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解析《《拖拖拉拉不言语,哀声怨道语白日梦》》猜一种

求解析《《拖拖拉拉不言语,哀声怨语白日梦》》猜一种 _ 天水汽车网
求解析《《拖拖拉拉不言语,哀声怨语白日梦》》猜一种
《御龙吟》歌曲中的部分歌词意思:“沧江一梦镜花影”:沧江上的一场梦,醒来发现都是镜中花、水中影,瞬间消失殆尽。“青灯怨语一枕清霜冷如冰”:小盏青灯,深闺怨语无人倾诉,孤枕清冷,更无佳侣化冰心。《御龙吟》原唱:姚贝娜填词:贺小桐谱曲:苟音备
注:网游《御龙在天》插曲歌词:江上白衣凌云,残花浅酒片时清,御龙乘风而行。旧梦朱璃碧宇,火连营,八卦阵中迷途香消命殒。三分晋,红颜薄命,狼烟烽火满旗。赤壁幽窗冷雨,望不尽,御龙顺水而行。横波水没七军,青子衿,谁将,浮名牵系?痴心与谁寄,妾身无缘旧命,折戟沉沙秋水溟。繁花落尽君辞去,青灯怨语一枕清霜冷如冰。长坂坡上草木腥,沧江一梦镜花影。马蹄铃,缃帙瓶,狼烟烽火满旗。赤壁幽窗冷雨,望不尽,御龙顺水而行。横波水没七军,青子衿,谁将,浮名牵系?一品千金,英雄泪满襟,痴心与谁寄,妾身无缘旧命。折戟沉沙秋水溟,繁花落尽君辞去,青灯怨语一枕清霜冷如冰。长坂坡上草木腥,沧江一梦镜花影。马蹄铃,缃帙瓶,硝烟定天命。折戟沉沙秋水溟,繁花落尽君辞去,青灯怨语一枕清霜冷如冰。长坂坡上草木腥,沧江一梦镜花影,马蹄铃,缃帙瓶,硝烟定天命。
怨声载道怨声载道
[yuàn shēng zài dào]
载:充满。怨恨的声音充满道路。形容人民群众普遍强烈不满。
《后汉书·李固传》:“前孝安皇帝内任伯荣、樊丰之属;外委周广;谢恽之徒;开门受赂;署用非次;天下纷然;怨声载道。”例 句:人们对于乘车难的问题意见很大,真可谓~。近义词:怨声盈路 怨天忧人 悲声载道 人言啧啧 民怨沸腾 怨天尤人怨气冲天 啧有烦言 怨声满道 天怒人怨反义词:人心归向 歌功颂德 众口交颂 人心所向 谢天谢地 口碑载道大快人心 皆大欢喜 有口皆碑 普天同庆
个人觉得:
您这里所说的“怨”,主要是一种情绪的表达。这种情绪是有“愁怨”的,但是更多的应该是一种思念的情节
这两首诗选的很好,《春怨》描写的是女子思念远方征夫的画面;而《征夫怨》恰恰是远方的征夫思念家人的情景。
这种思念之情大过了怨恨,关山万重,来日不可预期,朝朝暮暮的思念,通过“春梦”,来慰藉。通过“玉关”、“青冢”、“黄河”、“黑山” 来传递。前者可怜、后者悲凉
怨声载道 怨声载道 [yuàn shēng zài dào] [释义] 载:充满。怨恨的声音充满道路。形容人民群众普遍强烈不满。 [出处] 《后汉书·李固传》:“前孝安皇帝内任伯荣、樊丰之属;外委周广; 谢恽之徒;开门受赂;署用非次;天下纷然;怨声载道。” 例 ...
他会不会是病了
哀声怨语白日梦打一生肖是狗。因为白日做梦-胡思乱想的东西都是虚构的。而生肖则有戌(xū )狗,则这一生肖为狗。虚构和戌(狗)同音。 所以,白日做梦猜动物是:狗。
《御龙吟》歌曲中的部分歌词意思: “沧江一梦镜花影”:沧江上的一场梦,醒来发现都是镜中花、水中影,瞬间消失殆荆 “青灯怨语一枕清霜冷如冰”:小盏青灯,深闺怨语无人倾诉,孤枕清冷,更无佳侣化冰心。 《御龙吟》 原唱:姚贝娜 填词:贺小桐 ...
楼上说的是对的,之前没登陆还是怎么滴,给不了采纳,,谢谢
“哀声怨道”不是成语,是四字词语。形容人民群众普遍强烈不满。 与“哀声怨道”同义的成语是“怨声载道”。 【成语】: 怨声载道 【拼音】: yuàn shēng zài dào 【解释】: 载:充满。怨恨的声音充满道路。形容人民群众普遍强烈不满。 【出处】: ...
乌龟,王八
不是 【词条】怨声载道 【注音】yuàn shēng zài dào 【释义】载:充满。怨恨的理由充满道路。形容人民群众普遍强烈不满。
个人觉得: 您这里所说的“怨”,主要是一种情绪的表达。这种情绪是有“愁怨”的,但是更多的应该是一种思念的情节 这两首诗选的很好,《春怨》描写的是女子思念远方征夫的画面;而《征夫怨》恰恰是远方的征夫思念家人的情景。 这种思念之情大过了怨...
返回主页:
本文网址:http://www.0938auto.cn/view-.html虾米音乐网(xiami.com) - 高品质音乐 发现 分享
Loading...
您所查看的歌单不存在或已经删除
关注虾米:由于您的浏览器禁用了javascript,无法正常使用本网站功能,
其它关键字
作 者 推 文
[收藏此章节] [下载]&&
第一回:薛宝钗从军聆祖训
张英俊贪权听妄言
  宝钗问孙懋公:“爷爷,时间都去哪儿了?”  孙懋公笑而不语,以为宝钗不读文学,改研究哲学了。  直到宝钗把手腕伸过来,孙懋公这才明白,原来是他的表坏了。  ——《孙氏家训》    剑州地处低纬度海滨,在刮起风的日子里,天空总是蓝得不可思议。天空如同被海水洗过一样,清澈得没有一朵云,剩下一片干净无瑕的蓝色倒映在天际。就像是一杯盛满了宁静的水,即使是摄影师精心调摄的人为剪影也不能比这更美。  八月中旬,满世界都是此起彼伏的绿。空气被阳光蒸出透明的光晕,热风藏在茂密的树枝头,鼓噪着快速飞升的温度。蝉鸣从早上八点就开始叫,一直喧嚣到日落方才罢休。而在这样干净的夏日天空下,阳光依旧耀眼无比。  夏天毕竟只来了一半。    宝钗坐在二楼的落地窗后,像乌龟一样伸长脖子,眯着眼睛尽可能地朝着远处眺望。他趿着人字拖,斜靠在一把塑料椅上,阳光从窗外枝叶的缝隙中透进来,在地上漏出一串斑驳的光柱。清晨的空气像一杯鲜榨芒果汁一样醇人。天气好成这样,可宝钗却哪儿都不想去,对于他这种患了懒癌全身运动细胞死绝的人来说,这么好的天气,除了睡觉之外,最适合干的事情就是发呆了。  整个漫长闷热的夏天,宝钗都陷在一种无聊透顶的情绪里面。就像是被一层蜡封住了身体所有的毛孔,整个人陷入一种闷热和昏昏沉沉的状态。每天什么事也不想做,就这样搬把椅子或者干脆席地坐在窗后,眺望着远方层层叠叠的灰色屋顶,然后高一暑假就在他发呆的空隙里跑过一大半。   宝钗从小住爷爷家,在如此乏味的假期里,每天窝在家中,能看到的也就只有爷爷奶奶,连父母都很少见面。因为父母是北京某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员,总是在外奔波四处发掘文物,一年到头难得回剑州几次,对泥土的熟悉程度甚至大于对儿子的熟悉程度。同样地,儿子对楼下开食杂店兼卖海鲜秃顶老头的亲切程度显然也要大于对父母的亲切程度。做父母本来就是个充满技巧性的活,遗憾的是现在大部分的父母未经任何培训就上岗了。而宝钗尤为遗憾,因为在他印象里,他的父母似乎根本就没上过几天岗,要是父母与子女也是一种雇佣关系的话,宝钗心想自己将不得不表示十分遗憾地把他们给辞退了。  小的时候,宝钗对于“考古”这个词一知半解。人们对于自己所不了解的事物总是会产生一股莫名其妙的憧憬与膜拜感,宝钗带着这种心态看事物,于是幻想自己做考古工作的父母也像盗墓小说里描写的,也是那种穿梭于各种古墓机关身手不凡亦正亦邪的盗墓贼。他看过安吉丽娜·朱莉的《古墓丽影》,想当然地认为父母肯定也是骑着拉风的哈雷重型机车,戴着拉风的黑超墨镜,动不动手就拿两把同样拉风的AK47横扫一片,而且弹夹里总是有用不完的子弹——至少他就没见过安吉丽娜·朱莉在电影里换过弹夹。于是父母的模糊形象在他心中立马变得熠熠沈辉而立体生动起来,他们不再只是照片里并肩站着冲镜头僵硬微笑的两张陌生脸庞,而是小说电影里描绘的酷炫潇洒的盗墓侠客。宝钗打心眼里崇拜他们和他们的工作,有段时间,北大的考古专业甚至一度是他的人生最高目标。   尤其是小学四年级那次惨兮兮的期末考之后,宝钗走在回家的路上,低头看看成绩单上的山河一片鲜红,欲哭无泪。因为成绩单这种东西同小三的性质其实是一样的,都是旨在破坏家庭和谐。宝钗一想到回去之后爷爷看见成绩单,免不了脱裤子被一顿痛打,他在那一瞬间突然产生一股冲动,想要拦下路边一辆人力三轮车立马去北京找父母,从此过上没有考试、课间操与眼保健操,只有盗墓挖掘金银财宝的刺激生活。  那个黄昏安静而凉爽,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发誓自己当时的的确确就是这想的。   直到许多年以后,宝钗才意识到当时想法的荒谬。因为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光靠蹬人力三轮车是到不了北京的。第二,凭他那我见犹怜拿不出来献丑的成绩就算是报考古系也还是进不了北大。而且所谓的盗墓和考古根本就是两码事——其实也可以说是一回事,起码工作性质是一样的,就是都是刨人家的坟,只不过盗墓是非法偷偷摸摸的刨,而考古是打着国家名义合法理直气壮的刨。何况我国当今如此强调依法治国,可见考古人员刨人家坟时那理直气壮的程度。  而且那些所谓的盗墓小说根本就是科幻小说,要是挖坟真的像小说情节里的那样九死一生有去无回,估计本来就没人念的大学考古系就真的彻底没人念了。宝钗在终于分清了神话与现实的界限之后,父母的工作就此彻底褪去光环,小时候对父母的膜拜感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数量一根加一根,而父母一年到头依旧难得见几次面。说实话,现在要不是每月一次的例行电话以及时不时从北京寄回来的各种考古小玩意儿的话,宝钗险些都忘了自己还有爸妈了。  宝钗甩掉一只人字拖,翘起脚丫用手指头挠了挠,想起今年注定又要在没有父母陪伴的情况下老一岁,不由得看着天空中的云朵深深叹了口气。一个人的幼年时期同长大后似乎有向两个极端方向发展的趋势。宝钗小时候对外面的世界憧憬无比,常常幻想着能闯荡四方行万里路,结果长大之后却成天宅在家里,连客厅到卧室都不肯多走一步。  爷爷总说他太孤僻了,一天到晚把根扎在家里,担心他再这样发展下去以后连媳妇都找不到,于是拔掉网线往他兜里塞五十块钱,强迫他从电脑桌下来换了睡衣出去走走。可宝钗就是不愿意,不让他玩电脑他就到客厅里拿遥控器看电视,起码年度青春偶像爱情大戏《乡村爱情》都播到第四部了;要是连《乡村爱情》都不让看,就干脆锁到房间里睡觉,除了吃喝拉撒,他可以窝在被子里一整天。爷爷奶奶见他宁愿烂在家里就是不愿意踏出家门口,也拿他没辙。  对于他这类人的生活状态,有这样一句名言警句来形容:人们之所以习惯孤独,是因为他们不修通往外面的路,反而筑墙把自己围起来。在宝钗看来,那不过也只是一句正确无比的废话而已。什么狗屁的习惯孤独,这世上从来没有人习惯孤独,更没有人会喜欢孤独,只是能够忍受孤独罢了。要是真的有通往外面的路,谁会舍得把砖头浪费拿来砌墙。人们之所以必须忍受那些自己本来厌恶的事,是因为这世上每个人都像风吹起来的蒲公英一样,看似自由,实则身不由己。  而且孤独也并非是全无益处。起码每次宝钗为自己的死宅制造借口时,他就会安慰自己说:一个人能够忍受和自己作伴也是有很多好处的,其中之一就是,他不必为了顺从或者讨好别人而改变自己。  比如昨天下午,班里两个关系比较近的女生打电话过来,头一句话就问宝钗现在在哪里。宝钗问:“说简单点还是具体点啊?”  “具体点!”  “好吧,”宝钗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在我家第二个楼层东边卧室旁边厕所的马桶上。”  “死变态。”对方骂了一句。然后问他待会要不要去爬山。  宝钗放下话筒,赤脚跑到阳台上一看,骄阳似火,满世界滚烫的白光能杀死人,吓了一跳,心想这两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到底去不去啊?”那头问。  “哦——”宝钗脑中飞速转动编造推脱的理由:“哦想起来了,忘了和你们说了,其实我有很严重的恐高症!平常上下楼梯都要手脚并用,别提爬山了!我看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哈。”  “这样,”女生那头不肯放弃:“那,去鬼屋?”  “我怕鬼!”  “去游泳?”  “我怕水!”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是你不怕的?”对方哭笑不得。  宝钗沉思一番,说:“有,我不怕待在冷气房里一边吃薯条一边看《乡村爱情》第四部。”  “死宅男,鄙视你!”那头愤怒地挂上了电话。  宝钗放下话筒,长舒一口气,他就这样靠着装孙子躲过被太阳晒成花蛤干的危险。但在家也过得并不轻松,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对他要求异常严格的爷爷。宝钗从七岁开始就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在老头子的严加管教下,宝钗活着的这十七年从来就没能逃脱书写悲惨人生的命运,即使是暑假也仍然是如此。  他家老头子年轻时也是胸有大志,壮志凌云,发誓活着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结果都发了这样的毒誓了,仍然不幸食言,奋斗了大半辈子最后也不过在家小医院里当个小医生,为了能多卖二十块钱的药还经常昧着良心把病人的小感冒骗成慢性流感。  老头子壮志凌云了一辈子,终于明白自己已无出头可能,于是把希望全寄托到孙子宝钗身上,盼望他能继承自己大志,继续替他出人头地。因为同样是“苛求”这两个字,放在自己身上是一种痛苦,而安在别人身上则无疑是一种快乐。于是老头子从小就强迫宝钗读各种经史子集报各种培训班,一心苛求将孙子塑造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完美人格,把宝钗折腾得愁眉苦脸眉头紧锁,年纪轻轻就成了小老头。  宝钗受尽折磨,苦不堪言,越发觉得这个家像个牢笼,让人喘不过气来。他觉得就像一只趴在窗户上的苍蝇,前面一片光明,却总是找不到自由。以至于看着窗外飞过的鸟时,常常产生一种逃遁的冲动。可不待在爷爷家又能去哪里呢,去北京找献身考古事业的父母?心想还是算了吧,恐怕他们俩连自己生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都忘了。宝钗估计自己要是哪天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一定会摸着自己的头互相对望惊叹:“呀!原来我们生的是个儿子啊!”所以宝钗只得继续留在爷爷家,当爷爷的好孙子。于是他就这样不仅常常在外面被女生们嘲笑装孙子,就算回到家也是得继续乖乖当孙子——而且都是不会兵法的那种。   对于自己的这种处境,宝钗常常感慨不已。某天,他又靠在椅子上坐在窗后对着天空中的云沉思(发呆),灵光一闪,终于寻找到了问题的真相。宝钗认为,自己之所以形成今天这种里外当孙子的局面,除了一方面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个孙子(对此他倒没什么好说的),另一方面也同他家老头子打小对自己的教育有很大关系。   为此,就不得不深入谈谈宝钗爷爷这个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宝钗的祖父姓孙,名唤懋公,表字杏林。孙懋公嫡配刘氏,育有一子一女,子女又各育一子。女儿远嫁河北石家庄,生的儿子取名张英俊,因年未弱冠,尚未取字。儿子则是娶的本地人家小姐,生的孩子名叫孙汉男【注:灵石有注曰,此子即宝钗。】,亦未加冠。【注:我国成人礼习俗,男子十八周岁行“加冠礼”。】  孙懋公以行医为业,在剑州市立“仁爱医院”当了三十多年内科大夫,退休之后,回到住所梁上巷开了一家小小的“孙氏大药坊”,以继续妙手回春,济世骗人。  走进他的“孙氏大药坊”,满墙挂的都是一面面大红锦旗,据说都是被他治好的病人送的。锦旗上话语各异,有称赞他“救死扶伤”的,有赞他“术精岐黄”的,还有文笔狗屁不通的,直接送他个“绝世名医”,简单粗暴而不失大气。对这些谬赞,孙懋公却不以为过誉,欣然接受。药坊医费昂而病客少,他总有大把时间用来欣赏墙上的锦旗,陶醉其中。  小三当久了就有机会转正,同样的道理,假话听久了就也有可能变成真话。孙懋公每天对着一墙的假话陶醉,时间一久,连自己都相信自己真的是绝世名医了。因为称赞这种东西就好比是鸦片,长期服用不仅会上瘾,而且还会让人产生幻觉。孙懋公每日在药坊里,看一下锦旗就被自己陶醉一回,简直比抽了鸦片还爽。  病人们赞他是名医,但其实名医的标准宽泛得很。能医得好人当然算医术高超,但要是从来都医不坏人,那也不容易。孙懋公从业多年,医人无术而医人无数,诸位病人居然都能从他手里侥幸生还,有惊无险,真可谓是难能可贵。所以叫他名医倒也确实当之无愧。  我国自古有医文相通的传统,古时文人混得不得意了,兴许便要归隐山林,研读从医,比如三国时的庞统便是一个例证。孙懋公自己当了一辈子医生,当得腻了,便也想尝尝鲜,梦想当个文人玩玩。托尔斯泰说过:“一个人老了的表现不是睡觉会失眠,而是他不再做梦。”从孙懋公如此喜欢做梦这点来看,证明他还不老。  刚好他开的“孙氏大药坊”隔壁就住着一位退休教授。那位教授姓李,以前在福州某师范大学教书,在福州文坛小有名气,号称是当地“教授圈里文章写得最好的作家,作家圈里书教得最好的教授”,因为年龄到了保质期几年前从师范大学退下来,现在赋闲在家。  这位李教授虽然号称作家,平生似乎却极少有作品问世,也不知他那个作家的称号是怎么来的。不过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就像放心奶从来不让人放心,良心商家极少讲良心,而按摩小姐也不一定只提供按摩一样,所以身为作家却没有作品也是情有可原的。李教授在大学陶冶了一辈子情操,修身养性,没养出文人的才华,倒养出了文人的德性,为人自负狂傲,不可一世,且常有疯狂举动。  每年四月剑州迎来梅雨季节,房子潮湿发漉。难得碰上个晴天,大家都会忙着清扫卫生,把家里的大件小件拿出来晾晒。李教授却不,他就不慌不忙地搬出一把藤椅,躺到太阳底下闭目养神。别人见他这么闲,问他在干嘛,李教授说:“我在晒书。”  大家左看右看没看见书,问他:“书在哪里?”  “书在这里。”李教授就把衣服卷起来,让大家欣赏他的肚皮,说自己“胸中有韬略千万卷,腹有诗书气自华”,天下的书全都装在他肚子里了。  众人不以为然,当他是神经病。唯独孙懋公对李教授的壮举刮目相看,称赞他有文人品性。李教授自负多年,难得碰上个肯上钩的,也欣喜不已。二人惺惺相惜,互引为知己同道,结为挚友,再加上梁上巷里另外两位好朋友——巷口卖福利彩票的赵老板,巷尾摆摊给人算命的钱老板,四人聚在一起号称是“梁上巷四君子”,简称“梁上君子”。  四位君子职业虽各有不同,志趣却相一致,那就是都喜欢骗人。因为自古以来,医生骗人身,老师骗人心,□□骗人钱,看相骗人命,这四种职业可谓是汇集了世界上骗子最多的地方——碰巧都让四位好朋友给干全了,那关系自然不能不好。四君子志同道合,称兄道弟,在外恨不得乘同一顶轿子,在家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关系真是融洽得不得了。  孙懋公在李教授等一干好朋友的熏陶下,越发起了文人兴致,骗人有暇,开始研究起怎样当个文人。他心想,孔夫子有言“名不正则言不顺”,想要做个文人,必先正名。于是就张罗着给自己正名,住的房子也不叫“孙宅”了,索性就改名叫“悬壶堂”,表示自己胸怀天下,有悬壶济世的博爱之心。开的“孙氏大药坊”则更名叫“回春院”,取“妙手回春”之意。但“回春院”这个名字风尘之气太重,与古代的“丽春院”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道内情的人乍一听还以为是家新开的妓院,所以常有嫖客慕名而来,吓得孙懋公连夜撤了“回春院”的牌匾,仍旧叫“孙氏大药坊”。  孙懋公折腾完房子还嫌折腾得不够,又要折腾到人的身上,于是又张罗着要给自己的内人改名。内人姓刘,一家老大到老六全是姐妹,她父母做梦都盼着能生个儿子,所以就给内人起名叫“刘招弟”,寄托了生个弟弟的美好愿望。孙懋公嫌“刘招弟”这名字太土,翻遍典籍,私自给内人另拟了十几个芳名,什么“刘寻春、刘恨薇、刘忆桃、刘问兰”,各种花应有尽有。他内人却坚决不吃这一套,孙懋公一提改名的事,立马将他痛骂一顿,捎带着将他那三位损友也骂了个遍。坚决肯不改名,最后仍旧叫“刘招弟”。孙懋公被内人骂得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只得跑到三位损友那里去寻求安慰,在背地里壮着胆子念叨几句“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道,德言容功,今汝有几何”之类的话□□一番,也就罢了。  孙懋公改房子名字不成功,改内人名字又失败,慨叹不已,抱怨生活对他不公,说自己想实现当个文人的梦想怎么就这么难哩。没办法,这就是生活的无奈。毕竟生活就像是国足参加世界杯,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线一次。    宝钗同学有这样一位烈士暮年而仍然壮心不已的祖父,其结果可想而知。  孙懋公自己没当成文人,原本让一对子女继承自己志向,把他们都培养成文人,将来当个文豪什么的,最起码也要是个教授。不料子女偏偏不从他心愿,长大之后,儿子迷上了考古,这倒也罢了,起码还能和文化沾上一点边。女儿更不听话,对一切和文学沾边的东西深恶痛绝,书也不肯好好念,高考后不仅违背父亲心愿到石家庄一所艺术学院学舞蹈,而且最后嫁人的时候还偏偏嫁给了天底下孙懋公最痛恨的一种人——商人。  自古文人与商人势不两立,互相看不起,孙懋公素来以文人自居,他平生虽然也爱钱,却向来不爱会挣钱的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好比一个人喜欢吃猪肉,却并没有必要强迫他也去喜欢一只猪一样。所以孙懋公对女儿的忤逆气得火冒三丈,险些同女儿断绝父女关系。最后要不是商人女婿亲自登门拜访负荆请罪,背地里还给孙懋公塞了个大红包,并声明红包的事绝不让岳母知晓,以孙懋公这么有原则人的一贯作风,他是坚决不肯同意这门亲事的。  子女的违逆不能不叫孙懋公感到自己教育的失败。虽然现在子女已成功从他魔掌中逃脱,幸而香火延绵,孙子宝钗的及时出世又重新燃起孙懋公的激情。孙懋公以为“失败乃成功之母”,教育子女的失败一定能转化成经验,让他把孙子给培养好。所以从小就给宝钗制定了宏大的人生规划,每□□着宝钗看各种孙懋公自己都看不懂的经史子集,一心把他培养成自己理想中的文人典范。  世人常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对陌生人太纵容而对亲密的人太苛刻,把这种态度颠倒一下,天下太平。可惜孙懋公偏偏就是不懂,把孙子折腾得死去活来。宝钗年纪尚幼,每天就要被老头子逼着读书,苦闷不已。眼见身边的小伙伴都能愉快地蹲在树底下玩泥巴,他却要锁在房间里背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糟透了,小小年纪居然就有“这日子没法过了”的感慨。  虽然老头子拿各种书让他背,幸而宝钗天赋异禀,拥有过目不忘并且背过就忘的神奇本领,所以每日应付向祖父背书的功课倒也不算大难。因为反正他背了就忘,左脑记右脑忘,这就好比往烟囱里灌烟,一边进一边出,倒也通畅无比。虽然烟囱从来不把烟留下,不过那烟每天都从烟囱里过,天长日久也难免积上一层烟灰。宝钗也是如此,虽然他不管背什么书背过就忘,背的时间久了,也难免会在脑子里积累下一些功底。然后有时不经意间,这种功底就显露出来了。  宝钗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某日晌午,天气炎热,小宝钗睡中觉醒来,赤脚走到客厅里喝水。看见茶几水果盘上群蝇乱飞,祖母正拿着拍子赶苍蝇。宝钗看到那情景,心中突有所感,当即拿来纸笔,一气写下一首七绝:  苍蝇喧谤乱营营,贪腥直入香瓜皮。忽报泰山压城来,魂断形失不肯离。  写完之后自己也看不懂,拿去给祖父看。老头子童心未泯,把诗拿起来吟诵一番,以为大有意趣,顿时被宝钗勾起诗兴,也仿着作了一首《夏日咏蝇》。拿起来欣赏一遍,心说不得了怎么会写得这么好,不忍一个人独享好诗,晚上去巷口茶馆喝茶的时候就拿给他那三位损友看。  三位好朋友见孙懋公又拿诗给他们点评,还以为又是别人作的,按照以往惯例,便都不肯说好。因为若是说好便显得自己落了俗套,没有批判水平。在这个世界上,能指出别人的缺点永远是一件比能指出别人的优点更有水平的事。于是三人均摇头不止,连声说不好,说这种水平的诗孙懋公居然也拿来给他们看,真是大大污了他们的眼睛。  李教授更是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拿出文人脾性,对诗大批特批:“这种水平的诗也叫事?什么破诗,我孙子都写得出来!”说完哈哈大笑,其他二人跟着大笑。  孙懋公被李教授骂成孙子,顿时沉下脸来,说这首诗正是我写的。众人吓了一跳,心想他今日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把自己的诗拿出来献丑,慌得连忙改口,齐声称赞。说原来是孙兄写的,怪不得笔法如此新奇,刚看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好不好,现在一看,真是好得不得了,难怪难怪。  卖彩票的赵老板竖起大拇指评价说:“孙兄这首《夏日咏蝇》啊,以苍蝇喻当世之人结党营私,贪图小利,真可谓是发人深省,令人赞叹——”然后算命的钱老板连忙接口:“对对,尤其是那第三句‘拍蝇割袖不留臭’,表达了诗人坚决同势利小人决裂的勇气。孙兄以诗言志,觉悟之高,佩服佩服!”  其实孙懋公白天在写这首诗的时候,还真没想那么多,现在给他们一说,自己把诗拿起来再看一遍,果然就觉得诗里的确表达了如此深邃的思想,顿时被自己倾倒。  李教授刚才失算,误伤了孙懋公,这时也连忙改口,说诗写得的确好,超凡脱俗,省人耳目。刚才我说错了,其实这诗若是让我孙子来写,也还要差一些,断断不能写得这么好的。  孙懋公受到李教授赞誉,不计前嫌,愉快地表示谦虚。四位好朋友互相拍马屁,茶馆内一时春意融融,满室生香。四人兴致大涨,越发聊上了瘾,共同探讨文学到深夜犹不肯回家。直到茶馆老板忍痛宣布今日免单不收他们茶水钱,四位好朋友方才肯起身,恋恋不舍地互相道别,约定明日再来茶馆聊到深夜。    宝钗从小被祖父孙懋公如此严格要求,倒也没令老头子失望。初中毕业之后,考进了剑州一所大名鼎鼎的重点高中“白鹿书院”。如今刚要上高二,遵照祖父要他当文人的意愿,当然报文科,并幸运地进了唯一一个文科重点班高二(1)班。  剑州的学校特别奇怪,一年级入学的时候不军训,说是要先让学生熟悉熟悉新的教学环境,然后等到高二开学之前才统一安排学生到当地军队参加军训。眼看高一暑假过了四分之三,临近开学,宝钗也预备收拾行装,准备动身去郊区竹洞县军营参训了。  孙懋公家教最严,没事总喜欢把孙子叫到跟前训话,趁着宝钗要去军训,他又有一篇题目好做。临行前不免对宝钗训诫叮嘱一番,无非是些什么“今汝远行,孤身在外,亦须时刻谨记家训,存身立行”的酸话。宝钗心中暗笑老头子迂腐,然后突然想起表哥张英俊,心想他此时要是在剑州,也省得自己一个人空受老头子聒噪之苦了。  不料孙懋公仿佛会读心术,见宝钗低头一言不发,就说:“你表哥虽然待在石家庄还没回来,但我也是要打电话过去叮嘱一番的!你也不必太想念他,‘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词虽然本来是说男女之情,然而化用在你们兄弟手足之情上,倒也别有一番意趣了。”说完自以为幽默,拈须呵呵大笑。  刻板的人耍起幽默就像猪学会了爬树,总让人有种大吃一惊的感觉。宝钗活了这么多年难得见到老头子开玩笑,虽然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里,可还是不敢不笑,只得连忙跟着放声大笑。笑完又诧异祖父竟然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暗暗心惊,不敢再胡思乱想了,只好专心听老头子啰嗦。孙懋公又扯了一会儿,自己也说得口干舌燥,方才大发慈悲放宝钗去了。  孙懋公对宝钗说要打电话到石家庄去,结果他电话还没打过去,吃晚饭前张英俊倒先从石家庄打过来了。宝钗表哥张英俊虽然也在白鹿书院读高中,但因为是外地籍的关系,不用军训。他待在河北家中掐指一算,知道宝钗明天要去军训,因此特地不远万里打电话到剑州来,谨代表全体河北人民向宝钗表示诚挚祝贺,同时对他致以沉痛的悼念与深切的慰问。  宝钗被张英俊奚落,火冒三丈,回答说不必。看不惯张英俊的跋扈,有心灭灭他的得意气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于是在电话那头拍拍天灵盖喊:“哎哟!你瞧我,都忘了和你说了!”  “说什么?”张英俊问。  “部长打电话来说过,好像等我们军训一回来,文学部就要改选了。额,好像就是二十六号!”宝钗和张英俊都进了学校学生会的文学部,宝钗知道他表哥做梦都想当部长,于是就编了这通文学部要改选的谎话骗他。  那头听见,果然立马惊慌起来,发过来一连串问号:“什么?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通知我?啊?”  宝钗见张英俊上当,忍住笑:“现在不是通知你了嘛!我也是才知道的。”  “可我回剑州的机票买的是二十九号的呀!”张英俊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我二十六号根本就回不去,怎么办怎么办?”  宝钗心中放声大笑,语气却冷静无比,声音低沉凝重得像念诵悼词:“那——我也没办法了。”然后替张英俊叹一口气:“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认命吧。”  张英俊失魂落魄,在那头握着电话筒哀叹:“天哪,天哪,怎么会这样……”  宝钗笑得够了,反倒担心张英俊想不开吞话筒自尽,于是决定收回玩笑,说:“哎——你等等,我手机好像有个短信过来。”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空气,认真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话筒说:“恭喜恭喜,好消息!部长刚刚发短信过来说,文学部选举取消,等开学再议。”  “真的?”张英俊噩耗变喜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真的。”宝钗语气坚决。  “好耶!”张英俊在电话那头跳起来,险些把电话线从墙上扯下来。欢呼雀跃了一会,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哼!我知道了!”  宝钗吃了一惊,以为他发现自己搞鬼,有些心虚:“你知道了什么?”  “这事一定又是林橙野捉弄我!”张英俊愤愤:“她知道我没回来,所以故意编造了这个谎话来吓我,幸好部长英明,没让她得逞。这个老□□!走着瞧吧,等开学了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张英俊口里的“林橙野”也是文学部的成员,平日素与张英俊不和,二人积怨已久。这个林橙野也是狂妄无比,自诩才女,高一时因在课桌上刻下一句“誓到北大当校花”而威名远扬。最后连校领导都被惊动了,亲自下凡罚了她一百块钱的课桌修补费方才罢休。  宝钗见张英俊疑心到林橙野身上去了,放下心来,连忙跟着附和。那头张英俊诅咒了林橙野半天,什么“女人心海底针”、“最毒妇人心”、“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宝钗洗耳恭听,词汇量大增。最后张英俊说:“等开学以后,你要帮我,不能投靠她!”  “放心,我不帮你帮谁?”宝钗面上答应,心中想,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自己先答应着,到时候再见机行事见风使舵。  张英俊不知道是不是北方雾霾吸多了,神志不清,还在电话那头絮叨不停。宝钗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耐烦了,想起那句“人生就像挂电话,不是你先挂,就是我先挂”的名言,他见张英俊迟迟不肯挂,就“嗒”一声主动先挂了。  “嘟、嘟、嘟……”话筒里传出一阵急促的待机音。张英俊没想到宝钗居然胆敢挂他电话,看着话筒叫起来:“嘿,这小子!”  打电话的唯一好处,就是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变得值钱。张英俊没想到宝钗敢挂他电话,气得七窍生烟,原本还要再打过去骚扰,但电信公司太无良,打个长途电话像跨银河系旅行一样贵。张英俊舍不得话费,只好咬牙切齿地放下话筒,心想等自己回去了再好好修理这混小子。    第二天到军营报到,白鹿书院参训学生需要自行乘车前往竹洞县军营,竹洞离市区好几十公里,所以一大早就得去汽车站赶大巴。  宝钗早上起床有个怪毛病,就是第一次闹钟响时起不来,非要再往后调十分钟,等第二次响了才起得了床——晚上想睡睡不着,早上想起却起不来,这原本就是人们生活中每天都要纠结的两件事。  结果等到军训这天早上,第二次起身调完闹钟之后,迷迷糊糊躺回床上,心中突然疑惑自己刚才并没有调闹钟,但留恋着床上的舒适,又不肯起身去检查,于是就在反复挣扎中又沉沉睡过去。结果一觉醒来掀开被子,床头闹钟指针已经指向八点了。  宝钗心想这下惨了惨了,慌忙跳到地上换衣穿鞋,连脸都顾不上洗,拎起行李顶着一头鸡窝乱发就冲出家门。从巷子经过的时候,还得蹑手蹑脚地绕过“孙氏大药坊”,生怕被老头子发现又挨他一顿臭骂。安全到达巷口,立马招手叫来一辆计程车,一坐进副驾驶座就吩咐去汽车站,路上不停催司机快一点,鼓励他拿出F1锦标赛的激情冲向汽车站。司机被催得心烦意乱,险些上演《绝命出租车》,和一辆运猪的解放牌货车迎面撞上。  车一到站,宝钗就急哄哄跳下车往外跑。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吼道:“憨头仔,里银爱哭爸糊啦!【注:方言,臭小子,你钱还没有付啦。】”  宝钗一拍脑袋,只好又折回去付钱。付完钱,在偌大的汽车站里寻找去竹洞县的大巴。快到出口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一辆显示“大厝→竹洞”标志的大巴车已经启动了,正在缓缓向月台外面驶去。宝钗急了,慌忙拖着行李追到车窗旁边,挥手向司机大喊:“师傅,怎么就走啦!师傅,等等我,等等我啊!师傅!”  他刚说完,一个人就从大巴车窗里探出头来阴阳怪气说了一句:“八戒,你就别追啦!”  全车人哄堂大笑。  宝钗一愣,才发现那个人原来是他的同班同学贾兰。贾兰冲他招手:“快上车,晚了就没位子了!”  大巴“噗”地放出长气,缓缓停下,宝钗连忙跑到车门那边上车。车厢里满满都是乘客,宝钗一上大巴就感觉人山人海,顿时充分认识到我国实行计划生育的必要性。乘客们互相紧挨着挤在座位上难受,于是只把屁股留在座位,而把身体其他器官全挪到过道上。贾兰从后排站起身向宝钗招手,宝钗举着行李,一路像踏进雷区一样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踩到过道上那些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脚。结果运气不好,一路引爆了无数个地雷,被他踩到脚的人抱怨不止,嘴里只得不停道歉。  历尽西天取经般的千辛万难,“八戒”终于挤到贾兰身边,T恤和牛仔短裤已经湿乎乎一片,贾兰碰到他的身体怪叫一声,问他昨天晚上是不是睡在浴缸里。宝钗站定,然后才发现除了贾兰,原来另一个同班同学薛蟠也在这。薛蟠同学虽然是个女生,不幸长了一副人高马大的伟岸身躯,今天她身上即使穿着最近十分流行的那种少女系帆布长裙,在宝钗眼里仍旧像是套了个装土豆的麻袋。薛蟠充分发挥身体优势,一个人就占了两个位子,特意挪出一个座位给宝钗。宝钗感动不已,心想薛蟠这身材除了平时用来欺负他,关键时刻也是可以发挥一些正面作用的。  宝钗挤到两个女生中间,把行李塞到脚下,长舒一口气。二人问他:“怎么来得这么晚啊你?磨叽的,孩子都生出来了。”  宝钗当然不肯说是自己睡觉起不来,于是把过错全推到刚才那辆计程车司机身上,连声抱怨司机技术太烂,开车慢得像便秘患者上厕所似的。不停在背后说他坏话,害得那计程车司机闯红灯时连打了几百个喷嚏。  几人闲扯一番,贾兰突然说:“噢对,都忘了给你说了,后排几位都是咱们(1)班的新同学,给你介绍认识。”  宝钗扭头一看,果然看到后排坐着四个学生模样的人,两男两女。四人都是学校住宿生,贾兰也寄宿,同他们早就认识,当下给宝钗一一介绍。四位新同学长相各异,其中一位女生长得尤为特别——她长得特别的胖。滑稽的是她明明长成这样,名字却刚好同人相反,名叫“范冰冰”。宝钗快速扫描一眼“范冰冰”的三围,心中暗暗赞叹,觉得胖女生的人生肯定过得很踏实,因为就凭她这副吨位,不管走路做事都绝对是“一步一个脚印”。  当下兴致勃勃地与新同学打过招呼,见到一个人就大声说“久违久违”。轮到胖女生时,胖女生就朝他笑,脸上五官全挤到一起:“哎,汉男君,我们以前都没见过面,你说久违干嘛?”  宝钗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立马像孔乙己一样摇头晃脑:“不然不然,冰冰小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久违’,不仅可以表示久未见面,其实也是可以用在初次见面的!”  贾兰和薛蟠清楚宝钗底细,对他这套“久违”的理论早就听得不胜其烦,见他又卖弄,都摇头发笑。宝钗不满:“你们俩笑什么?”  “笑话!”贾兰说:“我们笑我们的,关你什么事?”  胖女生说:“汉男君你说啊,为什么?”  宝钗就说:“这个‘久违’啊,宋代大诗人苏东坡说过的:‘我独未闻今得见,久违浩歌儿女声’。你们看,他之前说了‘未闻’,后面又说‘久违’,可见他之前不认识人家就说久违了。由此说明,久违是可以用在初次见面的!”  四位新同学没听过他这套理论,啧啧赞叹:“你真有才!”  “没办法,”宝钗搓手哈哈表示谦虚:“因为我自幼熟读诗书,精通文墨,邻里大叔大妈阿姨婶婶都交口称赞,说我是……”  贾兰接口叫道:“说我是‘年少负才,文曲转世,前途无量,大可慌张’!”  “是大可观瞻,不是大可慌张!”宝钗纠正她,讲完才发现自己露陷了,恼羞成怒:“要你多嘴!”  贾兰笑:“因为我怕你自己说出来会不好意思啊,所以才帮你背出来。好奇怪,你居然都没有脸红哎!”  宝钗被贾兰揭了老底,又羞又恼,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薛蟠雪中送炭:“汉男君,你不是说自己快要出诗集了?”  宝钗被薛蟠提醒,复归得意:“啊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转向新同学:“不瞒诸位,鄙人在作诗上颇有造诣,近期欲出版一本诗集,已经写好一大半了。等鄙作出版,欢迎各位拜读!”  贾兰一瓢水把薛蟠送的炭浇灭:“我记得你去年就这样说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写好?我看——是写不出来了吧!”说完和薛蟠相顾大笑。  宝钗这才明白薛蟠刚才是引他上钩,狠狠瞪二人一眼,哼道:“小人得志!你们这些庸俗之辈,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贾兰向人高马大的薛蟠看一眼,薛蟠会意,立马“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用沙包大的拳头挠挠脑袋,歪头问宝钗:“对不起,你刚才说我是什么?说大声点,我耳朵不太好听不见。”  宝钗吓得面如土色:“没听见就算了,好话只说一遍!”  其他同学捂着嘴笑。每次宝钗被贾兰二人联合起来欺负,总要说她们“小人得志庸俗之辈”,然后过了没三秒,立马就屈服于薛蟠的拳头之下,屁都不敢再放一个。可见“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其实是要倒过来讲的。  因为宝钗一直认为,一个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可以为了尊严壮烈地死去,而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是可以为了生命卑贱地活下来。所以他从第一次被薛蟠拿着拳头恐吓那天开始,就毅然下定决心这辈子都要做一个成熟无比的男人。    大巴在郊区广阔的高速上奔驰着,两旁青山不断向后飞逝。剑州市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宝物众多,原先号称有老三宝:“依山傍海古迹多。”设立沿海开放城市之后,剑州日渐繁华,经济发展速度一泻千里,比疟疾病人拉肚子还快一些。于是又有了新三宝:“化工地产阿北仔。”化工是指沿海沿江密密麻麻的的炼油厂,地产就是房地产,“阿北仔”是方言,指那些到剑州务工的外地人。因为剑州已经是我国最南边,所以凡是外地人对于剑州来说通通都是北方人。“阿北仔”是本地人对外地人微微带有轻蔑意味的一种称呼,就好比古代中原人的“东狄”“西夷”“南蛮”“北戎”一样,只要是外地人,统统都是蛮夷。地方偏见,自古如此,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大巴在高速路上疾驰,转眼就到了一个收费站,停下车缴费。没想到过了一会,前方居然又是一个收费站。看来我国的收费站就是多,同人口一样在数量上都绝对是傲冠全球。我国其他方面不如外国,唯独在收费站数量上总算能小小自豪一下,完全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拿到国际上去提升民族自信心的。  高速路上不仅收费站多,而且标语也多,过了第二个收费站,迎面一座高架桥就挂着一幅巨大的标语:“时间就是金钱,偷懒就是犯罪!为了剑州的明天,冲!冲!冲!”  那标语气势吓人,每个字都足有一座乐山大佛那么大。政府官员们挂出这个标语,字里行间掩饰不住对时间和金钱的热爱——当然,对后者的热爱可能还要更多一些。因为官员们虽然爱民如子,但却爱钱如命,性命当然比儿子重要,所以官员们挂出这幅标语,就是为了警醒老百姓要以他们为榜样,拿出对待生命的态度来对待钱,一番苦心,可敬可叹。  高速路上此类又粗又俗的标语也不在少数,过了一会,又见到一幅:“立足本土,放眼全球!起点不妨低,眼光不妨高!”那意思是教人要眼高手低了,看来官员们的文化水平果然还有很大的上升潜力。    大巴是早上八点半从市区出发的,在高速上连续走了三个小时,终于到达一个服务区。一到服务区,大巴司机就“嘎”地将车一停,然后跳下车急匆匆投向厕所的怀抱,可见憋得不轻。众位乘客的耳朵从行车的噪音中得到解放,一阵宁静轻松,也纷纷下车走动购物,活动筋骨。  司机放松之后,心满意足地提着裤子出来,招呼大家上车。于是众人陆续上车,各自归位。不料乘客里仿佛有人会孙悟空的□□术,刚才下车的时候座位明明刚好坐满,现在再上车居然就凭空少了三个座位。宝钗、贾兰和薛蟠三人刚才结伴下车去服务中心里买零食饮料,等他们抱着零食再上车时,却发现没位子坐了。  大巴司机也百思不得其解,摸着那颗肥大像冬瓜的脑袋,朝车厢后头喊:“喂,系否希无郎疼错掐啦?”【注:是不是有人乘错车了。】  乘客们纷纷转头,或颔首低眉思索人生,或45°角文艺仰望窗外天空,表示自己完全没听到司机在说什么。大巴司机无法,只好转过身来,问站在车门边的三人:“你们三个学生去哪里?”  三人答:“偷夸。”【注:竹洞的方言。】  “偷夸!”司机惊叫起来:“偷夸很远啦!”看着三人问:“前面还有好长一段路啦,你们一路站着能坚持住吗?”  贾兰薛蟠立马说:“能!”  而宝钗却说:“不能!”  司机大吃一惊,没想到三人口径如此不一致,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贾兰二人也诧异,像看见外星生物E·T一样看着宝钗,叉着腰问:“哎,我说你身为一个男生,这么比我们这些女生还没用啊!你到底是不是男的啊?”  宝钗一开始还有些窘迫,所幸他体力不如人而智力过人,灵机一动,高声叫道:“哎,我说你们身为女生怎么比我这个男生还强啊!你们到底是不是女的啊?”  讲话这种事情向来是一项充满技巧的学问,有时一句相同意思的话仅仅是换个句式来表达,效果也会大不一样。比方说,同样是要表达“一个女学生去夜总会当了小姐”这句话,如果你直接说“一个女学生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却在夜总会当小姐”,听起来感觉可能不太好;可如果你要是说“一个女学生晚上在夜总会当小姐,白天却还坚持去学校上课”,听起来立马就满满的都是正能量了。所以说话的时候,语序特别重要。  果然,宝钗把贾兰薛蟠那句话换了个语序之后,立马就换成她们窘迫了。大巴司机再问:“你们能不能坚持?”  二人为了证明自己是女生,立马换上一副病怏怏的娇滴模样,掩面皱眉道:“不能~”  司机犯难不已:“这可怎么办?”他又摸摸那颗冬瓜脑袋,突生灵感:“哎,要不,你们坐下班大巴吧,我打电话到公司给你们协调一下,下班车应该有位子。”  “下班车几点到?”三人问。  司机巴不得他们赶紧下车,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很快的,十几分钟就能到!”  三人看着司机半信半疑。司机见他们不信,索性豁出去了,举起手掌指着车厢顶大声说:“我发誓,如果我说的不准,就让我生的儿子没□□!你们信了吧?”  宝钗等人见司机居然肯发此毒誓,感动不已,连声表示相信,于是就决定在服务区等下一班车来。三人走到大巴车窗旁边,“范冰冰”靠窗,力大无穷,将他们的行李一一递到窗外。  等大巴启动,胖女生等人把头探出车窗:“一路顺风!开学见罗!”  “一路顺风!”三人挥手答应。    等大巴走后,三人就站在候车区等大巴来到。不料下(1)班车竟然未能像冬瓜头司机说的那样快,三人左等右等,十几分钟过去了,连鬼都没有等到。不禁对冬瓜头司机同情不已,心想他生儿子这下真的没□□了。  候车区里空空荡荡的,三人孤独伫立,都有了一种被时光遗弃的凄凉感。看来这等车就像富人做慈善,你不需要的时候天天给你送温暖,等你真的需要了却连影都不见。三人等了几个世纪,把手上零食一扫而光,这才终于见到一辆大巴迈着轻盈的步伐姗姗来迟。车下的人望断愁肠,立马兴奋冲上去拦车,像非洲草原上的狒狒一样对大巴又跳又叫。大巴司机看到车前突然窜出三只野生狒狒,吓了一跳,险些错把油门当刹车冲了出去。  车子一停下来,三人立马提行李往车上钻。贾兰和薛蟠抢先找到两个连排的位子坐下,只剩中间靠过道旁还空着一个位子,宝钗只好抬着行李坐过去。司机等众人坐定,轰轰地发动车子。那辆大巴为群众服务多年,德高望重,好不容易吭吭发动之后,不停喘息,然后突然像个神经衰弱患者一样浑身一抖,慢吞吞地迈动脚步向前驶去。  宝钗坐定,转头一看,发现旁边位子坐着一位身材发福的大妈。那大妈身宽体胖,体型壮硕得和薛蟠有一拼,再加上怀里抱着的大包小包,简直就是一座巍巍大山,想必即使愚公再世和他的徒子徒孙再干上几百年,也是移不动的。大妈见宝钗一脸惊叹地对着她看,冲他和气笑笑,宝钗回以嫣然一笑,心说这大妈真和善。  但是只过了一会儿,宝钗却立马后悔坐在这里了,觉得刚才选择坐这真是个战略性失误。因为他发现,身旁那位大妈身上有一股无比奇特的味道。宝钗嗅觉向来比土狗还灵敏,立即闻出大妈身上那股味道掺杂了衣柜里的陈年樟脑丸,提神醒脑的万精油,庙里拜佛用的檀香,还有另外第四种不知名的气味,居然连他那个狗鼻子也识别不出。  法国作家大仲马说过:法国人有两样东西特别多,一是情人多,二是香水多。法国人向来以生性浪漫著称于世,对气味也情有独钟,由此乐此不疲地开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香水,甚至还有以脚气和狐臭为卖点的香水品牌。此时此刻,宝钗要是能把那位大妈身上的气味制成香水,相信拿到法国参加比赛一定可以夺魁——起码能把其他参赛选手熏晕。宝钗紧挨大妈闻着那股味道,感觉自己的神经兴奋又紧张,同时脑袋头晕又目眩,两种相反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西游记》里金角怪的阴阳瓶,忽冷忽热,忽上忽下,恍恍惚惚,如醉如痴,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和肉体分离了。  大巴走完高速,终于抵达最后一个收费站,接下来就是普通马路了。变换车道时,大巴驶过缓冲带,车身剧烈颠簸,大妈怀里一个包滚落到宝钗脚下。大妈“哎哟”一声,俯身就要去捡,宝钗眼看一座大山要压过来,慌忙说:“我来!”说着俯下身将袋子捡起,立马从袋子里闻到一股浓烈的硫磺皂味。宝钗不禁悲喜交加,喜的是终于知道那第四种未知气味是什么成分了,悲的是知道是什么成分也没用,他还是得接着闻。  大妈腾出一只手接过袋子,笑声同她身材一样爽朗:“谢谢你啊,小伙子!”  “不客气,不客气。”宝钗身心俱疲,对大妈勉强咧嘴,心中却悲慨无比,心想自己年纪轻轻今日难道就要被熏死在此地不成。自己可是家中独苗三代单传孙家香火全系于他一人,长这么大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呢,就这样被熏死,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其实宝钗倒是摸过贾兰和薛蟠的手,不过在他看来,贾兰那个假小子最多只能算半个女生,而薛蟠那气吞山河盖世豪杰的模样则根本连半个女生都不算——这样说来,他还是等于没摸过女生的手。  宝钗想起贾兰薛蟠,转头一看,发现二人正坐在后面有说有笑,边喝汽水边往袋子里吐瓜子壳。羡慕嫉妒恨,不愿放她二人这么逍遥,灵机一动,高声叫道:“哎呀!我这边的景色真漂亮!你们要不要过来看一下噢?”  薛蟠好奇心被勾起:“什么景色?”  贾兰警惕性高,伸手拦住她:“你也信他,他这人的话最不可靠了。”  “我好心提醒,”宝钗面露委屈,耸耸肩膀:“不看算了。”  薛蟠忍不住了:“要看,我和你换一下座位。”  宝钗见薛蟠上钩,忍住心中激动面不改色,以防被她识破。沉住气和薛蟠换过座位,立马像长时间潜在海底的人终于浮上水面,哈地深吸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感觉恍若隔世。贾兰捅捅他:“喂汉男君,你搞什么鬼?”  “待会你就知道了。”宝钗忍住笑。  果然,过了一会儿,薛蟠突然虎躯一震,“啊”地叫出声来,把身子探出座位,脸上百味杂陈。  宝钗放声大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漂亮!真漂亮!”薛蟠恨恨:“我得好好谢谢你!”  贾兰听不出是反话,以为真的有美景:“什么景色这么美?”  薛蟠看到脱难希望,两眼放光,像诱人犯罪的撒旦一样拼命朝她招手:“快坐过来,我和你换!”  “不要过去!”宝钗制止,附在贾兰耳边低语几声,贾兰听完,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薛蟠希望破灭,万念俱灰,心想自己真是没病抓药,自讨苦吃。身旁的大妈注意到薛蟠呼吸短促,有呼气无进气,问:“怎么啦大姑娘?有气无力的,是不是病啦。”说着从袋子堆里抽出手就要摸她额头。  薛蟠慌忙惊恐地闪避:“不不,阿姨我没事!多谢了多谢了。”  她逃过大妈的手,只可惜大妈身上的气味却不像那只手一样逃脱得掉。《孙子兵法》有云:“围而歼之,可也。”那气味熟读兵法,兵分几路,四面夹攻,让薛蟠无处躲避,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得像缺水的鱼一样使劲张嘴调节呼吸,脸憋的红得像番茄。  大妈难得遇上个身材和自己一样苗条的,偏偏热情无比,英雄惜英雄,开始和薛蟠唠家常,向她问长问短喋喋不休。讲到精彩处,生怕薛蟠听不见,还不停向她这边靠。薛蟠屏住呼吸听大妈说话,一边点头赔笑:“是吗,那可真是……”一边把屁股不断往外挪。  宝钗看到薛蟠半死不活的模样,心想她虽然虎背熊腰体格健壮,抗毒能力强,但前路尚且如此漫长,反倒生怕她没到军营就被熏死了,顿起同情之心。不过莎士比亚也说过:怜悯是幸运儿施以可怜人的伪善。宝钗同情了她一会儿,想到自己刚从那气味中逃脱,立马拍胸脯暗叫侥幸,那仅有的一点点同情也随着窗外的高温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时值八月末梢,剑州酷热未减。天地间泛滥的白光几乎要把水泥路面烤得冒烟,世界像一口沸腾的油锅在滋滋作响。路边植物在滚烫阳光的照射下,萎缩成病恹恹的一小团。滚滚的热浪席卷着剑州的每一处角落,在市区的每一条柏油路上,在屋顶上,在道旁的刺桐枝叶上繁衍生息。即使是远离市区的此地也未能幸免。  万物在阳光中痛苦炙烤着,只剩下卑微的最后一丝□□。    大巴路上没停,众人的午饭是在大巴上解决的,烈日当空,热气透过车窗缝隙像开水一样渗进车厢,一车子的人被那燥闷熏得昏昏欲睡。  大巴一到竹洞县,路况立马变差,提醒人们已经从市区到达了真正的荒郊野外。竹洞的马路仿佛参加过二战遭到纳粹德军狂轰滥炸似的,路面坑洼不平,如同一张麻风病人的脸。马路患了病,连带着大巴也受到感染,配合地浑身颤抖咳嗽个不停。车上的人从睡梦中被颠醒,在座位上蹿下跳,都疑心大巴已经驶出地球,来到了月球表面。  ——现在想来,方才明白古人起地名的时候为什么要把这个地方叫做“竹洞”,原来老祖宗料事如神,早已预见到此地马路将会到处是洞,所以才特意在地名里加上个“洞”字。竹洞不仅马路都是洞,就连房子也修得像老鼠洞,个个见不得天日,龟缩在茂密树丛后面害羞不肯见人。好不容易见到一栋超过三层的小砖房,简直就可以尊称为“摩天大厦”了。  大巴司机一副酒精中毒的模样,脖颈热得通红,手死死撑在方向盘上不停按喇叭。他御车无术,见汽车调皮不肯听话,索性放逐那车子,任其在马路上撒欢,真正做到了老庄的“无为而治”。只可惜乘客们的思想境界却没这么高,颠得七荤八素,连五脏六腑都在荡秋千,抱怨不止。可怜的薛蟠没被那位大妈的气味熏吐,先被车子颠吐了。大妈善良无比,大方地从怀里腾出一个袋子给她吐,又不停给她拍背,方才感觉好些了。  一行人历经磨难,终于在下午四点左右到达竹洞县汽车站。宝钗等三人腰酸背痛地拖着行李下车,但这还不算完,他们还得换乘本地汽车去军训所在军营。那军营又在竹洞的郊区,换句话说,就是剑州郊区的郊区,其荒凉程度可想而知。用“鸟不拉屎”来形容真是委屈那“鸟”和那“屎”了。  三人在古朴寒酸的竹洞县汽车站月台买车票,然后上了一辆破破烂烂的汽车。竹洞汽车果然富有地方特色,也是以洞见长,窗户不是这里漏了一个角就是那里破了一个洞,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大家却并没有“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的悠闲感受,小路上尘土飞扬,车轮卷起的沙子不停从车窗往车里灌,呛得人咳嗽不停,险些把肺都咳了出来。  众人都没想到荣膺了“全国文明示范城市”、“全国花园城市”、“全国经济百强城市”等一大堆光荣称号的剑州居然还有这种史前文明一般的所在,心想本市宣传部门的美化工作做得真是超尘脱俗,来源于生活,而又远远高于生活。同时也诧异那些近年在各地大兴土木买地盖楼的地产商们怎么就舍得放任这地方鸟不拉屎,也不肯出手管管。    军训学生们坐着汽车,历经千辛万苦,吃了好几斤土,最后总算到达了荣获“南国第一军”、“祖国南海卫士”、“南疆蛟龙”等美丽称号的编号****部队(保密)的竹洞分营。  日渐黄昏,太阳收敛起金色双翼,缓缓向地平线靠拢。持续了一整天的闷热终于稍减,明亮的橘黄色光晕从天空中垂下,黄昏气息酝酿出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寂静,把周围景物涂上一层氤氲的模糊雾气。旷野中没有一棵树,只有大片大片蓬勃生长的草,有许多小巧的红蜻蜓在绿油油的草尖上低飞,像小小的红色帆船在空中滑翔。  军营大门恢宏壮丽气势磅礴,安静地矗立在黄昏中,黑洞洞的入口处就像一个扭转时空的隧道,仿佛随时都会伸出一只巨手把一切事物拉扯进去。学生们提着行李站在高大的门下不知所措,同那扇灰色大门比起来,每个人都像只渺小而卑微的蚂蚁。  谁也不知道,在接下来为期一周的军训中,前方等待着他们的究竟会是什么。  
插入书签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读点击:
晋江APP→右上角人头→右上角小框
↑返回顶部
←上一章&&
第1章 第一回:薛宝钗从军聆
作 者 推 文
更多动态>>
地雷(100点)
手榴弹(地雷×5)
火箭炮(地雷×10)
浅水炸弹(地雷×50)
深水鱼雷(地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哀声怨道意思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