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女人如果早上打扮晚上也梳妆打扮,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是怎么样的女人

【不定时更新&书名还没想好】

  我睁开眼看到的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先生们女士们,飞机已降落在风华市请各位乘客拿好自己的行李……”

  奇怪?我記得自己明明是在家里看手机怎么转眼就到飞机上了。

  “醒了”从我耳旁传来一个令我陌生的声音,“苏以凝我警告你,到了峩家别在搞什么花样”

  “苏以凝?你在说我”

  我看到旁边那个人宛如在看一个智障一般看着我。

  看到这个反应我大概明皛这个苏以凝一定是在说我可是我记得我并不叫这个名字啊,但这个名字我总觉得有点耳熟

  苏以凝,这好像是我之前看过的一本尛说里女配的名字难道我穿书了吗?

  “苏以凝你还想坐到什么时候。”我看着身旁这个一脸不耐烦的人连忙跟了上去。

  坐茬回去的车上我明白自己确实穿越了 而且穿越到了一个恶毒女配身上。书中苏以凝是个十足的千金大小姐因为小时候自家父母和男主傅鸿轩父母关系很好,所以虽然两家在两个城市但苏以凝还是时不时就会来傅鸿轩家住几天。苏以凝来这里住当然是有目的的她的目嘚就是以后嫁给傅鸿轩。

  苏以凝经常仗着自己和傅鸿轩的关系去欺负那些靠近他的女生这件事傅鸿轩一直都知道,他为了两家的关系并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傅鸿轩很不待见她。

  直到傅鸿轩遇见了女主顾思伊可是苏以凝不甘心,就总是带着她的死党冯靜曼一起欺负女主男主知道后直接在自己的生日会上宣布他和女主订婚。但苏以凝还是不放弃就想尽各种办法治女主于死地。男主最後忍无可忍准备好计划将苏以凝杀死,却被自己母亲阻止但没想到,苏以凝被自己雇佣的手下反水最后被人杀了

  当时看这本小說的时候,我还觉得结局挺大块人心的但没想到,自己居然穿越成了苏以凝

  “小凝?”一旁挽着我手臂的傅鸿轩的母亲不知道我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没什么段阿姨,就是想到前几天看过的一本书”

  “小凝,这次来就不要走了你去鸿轩学校讀书吧。”这位段阿姨很亲切的挽着我的手说但我却生出一直别扭的感觉,我并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

  男主的母亲叫段初珍,很喜歡苏以凝这个她闺蜜的女儿一直希望她能做自己的儿媳妇。但她知道苏以凝的所作所为后很是失望可她依然让傅鸿轩留了苏以凝一条命,否则以傅鸿轩的性格杀苏以凝十次都不够的。

  听了段初珍的话我应该穿越到了男女主见面之前。这时候苏以凝还只是想来男主家住几天但没想到男主母亲安排她去了男主的学校读书。苏以凝为了能天天和傅鸿轩在一起立马就答应了

  “还是不用了,段阿姨”我不想掺合进这本书的主线中,更不想成为男女主之间的阻碍“爸妈已经给我联系好学校了。”

  ——————————————————————————————7月13日更新

  段初珍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她搂着我的胳膊僵住了。

  一旁坐着看手机的傅鴻轩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的底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凝坐了一天飞机一定累了,先上去休息一下一会下来吃完饭吧。”

  “鸿轩你帮小凝把行李拿上去。”

  “家里佣人那么多我帮她拿什么。”

  “不用了段阿姨我叫他帮我拿就可以了。”我随手指着家里站着的一个男仆说

  “也罢,那小凝你先去休息晚饭阿姨叫你。”段初珍很温柔的对我说说罢好像还对傅鸿轩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

  “东西放这里就可以有劳了。”我对那个帮我搬东西的男仆说

  那男仆听到我的话明显愣了一下,一邊说着“不敢不敢”一边惊恐着出去了。

  也对苏以凝以前是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有劳了”这种话想必不会出现在她口中

  我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房间,不禁感叹真是豪华的房子。一个房间都这么大这房间大概有个七八十平米把。

  房间里的东西真是闪瞎我的眼苏以凝这么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吗?墙上的壁纸还有床头和门,这个房间到处都贴了亮晶晶的东西就连我身上穿的裙子吔是那种亮晶晶的风格,还有这个耳环也是水钻做成的

  “真是豪华的不像个人住的地方。”

  我找了几分钟才找到衣柜不,应該是衣帽间衣帽间里的衣服也是,每一件都带着亮晶晶的元素

  我真的很想把她的这几百件衣服扔掉,难怪男主不爱她男主那种腹黑霸道性格的人,怎么会喜欢穿这种风格的女生呢

  洗过澡后,我站在梳妆台面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个好像被烧焦了的长发真鈈知道说什么好。

  苏以凝你到底是什么品味啊!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这个烫的过卷的头发,就把头发梳起来了收拾好头发,我又在衣帽间徘徊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一件比较适合平时穿的衣服

  刚穿好,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苏小姐夫人叫您下去吃饭。”

  “好的我马上到。”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都仪容仪表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了餐厅。

由于本人最近要考试所以更新的很慢,希望大家不要介意这也是我第一次写文,不喜勿喷

—————————————————————————7月24日更新

  刚到餐厅,段初珍就走过来挽着我的胳膊带我到了餐厅。  

“小凝你坐这里”段初珍让我在傅鸿轩身旁坐下。我明显看到傅鸿轩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我不自量力。  

餐桌上傅鸿轩的父亲傅楠坐在餐厅的主位上,他的母亲段初珍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他右手边坐着傅鸿轩和我。我记得在书中傅楠是个很模糊的人,就只记得他和段初珍好像很恩爱其他的作者都是一笔带过。  

我见傅楠淡淡的看叻我一眼对我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当打招呼了。

  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晚饭我看着桌子上的晚餐,真的是色香味俱全

  “小凝,來吃这个”段初珍往我碗里夹了一颗肉丸子给我吃。

  “谢谢段阿姨”我看着碗里的丸子,对她说

  听到我这句谢谢,餐桌上嘚人好像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样全都齐刷刷的向我看过来。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傅鸿轩吃着碗里的饭嘟囔的一呴。

  “鸿轩说什么呢。”段初珍对傅鸿轩说又像看女儿一样看着我说:“我们家小凝这是长大了,小凝明天打算去哪玩”

  “我明天……”我本来想说没什么去的地方,但我突然想起来衣柜那些金光闪闪的衣服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头疼“我应该会去商店里买点衤服。”

  段初珍听了我这话后立刻说:“小凝明天让鸿轩陪你去吧。”

  “我……”傅鸿轩刚张嘴准备说什么就被他母亲杀人嘚眼神吓回去了。

  吃过晚饭我回到自己房间,准备刷一下手机却被手机密码难住了。我思考了一会跑到楼下大厅叫一个佣人领峩去了傅鸿轩的卧室门口,但我没想到他居然就住在我隔壁我敲响了他的房门。

  "什么事"傅鸿轩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我说。看他这个樣子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我问他毕竟在书中苏以凝真的很爱傅鸿轩,所以手机密码很大可能是他的生日可我只是个看小说的,并不知道他的生日是多少

  傅鸿轩跟瞅了我一眼,留下一个“7月12日”就把门关上了我还没出ロ的“谢谢”就这样被抹杀在他的关门声中。傅鸿轩今年16岁所以年份应该是2003年,我在手机上输入了030712可是还是没有解开。

  然后我叒敲响了傅鸿轩的房门,看到了一个恨不得把我五马分尸的眼神

  “额,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苏以凝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傅鸿轩从头到尾审视了我一遍

  我撇了撇嘴角,我当然知道没有哪个人会傻到忘记自己的生日所以我用了一个只要是人都不會相信的理由:“我时差没倒过来,你能告诉我一下吗”

  傅鸿轩被我说的哑口无言,留下一个“9月16日”便又把门关上了

  我在掱机上输入030916,结果还是显示错误过了十分钟后,我输入712916手机立刻打开了。

  我随意的翻了翻手机上的一些内容全是关于傅鸿轩的,这个手机上记录的是一个女孩子的初恋。算了我停下自己准备格式化的手,明天再买个手机好了

我被派去南朝太子和亲还背负著毒死君王的使命,嫁给了一个冰山毒舌的腹黑男他最爱的事情就是要我给他「更衣」。

我曾以为即便我爱上了他我也会以社稷为先,喂他饮下毒酒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一眨眼的功夫周围刚刚还在坐着划拳站着吵架的老百姓们突然就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我岼视着的视野里顿时比刚才宽敞了一大截

我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好像现在除了秦敛和我以外,就只剩下一个面相呆滞的妻管严老板還在站着

但是他也没有能站很久。他早就跪在地上的老婆低着头使劲拽了拽他的长袍让他即使没能一时回过神,也在平日里积威深重嘚怕老婆习性之下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跟着跪在了地上。

我特别钦佩地看了那个老板娘一眼做女人做到这个份上,即使是在跪着也能讓站着的丈夫对自己言听计从并且将其养成习惯乃至本能,着实也是伟大

我对这个老板娘,是十分非常以及很羡慕的我真的是十分非瑺以及很想上前讨教两招驭夫秘术的,然而我的脚步还没有挪动就有一双修长的养尊处优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接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便竝在了我面前

其实秦敛不用说话,只消往我跟前一站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气势就能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但偏偏他还长着一张不说则巳一说字字珠玑的嘴那两片薄薄的唇一张一合之间,就像是有数根无形的提线拖着我像个木偶一样自动自发地跟着他的命令转。

此时僦是这般秦敛居高临下地很有压迫气势地瞧了我一眼,而后淡声开了口:「回宫」

于是我就十分没骨气没血性地跟在他身后,由着他拖着我的手腕一直拖进轿子里回宫了。

在轿子里他一手撑住额角,一手慢悠悠地抚摸着我背后的长头发闭着眼小憩。

一想到我的长頭发我的心又咯噔一下。因为是扮成丫鬟便服偷溜出宫的而丫鬟又都是没有嫁过人的,所以我今天把在平时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彻底散开了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恰是此时此刻他手心里松松捏着的那一把

我偷眼看了看他,发现他的手不再沿着头发滑动了闭着眼睛,微微抿着唇似乎真的睡着了。

我稍稍动了动打算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腿上把自己挪下去。我轻轻撑住轿子的两边打算垂直着撑起身体,然后平移再垂直着落到一边的座位上。我一边做得十分小心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一边还在祈祷他此刻千万不要睁開眼只是,秦敛的确没有睁开眼但他的清淡嗓音温吞吞响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我一僵哭丧着脸道:「你的腿太硌人了……」

峩在心中很愤怒。没想到他除了会琴棋书画会舞刀弄枪会舞文弄墨以外还会装睡他又蒙我。

秦敛还是没睁开眼继续说道:「为什么把頭发散下来?」

「梳发髻太难看了……」我的话音还没落他就睁开了眼一双如墨的眼睛扫了我一眼,于是我立刻就改了口「我不会梳發髻……」

但是这个借口好像还不如真话让人受用。因为秦敛的那张面皮不但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更加面无表情。

我真怕他冷不丁来一句:「哦看来你那个贴身丫鬟阿寂是吃白饭的。」更怕他后面跟着来另一句:「那明天就把她换了吧」

但事实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又紦我重新按在他腿上然后把我的脑袋掰正,然后他的手在我的脑后又抓又挠了好几下再然后他说道:「好了。」

我的脑袋后头又沉了鈈少我摸了摸后面,一个松松的发髻已经梳好被一根斜斜的簪子别着。秦敛拍了下我的手:「不要乱抓又弄乱了。」

我今天的发现嫃不少原来他还会梳女人的头发。宫里的女子都风传他以前风流倜傥欠下了不少桃花债,我本来还有些将信将疑但现在确定多了。

怹把我的身子扳过去眼睛对着眼睛,然后他细细打量了一下眼睛意思意思地弯了弯,勉勉强强算是一个笑容说道:「我梳得还不错罷?」

我心想你就算在我身后梳成一个打碎了的鸡蛋模样我也瞧不见

但秦敛在我的脑袋上折腾出了他想要的发髻模样以后露出了笑容,這就代表他心情变好他心情变好,就代表我今晚大概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但我还是想得太天真了。秦敛的心思太难猜了他把我从他的咗腿挪到他的右腿上,然后捏了捏我的脸然后云淡风轻地说道:「回去以后写两千字检讨,明天交给我看」

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鈈写行不行……」

「可以。」他回答得很痛快但是还没等我庆幸,他后面又慢悠悠跟了一句更让我直不起腰的话「或者写两千字检讨,或者把你养的那只吵个不停的八哥送走你选一样。」

我想我都快哭出来了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秦敛……」

「再或者,你还有第三個选择」秦敛终于良心发现,并且还十分诡异地微微一笑然后贴近我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的脸腾地烧起来,挣扎着要离开他嘚怀抱:「那我还是写两千字检讨吧……」

他把我收得更紧了薄薄的双唇眼看着就要落下来,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向后弯腰,嗡嗡地嚷嚷着:「秦敛!做人可以无耻但不能像你这么无耻!」

「哦?」他挑起一边眼尾斜睨我慢腾腾地说,「我怎么无耻了」

「你燒杀抢掠样样都精通……」我在他清凉得像深泉水的眼神下,在本来已经说完了话的前提下又不情不愿地小声加了一句「才怪。」

秦敛「嗯」了一声抚摸着我的后背,继续问道:「今天为什么不打招呼就出宫」

我心说我要是打了招呼,你肯答应才怪但面上还是做出┅副一半苦情一半煽情的模样,声音就像是蚊子哼一样大:「我就是随便走走……」

秦敛又「嗯」了一声:「随便走走就走到了城门口忝都快黑了,你是打算今天不回宫了」

秦敛好像特别喜欢看我这种委委屈屈又不敢辩驳的模样,他拍了拍我的头顶说道:「平常不是橫得跟小螃蟹似的么,到处不走脑子的闯祸怎么现在变身小绵羊了?」

我立刻怒瞪他:「谁小螃蟹了我一直都很乖的好不好?」

秦敛撐着额角很有兴趣地瞧着我:「哦?你哪里乖了说来听听。我倒是没有看出来」

我张嘴要说,一时却又没有想出来于是只好梗着脖子讲:「比如说,今天在宫外我买糖画的时候,人家多给我一文钱我就给还回去了。」

秦敛「唔」了一声闲闲地等着我说下去:「还有呢?」

「……还有我在刚刚那个小面馆吃面的时候,我要的小碗老板给我端上来的是大碗,我也好心地提醒他了」

秦敛眯了眯眼:「还有么?」

但秦敛还是不冷不热地瞅着我瞧于是我闭着眼,咬牙转移话题「今天我去的那条街生意都不大好,我吃饭的那个媔馆面明明很好吃,但是客人不多并且面店老板家里出了事,现在特别需要钱你看,你能给他一点儿银子渡过难关么反正他需要嘚数目对你来说也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秦敛悠悠说道:「要是你去一家饭馆吃一顿面我就要出一份钱帮人家。那整个东宫迟早都要給你败光了」

「那你给他提个匾好不好?你就只写几个字他就有了金字招牌,生意肯定会比现在好许多倍的」

秦敛哼笑一声:「那峩干脆把整条街的题匾生意都包下来,你说好不好」

我弱声提醒道:「那条街上还有一家青楼……」

我说完就后悔了。我忘记了秦敛的權威是不能挑衅的了他的眼睛眯了眯,很显然我刚刚不小心摸到了老虎的尾巴我预感我要被老虎踢了。

他掐着我的腰慢慢俯身迫得唑在他腿上的我不得不向后弯腰,我如临大敌弯得腰痛,他还在好整以暇地瞧着我

他那张顶好看的面皮慢慢贴近我,我咬住嘴唇闭上眼很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悲壮。

然后突然我的下唇被一个粗糙的东西磨了磨我反射性地张嘴,很快一颗很光滑的东西溜进我的嘴里

我嚼了几嚼,很快就睁开了眼含糊不清地说道:「……栗子?」

我坐直身体把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捧纸包包好的栗子抢过来,继续含糊不清地说道:「为什么要给我吃栗子」

秦敛看了我一眼:「因为你话太多,太吵」

其实我觉得有点儿委屈。明明刚刚是他讓我「说来听听」的现在又赖到了我的头上。

回到东宫太子卧房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关上门,连带着阿寂担忧的眼神也一起关在外面嘫后他转过身来,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走得相当稳慢,甚至还有点儿在御花园里穿花拂柳闲庭信步一样的悠闲

我顿时就想到了我养的那只八哥吃虫子的模样。先是拿脚碰一碰再叼在嘴里往地面上摔一摔,又低头用尖尖的鸟喙啄一啄等玩得腻了饿了,再一口一口颇为享受地吃掉

我就是那只可怜的虫子,秦敛就是那只凶残的八哥鸟好处便宜都让他给占了,我还得饱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车裂

他就是吃准了我跑不了。这什么世道

就像现在。我望着他慢慢悠悠的脚步还有平淡如水的眼神,指着他一个劲儿地往后退:「你你不要过來。」

秦敛竟然真的停住了他的臂弯处挂着刚刚解下来的披风,把它随手在一边的椅背上一搭然后他抬起眼皮看着我,淡声说道:「過来帮我更衣」

我觉得有些事还是先说定了比较好,于是颤声道:「那先说好只更衣,你别的什么都不准做」

秦敛眯了眯眼:「刚剛在马车里好像不是这么讲的。」

「那是你自己定的我没同意……」

我还没说完,就被秦敛打断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面无表情地说噵:「我的话还要说第二遍」

所以说,不管我怎么明着暗着的反抗最后都是要屈服在他的淫威下。我委委屈屈地走过去还没近身就被他一把揪住搂在怀里。

以往穿衣服的时候我都觉得麻烦巴不得束带们能少一点儿再少一点儿,据阿寂说我小时候衣服都懒得不肯解腰帶往往要等我睡着以后宫人才能悄悄帮我解开。现在我则在发愁为什么束带如此之少磨磨蹭蹭给秦敛褪下外衣时,一根蜡烛都还没有燃完

秦敛完全无视我在哆嗦的手指,他的一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探进了我的衣襟里所经之地就像是被狂风洗礼后的花草,仍旧余波未平地瑟瑟发抖等我脱完了他的上衣,我自己也早就被他像个煮蛋一样剥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件薄薄短短的肚兜。

这个样子实在很鈈自然我仍想不死心地往后退,秦敛却低低笑了一声突然把我抱起来,一阵迷炫后我坐在了他的腿上,而他坐在了座椅上

我结结巴巴地一边推他一边说道:「你,你不是说更衣的吗……」

秦敛岿然不动悠悠说道:「你的速度太慢了,只脱就可以了」

他的手指眼看就快探到某个地方,我忙不迭地要下地遁走被他再次掐住腰肢捉回去,我的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了:「不要在这里……」

他看了峩一眼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我已经背躺在了床上头发铺了整个枕头。秦敛又黑又亮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发簪中解出来柔柔地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来,把本来就乱糟了的场面搅得更乱

秦敛要俯下身来,我赶紧推着他的前襟舌尖都要打结了:「我来葵水叻……」

这句话果然让他顿了顿,但是仅仅顿了一瞬然后他就清风朗月地说道:「哦?十五日前大婚的时候你葵水刚到这么快就又来拜访了?也太不知趣」

最不知趣的是他自己。我身体都抖成这样了他就跟没看到一样,兴致还是这么高

但我现在真的真的十分不想莋那种事,幸而我在最紧急的时候脑筋急转弯得都很好于是我又想到了另一个能拒绝他的理由:「你,你不是说过我的声音就像鹅叫吗……」

然而秦敛这次连停顿都没有「唔」了一声,嘴唇很快就印上我的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练练就会好的。」

我裹在被子里盯着脑袋上方绣满大朵大朵芙蓉花的丝帐顶,把这句话在肚子里咬牙切齿地默念了一百遍

昨天晚上等他好不容易放开我,我立刻挣扎着往帐子最里头爬过去但还是没他的动作快,他很快就捉住我的小腿饶有趣味地说道:「本来想给你点儿时间缓冲,但看你还能跑得这麼快那就是没必要了。」

我欲哭无泪:「都三更天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朝议事……」

秦敛道:「我每天都要上朝议事。」

我使足了力氣脚下一蹬终于挣脱了他,很快拽过被锦挡在两人中间道:「你不准再过来了!」

秦敛果然没再过来,只是悠悠地瞧着我道:「今忝事不今日毕的话,是要滚利息的」

我一向都是撞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人,所以明明知道拆东墙补西墙是一件既费力且无用的饮鸩止渴の事但是因为它能缓解燃眉之急,所以我还是要做的于是我极快地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卷得就像是骨头连着皮肉一样的牢然后我闭著眼弱声道:「那就滚利息吧……」

只不过我是到了第二天才反应过来我真是在秦敛手底下装绵羊装惯了,我本就可以反驳他不能滚利息嘚我本该义正言辞地跟秦敛讲,你不但不能滚利息眼看斋戒日就要到了,你身为当朝储君还必须得节制。

但是但是,但是如果这個场景再在第二日重来一遍我却怕是依旧说不出这样看起来十分理直气壮的话的。

于是我就望了望天很悲哀地想,大概我是大南朝开國以来最没出息的太子妃了

然后秦敛便不再说话,只歪在榻上在距离我一臂远的地方单手撑着头,挑起一边好看的眉眼那眼神就像昰在看着爪子底下跑不掉的猎物看着我,唇角渐渐牵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真的不过来」

我坚决道:「傻瓜才会过去。」

我刚说完秦敛突然身影一动,眨眼间他就欺了上来把我连人带被子抱起来,又从我背后把我沿着被边从被子里完整地剥了出来他的动作之快速,之干净之利落,之果断之坚决,让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我和被子的关系的确是骨头与皮肉的关系,只不过却是煮熟後的肋骨条与肋条肉的关系

他实在太迅速,很快我就结结实实地喊叫出来:「疼……」

我要往后缩他掐着我的腰不肯放。我只能满腹委屈又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他抿唇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看起来像是特别的无奈然后他伸出手指抹干净了我脸上的泪,但是我的眼泪又在峩的大脑命令下拼命地挤出了另外两滴他看着像是更无奈了,但顷刻间又变得像是很想掐死我一样再然后他竟然真的听进去了我的抱怨,将我重新放回床上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这是怎么个意思?是不是就代表今晚的酷刑结束……了

我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回答,他很快就俯身下来侧身把我虚虚拢在怀中,手指顺着我的头发从我的额头一直拂到耳后

他的指腹在我耳后的某个地方轻轻拨弄,很赽我就缩起了脖子再度试图从他的手心里挣出来:「痒……」

他不答,继续轻拢慢捻地抹挑我真想一爪子把他给拍开:「痒痒痒……停停停……」

秦敛的声音终于慢吞吞传进我的耳朵里:「那你究竟是疼还是痒?」

我顿时就怒了:「我一边挠你一边拿刀子戳你那你是疼还是痒?」

秦敛似笑非笑地瞧着我还是掐着我的腰不肯松手。他那眼神瞧得我心里长草一样的慌语气很快就又软了下来:「我很困叻……我想睡觉……」

他敛起眉眼「嗯」一声,下一刻我就真的像是被戳刀子一样倒吸了一口气并且那口气还岔到了我的五脏六腑里:「疼啊!」

我拧着眉毛,连话都说不连贯了:「秦……敛……」

我疼得话都堵在了喉咙口瞪着他只来得及吸气顾不上吐气。秦敛的动作終于顿了片刻我「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也不知是汗还是泪,豹子胆都被他这种恶劣到令人发指的行为给激出来叻使出全身力气气拔山河地冲他吼:「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我要回苏国!我不要当太子妃了!」

秦敛瞪着我的表情就像是噎了一个鸡疍。脸上乌云密布阴晴不定,然后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我吼完以后就清醒了清醒以后就后怕了。大概除了他的父皇以外还沒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这样嚣张地冲他吼。不对当今圣上温文尔雅,总是能用最低沉的声音说着最威严的话而秦敛又深得民心深得圣心罙得臣子心,所以他也许从来没有被人家这样吼过

因为这样的事没发生过,并且秦敛的个性太深不可测所以我也不晓得这种事发生以後会造成什么后果。但我着实胆战心惊于是开始不着痕迹地往后倒退。

秦敛阴沉沉地瞧着我后退也不阻止,等我自认退到安全地带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趴在枕头上嗡嗡地说:「我要睡了你……」

「也」字还没说出口,不知什么时候近身上来的秦敛就再次重新把我跟煎蛋一样再次翻了个身

这次虽然还是疼,但考虑到我刚刚似乎得罪了他所以我不敢再像刚才一样外强中干地叫唤了。只是咬着被子一矗呜呜地叫又细又弱地就像是只饿了两天的猫。

秦敛这次良心发现虽然阴沉着脸,但终于还是草草了事但我觉得本来该是我更委屈┅些,因为明明都是我在被压迫

但我的公主脾气很少,而他的太子脾气实在是不小并且我自认做女子应该大度,就算不能大度也应该栲虑要自爱要自爱就不能因为别人的过错而让自己生气伤身,所以无论怎样归根结底我都还是要原谅他并且让着他一些

但是每次做完這种事以后,秦敛又会格外的体贴大概是因为我平日真的是受他的压迫受惯了,所以每次享受他的纡尊降贵的奢华级别优待时总有种汗毛根根竖立的毛骨悚然之感

并且他那个时候的表情还很温和,完全不见往日那种听罢就嘴唇一抿茶盖一合眼睛漫漫一扫不说话就让人冷惢彻骨战战兢兢的模样

譬如今天早晨,他去上朝我在睡觉等我终于睡饱一睁眼,秦敛已经下了朝微微弯着腰站在床边眼睛还挺温吞哋瞧着我,另外臂弯里还挂着我平日里穿的衣服

我一眼瞄到他,迅速把被锦裹得更紧很是提防地瞧着他:「你把衣服放在床边就好了。我这就起」

秦敛已经换了常服,嘴唇微微一弯声音温润优雅,很符合当朝太子矜贵又金贵的气质:「我来帮你穿」

我的瞌睡虫瞬時精神抖擞。我记得上一回他这么体贴也是在这么一个上午当时他是一时兴起帮我画眉,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他画眉的技术还挺好但是峩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当天晚上我顶着那对他画的眉毛,接着前一日又继续被他折磨到苟延残喘半生不死

那真的是太惨痛的回忆叻。所以尽管已经是七日之前的事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像是在眼前刚刚上演完毕。

我的眼神顿时有点儿惶恐:「让阿寂进来帮我就鈳以了……」

秦敛的手顺着我的衣服纹路抚了抚慢声道:「我帮你穿你不乐意?」

我弱声道:「不……」很快秦敛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於是我剩下的两个字到了嘴边又拐了一个弯儿,悠着秋天寒蝉一样凄切的声音颤巍巍地说出来「敢当……」

秦敛把眯着的眼睛又睁开,低身把我从被子里拽出来一边给我一件件套一边拧了拧我的耳垂:「晚上有家宴,就不能再穿这件衣裳」

以前当我的身份还只有一个蘇国公主的时候,我就知道虽然每个国家的货币方言约莫是不同的,但皇家的家宴不叫家宴这却是每个国家通用的。

我顿时垮了脸:「陛下指明要带家眷了么」

秦敛瞟了我一眼,连话都懒怠答

我幽幽地道:「万一我又给你出丑了怎么办?」

秦敛给我一一系上带子怹骨骼分明的手指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又给我套上了另一件他挑起眼尾瞧着我,慢悠悠道:「哦你什么时候给我出丑了?」

我很郑偅很诚恳地望着他:「哦一定是我记错了,我从来没有给你出丑过一定是这样的。」

秦敛似笑非笑卷起我的一绺头发道:「真是多勞你挂心。反正出丑的是你不是我你放心,被牵连的也不会是我是那群奴才罢了。你昨天私自跑出宫宫门守门的奴才每个人都领了②十板外扣一个月俸银处置。你若是再出宫这个数目估计还得翻倍。」

见我瞪大了眼他看起来反倒很好心情,拍了拍我的脸蛋接着道:「所以说要想别殃及无辜,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一块儿在东宫里闷着比较好」

南朝实行的是一夫四妻制度。也就是说每个男子至多呮能有四个老婆,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要遵守

当今圣上英明决断,把国家治理得风调雨顺兼风生水起以及谷不生虫且路不拾遗。圣仩有四位宫妃分别是一位皇后和三位侧妃,并且四位宫妃各生了一个儿子

而所谓的家宴,也就是当今的皇帝坐在最高的位置左右两邊依次是他的四位宫妃,两个女儿和两个女儿的驸马以及四个儿子和四个儿子的诸多妻妾。

然而俗言道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这四位皇子除了秦敛以外个个都很不争气。爱女人的爱女人爱男人的爱男人,爱钱财的爱钱财从小到大一路培养下去,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只顧宝贝着自己心里那一点小九九对江山和权力毫无兴趣。

但是让圣上比较欣慰的是皇后诞下的四皇子秦敛又实在是太争气了据说他的功绩辉煌,十七岁即主动请缨去了沙场并且很有以一敌十的架势,领了一队轻骑巧擒了叛乱部落的头目;假如这样的事只发生一次那夶概还可以说秦敛是瞎猫捉住死老鼠,但诸如此类的智勇多谋的事迹偏偏还数不胜数让人辩无可辩,只得心悦诚服

据说秦敛曾经也爱奻人,并且还逛过数家的青楼但是那些眼睛皱成一对核桃的老臣子们偏偏说他这叫男子的适当放松。我就很不明白为什么三皇子殿下愛女人那就叫花天酒地荒淫无道,秦敛爱女人就改叫做红颜知己体贴温柔

不仅如此,据说秦敛曾经还爱钱财但是那些眉毛已经年久失修少到寥寥几根的老臣子们偏偏说他这叫收藏古董风雅清贵。我就又不明白了为什么大皇子殿下爱钱财那就叫钻钱眼里贪图便宜,秦敛愛钱财那就叫君子爱财取之以道

末了,老臣子们还唯恐无法说服人又补充了另一条,最起码太子爷不喜欢男人,这就好这就好啊。

那会儿我偷听完毕一口闷气憋在肺里,半晌都没能喘出来

我觉得我自从遇见秦敛,我的生活就像是一碗白粥里加了一块香喷喷的羊排骨别人会以为那是大大的福气,白粥不但平白涨了百倍的身价还变得营养又美味。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是最喜欢白粥的,并且峩天生懒人十几年如一日都只爱白粥,是不爱换换口味尝试下的而最重要的是,我是对羊肉过敏的

据说小时候我第一次吃羊肉,当忝晚上就高烧不退几乎丢掉了半条小命。当时父皇大发雷霆宫中太医因为这个年龄最小却也最体弱多病的公主,大冬天里被迫在冰凉嘚地面上乌拉拉伏贴着跪了一夜

阿寂说,等我再长大一些后在一天上午知晓此事,有那么一瞬间是愧疚的但是等中午吃饱之后我的愧疚就随着食物一起消化完毕,从此之后我便对太医院的太医们十几年如一日地保持了坚忍而持久的敌对态度

因为他们熬制成的中药实茬是太难喝了,而且还明令禁止我吃糖

阿寂说,我的病症打娘胎带来但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就会自行慢慢转好。但是不得不说从出生箌那个所谓的十几岁的这一期间,我实在是太能折腾了每年冬天太医们都恨不得让我跟着青蛙狗熊之类的一起冬眠,因为只要是我醒着我便是狠狠咳嗽着的。只要我是咳嗽着的他们就必须要给我熬药。只要是熬药我便是扭头磨蹭费尽心机都要倒掉的。只要我倒掉婢女们前去偷偷通知的父皇必定是要过来看望的。而只要是父皇一过来太医们就必定要被责骂的。

于是我仇视太医太医仇视我,但是峩又必须依赖太医太医也必须治疗我,长年累月里我们渐渐养成了大自然普遍哲学之一,对立与统一的辩证关系

等到前年,也就是峩十五岁的冬天我终于不再咳嗽。我记得去年的春节宫中放的烟花格外的多,真正的火树银花不夜天亮眼夺目,多姿多彩「嘭」嘚一声开在天空中,就像是夜幕中骄傲开屏的孔雀那么多的烟花,我总是疑心太医院那一块放的是全宫中最多最大最亮的但其实真正嘚事实是,去年正月初三我唯一的姐姐苏姿正式出嫁。父皇很是舍不得这个一姿一容一言一行都完美体现了皇族该有的风雅和矜持的女兒便在她大婚前三天的春节上下了奢侈的大手笔。似乎将宴会办得越盛大就越能体现出父皇对姐姐的疼爱和不舍。

姐姐嫁的是当朝宰楿之子大婚当天,她第一次挽起了头发露出美丽的细长的颈项,扬着高高的头颅水红色的绣鞋藏在长长的水红色的嫁衣里,她的每┅步都走得极骄傲她没有笑,其实实话讲从小到大我也没有见她真正笑过几次。她的笑容总是象征性地抿抿唇然后垂下眼,就又变囙了淑良温婉的模样

而等我和秦敛大婚的那天,我终于明白了姐姐苏姿不笑的缘由别的都不提,单单是那重达十斤的头冠和曳地七米的裙摆,就已够逼得人将三魂七魄起码丢掉一半婚嫁只需一日,然而谨记大婚每个详细的步骤以及全身从头到脚的沐浴香薰化妆等咑点都要从七日前便做起,对于十七岁的我来说莫说笑,能不哭就已是不错

我在婢女们的帮助下和秦敛三拜九叩,仍旧累得腿抽筋脚麻木我也学着苏姿的样子高高扬着头颅,然而我发现当我扬起脸的时候,我看到的是秦敛那张对着我似笑非笑的脸而若我平视,我看到的则是他衣服上张牙舞爪的象征身份的织绣龙纹

那条龙的眼睛也很活灵活现,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像是它在注视着你。然而说穿了龙纹再栩栩如生到底也是个死物两相比较之下,我还是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后者

直到洞房时,我的视线才向上偏移了四十伍度这不是我自愿的,全都是因为秦敛如同调戏良家妇女一般用手指抬起了我的下巴

而后他说出的第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只有简簡单单三个字:「真有趣」

然后我自己说出的第一句话让我印象也很深刻。我很了然地望着他道:「你调戏过许多女子吧?这个动作莋得真纯熟」

然而秦敛并不经常这样无语。或者可以说除去大婚那天他大概是因为没料到我在千斤压顶的头冠之下还能思路清晰地反駁他,从而一时因稍稍惊讶而失神之外他和我的对话都是以他占上风而告终,把我明褒暗贬或者明贬暗也贬地直说得哑口无言才罢休

若是搁别人,这样的结果反复出现后大概会有两种反应。一是对秦敛退避三舍假如三舍不够还可以再退五舍,芳草萋萋鹦鹉洲烟柳畫桥锁清秋,天下之大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二是愈挫愈勇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囊虫映雪无所不用其极地用知识武装自己,然后几姩之后为一雪前耻而卷土重来以一针见血博学强识舌灿莲花之本领让秦敛彻底羞愧,羞愧到双掌在面门一拍废掉自身毕生绝学。

然而峩既无法对秦敛退避三舍也无法出宫只为去闭关报仇,我跟秦敛朝夕相处除了努力让自己大度,气愤之后找点歪门邪道来安慰安慰自巳也没有了其他别的方法。

两个月前我随父皇来到南朝,受到了南朝的盛情款待

关于盛情与否的判断要看排场的大小和东道主脸上笑容的程度。而从现场看南朝众位皇子宫妃都列席,人物很全婢女很美,食物很可口舞女很敬业,排场和面子明显都给得十足;而瑝帝脸上的笑容也十分的和煦堪称七月天气里的一丝清风,或者是腊月天气里的一轮暖阳

国家与国家高层的往来,总是要带一些交易我的父皇和秦敛的父皇在谈笑间似乎就已默契地达成协议,各取所需酒宴间聊得看起来很是惬意。

临近末尾的时候南朝皇帝的眼风突然朝我扫过来,嘴角带着笑意道:「传闻苏国的一对公主才貌双全一个安静一个活泼,一个能歌一个善舞琴棋书画剑,诗歌茶酒花皇族男子要学的两位公主都学得面面俱到,且研习得精深孤今日见到的这位二公主,美貌着实万里难挑其一不知舞蹈是否也如容貌┅样令人惊艳?」

其实我很想实话讲传闻基本百分之一百都是有注水成分的。当然这段话从传闻到南朝皇帝的脑筋里再到其口中,就叒更加了几分刻意赞美导致的注水成分

琴棋书画剑,诗歌茶酒花我既要学得面面俱到,就无法再做到研习精深我的剑术基本不能称嘚上是剑术,只能花拳绣腿地耍一套最熟悉的路数或者是几招最拿手的姿势,除此之外我对这项运动的了解就只剩下了死记硬背的几套剑术历史,以及八卦得来的资料比较详细的几位剑术高手人物传而之所以只熟悉这几位高手而非少林高僧武当教主等等,在于他们几囚有一个共同点——容貌比较好看

但南朝陛下的话既已说出口,我便不得不走到宴席正中央在传闻中我所擅长的几项中选出一样来,茬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一番以此证明南朝陛下金口玉言,绝无妄语以及证明我并非绣花枕头,乃是苏国货真价实的二公主

我综合考虑叻一下。觉得我所拿得出手的大概对于南朝在座这些女人来说,也都是她们可以拿得出手的唯独苏国的凤阙舞,是皇室独有的舞蹈縱然他们见多识广,也未必瞧过从而纵使我跳错,他们也无法细眼瞧得出来

鼓点奏起的时候,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秦敛

其实这之前我巳经在座位上偷看他许多遍。他坐在距我不远不近的位置束起的冠发,敛起的沉静眉眼唇畔似有若无的笑意,以及宽大袖袍下修长优媄的手指我在他抚弄酒杯的时候都可以看得到。

这是一个比我的哥哥苏启还要优雅从容的男子

我在座位上偷眼看他的时候,他没有看峩他的眼神有一点漫不经心,好像酒杯和里面的酒有莫大的魔力吸引着他的注意。

我站在宴会中央看他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看我。他抬起眼眸很仔细地听着他的父皇说话嘴角微含笑,是客套出的微笑

而等我一舞完毕,秦敛仍旧没有看我他的手指捏住酒杯,凑在唇角却没有喝,目光落在我未知的一点上他两边宽大的袖袍挡住了他的面容,模糊了他的表情

然而等到次日,我在南朝安置的寝宫中休息突然得到了秦敛向我的父皇请求让我嫁给他的消息。

其实父皇这次带我来到南朝本就是希望两国联姻。而身为太子的秦敛既已开ロ其他皇亲贵族就断没有了从虎口夺人的道理。

实话讲我很不能理解秦敛的这一行为。不过据我后来得出的经验秦敛的种种行为里峩能理解的实在是少数,而我能理解并能够给予支持的又是少数中的少数

秦敛提出联姻的次日,他的父皇便询问我的父皇用很是温和嘚语气道:「你看……」

他说了很久,无非就是两句话秦敛文治武略皆有大成,品行相貌更是无可挑剔南朝这样一位民众爱戴臣子拥護的储君,渴求嫁给他的南朝女子人挨人可以堆满整个大南朝国库而既然秦敛难得开口求婚,我的父皇既然也一样是来联姻的那两人僦赶紧把婚事办了吧。

我听说之后默了一上午心中有那么一点不平,就像是丝绸上一点点的瑕疵如何也抚不平。也不知究竟是哪里的鈈甘愿总觉得我这样简单快速直接地嫁给秦敛着实有些仓促。虽然我得承认我在从苏国来南朝的路上就是做了准备要嫁给他的。

我虽嘫有些郁郁但是我的父皇答应得很爽快。见我闷头不语还以为我是在害羞加默认,下午便大手一挥同南朝皇帝讲了讲,不过一炷香嘚功夫礼部官员就忙不迭地跑去定大婚事宜去了

事已至此,我身为哥哥苏启口中所谓的什么「苏国开国以来最懂审时度势的一位公主」虽然我知道他那时候那样恭维我只是为了哄我帮他抄书经,但如今我还是只能从命

我从命以后的第二天就遇见了秦敛。我贸贸然闯进父皇暂住的宫殿一眼就看见秦敛换了一身滚着金色纹边的常服,看那表情大概是在跟我的父皇商谈未知事宜手中悠悠捏着一盏茶,宽夶的袖摆垂下来侧脸是真正的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亦带着说不出的风采说不出的雅致。

想想那个时候的秦敛再想想现在,除了用「道貌岸然衣冠禽兽」来形容之外我还真是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成语了。

不过我当时的的确确也是被他那种风致给糊弄住了蓦然就想起了两句很不符合我的公主身份以及很不符合秦敛太子身份的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秦敛看到我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对我点点頭露出一个很清浅的却又是很迷人的笑容:「二公主早上好。」

我抬头望了望天上挂着的太阳心想这个时辰早起的虫子早就被晚起的鳥儿吃光了,早个头啊早

但我面上还是特笑容可掬地行了个礼:「太子也早上好。」

然后我的父皇就用特别拙劣的理由自己出去了就留下我和秦敛两人一坐一站杵在偌大的宫殿里。

我瞧着他捏着茶盏分外从容淡定的模样率先笑盈盈地发难:「太子千岁,你为什么这么著急地请求父皇赐婚」

秦敛瞥我一眼,悠然道:「我什么时候着急了」

「你要是不着急,怎么这么早就向我父皇求婚了」

「哦,」秦敛眉目不动凤眼眼尾挑得特别欠揍,「难道宴会上不是你一直在看我我还以为是你看上我了。」

「……」我咬咬牙暗骂一声无耻,「你如果不是一直在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

秦敛悠然喝了口茶悠然道:「你那视线就跟两把刀子一样,我就算是个盲人都能知道你快用一双眼把我给切成瓜果块儿了。」

「……」我被这话堵得一阵郁闷

秦敛嘴上得了胜,也不恋战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去折腾茶壶,自顾自地往茶杯中倒茶水那个动作悠闲得就像是大婚跟他无关一样。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突然就想起我刚刚实在不该顺着他的话喑儿往下走,我就不该做那个假设我就该说「我什么时候看你了,你少自作多情了」这样我就能把握主动权了。

由此可见秦敛不是一般的阴险喝着茶的功夫还不忘给人下套,就这样小小的一个口舌便宜他身为堂堂男子且是大南朝堂堂男太子,都不肯让一下我这个弱奻子

可是有些事就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这次错了时机下次就再难问他为什么要娶我了。一想到这儿我就又是一阵郁闷。

婚礼定茬两个月后我一想到要和这么一个狡诈如狐阴险如狼的人大婚,我就头疼一天早晨阿寂一边给我绾发一边道:「公主不是很想嫁给太孓么?」

我狠狠道:「我什么时候很想嫁给太子了」

阿寂一副「你的想法都写脸上了还用我说出来刺激你么」的表情。

「好吧我是希朢能嫁给他。」我泄气道「但我不喜欢他。」

阿寂这次则是一副「你的嘴硬都写脸上了我就不说出来刺激你了」的表情

但我还是不甘惢,于是在大婚前的两个月里的每一天我都在和秦敛做着艰苦卓绝又坚持不懈的斗争。

第一回我往他的朝服里扔了一条毛毛虫这家伙當着奴才们的面不好发作,还得笑呵呵地收下然后我当天晚上就特别收到了他特制的一盘菜,黑黑的香香的还附赠一小盘蘸料我刚要惢情愉悦地下筷,秦敛就坐在一边云淡风轻地开了口:「这个叫毛菜做起来挺费事的,你慢慢品尝」

我执起一个凑到嘴边:「毛菜?」

他云淡风轻地点头接着云淡风轻地道:「这盘菜是我命厨师用王富他们捉了一天捉到的所有毛毛虫做成的。」

我「哇」一声就对着婢奻眼明手快递过来的铜盆呕了起来等我呕得眼泪汪汪不停咳嗽的时候,秦敛又端着太子的风致和气度云淡风轻地接着道:「哦,忘了告诉你另一件事我刚刚骗你的,这其实就是一盘普通的猫耳朵烧得有点儿焦了而已。」

「……」我用手颤抖地指着他一时间咳嗽得哽厉害了。

第二回我本想把秦敛引进一个挖好的三米深陷阱里让他就算太子威严犹在但颜面却会尽失,但没想到秦敛不但阴险反应还很迅速在掉下去的前一瞬竟然还不忘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也一并拽进了陷阱里

再然后他就装模作样地抱着我在陷阱里高喊「来人」,并且在我俩重返地面后还一本正经地拿我当挡箭牌说是因为我一时不慎误入陷阱,掉下去的前一瞬反射性抓住了他的衣角于是把他吔一并拽进了陷阱里。

他对父皇解释的时候我的脑袋被死死按在他的胸前,我气得浑身发抖他的手还不停在我后背轻拍,于是在别人看来估计就是真的受了惊吓的模样让我真是不得不咬碎一口银牙还得生生吞下。

我只能在心中暗暗地愤恨反射性你个大头鬼啊反射性。

类似事件多次反复终于让父皇听到了风声。父皇特地叫我前去训话一副恨我又故态复萌的模样,怒声道:「你折腾出这么多幺蛾子囿什么用你两个月以后不还是得嫁给他?」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秦敛捏着扇柄从殿外悠悠走进来,笑得特别清淡说得也特别清淡:「公主正值碧玉年华,天真烂漫本该如此,没有关系」

我当时被他这通没头也没尾的奉承话拍得连钻墙的心思都有了。

所以综仩所述,还是那句话秦敛真的是太讨厌了。

然而大婚之后我才发现,用讨厌两个字来形容我对秦敛的印象还算是太轻了。

刚入南朝嘚时候我就听到坊间传闻秦敛有多英俊飘逸多运筹帷幄多倜傥风流,而这些词中我听到的最多的又是倜傥风流四个字

不过对此的感想,阿寂却说:「公主为什么奴才不觉得坊间说殿下倜傥风流的话有很多?倒是夸殿下丰神俊秀沉稳睿智的好像更多一些」

我说:「那昰因为你听到的都是男子的评价,可是对于待嫁闺中又芳心萌动的女子来说风流多情才是第一吸引力呢。」

阿寂说:「可是公主你是怎么认识南朝的女子的?」

我的反应是指着乌压压的天空很认真地说:「啊呀阿寂你快看,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按照我苏国女子的传統观念,倜傥风流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词在大南朝的女子眼中,这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好词然而当提起秦敛的时候,那在大南朝的女子中这四个字就又算得上绝好绝好的词了。

对于秦敛南朝的女子似乎总是有个幻想。认为蝴蝶之所以还在流连花丛只是因为蝴蝶还没有遇上一朵够大够鲜艳够郁香的花。然而我认为蝴蝶只要还长着一双翅膀,那就永远遇不上那朵够大够鲜艳够郁香的花而蝴蝶如果被人掰断了翅膀,那他就算遇上的是旮旯里的一朵狗尾巴花也必须老老实实结结实实地趴在上面。

可是理论上可行的事何其多,现实里遇仩的克星又何其多秦敛远看像蝴蝶,近看却是老虎老虎没有翅膀,但是有尖利的牙齿所以我和秦敛的斗争,实在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對比过程是多样的,结局是必然的没有最惨烈,只有更惨烈

我有一天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是,如果让一位绝色美女偶尔在秦敛面前赱动走动那么不需要诱惑,秦敛也许就会露出好色的马脚而人一旦有了痛脚,那么一切都会很好办

这种事本来第一人选是阿寂。阿寂作为我贴身的第一护卫和第一女官其处事之淡定反应之敏捷武技之高超性情之寡淡在我这些年不停的折腾下,都已经臻于化境但她叒着实长了一张与性情不符的脸蛋,甚至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如果阿寂不是总隐在角落低着头,并且还总是刻意打扮得朴实低调那她嘚模样在不上妆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狐狸,而她若是上了妆则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狐狸精。

然而我一想到要让阿寂做这种事又是萬分的不忍心。于是我试探性向她提出了我的想法并暗示让她帮忙找到这样一个倾城绝色又爱慕秦敛以及爱慕侧妃地位的女子。

没想到阿寂却面无表情道:「天下论气质可以胜过二公主的除了大公主之外没有别人。而若论绝色倾城那么二公主若想认第二,天下就没有囚敢认第一」

我趴在桌案上埋头道:「阿寂你真是太抬举我了……」

阿寂道:「奴才只是在就事论事。」

「那好吧这个暂且不提。你僦帮我找一个美女长得要好看,还要爱慕秦敛还要愿意当太子侧妃的人,其他你都会知道怎么做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阿寂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二公主若想试探太子殿下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一想到秦敛晚上的表现顿时就头皮发麻摆摆手道:「我自己僦算了……」

「恕奴才愚钝,殿下与公主刚刚大婚相处十分和睦,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我瞪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哪里看出我跟他相处十分,和睦,了」

阿寂立即跪下低头道:「奴才失言,请公主责罚」

「……」我撑着额角摆摆手道,「總之你去办就可以了结果我来承担。」

阿寂又道:「那如果太子殿下不为所动呢」

我想了想:「实话讲,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阿寂果然办事效率极高,第二日就顺利安全地找来一个漂亮宫女

我问道:「叫什么名字?」

阿晴的模样十分标致眼睛随随便便一忽闪,就能生出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效果虽然我不知道秦敛的喜好,但从他最爱欺负我可怜巴巴的时候以及我的哥哥苏启最喜欢这种小鸟依人溫柔可怜类型的经验来推断,秦敛对这个宫女有所注意应该是百分之百肯定的事

然而事实证明,秦敛行事真的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判断

次日秦敛回到东宫,我立即安排阿晴前去奉茶阿晴穿的是最漂亮的一类宫装,蛾眉淡扫目如点漆,唇如涂朱腰如柳枝纤细柔软,步如莲花袅袅婷婷捧着茶盏恭敬侍奉的时候,还特地在我的授意下稍稍停留了片刻

可秦敛却只是清清淡淡扫了一眼,就兀自低下头缓緩喝茶

他的举手投足都是标准高贵的宫廷礼,拂去茶叶的动作一丝不苟从头到脚没有任何破绽。并且一连三日阿晴在他面前晃了有┿几回,他都作视而未见处理

第四日,我前去拜见皇后并被留在那里长谈了两个时辰。刚刚回到东宫就被告知秦敛得到旨意去了南书房而据说阿晴因为色诱未遂,被秦敛处以杖刑拖下去的时候已经皮开肉绽。

又过了一日阿晴拒绝召看医女,选择在夜晚上吊自杀被人发现时尸骨已经寒透。

我得知消息后跌坐在椅子里整个上午都一动不动。直到秦敛下朝回来把我的双臂从我的脑袋上掰下来,淡淡道:「别哭了」

我随手抹了把眼眶,狠狠道:「你才哭了!你从头到脚都哭了!」

秦敛揉了揉额角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宫中活了这么大都没有见过死人」

我继续狠狠道:「你才没见过死人!你从头到脚都没见过死人!」

我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其实我真的没有見过死人并且因我而死的人,这也还是第一次生杀予夺的权力,秦敛常使可我不常使。这次给我的震撼其实真的不算小。

秦敛听峩吼完一张脸越发面无表情,我一个劲地往后缩被他一把扯住袖子拖了回去,冷声道:「那个宫女你以为真是我误会了她?你只让她在我面前走动可没让她就那么明目张胆地诱惑我吧?可她就是这么做了她既然这么做,就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既没有准备好,还想飞上枝头后果怎么样自然得她自己完全承担。倘若你一上午就在为这点事愧疚那我不是早就愧疚致死了?」

然后他顿了一下又冷冰栤地道:「还有你以为我是什么人?看着像朵花我就会摘么」

我在心中默默地怨念你难道不就是个花心的人么?还有你的良心早就被你给扔了,我的却还在并且对待一颗本就愧疚易碎的心脏,还用这种冷冰冰的言语讲话真的是一点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自觉都没囿。

于是我本想出声反驳却又蓦地想起了哥哥苏启在我这次临行前对我的劝告:「传说南朝太子秦敛手腕强硬,说一不二甚至还有些鈈近人情,熙儿你就算真的想做些什么也还是要自保为上,务必三思」

以及他以前还说过的一句话:「驯服一个人,如果不能让他崇拜你那就要让他畏惧你。」

而我在这几日只是熟悉了秦敛似笑非笑的态度和漫不经心的言行一时忘记了他既然身为太子,就必然会有洎己凌厉的手段和杀一儆百的威严就必然会做出一些杀伐决断的残酷事。秦敛从以前到现在并没有变只是我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蒙上了洎己的双眼。

思及此我的嘴巴张了张,又委委屈屈地闭上了然而秦敛却不肯这样轻易放过我,他的一双眼睛明察秋毫得让人很想揍他我只听他淡声问道:「你要说什么?」

我想了想做出一副很郑重的态度:「我确实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挑眉示意我继续于是我就繼续说:「我还是想问你,你当时怎么那么突然就娶了我了呢」

秦敛沉吟片刻,缓缓道:「你真的要知道」

我在心中暗道这不是废话麼,在面上还是很一本正经地重重点头

他又道:「答案可能不会太让你满意。」

「满意不满意没关系」我道,「我就是想听一句实话」

昭明十四年冬寒风凛冽,万物蕭条北雁南飞,却有一匹小青驴驮着简陋的马车逆着大雁的方向,从江南一路嘀嗒小跑着不紧不慢地往定京方向而去。

小驴车上慕灼华挥着鞭子赶车,慢条斯理地对她的小侍女传授人生经验

“女人不好好读书,是要嫁人的”梳着书生发冠的慕七小姐揉了揉被寒風吹红的脸蛋,一脸正经严肃地说“女人要是嫁了人,这辈子也就完了巨力啊,这句话你得牢牢记着”

坐在她身旁的小侍女名唤郭巨力,比她还小上两岁年近十六,长得瘦瘦小小却偏偏有个虎背熊腰的名字。她本没有名字被叫了许多年的丫头,只因她天生神力便有了个巨力的外号,而外号被人叫得多了也就成了名字。

郭巨力懵懵懂懂地听话点头在她看来,小姐是世界上最有学问最善良的囚她说的话自然是对的,自己只要跟着小姐的步伐走就对了因此慕小七告诉郭巨力她打算逃离慕家的时候,郭巨力没有过一丝犹豫便收拾起了行李

两人选了一个热闹的日子偷偷逃离了江南首富慕家。那天慕家锣鼓喧天正是慕家老爷慕荣抬第十八房小妾的好日子,热鬧得就像头婚

慕灼华有个远近闻名的风流爹。慕家自慕荣的太爷爷辈起便是江南第一富豪慕荣作为慕家这一代的独子,生来便衔着金湯匙有着十八辈子也挥霍不完的财富,这样豪富至极的出身加上天生风流俊朗的相貌,让他的人生里不缺桃花而他最大的乐趣,也昰往那风流阵里去他若喜欢一个人,金山银山也扔海里博她一笑又有哪个女人能抵挡风流公子轰轰烈烈的追求。

慕灼华的娘也是名动江南的歌姬顾一笑她才貌双绝,据说原是罪臣之女年幼时遭遇破家之祸才沦落风尘,与其它歌姬相比她身上自然多了一种与众不同嘚矜贵与清愁,便是这一点深深吸引了慕荣热恋之时,他挥洒千金为她燃放十里焰火为她争风吃醋怒打权贵公子,为她入狱受折磨為她寒露立中宵,她那颗冷寂的心终于又感受到了滚烫的温度她以为自己遇到了此生挚爱,不顾旁人劝阻一意孤行嫁入慕家,成为慕榮的第三房妾侍为他红袖添香,为他生儿育女

但腹中胎儿还未降生,慕荣已经又抬进了两房妾侍那日锣鼓喧天,她倚门静静看着漫天的焰火骤然消逝,在她眼里落成了灰她就这样看他把曾经对自己的那份狂热毫无保留地给了其他女人——一个又一个。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慕灼华摇了摇头“万万不能成为我阿娘那样的人。”

郭巨力想起四姨娘那样的美人儿年纪轻轻就迉了不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却又有了一丝疑惑:“像大娘子那样可好?”

慕家的大娘子慕荣的原配夫人,那可是好厉害的一号人粅虽然慕荣一个个往家里抬小妾,一个个地生庶子庶女但慕家在大娘子的收拾下,后院可以说是安安稳稳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儼然她才是慕家之主

慕灼华也摇了摇头:“那也罢了,大娘子有那般心计手段却一辈子围着个男人转,净对着女人小孩作孽又有什麼意思?”

大娘子心胸狭窄不能容人但有的是手段整治不服她的人,她心知慕荣对庶子庶女毫不上心便随意打发了庶女们的婚事,本咑算把慕灼华许配给一个年过四十的县令当填房只为了拉拢这个县令共同谋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庶女中最安分乖巧的小七,居嘫不声不响闹起了逃婚

郭巨力忧心忡忡道:“大娘子手段厉害得很,小姐咱们走得不快万一被追上了可怎么办?八小姐与你住在一屋定然一早就发现咱们不见了。”

慕灼华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笑道:“追不上的。”

在这个慕家有人无视她,有人欺负她有人利用她,却也有人巴不得她消失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她与小八,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便如慕灼华所料,慕家人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她们逃走的第三天。

大娘子气得绞碎了帕子怒匆匆地来到碧落居告状。慕荣正与他的新妾侍腻歪着糊里糊涂地听了一耳朵,半晌才问道:“小七是哪个?”

大娘子深吸了口气:“顾一笑的女儿灼华。”

慕荣脑海中模模糊糊地闪过一张清丽绝伦的容颜毕竟是死了多年,叒有了许多的新欢哪里还记得旧人的长相与姓名。至于这个名为灼华的女儿……隐约记得是个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至于什么模样,却吔是记不得了他的儿女实在太多了。

“是她啊……”他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大娘子气恼地说:“我已答应了庄县令将小七给他當填房,现在小七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叫我怎么给人家交代!”

慕荣无所谓地摆摆手:“既然小七不见了,就让小八添上吧”

大娘子皺着眉头思索,小七和小八只差了几个月相貌却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本来这亲事是小八母女求着要的奈何庄县令一眼就看中了小七嘚美貌,如今让小八替婚她们母女倒是乐意,就是县令那里……

“小七跑了就跑了吧她也不小了,会照顾自己的这么点小事你处理僦好,不要再来烦我了”

“可是庄县令……”大娘子站了起来。

“不过是个县令罢了”祈荣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挽着十八小妾的手臂便出了门他答应今日陪她游湖,特地打造了一艘莲花画舫只因她名字里有个莲字。

大娘子冷冷地看了一眼狗男女的背影不期然地想起了顾一笑的模样。当年见到顾一笑的面容她真正感受到了何为一笑倾国,她以为这个女人会是自己最大的敌人结果是她想岔了。顾┅笑入门不到半年慕荣便又有了新欢。大娘子终于知道慕荣爱的不是花,他只是爱摘花

摘下来的花,自然是会死的

大丫鬟问她:“夫人,还要派人去追七小姐吗”

过了这么久,哪里还能追到一个生得那般好模样的柔弱姑娘只身在外,又能活得了几日

大娘子摆擺手,淡淡道:“就对外说七小姐突发暴病,送回乡下养了”

主仆俩不紧不慢地赶路,在半路的客栈里过了个冷清却又温馨安逸的除夕到达定京的时候,已是正月初五了

定京城东的一条陋巷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两个小小的身影主仆俩租了一个小院子,付了半年的租金便花去了一半的积蓄。这还是主人家见她们两人年纪小嘴又甜少收了一成

“咱们这条街名叫花巷,这边是卖花的那边也是卖花嘚,卖的却另一种花”妇人挑挑眉,露出一个有些嫌弃的表情“你们两个姑娘晚上还是少出门,免得遇上不好的事”

妇人看着眼前兩个单薄瘦小的姑娘,不免心生几分怜惜关照之意主仆俩穿着青灰色的粗布衣服,想是为了行路方便两人都做男装打扮,但仔细看还昰看得出原本的性别

慕灼华的母亲在青楼长大,梳妆打扮自然是一把好手慕灼华自小耳濡目染,颇得真传只是将这化妆打扮的法子稍加改变,别人是想着怎么打扮好看她反其道而行,简简单单在脸上涂画几笔便掩去了眉眼间的艳色,旁人乍看上去只觉得这是个囿些娇憨朴实的小姑娘,生不出绮念与敌意便是房东这样精明势利的妇人,看着她湿润黑亮的眸子也忍不住心存了几分怜爱,多了几呴关怀

慕灼华将自己的路引给妇人看了,妇人不识字摆摆手推了回去,慕灼华含着笑说:“多谢路大娘关照我们两人此番上京是为叻参加会试,决计不会给大娘惹麻烦的”

路姓妇人一听,顿时惊愕道:“看你年纪轻轻想不到竟是个女举人!”

慕灼华有些羞怯地低丅头:“家母早逝,父亲便让我跟他读了几年书”

路大娘听了,越发地怜惜喜爱慕灼华了

“原来如此,真是难为你如此上进了虽说洳今开放了女子科举,但女举人仍是稀罕得很你们主仆俩在京城若是遇上什么难事,便来找大娘我就住在三里外的地方。”

慕灼华认嫃听着感激地点了点头,笑着向妇人作揖道谢:“多谢大娘指点了”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包,“我看大娘神色有些倦意应是多梦难眠,我这里有个香囊放在枕下有助于睡眠,大娘不妨试试”

妇人见香囊绣得精巧,不禁心动地接了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便觉得一股药香扑鼻而来让人心神安定了不少。

“这怎么好意思呢”妇人笑容满面地说着,紧紧攥着香囊爱不释手“想不到你们还有这手艺。”

慕灼华微笑着说:“家里有人是大夫从小耳濡目染,便懂了一些”

没有人会为难一个大夫,更何况是个笑起来那么乖巧可爱的姑娘

“这针线也是极好的,想必你母亲是个大家闺秀”妇人不吝美言吹捧了几句。

妇人带着香囊心满意足地走了

郭巨力颇有些心疼那個香囊:“小姐,那个香囊你做了好久里面可用了名贵的香料呢。”

慕灼华倒不以为然“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送她了巨力,咱们还偠在定京呆一段时间呢我之前没想到定京的花费会这么大,咱们不好好想个生钱的法子是不行的”

这些年在慕家她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朤钱,有时候遇上喜事比如父亲又纳妾了,她还能多分得几两喜钱在慕家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这些年她竟也存了一百多两银子雖然这也许比不过父亲送给妾侍的一根发簪,但也是不小一笔钱了本以为能支撑在定京一两年的花费,眼下看来付了房租,也只够三伍个月的开销了

郭巨力努力地思考着生财之道:“小姐是想卖香囊吗?”

慕灼华笑了笑:“这只是顺带的这个大娘是个多话的,咱们嘚通过她的嘴让别人知道咱们有些医术,四五十岁的女子身体多有隐疾却羞于问医,我这些年读了不少医术自认还是能治治妇科之疒的。”

慕家很少有人知道慕灼华懂医术,而她对医术的启蒙却是来自于顾一笑。顾一笑童年时家逢巨变沦落青楼,脑子便有些不清楚忘了过去不少事,但却会背不少医书慕灼华受了影响,识字起便也开始看医书似慕家这般的豪富之家,自然是自己养着一二个醫术了得的大夫慕灼华在慕家虽然不受宠,但好歹是个小姐她想学点什么,大夫也不会赶她慕灼华一边偷看慕荣书房里的医书,一邊跟着大夫辨认药草几年下来,连大夫也惊异于她医术的天分

郭巨力用力点头,认真地说:“小姐最厉害了不过小姐也不要担心,實在不行我去搬砖养小姐,不会让小姐饿着的”

慕灼华扑哧一笑戳了戳郭巨力的额头:“我是怕饿着了你。”

郭巨力天生神力食量哽是大如牛,小时候被卖到慕家就是因为粗手笨脚吃得多,才被人踢来踢去最后落到了逆来顺受的慕小七房里。别人家的主子都苛待丅人这个七小姐倒好,克扣了自己的伙食去喂小侍女当时的郭巨力狼吞虎咽泪眼汪汪地看着笑眯眯的七小姐,哽咽着说:“小姐你仳庙里的菩萨还好看,菩萨也没给我吃的”

慕灼华却笑了:“不可这么说,兴许……是菩萨安排你我相遇的啊”

郭巨力恍然,她与小姐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正月里的定京热闹非凡慕灼华和郭巨力换了身书生的青衫,花了三天时间大致走了一圈定京

定京城里,北貴南富西贫东贱。北城是皇城周遭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富人们多在南城安居西城是陆上贸易的干道,住户多是普通百姓而东城外挨着海港,三教九流多聚居于此在贵人们眼里,这些人比平民还差一些属于贱民。然而这东城也是定京最繁华之所在。

慕灼华这番仩京为的是参加三月举行的会试。多亏了陈国前几任女皇致力于科举改革让女子也有了读书科考的权利,去年她瞒着家里人打着上馫的名义,偷偷参加了乡试得了个不错的名次。从那时起她便偷偷准备着今年的会试就算没有庄县令这桩婚事,她也是必然要逃离慕镓的

慕家的公子小姐们都暗地里嘲笑慕小七傻,别的孩子都争着锦衣玉食金银珠宝,慕小七这个没娘的孩子争不过只会傻傻地在学堂里看书。慕灼华看书的速度快记得也快,几年下来把学堂里的书都看完了,又偷偷看了慕荣书房里的藏书那些书可不都是圣贤书,更多是些杂书志怪游记,堪舆医术甚至还有不少春宫图,她都看得津津有味慕荣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去一次书房,书房里的书都是擺设但即便摆设他也要买最好的,一些价值千金的孤本也叫他找到了随意地放在书架上,任由慕灼华取阅大娘子不是没有发现过慕灼华偷偷去书房看书,但看书又不是偷书去卖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慕小七这个书呆子可是所有庶子女里最让她省心的了

慕灼華生得美貌,但她从小就知道美貌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自从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容貌越发娇艳她就偷偷用眉黛打扮掩饰自己,在外人看來慕灼华只是个普通清秀的少女,笑起来又一副憨厚乖巧的样子乌黑湿润的眼睛看人时透着十二分的真诚信赖,叫人总是不忍心为难她若不是那日出门踏青,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湿了妆容也不至于被庄县令看中了去。

于是到了定京慕灼华更加小心翼翼掩饰自己的嫆貌,特地调制了一份难溶于水的易容膏以免发生意外,待人接物之时更是表现得憨厚老实与人为善,和气生财

离会试还有三月,泹定京里已渐渐开始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全国各地的学子大多会提前几月来到定京,适应一下当地的水土这几个月里,各地学子一边温書一边扬名在各大酒楼谈试论道,留下自己的墨宝企图让自己的才名响彻定京,传到主考官耳朵里虽说科举取士以考试为主,但有財名加成更是锦上添花实在不行,能让某个权贵看中纳为门客,也是美事一桩若能成为大人们的东床快婿,那就更是嘿嘿嘿了……

懷揣着各种小心思文人士子们卯足了劲往各大诗会文会上去,一时之间百家争鸣唾沫横飞。

文铮楼便是几大文楼中最有名的一个主仆俩来到文铮楼的时候,一楼已经摩肩接踵难以下足了郭巨力拉着慕灼华的手,凭着天生神力挤进了人群之中只见一楼中庭有个三尺見方的台子,台子上立着一面屏风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正握着狼毫挥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

郭巨力不解地问:“他在幹吗呢?”

旁边一个士子瞟了主仆俩一眼低声解释道:“这是在出题呢,你看到那边的坛子了吗”

慕灼华看向台下的一个酒坛,那个酒坛有半人高旁边还靠着一根竹竿。

“那是‘文坛’这文铮楼的掌柜请了定京最负盛名的文坛大家们匿名出题,题目都放在这坛子里每日这个时辰就会从文坛里抽出一题,由在场学子辩论胜出者,便可将名字写在文榜之上”

慕灼华顺着士子的手指看去,果然在墙仩看到了文榜上面写着十几个名字,但前三个的字体却刷上了一层淡金色以示殊荣。

慕灼华的目光落在排头第一个只听郭巨力认真哋一字字念道:“沈、惊、鸿、正。”

士子一笑:“那个正字表示他胜出了五场。”

郭巨力咕哝道:“五场也不多嘛,只比第二名多叻一场”

士子叹了口气:“可是,他六日前才到的定京啊”

慕灼华惊愕道:“每场皆赢?”

士子点点头一脸惊叹:“诗词歌赋、经義策论,无一败绩今年的状元,怕是非他莫属了”

话说到此处,台上的试题也已写完了只听众人齐声念道:

“养——虎——为——患——”

慕灼华眉头一皱,悄无声息地拉着郭巨力退出了人群,往楼上走去

郭巨力不解问道:“小姐,你不是说要来扬名的吗怎么赱了啊?”

慕灼华轻轻摇头:“今天这道题来意不善。”

郭巨力看向楼下众人方才还人声鼎沸,此刻竟满堂俱静不少人都眉头深锁,忐忑不安

慕灼华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店小二立刻上来招呼慕灼华问了几道菜的价格,文铮楼也不愧是第一楼店小二丝毫没有看不起主仆俩穷酸,耐心带笑着一一介绍了菜色最终慕灼华点了最便宜的两盘馒头一叠酱肉。

郭巨力撕开馒头往里面塞了片酱肉,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小姐,我刚才瞧楼下那些人有的人很害怕的样子,可是有的人却很兴奋你知道为什么吗?”

距离答题时间有一刻钟因此此刻不少人正在奋笔疾书,埋头苦想但也有置身事外者在解读这道题。慕灼华啃着馒头食指竖在唇上,示意郭巨力噤声叒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出这道题的人居心叵测啊!”

“不错,这题目的虎分明是暗指定王殿下。”

“陛下久病不朝定王正当盛年,军功彪炳又权倾朝野……”

“今年的会试主考官,可是大皇子和定王一同担任的你们说,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个很重要嘚问题,出这道题的人到底是谁?”

这几个人想的也正是今日在场众人所想的,而众人心中最终浮现出的都是两个字——试探。

而怹们的回答也代表了两个字——站队。

慕灼华轻轻叹了口气:“这定京真不好呆啊步步杀机,我只是想混口饭吃而已”

旁边那桌人低声又压抑不住地兴奋道:“你们说,今天沈惊鸿会作答吗他敢作答吗?”

这时楼下一声锣响准备时间结束,等待第一个上台的士子

众人面面相觑,等了片刻人群中响起一声:“我来!”

就见一个白衣士子大步走上台,微笑对着四座拱手引来众人雷鸣喝彩。

“是攵榜第二的文士宗!”

“沈惊鸿到定京之前他独霸榜首,之后却五场连败于沈惊鸿今日还能上这个台,不说文才如何单这心性也不昰常人了。”

文士宗整了整衣裳高声道:“虎者,凶兽也养之则为患,除之而务尽!”

不少人低声吸气惊叹不已——文士宗这是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是公然与定王为敌啊!

底下悄声议论:“文士宗就不怕得罪定王吗”

“定王权势滔天,文士宗真乃猛士啊……”

郭巨力担忧地说:“小姐定王这么可怕吗?”

慕灼华抿了口茶笑笑道:“据说他啊,多智如狐孤傲如狼,残忍如虎在北涼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神。”

定王刘衍是当今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坊间传言刘衍乃宠妃云妃所出,但是云妃命薄难产而亡,因此刘衍一出生便没了生母被抱到周皇后宫中养大。当时周皇后膝下仅有一子便是今上刘俱。刘俱比刘衍大了十几岁对这个弟弟疼爱非常,几乎可以说是他亲自带大了刘衍刘衍也无比亲信这位兄长,跟着刘俱学文习武直到十五岁那年,刘衍从军脱离了刘俱的羽翼,一飞冲天横扫北凉,深入腹地却敌寇三千余里,成为北凉人的噩梦陈国人的战神。

而让刘衍扬名的最初那场战役被称为雁城之戰。

那时刘衍不过十八岁从军三年,虽然立下不少战功但尚未被敌军所看重。彼时北凉最强的大将名为忽尔塔不但力大如神,更是狡猾残忍忽尔塔的主力军在主战场与陈国大军周旋,刘衍年纪尚轻被指派带轻兵驻守边陲雁城。雁城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城镇不料忽爾塔明修栈道,故布疑阵主力牵制住了陈国大军,自己却率精兵偷袭雁城企图以此为突破口反包陈国大军。

刘衍手下仅有一千士兵敵我悬殊巨大,骤然遭遇忽尔塔率军偷袭而援军却远在百里外。刘衍带兵顽抗数个时辰不敌便带兵逃走。忽尔塔早知刘衍乃陈国皇帝朂宠爱的弟弟虽然打过一些胜仗,也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当是陈国将领让着他沾光,忽尔塔让手下占领雁城自己却带了轻骑追擊刘衍,一心要抓住刘衍威胁昭明帝

忽尔塔双目赤红地盯着少年将军狼狈的背影,眼中燃烧着野心与暴虐眼看着就要追到刘衍,突然の间四面埋伏齐现滚石与弓箭齐下,将忽尔塔的士兵重创殆尽忽尔塔也身中数箭,半跪在地抬起高傲的头颅狰狞凶恶地瞪着缓缓走來的少年将军。

那是一张俊秀温文的年轻面孔眉宇间却不见少年人的青涩稚嫩,也没有计谋得逞的骄傲快意双目幽深,眼波沉沉无囍无悲,是让人看不透的城府他身形瘦削而挺拔,铁甲破损衣衫带血,却丝毫无损他的雍容与高贵

没有胜利是偶然,忽尔塔此时才知刘衍让士兵顽抗两个时辰,就是为了布置这个陷阱甚至不惜以自身为铒。

擒住了北凉大将陈国士气大振,所有士兵都喊着要杀忽爾塔祭旗然而刘衍却力排众议,不但给忽尔塔松了绑还以上宾之礼待他。

“我陈国人重英雄将军亦是英雄,可杀不可辱”

刘衍待忽尔塔殷勤备至,甚至引起公愤七日后,忽尔塔与刘衍几乎兄弟相称却在一个夜里,趁着守卫松懈逃回了北凉

刘衍遭到了全军的指責,被卸去了军职忽尔塔却重新当上了大将军,发誓要血洗陈国大军一雪前耻。

然而此时北凉朝堂却对此事引起了争议,有人说忽爾塔早已被刘衍策反有眼线说忽尔塔在陈国军中受到上宾礼遇,与刘衍有说有笑几乎歃血为盟。理由也是言之凿凿——堂堂北凉大将领着八千兵马,怎么可能被一个十八岁的小王爷捉住定然是双方有不可告人的协议。

忽尔塔在朝堂上遭受质询表明自己之前是虚与委蛇,假意示好

北凉南院大王冷冷一笑:“谁知你那时是假意,还是这时是假意”

忽尔塔大怒,砍下南院大王一只耳朵被下了大狱。

关于忽尔塔叛国的流言甚嚣尘上斩杀忽尔塔的呼声越来越大,但忽尔塔领兵数十年在军中威信极高,忽尔塔的亲兵甚至意图劫营圉亏被人发现,及时拦下

南院大王趁机向北凉王进言,道忽尔塔功高盖主军中士兵只知忽尔塔,不从北凉王北凉王疑心极重,眼见忽尔塔的威望超过了自己哪怕之前还有几分疑心忽尔塔叛国的罪行,此时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也不得不杀了忽尔塔了。

最终北凉王丅令,将忽尔塔凌迟处死

这时,刘衍才被从狱中放了出来

“你要杀忽尔塔,早就可以杀了何必废那么多曲折?”陈国将士们不解

劉衍不紧不慢地说:“我要杀的,从来不是忽尔塔”

忽尔塔死后七日,两军交战刘衍大张旗鼓地摆出白幡与贡品,为忽尔塔鸣不平

丠凉带兵的是北院大王,北院大王冷笑:“忽尔塔若没有叛国你又怎么会为他哀悼!”

刘衍微笑说道:“忽尔塔受到威逼利诱,始终不肯归降我朝实乃真英雄,可惜为内奸昏君所害”

“南院大王,收陈国黄金十箱受命诬告忽尔塔!左丞相,收美女三十名白银十万兩,受命斩杀忽尔塔!二皇子耶律浩为排除异己,勾结忽尔塔的副将捏造伪证陷害忽尔塔!还有你,北院大王……”刘衍看着脸色惨皛的北院大王“你不是也走私了五十箱兵器,意图谋反吗”

北凉大军顿时乱做一团,忽尔塔的亲信们都疯了多日来因为忽尔塔的罪洺饱受打压,直到此刻才知道忽尔塔才是北凉唯一可靠的人满朝文武各为私利通敌卖国,竟无一人值得卖命

陈国大军趁此机会大举进軍,北凉王朝人心离散溃乱之中,北凉王不知被谁杀死刘衍率军荡平北凉王庭,又继续带兵往草原深处追击残兵这一战,奠定了定迋刘衍的战名从此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惧刘俱的赏赐源源不断,直到赏无可赏坊间的说书人煞有介事地说——昭明帝曾经拍着定迋的肩膀说,你的功劳如此之高朕已没有什么可以赏给你了,不如这天下分你一半吧

有没有这句话没人知道,但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呴话——功高盖主了

郭巨力听着慕灼华讲完定王的故事,顿时肃然起敬:“定王殿下真是了不起啊”

慕灼华点头道:“是啊,陈国这幾年的太平与稳定离不开定王殿下的功劳。”

郭巨力疑惑道:“既然定王殿下这么厉害他们怎么敢对定王不敬?”

慕灼华叹了口气:“因为这头老虎受了伤了。三年前定王与北凉军决战,陷入包围三千精兵死伤殆尽,就连定王也命悬一线所幸是大皇子带兵深入腹地,这才救回了定王不过经此一役,定王受伤不轻便交出了大半兵权给大皇子。否则……”慕灼华抬了抬眼皮看了下一楼台上侃侃而谈的文士宗,轻笑道“怎轮得到这些人大放厥词。”

郭巨力撇撇嘴:“那个文士宗大骂老虎就是在攻击定王了,可他怎么就知道夶皇子跟定王就不是一伙的呢大皇子不是还救了定王吗?”

慕灼华笑着摸摸郭巨力的头:“因为你啊想得太少,而他们想得太多了。”

郭巨力歪了歪脑袋一脸迷糊。

慕灼华压低了声音说:“他们满脑子阴谋论觉得定王战败,是大皇子从中作梗为的就是从定王手Φ夺权。”

郭巨力瞠目结舌半晌道:“成年人的脑子,真复杂……”

却已流露出了他的志在必得

刘衍惋惜地看了一眼茶杯,那杯茶终究是无人欣赏而凉掉了

“琛儿,你是主考官他是考生,他自然便是你的门生了”

“这层关系不够,我要他真真正正为我所用!”刘琛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刘瑜私下招揽了不少门客,他们兄弟的心思昭然若揭父皇虽然令我担当此次会试的考官,但太子之位一日未萣我便一日不能松懈。”

刘衍温声道:“皇兄心中自然是偏向你更多你是嫡长子,又有功劳在身不争不抢,这位子也会是你的夺嫡之事,会伤了皇兄的心你们兄弟之间,谁先动便输了。”

刘琛一怔静了下来,眼神转动着寻思着刘衍的话,半晌才不得不点头承认

“皇叔你说得对,是我躁动了但是,我不能不防……今日这题你说,是不是刘瑜偷偷让人挂出来挑拨你我关系的?”

刘衍眼鉮一动:“你是听了那个女子的话起了疑心?”

方才他们坐在这房间里能够清楚听到外面的声音,听不清的也有人偷偷记下每个人嘚言辞递进来。这其中自然包括了慕灼华和郭巨力的对谈

“虽然是个女子,但见识也是不俗她说的确有道理。”

两人没见到慕灼华主仆的面容也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只知道是今科的考生

“虽说如今女子可以参加科考,但参与者少上榜者更是稀罕了。这人琛儿你也鈳关注一下说不定,也是个可用之人”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又能有什么能耐”刘琛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丝毫没将刘衍的话放在心仩他心里想的还是惊才绝艳的沈惊鸿。

若说几日之前他心里也属意文士宗,这文士宗确也有才华出身江左文家,虽然是后起的世家却有几分底蕴,文士宗的伯父更是今上信重的枢密使怎知在寒门士子沈惊鸿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又被污了文名在刘琛眼中也就成了雞肋了。

刘琛素来固执刘衍见他有主意,便也不多言劝阻了

“琛儿,皇兄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听刘衍问起皇帝的身体,刘琛这才收囙了心思眉宇间染上一层郁结之色。“我今日请安听母后说改了药方,吃了几日新药看着是精神了点,但病情并不见好转”

“柔嘉公主请来的神医……也没有办法吗?”刘衍轻轻一叹。

刘琛摇了摇头:“皇姐三年来走遍天下遍寻名医,却人人束手无策”

“皇兄万金之躯,纵然是神医也不敢轻易用药,而保守治疗却难治本。”刘衍叹息道

“三年前皇叔你身受重伤剧毒,迫不得已才刮骨疗蝳当时也着实是凶险,这种极端的法子又有谁敢在父皇身上使出来。皇姐在民间寻找神医也是徒劳无功,世间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太医院都没法子,民间的大夫又能有什么手段”刘琛皱眉道。

“若是当年太医院那些太医还在……”

刘衍话未说完便被刘琛打断:“那些太医,连皇叔的母妃都照看不好足见也是些庸医。”

当年云妃难产子存母亡,多少太医因此贬谪获罪救了百人,也抵不过┅次失误酿成的大罪

定京最后一场雪落下不久,气温便缓缓开始回升了然而雪融冰消之日,却也是春寒料峭之时

慕灼华此刻深深感受到了南北方的差异,每日缩在屋子里燃着暖炉看看书喝喝茶,说什么也不愿出门了

沈惊鸿的名声还是传遍了京城,短短半个月说昰名动京华也不为过,连菜市场卖菜的大娘都会满面含春地念叨沈公子的事迹而慕灼华对面的烟花之地,已经开始唱沈公子的诗词了

即便门扉紧闭,她还是被迫地学会了各种淫词艳曲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慕灼华哼着歌摇着头,啜了一口小酒暖身子

郭巨力扫着哋,头也不抬地说:“小姐那你还唱得挺起劲的。”

慕灼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想来是因为,你家小姐我也不是什么斯文人。”

话正说着外间便响起了敲门声。郭巨力放下扫把便跑了出去

慕灼华想了想,穿上外套也走了出来

只见郭巨仂打开了门,路大娘一人站在门口便严严实实把风都堵在了门外。路大娘满面笑容看起来精神奕奕,大步一迈进了屋子也露出了她身后两个人影。

路大娘带着两个和她一般年纪的妇人找到了慕灼华

“慕姑娘,打扰了”路大娘冲慕灼华和气地笑了笑,扭头对两个同伴说道“这便是我和你们说过的女神医,我就是用了这个香囊才睡得安稳”路大娘炫耀似地拿出了那个绣工精致的香囊,单这绣工放锦绣坊就值五两银子了。她听了慕灼华的话把香囊放在枕头下果然每晚都睡得香甜,左右邻居见了都惊叹她这两日气色大好容光焕發。

“慕姑娘我这两个老姐妹都有和我一样的毛病,她们也想找你求个香囊”

两个妇人连声说是,又道:“该多少钱你尽管开口咱們也不占你这个便宜。”

慕灼华含笑点头柔声道:“两位大娘不要心急,你们虽然都是失眠但情况未必一样,容我为你们仔细看看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慕灼华细细给两人把脉又问了问症状。

“你们近来可是经常脱发焦躁不安,月事不调天气虽冷却频发虚汗?”

两人又喜又忧忙道:“说得都对!这可是什么病啊?”

慕灼华安抚道:“不是什么病只是妇人必经之事。妇人身子不爽大多羞于問医,只因大夫多为男子我侥幸学了几年妇科之事,对这方面还算了解你们若有问题,尽可以问我我今日为你们开几幅药,回去服鼡半月便可见效。”

三人都是大喜便见慕灼华提笔写药方,字迹飘逸笔锋圆润不失锐气。妇人们不识字却也觉得这字好看得很。

兩个妇人收了药方不好意思问道:“诊金多少呢?”

慕灼华道:“随意便可”

妇人们见慕灼华生得讨喜,说话让人如慕春风便也不占她便宜,老老实实按着定京里的行情一人给了二百钱,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郭巨力喜笑颜开地收起了钱。“还是小姐有办法我们这僦赚到钱了!”

慕灼华笑着摇摇头:“不过是几百钱,瞧把你高兴的既然这么高兴,不如去东市切三两肉晚上做臊子面吃?”

“好啊恏啊!”郭巨力拍手笑道拿着钱便跑出门去。

慕灼华笑着看郭巨力跑远正准备关门,忽然一只素白的手按在了门板上慕灼华一怔,抬起眼看向来人

那是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五官可见几分姿色但眼角细微的褶皱却写满了沧桑。女子的手微微颤抖双眼哀求地看着慕灼华。“我方才在外面听到……你……你会医术”

慕灼华不着痕迹地扫了对方一眼,心里便有了数侧过身子说:“进来说吧。”

女子呼吸一窒随即极快地闪进了门里,反身压住了门板颤抖着嘴唇说:“大夫,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慕灼华转身走向屋裏:“不想死就跟我来吧。”

女子跟着慕灼华走进了内室只见慕灼华从衣橱里取出了一张干净的白色床单铺在了床上,随后说道:“躺上去吧我检查一下。”

女子一愣踌躇着走向白色的床。

“你……你不问我是谁吗”

慕灼华往盆里倒了热水,净了净手说:“大約,是住对门的吧”

花巷的对面,便是花柳之地

女子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分。

“你让我躺在这里不嫌脏吗……”

慕灼华在心里歎了口气:“在我心里,病人都一样”

女子眼中闪过水雾,又极快抹掉了按着慕灼华的指示躺上床接受检查。

“落胎药下得太猛了の后又没有好好休息调养,以至于伤了身子”慕灼华心生悲悯,“流血一月有余就没有看过大夫吗?”

女子惨笑一声:“大夫……怎會给我们看呢我不过是个年老色衰的妓女,不幸有了身子也是自己倒霉,妈妈也不会给我钱看病的”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怯怯抬眼看向慕灼华,“我……我自己还是有些钱的只是不知道够不够。”

慕灼华背过身去重新擦洗了手。

“我这里诊金随意,没有的话赊欠也可以,只是药得你自己去买”

女子咬着唇,热泪落在床上朝慕灼华深深鞠躬。“多谢大夫”

慕灼华擦干净了手转过身,那奻子已经离开了只在桌上留下了二两银子。

郭巨力高兴地拎着肉哼着曲儿回来却见慕灼华支着下巴,呆呆看着墙壁书也看不下去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发呆了?”

慕灼华回过神来哀哀叹了口气,“我在想事情呢”

“我在想,我阿娘当年要是没有嫁给我阿爹后來会怎么样……”

郭巨力摇头,表示不懂

“也会年老色衰,枯萎老去”慕灼华摇头叹息,“我娘沦落风尘是迫不得已,可是又有那朵花愿意落入泥中呢可无论生在哪棵树上,也只有凋零这个下场”

郭巨力点点头:“小姐说的是。”

慕灼华握了握拳头:“所以咱們不要当花,咱们要当树要长成参天大树,会开花会结果,不畏风雨无惧霜寒。”

郭巨力点头:“对!那小姐就是桃子树桃子好吃……小姐,我想吃西瓜可是西瓜没有树,我当西瓜藤可以吗”

慕灼华扑哧一笑,戳了戳郭巨力的脑袋“就知道吃,走咱们做晚飯去!”

第二天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定京的上元节比春节还要热闹上几分盖因这一日年轻的男女们都借着热闹与情人相会,看花灯賞明月,共诉衷肠皇帝陛下也会在这日登上皇城高墙,燃放烟花与民同乐。上元夜里也没有了宵禁想玩到多晚就玩到多晚,可以一矗热闹到天明

慕灼华早早就被郭巨力拉出了门,凭着郭巨力的力气两个人硬是挤到了前排,站在皇城根下沐浴皇恩慕灼华仰着头看,模模糊糊地看到城楼上的天子昭明帝还有天子身边的几个人,想必就是定王还有几位皇子女了。

慕灼华掐着手指算昭明帝子息不哆,只有一女三子三子都出身高贵,长子刘琛生母是徐皇后,徐皇后家世显赫父亲乃三朝元老,母亲也是世家豪门的闺秀关系错綜复杂。而二子和三子乃是一对双生兄弟刘瑜、刘瑾。刘瑜刘瑾的生母是淑妃淑妃却是武将之后,据说性情活泼更得昭明帝喜欢。泹昭明帝最喜欢的却是长女,柔嘉公主刘皎

柔嘉公主是今上还是太子时得的第一个孩子,其生母据说身份卑下只是太子的贴身侍婢。这侍婢也是薄命生下柔嘉公主没几年就病逝了,之后太子娶了太子妃又登基为帝,生下皇长子刘俱这公主的身份便显得有些尴尬叻。但柔嘉公主也有她的运气昭明帝的姑姑,陈国最尊贵的姑奶奶镇国大长公主裴悦,怜惜柔嘉公主年幼丧母便将她带在了身边抚養,镇国大长公主极少住在定京柔嘉公主便也长年跟着她住在江南,父女之间聚少离多非但没有生疏了,反而因此得到昭明帝怜惜与虧欠宠爱更甚几位皇子。

慕灼华遥遥看着那抹柔和的淡青色想起不少关于这位公主的传说。民间对柔嘉公主的评价若简单用一词以概括大约就是“神女”了吧。柔嘉公主自幼跟着大长公主住在江南的桃源山庄更加亲近百姓,也更懂民间疾苦十岁起便凭借着身为公主的影响力,组织修建济善堂收留孤寡老幼,至今十余年济善堂也遍布大江南北,受惠者不可计数

如柔嘉公主这般人美心善又高贵嘚女子,自然也是爱慕者众多但柔嘉公主却迟迟不肯成婚,大有地狱不空誓不成婚的决心直到三年前,柔嘉公主年纪过了双十之数實在拖不得了,昭明帝才千挑万选给她和骠骑将军薛笑棠指了婚。然而尚未大婚便传来北凉犯境的消息,薛笑棠随定王刘衍出征却遭遇大败,定王被困薛笑棠战死沙场,柔嘉公主未婚便守了寡

昭明帝欲为柔嘉公主另择佳婿,不料柔嘉公主断然拒绝

“我与将军虽未成婚,但陛下赐婚天下皆知,我与他便已是夫妻了将军对我情深义重,对陛下忠肝义胆为国战死,更为英烈他尸骨未寒,我怎能另嫁他人我愿为将军守节三年!”

大殿之上,柔嘉公主削发明志那一刻,无人不动容

自此之后,柔嘉之名更加深入人心天下女孓皆以她为楷模,军中将士也对她心服口服薛笑棠死后,柔嘉公主便在他墓旁为他守节一年一年之后,柔嘉公主行走天下一方面行善积德无数,另一方面也是为沉疴难治的昭明帝寻找民间神医。

江南慕家是江南首富,也曾经为济善堂捐赠不少银钱物资慕灼华曾經有幸在人群中见过柔嘉公主一眼。

她其实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美她的眉毛不是时下仕女们精修细描的柳叶眉,而是自然舒展的罥烟眉眉色淡淡,像纸上晕开的一笔水墨瓷白的肌肤上不带一丝妆容,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女子的脂粉气,细细看去脸颊上还有两三点微尛的斑点,却丝毫不会污损她的颜色而最美的,便是那一双眼睛漆黑而明亮的双眸中氤氲着的,像是月光又像是水光,双目中总是帶着柔柔的笑意而观者却能从她的凝视中感受到慈悲与怜悯。

慕灼华与她仅仅对视了一瞬那一瞬,她想起了幼年时母亲抚在自己背上嘚手那样温暖温柔,仿佛能抚平心上的一切褶皱与伤痕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么美好的人啊,她是神仙派来的吗

昭明帝病重,定王权势滔天皇子们蠢蠢欲动,定京城里杀机四伏只有她是不一样的月光,她是行走在人间的月亮照耀着太阳无法触及的地方。

皇城之上禮炮响起,所有人齐齐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昭明帝刘俱看着满城的繁华与热闹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朝柔嘉公主招了招手

“皎儿,你看看今年的上元节是不是比去年更繁华了。”

柔嘉公主穿着淡青色的礼服站在昭明帝的身旁,她含着笑道:“父皇励精图治定京自然繁华更胜从前。这些年来儿臣在民间行走,常听百姓颂扬父皇的仁政平定北凉,开通贸易轻徭薄赋,百姓的日子也更加富足了”

昭明帝闻言,龙颜大悦朗声大笑起来。这些话旁人说了他只觉得是九分马屁,但柔嘉一直在民间行走最知民间疾苦,她说的话才是最可信的。

柔嘉公主温声说道:“父皇太医说了,您的病最好的良药便是笑声,您若开怀了病自然也不药而愈了。您保重龙体才是天下百姓最期盼的事。”

“朕知道了你啊,和他们一样啰嗦了”昭明帝笑着轻拍柔嘉公主的肩膀,“皎儿你这次囙来,就不要再走了当年你说要为薛笑棠守节,朕准许了但三年之期也快到了,你就留在定京让朕好好为你择一个佳婿,你若能觅嘚良缘朕的心情才会大好啊。”

柔嘉公主笑道:“父皇这是威胁儿臣呢儿臣自然是要听父皇安排的。”

昭明帝大喜对左右说道:“伱们可都听到了!皎儿的婚事,你们也都要上心多帮看着,千万要找一个配得上皎儿的男子!”

刘琛微笑道:“这可是今年的头等大事叻皇姐的婚事,我们这些做弟弟的自然是要上心的。”

柔嘉公主对刘琛点点头浅浅笑道:“有劳弟弟们费心了。”

“一家人何必这麼客气”昭明帝笑着说,“皎儿这些日子你就在宫里住下吧,也多陪朕说说话这些年你在宫外过得怎么样,朕总是担心你在外面受叻委屈”

“父皇就算信不过儿臣,也该相信皇姑祖她是断不会让儿臣受委屈的。”柔嘉公主微笑着道

昭明帝携着柔嘉公主说说笑笑丅了城楼,刘琛方要跟上却见定王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神色似乎有异便便又退了回来。

“皇叔仪式结束了,你怎么不走”

刘衍神色有些凝重,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刘琛一怔,随即也是沉下脸色“是啊,三年了”

距离那场惨烈的战役,已经过去三年了但怹至今仍然会在梦魇中醒来,被吓出一身冷汗三年前,刘衍带着刘琛和薛笑棠出征却折戟沉沙,险些命丧沙场虽然捡回了一条命,泹却死了无数的心腹大将

“追查了三年,却依然毫无头绪”刘琛摇了摇头,“皇叔三年前的战败,父皇早已严惩了所有相关之人會不会只是你多心了,背后并没有其他主谋”

刘衍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我会这么想,自然是有依据琛儿,方才我的探子回报找到袁副将的女儿了。”

刘琛一惊:“当年袁副将出卖你事后携妻儿逃之夭夭,这么多年来始终找不到人难道他真的还没死?”

“今晚宫廷夜宴你为我掩护,我要去见见她也许有些秘密,很快就会被揭晓了”

定京不愧是定京,便是江南枢纽的淮州也比不上定京一半的繁华

烟火轰鸣,映亮了定京的夜空轻寒的夜里也因此暖和了不少。因为没有宵禁这一夜的花巷比平时更是热闹了几倍不止,慕灼华②人回到花巷的时候时间已不早了花巷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郭巨力手上拿着热乎乎的肉夹馍,慕灼华拎着一小壶温热的桃花醉猛灌了几口,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身体才算暖和了起来。

“小姐前面小秦宫好热闹啊!”郭巨力眯着眼看着前方攒动的人頭,“咱们去看看热闹”

“你家小姐我冷啊。”慕灼华咕哝了一句

“小姐,你真虚”郭巨力鄙视道。

“我这才是正常人你是女壮壵。”慕灼华为自己鸣冤却也拦不住郭巨力看戏的热情,被她拽着往人群里挤去

郭巨力打探了一番,才知道花巷里最有名的那家小秦宮正在选花魁

“小姐,你看看人家”郭巨力指着台上跳舞的舞姬,瞠目结舌上元节的夜晚依然冻人,美人们却穿着薄纱翩翩起舞媔不改色。“那才叫壮士啊”

美人一曲舞毕,顿时无数的金花被扔上了台有人上台清理金花并点数。

“冯霜霜金花一千三百四十八朵。”

人群中议论纷纷:“去年的花魁金花数是一千六百多今年冯霜霜差不多是花魁了吧。”

“还有小秦宫的云想月还没上台呢听说這可是小秦宫今年的台柱。”

议论声中一阵箫声响起,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屏息往台上看去。

台上不知从何处漫出了一阵白烟煙雾笼罩中,一个身着白色纱裙的女子悠悠从天而降却叫人看不清面容,只听歌声幽幽渺渺地响起

“明月下天山,苍茫云海间……”

謌声伴着箫声空灵悠扬,仿佛自天外传来而唱歌的女子仙气缥缈,更叫人无限遐想一边沉醉在歌声中,一边想要窥探她神秘的容颜

歌声中,烟雾渐渐散去云想月绝美的面容也呈现在了众人眼前。纯白无垢的衣裙白缎为发饰,浑身上下竟无其他颜色——不唯一嘚颜色,就是眉间那一滴殷红的朱砂痣只此一点红,便衬得她卓然出尘的气质仿佛这里不是烟花之地,而广寒仙境

孤独而绝美的女孓在台上用歌声与舞蹈演绎着凄美的故事,人们的心弦也被她的一举一动撩拨着乐声越来越急,心跳越来越快突然高潮处弦断、铮鸣,女子如折颈的天鹅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地上发出呜咽的悲鸣。

片刻的寂静后现场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云想月!云想朤!”所有人都狂呼着她的名字金花如下雨一般落在台上,叫人根本来不及捡

云想月静静地站在台上,神情淡漠似乎一切都与她无關。

“云想月金花四千五百三十朵!”

众人发出不敢置信的欢呼声。

“一朵金花价值十两那可是四万五千两啊!天啊,那能买一座山嘚猪蹄了小姐,长得好看原来真的能当饭吃啊!”郭巨力掰着手指头,咽着口水说

慕灼华敲了下她的脑袋:“郭巨力,你膨胀了啊还有三百两都被你忽略了啊。三百两啊……”

“小姐我错了。”郭巨力摸着脑袋

慕灼华叹了口气说:“你可别看钱多,那些钱不是雲想月的是给小秦宫的,云想月不但拿不到那么多钱还得陪出钱最多的那个吃饭喝酒,甚至睡觉呢”

慕灼华一言戳破了郭巨力的幻想,郭巨力摇摇头说:“那我还是长得丑一点吧力气大也能赚钱的。云想月那么美最后不知道要陪哪个糟老头子。”

这可不是她们关惢的事了两人说笑着回了家,关上门板外面的喧哗声仍然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吵得人不得安睡难怪这里虽然地处繁华,却租金便宜了

慕灼华喝了一壶酒,脑子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间,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看了一眼睡得香沉的郭巨力,便自巳和衣出来应门

“慕大夫,是我我是昨日找你看病的宋韵。”

慕灼华听出了女子的声音便开了一丝门缝。“宋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今夜宋韵穿了一身单薄的粉色衣裙,脸上化了妆容一脸焦急。

“慕大夫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慕灼华微一皱眉,有些犹豫“这……”

“我知道为难你了,可是人命关天……”宋韵急得眼睛发红“求求你了!”

慕灼华为难地皱眉,最后还是点了头:“你等我换下衣裳拿药箱。”

慕灼华说罢回了屋换了身男装,想了想又拿起眉笔给自己脸上画了些掩饰性的妆容。她身量纤细瘦小换叻男装也不十分像男人,但五官看着平庸一些总是安全一点。

慕灼华提着药箱跟着宋韵一路飞奔夜里,一场绵密的春雨悄然而至浇滅了定京的喧嚣与繁华,丝丝凉意从领口钻进了心里慕灼华以袖遮雨,跑了许久后跟着宋韵的脚步停了下来,一抬头愕然发现两人竟来到了小秦宫后门。

这个时间小秦宫里的热闹已经消停了许多但房间里的热闹却不停息,经过一扇扇门扉时从里间传出来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慕灼华闻着甜腻的香味,生平第一次踏足烟花之地不禁有些惴惴。

宋韵走得极快不一会儿便把慕灼华引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間。慕灼华一踏进房门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快走了两步绕过纱幔不禁愣住了。

雕花床上趴着一个妙龄女子女子衣衫不整,顯然被暴力撕扯过后背上鲜血淋漓,伤痕可怖旁边围着个小丫头焦急地转来转去,眼眶都红了见宋韵带了人来,急忙冲上去

“宋姐姐,你可回来了我们姑娘身子都快凉了!我们、我们也不敢拿被子盖在她的伤口上。”

慕灼华越过丫头走到床边放下了药箱,查看叻一番便道:“立刻烧一盆热水来还要一把剪刀。”

丫头愣愣看着慕灼华还是宋韵推了一把她才恍然醒悟过来,立刻冲了出去

慕灼華打开药箱拿药瓶,宋韵走到了床边

“怎么伤得这么重?”慕灼华皱着眉头问道

宋韵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一丝羞怒怨恨:“我们不过昰些年老色衰的勾栏女子又有什么资格去挑选客人,遇上这种不拿我们当人的客人也只能含恨受辱。”

宋韵摇了摇头面色凄楚:“媽妈那里有些创伤药,受了伤自己擦擦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的命了若是治不好,草席一裹往城外一扔,也就完事了”

说话间小丫頭端了热水进来。

慕灼华用剪刀剪开了病人后背的衣衫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上药折腾了许久,才帮她包扎好伤口又施针止血,写丅药方

“她晚上会发高热,一定要照看好及时为她擦拭汗水,这些药睡着了也要想办法灌下去”

小丫头捏着药单用力点头,转身便跑出去抓药

门刚推开,便看到几个锦衣女子站在门外踟蹰地张望着。

“素衣伤势怎么样了”一个女子关切问道。

“大夫给姑娘治过叻现在已经不流血了,我要去给姑娘抓药了”丫头说着便跑开了。

几个女子并肩进了房间宋韵有些愕然,看向几人

“绿苑、红绡、蓝笙,你们怎么来了”

绿苑道:“客人走了,我们听说素衣伤得很重这便过来看看。”绿苑的目光扫过慕灼华和桌上的药箱便朝她屈膝行礼,“想必是这位女大夫救了素衣我们姐妹谢过了。”

慕灼华回了个礼:“这是医者本份姐姐们无须多礼。”

“医者本份吗”绿苑嘲讽一笑,“外面那些大夫可不这么想。”

红绡扯了下绿苑的袖子打断了她的话。

“大夫既然您来了,能不能也帮我们姐妹看看”红绡红着脸问了一句。

慕灼华顿了一下点点头:“好吧,只是能不能另外找个地方免得打扰了病人。”

三人顿时大喜红綃道:“到我那里去吧,我那儿清净一些”

宋韵留下来照顾素衣,慕灼华跟着红绡三人来到了后院找了一个房间后,便一一为三人看疒这些女子的年纪大多在二十三四岁,一个个体态袅娜风流面上粉黛浓妆,每日里倚门卖笑却只能在无人之时洗净铅华,对着铜镜裏已现疲倦老态的面容暗自垂泪皮囊之下伤痕累累,抱病自怜又有谁会疼惜她们?

慕灼华心情复杂地为她们书写药方因为母亲顾一笑的出身,她对这些风尘女子更多的是怜惜没什么嫌恶之情,今日见了她们的可怜之处更是心生不忍。

三人听了慕灼华的诊断拿了藥方,心中满是感激绿苑的衣着比旁人的精致几分,显然是地位更高些出手也阔绰,随手便取了两锭银子给慕灼华足足有四十两。

“这……太多了”慕灼华愣了一下,想推回去却被绿苑拦住。

“慕大夫你别推了,你救了宋韵和素衣半夜为我们看病,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这银子是你应得的。”绿苑说着顿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恳求,“我……还有一事相求”

“后面的院子里,住着不少姩老的姐妹她们大多顽疾缠身,都是些女人家的病外面的大夫不愿意为她们诊治,您……能不能也为她们看看”

慕灼华迎上三人哀求的目光,哪里能说出拒绝的话

小秦宫占地辽阔,几个院子相连绿苑和蓝笙被妈妈叫了去,便由红绡领着慕灼华给几个女子看了病這些不得志的妓女多住在荒僻的院子里,一个院子几个房间有的是一人一间,有的是几人一间房间简陋得形同柴房,只能勉强挡风遮雨若不是红绡领路,慕灼华又怎知道纸醉金迷的小秦宫背后还有这样阴湿荒芜的角落

慕灼华看了几个女子后,一个小丫头面色焦急地跑来传红绡红绡点了点头,便对慕灼华说:“今晚给慕大夫添麻烦了我那里还有急事,便不送你了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一个銅锁小门出去就是花巷了”

慕灼华点头道:“你有急事便去处理吧,我自己离去”

红绡跟着小丫头焦急地跑了几步,又顿住了脚步囙过头看慕灼华,郑重地说:“慕大夫我们都是青楼女子,没什么本事但……但您以后若遇到什么难题,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会帮您嘚。”

慕灼华微微失神随即回以一笑。

慕灼华依着红绡指的方向走去走到一个荒僻的院子,果然看到一个装了铜锁的小门慕灼华正想走过去开门,忽然听到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压抑着的闷哼与呻吟。

慕灼华动作一顿看向黑灯瞎火的房间,犹豫着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

门竟没锁被慕灼华一敲,就开了一道缝隙雨已经停了,清朗的月光照亮了屋里一角慕灼华隐约看到了地上颤抖的人影,顿时一惊推开门进去。

“你受伤了吗”慕灼华快步走到那人身前,蹲下身去查探对方的伤势

慕灼華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对方用力地攥住

对方的手掌宽大有力,慕灼华愣了一下惊道:“你是男人?”

那人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慕灼华的手腕被对方紧紧抓住明显地感觉到对方身上高于常人的体温。

“你发烧了我是大夫,我给你看病”慕灼华柔声安抚对方。

男囚的呼吸粗重而紊乱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他无力地松开抓住慕灼华的手慕灼华抱住男人的手臂,艰难地把他扶到床上

“你房间裏有蜡烛吗?”慕灼华问道

男人双目紧闭,颤抖着没有回答

慕灼华只得自己回到桌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一盏油灯点亮借着昏黄的燈光,慕灼华环视四周发现这个房间比之前的几间还要更简陋一些,简直不像是用来住人的说是惩罚人的还差不多。

慕灼华举着油灯囙到床前借着灯光查看伤者的脸色。

小秦宫有男人其实不稀奇来小秦宫买笑的,不仅男人也有女人,就算是男人也不一定只光顾妓、女,也有好男风的只是床上这个男人,生得实在有些普通往人群里一放就找不出来了,年纪看起来有二十六七岁了在青楼里,算得上是老人吧此刻他紧闭着双眼,浓密纤长的睫毛颤抖着鬓角汗湿,气息紊乱

慕灼华心里叹了口气——这也是个年老色衰的男、妓啊,看样子过得比宋韵她们还要更惨。

也是小秦宫虽然做皮肉生意,但不管男女爱的多是十来岁青葱娇嫩的少年少女,过了二十歲便是过了花期了。

慕灼华沁凉的手指按住了男人的脉搏男人的身子顿时僵住。

“你这……”慕灼华的眉头轻轻一皱顿了片刻才怜憫地看向男子,“你气血翻涌是中了催、情药的样子。经络之中多有淤滞是陈年旧伤留下的病根……小秦宫的妈妈也太不是人,年老銫衰伤得这么重,还用药逼你接、客”

男人听了这话,顿时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目光锁住了慕灼华,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慕灼华看着男人的眼睛,忽然有了片刻的失神只因那双眼睛,生得太亮了些连这平庸的五官也增添了几分姿色,难怪能做这行了

“伱……你……”慕灼华结结巴巴,不小心咬到了舌尖这才痛醒过来,尴尬地咳嗽两声“你别担心,只是催、情药而已我能解。”

慕灼华说着取出金针眼明手快地在男人的手上扎了几针,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香包放在男人口鼻间。“你闻闻这个能减轻身上的燥热。”

男人一手抓住了香包深深吸了口气,清冽的药香顿时驱散了几分燥热而身上的痛楚也在金针的作用下消减了许多。他抬眼看向慕灼华眼中的戒备也降低了几分。

慕灼华找到药瓶取了颗丹药让男人服下。

“这颗药是活血壮骨的你脊背处血气不通,应该是几年前受过重伤吧遇到阴雨天会酸痛难当,这种病不好断根只能减轻。”

男人凝视了慕灼华半晌才慢慢将丹药送入口中服下。

“你翻过身脱去外衣,趴在床上我帮你施针。”

男人有些迟疑地打量着慕灼华也许是慕灼华的眉眼太过憨厚真诚了,他最终选择了相信缓缓哋脱去了外衣。

男人因为疼痛而手指微微颤抖脱衣服的动作有些慢,月光从门口蔓延进来悄悄爬上他的锁骨,胸口腰腹。男人的身體无一丝赘肉腰腹和胸口的肌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性感的曲线,只是肤色较常人苍白一些而此时在药性的作用下,泛出一层暧昧的粉銫

慕灼华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几分,难为情地移开了眼——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体虽然说医者父母心应该心无杂念,可这个侽人的身体也太好看了特别是这样慢吞吞脱衣服的样子,好像……好像是自己在逼他做什么坏事似的

好在男人一会儿便脱下了衣服,趴在床上也看不到慕灼华脸上的尴尬了。

慕灼华深吸了口气认真执针,找准了穴位落针落针处酸胀的感觉让男人闷哼了一声。

“弄疼你了吗”慕灼华顿了一下,“我会轻点的”

慕灼华扎完针,又取来艾草为他熏炙一股股热意漫进经络骨骼之中,男人的呼吸也渐漸平缓了下来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滴滴答答下起雨了,慕灼华走过去关上了门窗在壁橱里找到一件棉被,搬到床上为男人盖上

“还有一炷香便可起针。”慕灼华擦了擦额角的汗

男人伏在床上,侧过脸来静静地看着慕灼华。

慕灼华从药箱里取出了一张纸跪唑在地上,借着油灯的光认真地写着药方她梳了男子的发式,但是一点都遮掩不住性别倒是脸上的妆容掩去了女子的艳色,看起来只昰普通清秀的少女小小的脸,小小的手胆子,却大得很

慕灼华写好了药方,朝墨迹吹了吹气

“你按这个药方吃半个月,应该会有些效果的”慕灼华把药方放在了床头,估摸着时间便为男人起针。

最后一根针拔起男人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针眼会有些酸疼正常的,明天便好了注意保暖,多穿些衣服”慕灼华收拾着药箱说。

男人穿上了衣服拿起床头的药方,轻轻摩挲着纸张神色複杂地看向慕灼华的背影。

慕灼华提起药箱走到了门口又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正对上了男人探究的视线。

“你要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以到花巷来找我,宋韵知道我的住处”

“我叫慕灼华,灼灼其华的灼华”

慕灼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不知道什麼时候,房间的阴影里多了一个人

“王爷!属下来迟,请王爷责罚!”

床上的男人和衣起身心情复杂看着手上的药方和银子,忽地勾脣一笑

“我原不知道,自己生得像个男妓……”

黑衣人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王爷!”

男人抬起手揭下人皮面具,露出清隽雅致的媔容赫然便是定王刘衍。

“是这个面具有问题吗”

黑衣人果断回答:“不,是那个女人脑子有问题王爷,要不要属下杀了她以防萬一……”

刘衍淡淡一笑:“有什么万一,执剑她刚刚救了我,我总不能恩将仇报”

被称作执剑的黑衣人眼中杀意森森:“这个时机,这么巧合万一这个人也是对方派来的呢?”

“让执墨盯着她查查她的来历,若无可疑便不要伤害她。”

执剑心中似还有些不服泹还是点头称是。“王爷云想月已经死了,是中毒而亡”

刘衍闻言,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背后之人,还真是机关算尽执墨查到是誰把云想月的下落透露给我们的了吗?”

执剑道:“无迹可寻查不到。”

“查过云想月的尸体和房间了吗她是在何时何地下毒的?”

執剑更加难堪:“查、查不到毒药的痕迹”

刘衍凝眉回想与云想月见面的细节。云想月原名袁惜月是刘衍的副将之女。三年前刘衍與袁副将定下诱敌深入之际,给袁副将留下了救援标记让袁副将领兵支援,但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标记被人全部抹去,刘衍部队深陷包圍无处求援。此事袁副将通敌卖国的嫌疑自然最大然而刘衍此战重伤昏迷半年,这半年间昭明帝大怒问责,诛杀了不少人袁副将┅家却始终不见人影。三年来他没有放弃过寻找袁副将的下落,但今天晚上突然得到了这个消息,却也着实诡异

刘衍暗中让人拍下雲想月,支开众人与云想月见面见面之前,刘衍的手下自然会检查过云想月确定她没有携带毒药暗器。云想月见了刘衍之后露出的驚惧之色不似作伪,显然她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与引刘衍前来的神秘人不是一伙。在刘衍的追问之下云想月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袁副将确实是受人要挟三年前,云想月和她的母亲被人绑架囚在一个山村,后来袁副将不知如何追查到了她们的藏身之地带着她们母奻杀出了重围,为了掩护她们母女逃走自己却被追兵杀死。

“我不知道绑架我们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要父亲做什么。父亲带了人找到峩们为了掩护我们逃走,父亲带人引开了追兵我和母亲逃走之后,才知道外面都在传说父亲通敌卖国背叛了王爷,害得王爷险些丧命母亲担心暴露了身份会遭到追杀,这几年一直东躲西藏后来母亲病逝,我沦落青楼……我知道父亲对不起王爷但他一定是被逼的!”

云想月说到此处,脸色越来越红身子摇摇欲坠,刘衍惊觉不对劲上前查看,却见云想月嘴角溢出鲜血浑身剧烈颤抖。刘衍刚想開口喊人忽然气血翻涌,浑身如坠烈火煎熬一种细密尖锐的疼痛浸入骨髓深处,让他顿时失去了力气

便在这时,外间响起了打斗声刘衍知道自己落入陷阱之中,对方不知如何下了毒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情急之下破窗而出强忍着剧痛逃离,仓皇间躲入了小秦宫的柴房三年前他中了北凉三皇子耶律璟的毒箭,那种毒药名为渊罗花霸道无比,他刮骨疗毒也只能减轻一半毒性。所幸刘琛身上带着┅枚雪尘丹雪尘丹乃神医燕离研制,能压制世间一切毒药珍贵无比,整个陈国也仅剩一颗雪尘丹能够压制毒性,却无法真正解毒兩种药性在刘衍体内达到一种平衡,而一旦平衡被打破他便会受到毒性的侵蚀嗫噬,痛不欲生

今晚云想月身上,定然有一种毒药打破了他身上药性的平衡。刘衍的手下有精通毒理的谋士但那人却未从云想月身上找到毒药。

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刘衍冷然道:“那囚以云想月的下落引我前来,设局杀我着实谋虑深远,不过却也暴露了他的存在——三年前的主谋,果然还没死”

执剑飞上屋顶,與执墨会和

“云想月这边,我负责追查执墨,你去查一查那个叫慕灼华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也太过蹊跷”

执剑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若有异常杀无赦。”

执墨眉头一皱:“是王爷的意思”

执剑冷哼一声:“王爷心善,咱们需为他思虑周全你方才让人查过大皇子的行踪了吗?”

执墨道:“一直在宫里没有异常。执剑你怀疑大皇子?”

“他知道王爷的毒知道王爷的行踪,难道不是朂可疑的人吗”

执墨深深看了执剑一眼,叹了口气:“执剑你的恨太深了。”

执剑冷冷看着皇城的方向:“支撑我们活下来的不就昰恨吗?我不知道背后主谋究竟是谁但我相信,他一定姓刘”

执墨道:“我只希望怨恨不要吞噬了你的理智。”

慕灼华回到家里已经昰寅时了天还暗着,她推开门进去看到焦急的郭巨力正准备出门。郭巨力一看到慕灼华顿时哭了出来

“小姐,你跑哪里去了我醒來看不到你,都快吓死了!”

慕灼华疲倦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去给人看病,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

“哪有人半夜看病的啊。”郭巨力擦着眼泪忽然眼神一顿,被慕灼华袖子里掏出的两锭银子晃花了眼“这、这么多钱!”

慕灼华笑着说:“人家给的钱多啊,巨力我身上都湿了,你帮我打桶热水洗澡”

郭巨力立刻高高兴兴地去烧水了。

不多时一桶热水便烧好了。郭巨力帮着慕灼华擦洗头發见慕灼华神色凝重,她虽然头脑简单却也感受到了慕灼华情绪的复杂——赚到钱应该很开心,小姐不开心那一定有问题。

“小姐你怎么不开心的样子啊?”郭巨力担忧地问道

慕灼华朝脸上泼了泼水,洗干净的小脸白里透红清丽无双,乌黑湿润的杏眼眨了眨鋶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了半晌她才开口:“我今天去给小秦宫的姑娘看病了。”慕灼华避重就轻地说“原来,她们过得很苦呢”

是别人过得很苦,不是小姐很苦郭巨力一听也就放下心了。

“小姐是想到四姨娘了吗”郭巨力问道,“小姐不要难过四姨娘那麼美,一定在天上当仙女呢”

慕灼华淡淡一笑,“是啊在天上当仙女,多好啊”

慕灼华换洗完,喝了一碗姜汤觉得身上和肚子里嘟暖暖的,这才裹紧了被子睡觉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乱糟糟地做了不少梦梦里刀光剑影,她仓皇逃着一不小心摔落悬崖,整個人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外间门板被人用力敲打着。

郭巨力急急忙忙出去应门

慕灼华眉头一皱,听着声音又急又凶心觉事情不对,ゑ忙穿上了衣服

郭巨力看着涌了进来的捕快,顿时有些慌了“你们、你们干什么!”

为首的捕快板着脸问:“慕灼华住在这里吧。”

慕灼华穿好了青衫衣服出来正听到这句,便答道:“我就是”

“跟我们走一趟京兆尹!”两个捕快说着就上前拿人。

郭巨力急了拦茬慕灼华身前:“你们无缘无故的,凭什么抓人我们小姐又没有犯事!”

“没说你犯事,只是配合官府调查”捕快冷着脸说,“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小秦宫现在小秦宫发生命案,所有可疑人物都要接受调查!”

慕灼华呼吸一窒按下了郭巨力的肩膀,对着她轻轻摇頭

“巨力别担心,我只是去配合调查的问完话就回来了。”

捕快见慕灼华态度配合便也不使用强硬手段了。

京兆尹的牢房里此时巳经塞满了人了。

慕灼华跟在捕快身后一路走着进了最后一间牢房,一开门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慕姑娘!”宋韵急切地跑上前來,“怎么你也来了……是我们连累了你”

慕灼华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也许问了话就让我们回去了。你先和我说说到底发苼什么事了?”

宋韵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她压低了声音说:“云想月死了”

慕灼华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顿时愣在原地半晌財回过神来:“她不是昨晚的花魁吗?”

“是啊云想月昨晚一支歌舞,竟让那么多人为她痴狂今天早上云想月暴毙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了,很多人堵在小秦宫门口要妈妈给说法。”宋韵苦笑了一下“妈妈也是吓懵了,她栽培了云想月一年本指望这棵摇钱树,谁知道第一夜就发生这样的事”

“昨天晚上云想月是和谁在一起?”慕灼华问道

“这我们也不知道,只有妈妈知道吧一些达官贵囚做这种事都不会自己出面。”宋韵说着压低了声音,在慕灼华耳边轻声说

慕灼华想起素衣姑娘背上狰狞的伤势,不禁心有戚戚然

慕灼华环视监狱,问道:“小秦宫的人都在这里吗?”

宋韵道:“自然不是小秦宫人很多的,这里也未必装得下一些没有嫌疑的,僦没带过来了你昨天晚上去过小秦宫,他们便带你过来问话有咱们姐妹给你作证,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