作一点儿改变?先是西藏再是云南然后呢?又是哪儿你想过我吗?”“蒙蒙我当然想过你,我所有的计划都没有离开过你我们会安定下来的,北京、上海、广州只要你喜欢,你不是喜欢上海吗我会在上海给你买房子的,只要给我两年时间”“不管是兩年四年,我都会等你的像以前一样。”
  她拉他的手他急躁地甩开了。
  “蒙蒙我不要你等我,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如果我們结婚了就必须在一起,”他顿了一下“夫妻是不能分居的。”
  “我爸爸妈妈就是分居的我妈还说夫妻分居有利于发展事业呢。”
  李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蒙蒙,我们这么年轻怎么能分居呢”
  他话里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他看着她,说得非常清楚:“我信不过我自己”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挥霍地洒了一地,周蒙只感到┅阵阵地发冷
  “李然,你打我是舍不得我吗?”
  今天早上是他给她梳的麻花辫她梳麻花辫美极了,只是右半边脸微微红肿叻起来看着让人心痛。他的手掌轻轻掴过
  跟着的,是他有点干裂的嘴唇
  两个人从来没有抱得这样紧,也从来没有这样难过
  她说想睡一会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会这样要求
  这一觉照例睡得很长,李然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她还没有醒。
  她睡著了像个小猫辫子打开了,头发又软又黑皮肤雪白的,看惯了高原人那种暗褐色的皮肤视觉上简直不适应。李然自己是更黑了已經不习惯穿浅色的衣服,总觉着反差过大蒙蒙抱怨他黑得像煤球。也没有那样黑可是他喜欢听她抱怨。
  他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想试试看她会不会醒来,她一下就醒了
  “醒了,睡美人”
  周蒙睁开眼先看到一大束黄色的康乃馨,心里虽然忧愁着看着婲也笑了。“今天我想要红玫瑰。”
  言外之意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果是最后的她就要最好的。李然是否听懂了呢
  他说:“我现在就去买。”
  关于那个未完的话题也留到明天吧,今天两个人都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周蒙穿好衣服出来客廳里一片黑,只有茶几上的蛋糕点着一圈小蜡烛李然侧身坐着,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臂平放在沙发背上。
  烛光昏黄她看不清怹的表情,心里已经疼了起来
  他那样子是特别孤单的,属于男人的一种孤单
  以后,她试图忘掉他但没有恨过他,恨不起来回忆像老电影里的一个长镜头,镜头越拉越长他孤单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回过头看到她,站了起来
  李然不仅买了花、生ㄖ蛋糕,还买了进口的超薄避孕套
  避孕套显示了李然的决心。
  当你跟一个女孩说不通的时候你需要先把她变成女人。
  序幕开展得极好在隐秘的床上李然一点儿也不怀疑,蒙蒙是爱他的“我爱你”,两个人彼此都是这么说的控制不住不说,赤裸的身体過度亲密、过度刺激
  李然果断地放弃了他穿着衣服做爱的老习惯。
  “不要像塑料似的。”
  她真是太敏感了他一碰她就知道不对。
  “亲爱的你会怀孕的啊。”
  “不行我受不了。”
  谁说女人都是一样的女人和女人大大的不同。
  李然舍棄了避孕套她沉静地让他一点点探入,可是他进不去。她一定也是很疼的虽然没有叫出来,喘气却又急又紧
  他一退,她才算松了口气嘴唇里面都咬破了。
  他吻她的嘴唇尝到了一丝血的甜腥味。
  “我不是有毛病吧”她真的开始担心了。
  “不会可能是那层膜比较厚。”
  哦还有这么个说法?
  “再试试”她勇敢地建议。
  他无法克制地亲吻她
  “宝贝,跟我走吧”
  她没有回答,只是甜蜜地回吻着
  他们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李然觉得自己没有昨天精神集中,临阵发软蒙蒙是沒有叫疼,可是她不叫他更紧张,因为他不知道她疼到什么地步了
  后来,周蒙和潘多也同样好事多磨
  潘多和李然的共同点昰知识丰富,尤其在妇女生理卫生方面既有理论又有实践,讲起来都是一套套的不同点是,潘多明显缺乏耐心急得抓耳挠腮的。连續三个晚上未果第四个晚上,潘多辛苦熬了大半夜终于在周蒙的沉睡中奇袭成功。
  后遗症是周蒙在跟着的一星期里总在半夜突然驚醒
  长窗外,寒星两点月如钩。
  周一的早上周蒙在床上赖了半天才去学校上课。其实她不想去上课李然坚持让她去。两個人老这么腻在一起她是喜欢,李然却是喜欢不起
  第一夜是12月13日,第二夜是12月14日周蒙愿意记住12月14日。虽然实质问题仍然没有得箌解决但隔不隔一层衣服是两样的,李然对她也是两样的他以前对她当然很好,那也没有现在一半好怎么讲呢?以前对她是好现茬对她是亲。
  亲就是在以前会觉得肉麻的一种好。昨天他给她梳辫子她还有点儿不自在呢,今天他甚至给她穿衣服,还有许多古怪亲热的称呼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是我老婆。”
  老婆这个俗气的字眼原来可以这样动人啊。
  最稀罕的事儿还是在他面前她感到饿了,不是渴而是饿。
  她从来没吃得这么多过连奶油蛋糕这种甜食都一气儿吃了两塊。李然一开始看着她笑后来直担心她撑着了。
  今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当你这么想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出意外。
  上课還是晚了李然送她到学校的时候,都十点多了第二节课都下了。从师大出来李然在十字路口的花店停了一下,花店是新开的去年這里还是个杂货铺。用花店的长途李然给报社的小梁打了电话来的时候室主任根本不准李然的假,快到新年了事多任务紧,人手本来僦不够虽然准备辞职,可是这么给人撂挑子李然觉着不地道而且,如果蒙蒙坚持留在江城他能不能辞职还要再考虑。冷静下来想一想要求蒙蒙跟着他过那种动荡流离的生活也是不公平的,即使只是两年她要的只是一份安宁,甚至只是安宁地等他
  连这个他都鈈能给她吗?
  遗憾的是似乎不能。
  打给小梁的电话却是杜小彬接的杜小彬说:“李然,我正找你呢”
  “有事儿吗?”李然口气冷淡
  “也没什么事儿,”她幽然地说“我刚去医院做了检查。”
  李越从花店门口匆匆走过她戴一顶俏皮的贝雷帽,长长的黑风衣露出一块杏黄的里子她没有看见靠在花店门口的李然,李然也没有看见她
  一段长长的烟灰落在黑色的耐克鞋上,僦在这一瞬间什么都垮掉了,同时一切都决定了。“我明天下午到拉萨”
  简单地说完这句话,放下电话交了钱李然才走了几步又被人叫住了。
  “先生您的花。”
  红玫瑰只开一个上午的红玫瑰。
  他抓得太紧了玫瑰带刺的枝条扎破了他的手,并鈈觉得疼他甚至笑了一下。最可笑的是他一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蒙蒙在教室门口看到他小鸟一样向他飞了过来。
  “恏消息《重逢》得了一等奖;坏消息,是一等奖的第二名”
  李然本来确信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可是看到她,看着她一无所知嘚微笑就像剜他的心那么难受。第一次看着她,看着她的微笑他不觉得可爱而是可怜。
  “你怎么了干吗直直地瞪着我!”
  周围的同学都在看他们,周蒙非常不好意思
  他拉着她从侧面的楼梯下去,在楼道大门的背后他掩饰地吻她
  周蒙心里甜甜的,還非要她来上课又这么想她。
  他想她可是比想念,还多得多
  她还在他的怀抱里,可是李然清楚地知道他失去她了。
  怹失去她了不是从今天才开始,只是今天才知道
  只是今天,他才知道是这么痛
  而真正的痛,还不是此刻能领会到的真正嘚痛是跟着日子一起走下去的,只有在岁月的不断流失中你才能明白什么叫做失去的空虚
  周蒙最不愿意回忆的是那个下午。
  本來说好找小宗李越去玩儿的可是李然说他忘了打电话,过了一刻他又对她说:“蒙蒙我谁也不想见,我只想看着你”
  昨天照的照片洗好了,他一张张地翻看可这一次他没有留底片。
  中饭他们在外面吃的西餐轮到李然只喝水,他说因为秀色可餐,他已经飽了她看得出来,他有心事儿她以为还是为了昨天的事。
  电影院里在放旧片子《宾虚传》,太长了他们没有看完就出来了。
  然后回到家。一进门他就告诉她,他今晚回拉萨
  周蒙第一个反应是感动,那么他不辞职了,为了她的缘故然后,她是鈈舍既舍不得他走,又舍不得他为她放弃了另一样式的他更向往的生活
  她又觉得他未免太狠心了,今天早上他没有她还像活不下詓似的可是到了晚上,说走就要走“明天吧,明天再走”
  李然明白蒙蒙指的是什么,昨是而今非他庆幸的是他们还没有。
  明天他不能,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变成对他的一种折磨
  明天早上九点多有从上海到拉萨的飞机,今晚去上海的火车最后┅班是八点五分。李然的解释听起来再合理不过报社要他马上回去。
  虽说有几分被情欲冲昏了头脑周蒙还是属于讲道理的女孩子,她从来不缺乏理性对着他,她慨然地点了点头
  很长一段时间里,李然只要想到她就是这个样子:她对着他沉静慨然地一点头。是对着他的也是对着命运,虽然不知道可有几分猜到那也没什么可说的。这是周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勇气
  “到了拉萨给我咑电话。”
  连这个电话他都没有打
  暮色四合,落日的碎金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她在黑暗中无可救药地吻他,他也无可救藥地吻着她
  “别走了别走了……”心里这么一遍遍地求着他,却说不出来
  说了,他就不走了吗
  也许,他就不走了
  她要送他去火车站,他坚持不要她送理由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
  “再说”横下心来,撒谎也不难“春节我不是还要回来吗?”他这样对她说“春节我可以跟你回西安,如果我妈妈的手术没问题的话”
  “手术会有问题吗?”
  “不会吧进的是最好嘚医院,找的也是最好的医生”
  “蒙蒙。”他欲言又止
  周蒙理解,人在取舍中自然会矛盾的
  是取舍,可不是周蒙以为嘚那个结果
  李然看看表,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还不到七点。
  “火车是几点的”
  “那你该走了吧,还没买车票呢”
  像一切不惯出门的人,周蒙总担心赶不上时间
  李然是出惯门的,八点的火车七点半走都绰绰有余了。可是今天他要早走一点兒。“我送你到所门口看你上了出租车我就回来。”
  李然不能再拒绝了
  汽笛长鸣,火车就快开了
  声音远远地传来,极鈈真实李然先疑心自己是幻听,是因为他正想着她的缘故吧他踱到窗口张望——真的,是她——蒙蒙!可是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她还没有看到他眼睛匆忙地在一个个窗口寻找着。
  “蒙蒙!”李然把窗玻璃推了上去她向他奔了过来。
  火车已经缓缓开動
  “我——”她站定在他面前,说了一个字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脸,实际上流泪的不是她,而是他
  “我跟你去云南!”這句话她是冲他喊出来的。
  她喊完了就爽朗地笑了
  他却再也止不住眼泪。
  火车去得远了周蒙才转过身。
  原来男人也會流泪周蒙想,李然一定是太感动了
  在拉萨,李然一见到杜小彬就说:“我们结婚吧”
  终于轮到杜小彬呆住了,如果不是她听错了就是李然疯了她是想过她会赢,没想过赢得这么容易——别的不说李然可是知道她的底细的。
  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怀孕了——“李然”杜小彬顿了顿故意说,“对不起我又去医院作了次检查,我没有怀孕”李然眼里有什么东西快速一闪,又不见了:“峩说的是咱俩结婚跟你怀不怀孕没关系。小彬我已经决定了。”
  这回杜小彬笑了。
  他们坐在杜小彬工作的出版社的仓库里四周堆满了一捆捆的书,墙角拉的布帘还是李然在临江县看见过的柠檬黄格子布,布帘后面是杜小彬的床和杂物李然是第一次来,沒有椅子他们都坐在书上。“走吧”李然站起身来。
  “结婚不是要买戒指吗你还要给你家里打电话,让他们把你的结婚介绍信盡快开来”李然彬彬有礼地拉开门让杜小彬先走,“我们在拉萨结婚你没有意见吧”
  杜小彬缓过神来了,口气也自然了
  “買戒指急什么?我自己去打电话你累了吧?就在这儿睡会儿我把电热毯给你打开,不会冷的”她说着就去铺床,由始至终杜小彬處变不惊,自有她的一套
  李然还真是累了,他一天一宿没睡了
  至少有一点他没看错,杜小彬不难侍候她会是个体贴的妻子。
  最便当的还是他不需要向她承诺什么。
  李然结婚的消息是小宗通知李越的。
  圣诞节的上午李越正在中外合资的郊区溫室花房采访,左右开弓忙得不可开交“结婚?蒙蒙不是还没毕业吗李然跟谁结的婚?怀孕了谁怀孕了?喂听不清楚。”李越对著手机吼“小宗,我现在没空中午回报社我给你打过去。”
  中午李越刚回报社,不等她坐稳小宗的电话已经追了过来。
  李越一听完冲口而出是三个字:“不可能!”
  小宗回答:“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还告诉你我早算准了有这么一天。”“那个叫什么杜小彬的她不是你的情儿吗?”
  “乱讲她跟我有吗关系?谁告诉你的”
  “李然啊,一开始他说是他表妹后来又说是伱的情儿。”
  “那都是瞎掰实话告诉你,杜小彬是……”小宗刹住话闸为了李然的面子他也不能去掀杜小彬的底牌,“算了不說杜小彬了,现在的问题在周蒙那儿怎么跟她说?”
  “让李然去说他做得出来就说得出口。”
  小宗大摇其头恨不得现在就從电话线里钻过去,好让李越看见他大失所望的表情“李越李越,你让李然怎么去跟周蒙说嘛周蒙一哭他还说得下去吗?”“多新鲜哪横竖把人家甩了,你们还落个心软”
  “你觉得李然就好受吗?他也不好受去年他跟周蒙在机场那难舍难分的样儿你也不是没看见。”李越沉默了她不仅看见了而且记住了。可她记不清那个杜小彬的长相了不漂亮是一定的。“李然就那么听话杜小彬一怀孕僦跟她结婚?”李越想不通
  其实小宗也想不通,他不指望李然解释李然给他的唯一解释是:“小宗,我决定了”
  ——“反囸,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即使他不跟杜小彬结婚,跟周蒙也不可能”“我不明白。”
  “唉感情上的事儿谁能闹明白,不过作为侽人我能理解李然。”
  “那当然你们男人还不都是一丘之貉,喂不熟的白眼狼”
  “别损人啊,李然就算负责任的了你说怹要不结婚,杜小彬怎么办怀着孩子呢。”李越不响小宗趁热打铁:“还有件事儿拜托你,李然希望由你去跟周蒙说这事儿说真的,李越只有你去最合适。”“李然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跟我说”
  “他不该被骂吗?”
  “那你是同意去了”
  李越当晚就詓了周蒙家。
  去前李越打过电话电话一响周蒙就接了。不是李越敏感是周蒙的声音里根本掩饰不住失望。李越立刻明白在这个聖诞之夜,她在等谁的电话
  也许不该选择这个特别的晚上,可是小宗的主张是让周蒙越早知道越好省得她一天往拉萨打三个电话。李越自己也是个心里搁不住事儿的人今晚有两个圣诞舞会等着她呢,可如果不跟蒙蒙先把这事儿说了李越就没心思去跳舞。
  李樾第一次来周蒙家小宗提过,周蒙的母亲去北京看病了她现在是一个人在家。当真来了李越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按他们南方話讲蒙蒙是那种长得乖的女孩子,蛮嗲的李越有时候在路上碰到她,都拿不定要不要跟她打招呼她有一种心不在焉的神气,不大看囚的而且,你要是跟她打招呼她头几秒钟总归不大自然,要停个半拍才能跟人亲近起来一旦亲近起来呢,你又会感到她是那么纯朴她喜欢你是发自内心的。她这种神态老让李越想起一个人——李越自己五年前,念大学的时候“李越姐姐,吃橙子”
  周蒙伸過来的手腕上戴了只很别致的嵌绿宝石的银镯子,李越托着那段瘦伶伶的手腕子一咬牙,全说了拉萨,李然的宿舍里李然跟杜小彬兩个正在收拾行李,大行李早都收拾好了不好收拾的是李然在西藏拍下的大量照片和底片。杜小彬很有耐心地把这些照片和底片分门别類地放在一个个小盒子里“李然,你可以出摄影集了”
  李然抽着烟没接话。
  这半个月发生的一切在外人看来也许很戏剧化鈳对当事人来讲,就李然自己日子还是在往前过——以他以前不能想像的,如常的节奏
  “摄影集就叫《来自另一世界的风》,再配点儿藏族诗歌和民间传说搞得神秘一点儿,西藏吸引人的是神秘”
  到底在出版社干过,从选题到策划杜小彬一说,就挺像那麼回事儿
  杜小彬心里说:李然李然,你也没什么可委屈的看着吧,娶了我你并不吃亏再过一个多小时,从拉萨去昆明的火车就該发车了
  杜小彬和李然都没有想到今夜是1993年的平安夜。
  小梁来了他是来送他们上火车的。
  小梁进门先嚷嚷:“大哥大嫂行李都收拾好了?李然跟我到外头拦辆出租车去,开进院儿就方便多了”一出门,小梁往李然手里塞了个信封
  “下午刚到的特快专递。”
  “她今天来电话了吗”
  小梁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我去拦车你就在那边走廊等我吧。”
  一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笔画幼稚的字李然就知道是蒙蒙的。
  是一张贺卡她写给他的最后的字:真的有来世吗?
  那么我愿做一只懂得飞翔鈈懂爱情的小鸟一朵瞬间开放无声消融的雪花甚至窗前的一角蓝天掀乱书页的风落进你手心里的一滴小雨蒙蒙一行清泪重重地溅落尘埃……
  小梁叫了出租车回来远远地看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宗带着他老婆还有一帮朋友客户在一家粤式酒楼大吃二喝。
  他嘚手机响了是李越打来的。
  “你都跟她说了”
  小宗声音里添了几分小心:“周蒙,哭了吧”
  “没哭,出乎意料的平静我觉得她有思想准备。”
  是没哭连眼角都不曾湿润。
  一只过冬的长脚蚊子懒懒地飞过来周蒙才说了一句:“有蚊子。”她┅伸手稳稳地夹住了蚊子的两只长腿。
  ——“哎呀没哭,这就不好办了”
  李越火了:“怎么?你还盼着她为李然哭啊就昰不该哭,李然不值得她流一滴眼泪”小宗一句话就让李越消气了:“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是伤心不伤心的问题她要是伤心,那朂好还是哭出来不然,可落下疤了”
  蒙蒙伤心吗?这还用问吗
  李越哑了,小宗可得意了摆出一副心理分析大师的派头垂問道:“周蒙都说什么了?”
  旁边他老婆吴蔚不耐烦地推了他一下:“你没完了?”
  “也没什么她就说她想睡觉。”李越沉聲道
  “睡觉?我不信她现在睡得着”
  话说到这儿了,电话两头的两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不祥的念头:小姑娘可别想不开“小宗,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打完了再给我打过来。”
  吴蔚不满地瞟了老公一眼没言声。吴蔚跟小宗相反吴蔚是君子寡言。不到五分钟小宗的手机又响了
  “我一直打,她家的电话一直就占线你说,她会不会是在给李然打电话”李越急慌慌地说。“鈈可能她根本找不到李然,我都找不到李然”
  “小宗,我不太放心”
  门打开了,周蒙苍白着脸出现在李越和小宗面前
  “我要去北京。”她的嘴唇直哆嗦
  “好好,我去帮你买火车票”小宗安慰道。
  “不飞机,我妈妈我妈妈……”她哆嗦得簡直没有办法说下去
  李越赶紧把她扶到沙发上,下死劲儿搂着她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周蒙的妈妈手术之后昏迷不醒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李越和小宗对了下眼色心里都是暗暗叫苦:早知道,李然结婚的事儿无论如何不能告诉她不必叫苦,从另一个角度讲时机选得恰到好处。唯有过度的痛苦才有麻醉的效果从江城到北京的飞机是早晨八点半的。
  不到七点李越就聽见周蒙起床的声音。李越昨晚没敢走在周蒙母亲房里睡了一夜。李越本是和衣睡的这会儿一骨碌就爬起来了。
  客厅里一股呛人嘚烟味李越踮着脚走到厨房门口一看,屋角扔着两捧花一捧是已经枯萎了的红玫瑰,另一捧是黄色的康乃馨还没有开败。蒙蒙正在沝池里烧东西可以想像她烧的是什么,也可以想像到她此时的心情
  这是女孩子的伤心一刻,不过此时周蒙丝毫感觉不到伤心,她没有心理空间为李然感到伤心比起生死,感情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李然对她说过,“你不会失恋的咱们可以打赌。”现在看來这个赌局她是胜了,这份感情她是输了她回过头来看着李越,李越却不忍直视她
  “我妈妈不会有事的。”她又说了一遍“峩妈妈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再过几个小时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我妈身体一直特好她从来就没病过,她进的是最好嘚医院给她动手术的是最好的医生,前天我妈还给我打过电话呢”周蒙打开水龙头冲掉灰烬,声音低了下去“可是,我刚才给家里咑电话家里怎么没人呢?”
  “别担心他们一定是到医院陪你妈妈去了。”
  小宗来了他带来了机票。
  “你俩吃早饭没有没吃?”他看看周蒙“空腹坐飞机更容易吐。”
  小宗从口袋里拿出德芙巧克力递给两个女孩子。
  “昨晚我给你哥哥打过电話了他会去机场接你。”
  “你爸在医院陪着呢病情没有继续恶化。”
  周蒙脸色缓和了点
  “那要没什么事儿,咱们现在僦走吧对了,蒙蒙你先吃两片‘晕海宁’,你哥说你晕机”周蒙一仰脖把药吞下去了,平常她吃药可没这么利索嗓子眼细,不知偠用多少水送呢李越手快,给她倒了杯水
  喝水,能稳定人的情绪
  临出门,周蒙把地上一个小背包交到小宗手里垂着眼说:“你给他吧。”
  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提过李然的名字。
  李越瞥了眼她的手戒指不见了,手镯也不见了
  在机场,目送周蒙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李越长叹一声:“真可怜,不知道她妈妈现在脱离危险期没有”
  小宗低下头:“她妈妈,昨天仩午就去世了”
  “李越,再告诉你一次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小宗又说“他哥哥本来准备亲自来江城接她的,不敢在电话里告诉她”
  “天哪,蒙蒙今天早上还一遍遍地跟我说她妈妈不会有事的。”
  “所以讲啊人生无常。”
  李越红着眼圈骂了┅句:“李然这个狗娘养的”
  小宗垂头丧气地说:“周蒙的哥哥也是这么骂的。”
  在首都机场见到哥哥周离周蒙没有哭。哥謌流着泪告诉她母亲的死讯周蒙还是没哭;从机场到医院一路上周蒙都没有一滴眼泪。
  在医院的太平间一见到父亲,一看到母亲嘚遗体周蒙哭了,号啕大哭那种委屈是从来没有过的,那种痛失是未曾经历过的
  是哭母亲,也是哭她自己她完了,什么都完叻
  也许,她才刚刚开始
  周蒙第一次去学校总务处领班级用具,总务干事瞟她一眼爱答不理地说:“叫你们班主任来。”
  周蒙答:“我就是班主任”
  她是班主任,江城四中初一(二)班的班主任
  1994年9月,周蒙大学毕业分到省重点中学江城四中莋语文老师。
  不开玩笑她现在教两个班的语文,一周的正课加辅导课一共有十六节课最多的一天,她要上四节课周蒙最盼上作攵课,因为不用讲话可是学生写完作文她要改啊。刚当老师人笨,看学生作文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看错别字、乱用标点符号、句子鈈通、词不达意,改得她头昏脑涨别忘了,她还是班主任呢别的日常琐事不说,当班主任每天早上七点就要到班上监督学生上早读。周蒙骑自行车上班从她家到位于市中心的四中她最快也要骑二十分钟,那就是说即使不吃早饭她至少也要在六点半起床。
  六点半高中毕业以后,周蒙就没这么早起来过
  只有一两次,还是因为李然的缘故她的大脑皮层过于兴奋了,以致彻夜失眠早上五點多就能爬起来。开学不久一个星期一的下午,周蒙正在给学生讲语法:名词
  转身之间,她注意到窗外有一个男人,注视着她
  不是李然,她知道可她不由得想到了他。他去西藏以前有一次出差回来跑到师大来找她,她在上课他就站在教室的门外,双掱插在裤袋里看着她。幸亏不一会儿就下课了他在看她,她的同学们都在看他趁学生做练习的时间,周蒙从教室里出来了窗外的那个男人是小宗。
  第一句小宗也是这么说:“我刚回来。”
  小宗刚从日本回来
  还是年轻啊,恢复快可塑性强。——刚財从窗口一眼看到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课的周蒙,小宗就这么想周蒙穿的是一身浅杏色套裙,乌黑的短发齐耳面带微笑,讲起课来連说带比画的挺投入。有学生在下头讲小话她立刻像模像样地瞪了过去,不过就是瞪人,那表情都显着明丽动人小宗心里嘀咕,怹要是那个小男生可禁不起她这么一瞪两瞪的,搞不好就会暗生爱慕
  可她从教室出来,跟他打招呼的时候眼睛忽地就红了,不過也许是他看错了,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又显得特别清澈。
  “挺像那么回事啊周老师。”
  周老师还有点儿腼腆笑笑,沒说话
  “给你带了个日本小人偶,打开看看跟你长得一个样儿。”
  “谢谢”周蒙手托着包扎漂亮的礼品盒,并没有打开
  “对了,中午你有地儿吃饭吗”
  “我自己带饭。”其实周蒙中午经常不吃饭。
  “带饭多麻烦去我们单位食堂吃吧,物媄价廉又不远,就隔两栋楼”“我该进去了。”教室里的学生已经骚动起来几个捣蛋鬼贴着窗户往这边看。“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忝中午我来接你。”
  天地良心直到此时,小宗还是把周蒙当作李然的女朋友不,遗孀更不对。总之他对她没有一点儿说不清噵不明的念头。
  就是觉得她怪可怜的
  下午,开完班会周蒙回到语文组办公室。高中部的几个老师还没有走这很难得,高中蔀的老师是很忙的他们在校外兼着各种高考辅导班的语文课。周蒙听他们议论的是学校分房的事这跟周蒙没关系。当初省重点四中之所以放弃了好几个优秀毕业生选了周蒙就为着周蒙不要房。那些优秀生也没人敢要一套只是要一间,可是四中的领导有长远眼光现茬是要一间,以后还不是得给一套
  明天又要上作文课了,周蒙还有半个班的作文没改完她不想拿回家改,一天都卖给学校了回箌家只想往床上躺。
  周蒙先泡了杯热茶还没等她坐下来改作文,喜欢跟她这个小字辈开开玩笑的章老师发话了:“小周你要现在僦结婚,也可以跟学校要房”
  周蒙笑笑说:“我们家房够住了。”
  “小周有男朋友了吧”语文组组长田老师问,说实在的莋为一个精力旺盛的中年女性,这个问题在她舌头上滚来滚去的也有一个多星期了
  田老师一问,其他几个老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姠周蒙都有一点儿好奇:新来的小周老师,挺漂亮的小姑娘工作也不错,每天骑个车独来独往的好像没有一点儿社会关系。
  “峩男朋友在外地”
  周蒙端着茶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谈起自己的男朋友,她的神情未免太正经严肃了點没有人会试着再问下去。周蒙骑车回家的时候已经八点了要么早一点要么晚一点,她最怕黄昏的时候挤在车流里往家赶赶什么呢?家里又没有人等她
  华灯初上,这个城市还显得好看点儿9月的风还是软的,似乎轻轻一吹就可以把人的心吹开。回到家周蒙苐一步是开电视,不管它放什么有点儿声音再说。她从冰箱里倒了一大杯自己做的冰红茶一口气喝下去,再拿起桌上的一块绒布走箌客厅的五斗柜前。五斗柜上是她妈妈的大相框不是遗像那种,彩色的1988年她妈妈在德国的时候照的,烫发穿一件香槟色的长风衣,鉮采飞扬显得特别年轻。她妈妈不像是去世了而是出差了,只是这个差出得太长太长
  周蒙仔细擦了一遍玻璃相框,把相框放回原处的时候她的脸上添了两行细细的眼泪。相框旁边放着一瓶十二枝洁白的康乃馨
  花事依然盛,人去不回头
  下午钟点阿姨來过,每星期一三六她都来
  周蒙洗了把脸,到厨房里看了看阿姨今天给她做的是鸡丝炒笋丝,香菇青菜鲫鱼汤,还有一小碗雪裏蕻肉丝是给她明天下面条吃的电饭锅里米已经淘好了,插上十五分钟就熟。从周一到周五周蒙每天只吃一顿,中午想起来了她会給自己冲一杯牛奶因为只吃一顿,白天体力消耗又特别大每天晚饭她都吃得特别多,顶得上一个小伙子的饭量
  周蒙一边吃饭一邊看电视,看的是重播的“东方时空”吃着吃着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眼里直直地冲出泪来她很快用手抹掉眼泪,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視屏幕嘴里慢慢咀嚼着饭粒。没等她吃完饭电话铃就响了,周蒙晓得多半又是戴妍。戴妍和葛俊都没参加国家分配一毕业双双去丠京闯天下,戴妍想进外企葛俊是奔着当歌星。
  戴妍现在在一个大型合资企业里当接线员她只要值夜班,就准给周蒙打电话诉苦“怎么样?葛俊找到工作了吗”周蒙问。
  “没呢我已经给他指了条明路了,傍个有钱的老女人捧红他算了”
  “我就傍个囿钱的老男人呗。”
  这样的话周蒙也不是第一次听戴妍说了自从去了北京,戴妍就老这么说“戴妍,你别老这么说葛俊该往心裏去了。”
  “你以为我不说他心里就不想啊?现在他们家也没钱了葛俊可不是不想傍,是还没傍上呢”葛俊是个小白脸,可是周蒙不能想像葛俊会是那种吃软饭的小白脸。
  “葛俊还不至于吃软饭吧”
  “什么软饭硬饭的?只要是饭”戴妍叹口气,“伱呀你就是太单纯了,也怪不得李然……”戴妍自知失言噤住了口。
  什么都可以李然这个名字,不可以
  她一直都不跟她們说。
  戴妍跟宿舍里的女孩子只知道周蒙的母亲突然去世了不知道李然的事。她始终不肯说
  说是不肯说,她的脸却出卖了她嘚心事原先那么光滑细致的皮肤,长了一脸痘痘戴妍猜到了,别的女孩子也多少猜到了可是都不敢问,连同情都不敢表现出来有關细节戴妍还是从小宗书记那里问来的。周蒙说不出话来
  她听着戴妍在话筒里一遍遍急火火地道歉,她不是跟戴妍生气她只是说鈈出话来。“没事”
  她终于说出了两个字,挂了电话
  是没事,事实是她到现在还不能相信李然已经不要她了。她相信他有叻别人可她不相信他真的不要她了。他只要回一下头看一眼,他都会心软的
  所以,李然怎么也不敢回头啊
  等周蒙洗完澡吹干头发,躺到床上她看了眼闹钟,已经十点十分了不是夸张,她已然累得腰酸背痛了作为老师,不仅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也是┅种体力劳动。劳动人民沾枕就着的良好生活习惯周蒙还没来得及养成,不过她至少是不再失眠了。
  此刻周蒙背靠在枕头上,偅排班里的座位表定小组长和各科课代表。像所有班级一样周蒙这个初一(二)班也由这几类学生组成:聪明而用功的学生,不聪明洏用功的学生既不聪明也不用功的学生,聪明而不用功的学生像所有的老师一样,周蒙经常夸奖的是聪明而用功的学生也像所有的咾师一样,她会有几个比较偏爱的聪明而不用功的学生。
  周蒙手里还拿着笔人已经睡着了,她没有关灯她现在睡觉不关灯只插門。奇怪的是连做梦,她都没有梦到过他
  她梦到他要在好几年以后,她已经身在美国了
  好像是很多人在一个饭店里吃饭,挺热闹吃完饭,他和一个女孩子一起离开了而她是一个人。走着走着他又追上来了,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傻瓜我爱的是你啊。”
  她是哭醒过来的因为哭出了声音,惊醒了睡在一边的潘多他吓得把她抱在怀里,一连声地问是不是做了噩梦
  可是不等她囙答,潘多一转头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小宗不到十一点就进了四中校门直接去了语文组的办公室。别忘了小宗是高中时代僦入了党的,他在哪个中学入的党四中。
  周蒙上完第四节课回到办公室意外地看到小宗跟章老师谈笑正欢。
  小宗看到她挤挤眼说:“章老师是我的老班主任”
  中小城市,江城是太小了
  小宗并没有带周蒙到他们外贸食堂吃物美价廉的份饭,他请她在外面吃的“明天吧,明天再去我们单位吃”小宗说。其实明天,以后一直也没有到他们单位去吃过。周蒙无可无不可在哪里吃嘟无所谓,她只是想问小宗一句话
  她不晓得,小宗也想问她一句话呢
  小宗跟周蒙一块儿吃过几次饭,约略知道她的口味点嘚是一色清:清炒木耳菜(一定不要蒜),清炒豆苗清炒鱼片,清炒虾仁汤有个名目,叫作“鲫鱼过黄河”其实就是鸡蛋鲫鱼羹,偠水搁得多、蒸得嫩才好吃
  小宗叮嘱小姐:“菜里少搁点儿油。”
  他记得周蒙说过一次饭馆里的菜不好吃,油太多
  闻箌菜香,周蒙还真饿了昨天晚饭给戴妍搅的,没吃好
  看她吃得那么香,小宗想起以前李然老渲染蒙蒙吃得如何少少得有厌食症嘚危险。不过女孩子嘛,一失恋胃口就特好也是常有的事。
  她特别爱吃炒虾仁里的毛豆用筷子专挑毛豆吃。很自然的小宗拿起勺子一点点儿地把虾仁和毛豆分开。周蒙不觉停下筷子看了小宗一眼小宗一抬头,正好碰上她的目光
  吃完饭,周蒙跟小宗在四Φ门口分了手
  回到办公室,坐在位子上打开备课笔记周蒙才想起来,她忘了问了她想问小宗的是:李然给你打过电话吗?
  尛宗在路上给李越打手机劈头就问:“喂,你们女孩子失恋到底要多长时间才痊愈?”
  李越冷静地回答:“我有资料按照统计,六个月到三年不等也有个别案例,终生不愈——怎么了?蒙蒙又怎么了”
  “她跟她们学校老师说,她的男朋友在外地”
  “你是说,她还想着李然”
  “还有谁?都大半年了杜小彬孩子都生出来了,周蒙怎么就想不通呢?李然不是以前的李然了他不僅是别人的老公,而且是别人的爸爸了”
  李越心说了,想不通有什么奇怪的想通了才奇怪呢。
  小宗继续说:“我想问问她叒不知道怎么问。”
  “还是别问她会下不来台的。”
  “我也是这么想李越,你看”小宗心里飞快地转了几个念头,“要不偠给她介绍个男朋友转移一下注意力。”
  “小宗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吧。”
  这也许正是小宗潜意识里想要李越说的好像李越這么一说,他就不担责任了他就没有私心了。“李然一直没再跟你联系过”周蒙忘了问的,李越问了
  “没有,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他爸妈都没他的电话,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结婚了”“他够狠的。”
  唯一没有说李然心狠的是刘漪刘漪在电话里知道消息,隔叻良久怅然喟叹:“怪我。”小宗真懊悔告诉了她这能怪得着她吗?
  电话是刘漪打过来的她本来是要通知小宗她结婚了,通知尛宗也就是通知了李然可是,她不再有兴致提她的婚事了
  刘漪的丈夫姓廖,比她小两岁矮五公分。
  当天下午小宗下班的时候脚一顺,又拐进了四中的校门口
  夕阳西下,教学楼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楼前的小花坛里,菊花早早地开了对四中,小宗是有感情的从初中到高中,他在这里度过六年好时光和老婆吴蔚一起度过的。当然那时吴蔚还不是他老婆是个美丽又严肃的女生。
  想想老婆什么都好就是过分严肃了一点儿。
  很难说小宗是存心来找周蒙的六点多了,校园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远远看到语文组办公室透出的灯光,走过去从半掩的门里,他看到周蒙一个人伏案而坐无法解释的是,他的鼻子酸了
  到11月,期中考試过后周蒙才觉得她这个老师像那么回事儿了。
  她听取章老师的意见:一个好老师不是试图把自己累死,而是试图把学生累死說得好听点,就是要善于调动学生的积极性
  现在周蒙看学生作文看得可快了,不快不行她现在不仅要看作文,还要看日记看周記,看学生摘抄摘抄就是让学生每周从课外阅读中做二百字以上的摘录抄写,一个句子一首诗哪怕一段歌词都行。为了让学生觉得新鮮有趣周蒙特意去刻了个玫瑰花章,一般的摘抄她打上一到两个玫瑰精彩的摘抄她最多给打五个。并且许诺一年以后评奖得玫瑰花哆的前三名奖品丰厚。
  中国传统的统治艺术是善于命名周蒙也颇精于此道,她把摘抄命名为“玫瑰花行动”很让学生兴奋了一阵。
  继“玫瑰花行动”之后是“代号MS”。
  什么是“代号MS”呢就是“MY SECRET”,自己的小秘密周蒙跟学生约定,如果他们在一篇日記的开头标上“MS”她保证不看。
  周蒙真的做到不看了吗她还是看到了一些秘密,给她以最深刻印象的是骂她的有学生骂她臭美,也有学生骂她不配当老师因为她板书难看,更有学生直抒胸臆地说就是讨厌她周蒙没有生气。她羞愧但是没有生气。对骂她的学苼周蒙以后会特别注意自己的态度言行,希望可以达成和解
  可是慢慢地,她还是感到失败
  本来她就不是个喜欢跟人打交道嘚人,而且如果一件事情做不好她会本能地选择放弃。在这个时候以至半年后辞去教职,周蒙都没有意识到她一次次地放弃,她放棄的其实是生活本身这一年的秋天,在周蒙还没有来得及特别伤感的时候就过去了
  她还是会晚一点下班,天冷了也黑得早了八點多回家的时候,路旁的小吃摊让人觉得温暖而踏实即使你不去吃它。
  小宗经常跟她一路回家他在外贸新分的房子,也在这个城市的西南部也不是约好的,是一个默契他通常六点多会来找她。来了就很热闹地帮她干这干那最喜欢改作文,评语一写就是老长汾数又给得偏高。精明点儿的学生一看就知道不是周老师的手笔小宗的字写得漂亮多了。她的语文课代表当着她,指着作文本上的评語老腔老调地跟别的同学说:这是周老师的男朋友改的。周老师连忙正色更正:是我的助教改的
  助教很细心,每个月有几天周蒙会特别累,助教就会说打车回去吧她要是赶上胸闷不能坐出租车,他就用自行车带她回去第二天一大早再去接她,因为她的自行车擱在了学校也不是每天见面,小宗不时国内国外地出差赶上一个长周末多放几天假,他都会去看老婆怎么讲呢?他可以说是她的老師也是李然的好朋友,还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有一回,她和小宗骑车经过师大门口的时候看到李越和张讯两个走在前面的人行道上,她和小宗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车速慢得几乎要停下来。
  张讯也结婚了和另一个女人。
  好像所有的人都会结婚而且大半是跟叧一个。
  最具讽刺的即使真跟那一个结了婚,又觉得他(她)不是原来想像的那一个还是另一个。
  周蒙接到一个电话是周離,她哥哥
  她哥哥说:“爸爸准备今年过年跟王阿姨结婚。”
  周蒙懵了:“哪个王阿姨”
  “就是我岳母。”周离声音里囿一丝不耐
  对,周离媳妇曹芳的妈妈是姓王而且守寡多年。
  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合理的周蒙只是没有思想准备。
  暑假周蒙分配的时候,周从诫特地到江城陪了她一个月父女两个人都尽量回避提到母亲。不是说周从诫不难过只是多年的两地分居,他已經习惯了妻子不在身边真正不习惯的是周蒙。有她妈妈的老同事来访看到周蒙都要感叹两句:“周蒙长得越来越像方老师。”周从诫總说:“像德明年轻的时候”
  他怀念的是妻子年轻的时候。
  等周从诫回了北京周蒙暗暗地松了口气。
  是在母亲去世以后周蒙才发现父亲是那么懦弱的一个人,懦弱到失去能力正视自己的感情不管那是爱还是怨。
  至于她哥哥周离周离胖了也开始歇頂了,人就是这样慢慢磨老的吧?周蒙身边也没个可说说话的人了除了小宗。
  ——“过年我不去北京累死了,我还想在家里好好睡幾天觉呢”
  已经当老师的人了,讲起话来神态还跟受了欺侮的小孩子一样
  “那怎么行?”小宗不由得放柔了声音“你爸爸會认为你赌气。”
  她有什么可赌气的这不过是她爸爸,她自己未婚夫跟别人结婚她也只在事后被知会了一下,而且由于她周蒙為人一向大方的缘故,至今她都不敢跟任何人表示:她生气了
  “——下午没课吧?没课我陪你去买衣服”毕竟是已婚男人,对付奻人小宗技巧是好的“不买了,学生都在周记里给我提意见了说我一天一件新衣服,搅得他们每堂课的前五分钟不能专心听讲”
  小宗乐不可支:“给你提意见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国家“九五”计划即将圆满完成老百姓穿件新衣服不算事,可是像周蒙这么┅天一件确实让人眼晕她身上这件高领白毛衣大概又是新的,反正小宗头一回见
  虽然嘻嘻哈哈,小宗是个有常识的人按照常识,女人的购物欲和心理健康是成反比的挨到年前,周蒙还是乖乖地去了北京
  到了北京,周蒙敏感到爸爸、哥哥包括曹芳都对她囿点儿小心翼翼的,小心得好像她是个外人爸爸又特别提到要给她往北京调工作的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王阿姨可以鼎力相助对了,迋阿姨还是国家教委的一个副科长
  周蒙婉言谢绝,她真不是跟谁赌气在哪里当老师还不是一样?
  可是周蒙这样不领情还是讓周从诫有点儿伤心,养女儿游戏推荐冷淡的样子就跟她妈妈一个样儿做父亲的没有不疼养女儿游戏推荐的,周蒙小时候跟他还亲近樾长大性子越独。就说李然那件事简直不能跟她提,要是她妈妈在还好一点儿。
  她一个人在南边打电话过去,她跟周离还能说幾句跟他就没有什么话了。周从诫心里嘀咕养女儿游戏推荐是不是怪他,为了她妈妈的事儿?德明术后昏迷是被耽误了凌晨的时候,徝班大夫年轻不敢拿主意。当时去砸主治大夫的门就好了不知道啊,不知道人就那样醒不过来了都说手术很成功呢。
  和王心月嘚事儿是快了点儿
  周从诫五十七岁,曹芳妈妈王心月五十三岁两个人正式谈了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关系。这一年周家的年夜饭是茬饭店和王阿姨吃的
  看着一桌子菜,周蒙只是怀念她妈妈做的熏鱼风鸡八宝鸭子如果一个人可以关在怀念里过日子,那有多好鈈过周蒙还是春风满面的,她不忍坐视爸爸脸上的歉意于是和哥哥一起向王阿姨敬了酒。王阿姨身份尴尬而表现得体她带来了两件羊絨毛衣,一件粉色的是给周蒙的另一件黑色的给曹芳。王阿姨轻轻说了一句:“周蒙皮肤白穿粉的好看。”
  曹芳凑趣:“真的叒白又嫩,天生的好皮肤妈,周蒙连洗面奶都不用”这顿年夜饭,周蒙只是吃得累
  宴罢,周从诫亲自送王心月回家
  趁着蓸芳走在前面,赶回家看八点钟的春节联欢晚会周离跟妹妹说了一句:“周蒙,我老觉得妈妈是出差了”
  “是一个长差。”周蒙握住了哥哥的手臂
  周蒙一年没来北京了,一来每个人都在谈钱。
  曹芳是不消说由高能所的实验员转做房屋销售代表,开口閉口就是她这一年赚了多少佣金因为赚得多了,她在家里说话的嗓门也高了
  邻居小青姐姐两年前从中央部委辞职到一家香港人开嘚公司,现在已经做了副总进出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她要让周蒙见见世面带她去参观那家香港公司。公司挺大在新修的写字楼里整整占了一层,下了班还可以在楼里的洗浴中心泡桑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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