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黑棋,大家看看我的吴清源棋力有多高是几段?

本书以渡边英夫的《新坐隐谈丛》为骨干,并参阅和收集了渡部义通的《古代围棋的世界》、[木神]山润的《日中围棋兴衰史》、林裕的《围棋百科辞典》以及《今昔物语》等书的一些材料汇编而成。Copyright
版权所有, flygo.net 飞扬围棋网。    内容基本按年代顺序,从一世本因坊算砂开始,介绍到二十一世本因坊秀哉逝世,其中包含了棋院四家和所有日本围棋史上的著名人物、重大的历史事件。为了增加本书的趣味性,力求生动活泼,作者在不影响历史人物和整个事件真实的前提下,对一些具体细节作了适当的虚构和润色,并选了少量的传说和野史。薛至诚编译。以下由左至右,由上至下按年代顺序。      金枕之争
佳人戏棋圣
本因坊和名人棋所的由来
御城棋与棋院四家  算砂托孤
道悦拼死争棋
春海的天元之局
名人之王  六天王与五名士
英年早逝的道知  勾心斗角
丈和遇仙记  风流才子林元美
因彻吐血局  天保的内讧
献身的争棋
幻庵其人  秀彻发狂
秀和的悲哀
不败的秀策  雄藏的真面目
穷途末路的四大家  方圆社之崛起
水谷的悲剧  坊社之战
秀荣的功绩
保寿投师  杀鸡骇猴
造和棋事件
一战继坊门  濑越登场
长考趣话  三派鼎立
日本棋院之创立
杀棋之名局
野泽的血泪誓言  万年劫事件
天才吴清源
世纪之决战
不败名人之陨落
楼主发言:1次 发图:0张 | 更多
金枕之争    日本之有围棋,溯源甚远。一般传说认为是后来官至右大臣的吉备真备从我国传过去的。但试查日本历史:吉备真备在二十四岁时和阿部仲英留唐,二十年后单独返国,时在日本圣武天皇天平七年(公元 735年),而据日本各种文献所载,在吉备出国留唐前二十年围棋已经流行,其弈风之盛,甚至使天皇下诏“弈棋与赌博同禁”。凭此一点,便可知吉备真备纵使对日本围棋有功,也决非把围棋传到日本去的第一人。    还有一种说法:日本的围棋并不是从我国直接传过去的,而是从朝鲜间接传过去的。传过去的人一定不止一个两个,其时期也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传十、十传百,这样日积月累地发扬起来的。以时考之,当在日本应神天皇时代,神宫皇后伐三韩之际(公元 200年)最为可能。以此算来,围棋在日本足有一千八百多年历史了。    在天平年间( 730左右),圣武天皇在派往唐朝留学的学生中,特意加添了一个叫少胜雄的人专门去学围棋。事实上,此时持统、文武天皇的禁弈令,早已名存实亡。到了天平胜保年间( 750),孝谦天皇自己也爱下棋,便下令犯赌博罪者罚作苦工百日,但弈棋则不予限制,索性公开解禁了。    少胜雄在我国学棋想必颇有成就,回国之后,日本弈棋人材辈出,开始兴旺起来。    由于日本的天皇是所谓“万世一系”的,其间虽不免有武士对立、群雄割据的局面,但比起我国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情形来,的确要太平得多。国家一太平,棋弈之道自然容易发扬光大,加之从四十五代圣武天皇到四十九代光仁天皇,这几位天皇都喜弈棋,于是围棋在日本开始成为一种朝仪,做官的非通此道不可。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影响所及,棋道大昌。到了六十代醍醐天皇的时候,终于出了一位有名的棋圣。    这位棋圣原本是剃头匠出身,名叫橘良利,后在仁和寺出家为僧,法名宽莲。宽莲起初对围棋仅懂皮毛,做了和尚后,每天除了颂经念佛,饱食之余无所事事,便专心研究围棋,果然进步神速,棋力之高,可称独奇。当时全国上下无一人能和他下对子棋,所以日本棋界人士都推崇他是第一位棋圣。    醍醐天皇很爱下棋,平时陪他弈棋之人又惟恐奉承不及,哪肯在太岁头上动土,自讨没趣,因此他经常大获全胜。醍醐天皇常胜将军当惯了,颇觉自己棋力不错,耳闻宽莲大名,便将其召进宫弈棋。当时,陪天皇弈棋乃光宗耀祖之事,不料宽莲的架子比天皇还大,偏要让天皇二子。天皇大为不悦,可又不好发作,只得说:“你有必胜的把握吗?输了可要砍头的!”宽莲不紧不慢地说:“我自问尚可与陛下争一子之长短。”于是整枰对弈起来。周围侍奉之人莫不为宽莲捏一把汗,因为宽莲输了固然要被砍头,即便赢了,惹动龙颜,恐怕脑袋仍然保不住,不由心中都在暗骂宽莲糊涂。静悄悄的殿堂内,只停得棋子的噼啪声。    若就二人棋力来说,和尚要赢一百目恐怕也不难,但宽莲网开三面,故意搞成细棋。最后只剩下一个一目的劫了,打来打去,宽莲的劫材刚好比天皇多一个,结果就赢了这一目。这一来,不由得天皇不服气,一时高兴便送他一个御用的金枕头作商,约期再弈。宽莲和尚捧着金枕头高高兴兴地出来,谁知一到门口,就被侍卫御林军拦下了,将金枕头没收。宽莲虽极力解说,这是天皇赠的,但丝毫无用,只得悻悻而去。第二次下完棋,天皇又送他一个金枕头,这次他学乖了,将金枕头藏于袖内,但出门时又被侍卫武士搜出来充公了。宽莲连吃两次哑巴亏,心有不甘,第三次便想出了一个办法,预先早好一只大小相仿的木枕头,外边镀以金箔,藏在身上。天皇果然又赐金枕,他便真假对换,真枕贴身藏着,捧着假枕头堂而皇之地走了将假枕头丢到旁边的一口枯井里,侍卫果然中计,连忙唤人去捞,混乱之中,宽莲趁机溜出。回去之后,他把金枕头打破卖了,就在仁和寺旁边另造了一座有名的弥勒寺,自己当起方丈来。    本来天皇二次三番赐宽莲金枕头,是明知他拿不出门去的,不料中了宽莲金蝉脱壳的妙计,不禁哭笑不得。不过,醍醐到底是位爱才的天皇,对宽莲竟敢如此行骗倒也不计较,反而经常召宽莲进宫对弈。后来,在宽莲的悉心指导下,醍醐天皇棋力大增,达到宽莲授先二的水平。由于宽莲研究受天皇恩宠,地位颇有些象我们唐朝的“棋待诏”,所以他研究围棋更加起劲。公元九三一年,醍醐天皇二十九岁时,宽莲将自己的新著《棋式》献给天皇,这就是日本最早的一本棋书。可惜此书并没有传下来,《群书类从》也仅仅收集了一点残存的内容。尽管如此,从中也可推断出,宽莲对一般的围棋技法及战略战术是很有心得的。可惜宽莲时代的人尚不知记谱,所以他的棋一局也不曾传下来。  
佳人戏棋圣    醍醐天皇延喜年间,宽莲和尚集日本六百年来围棋发展之大成,使棋界出现了空前繁荣的景象,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大凡历史上的出名人物,必会有许多关于他的轶事流传下来,宽莲当然也不例外,在《今昔物语》上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天,宽莲照例进宫陪天皇弈棋,弈毕,乘车返回弥勒寺。其时正是春光烂漫的季节,宽莲倚坐车内,观赏那遍野青翠的春色,忽想起四海之内竟无一个能与之手谈的对手,颇有一点“纹枰虚设”的孤独感。正行间,只见道旁站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女童,面含微笑向宽莲车后的伴童招手,似有事相告。宽莲即命伴童前去询问,不多时,伴童奔回道:“那个女孩儿说她家就住在附近,希望您能顺便去一趟,她主人有要事相告。”宽莲不禁暗自奇怪:“有要事相高?这人是谁呀?”便说道:“那就去看看吧。”于是女童在前引路,宽莲驱车相随。果然行不多久,至土御门和道祖大路的附近,便见绿树丛中显出一座庭院来。及至近前,遍地的青松翠柏,但觉凉风拂体,适意畅怀,宽莲不禁精神一振,暗道:“想不到,竟还有这么一个幽静的所在。”宽莲下车进入院内。这庭院以竹篱为墙,房屋虽不甚讲究,却也宽敞整齐,难得的是院内满树的樱花,争芳斗艳,娇丽无比,显得别有一番风情。女童道:“这便是寒舍,请进屋吧。”    宽莲进得屋内,只觉香气阵阵,屋内摆设甚是朴雅,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附竹帘,帘内似还有个房间,离竹帘约二尺处端端正正放着一张棋盘,盘上并列摆着两只棋罐,只是连个人影也没有。宽莲正自狐疑,忽听帘内有人说道:“请法师坐于盘侧吧。”声音极是圆润甜美,显然是位妙龄女子。那女子又接着道:“听说法师乃举世无双的围棋名手,非常希望能与法师弈上一局,请务必满足我的愿望。我的父亲曾教过我下棋,并吩咐多少要学会一点儿,但他去世以后,这种游戏我就再也不曾玩过。正巧,听说法师要从这附近路过,所以特意使人相请。”    宽莲作出很惶恐的样子,含笑道:“此事倒真有趣儿,那么,怎么下呢?让你几个子呢?”说着,便跪坐在棋盘旁的坐垫上,只觉一阵阵馥郁的香气自帘内袭来。宽莲偷眼望去,隐约看见那帘内女子,身形婀娜,虽看不大清面容,想必是位绝色佳人。和尚不敢再看,忙伸手拿起一只棋罐放于膝旁,正欲将另一只棋罐送过去,只听那女子道:“请把这两只棋罐都放在您那儿。”    “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宽莲莫名其妙,也只好把另一只棋罐放于膝旁,揭开盖子,静候那女子出来对局。不料,人未出来,却从帘中伸出一根白色的木棒,正指在天元上。只听那女子说道:“请把我的棋子放在这儿。”    宽莲闻言一怔,心想:“原来这女子全然不懂棋规,竟然要和我下对子棋!”不过他毕竟是有道的高僧,肚量极大,转念一想:“也罢,姑且就陪她弈一局吧。”于是依女拙,宽莲便又依她所指放一枚棋子,然后自己下子,二人就这样对弈起来。    开始,宽莲只当是闹着玩,根本未曾将那女子放在眼里,哪知过不多久便觉得不大对劲。那女子的着法看似轻描淡写,却是着着罗网,步步陷阱,直把个宽莲杀得汗流浃背。宽莲号称棋圣,本领自然不凡,当即使出浑身解数,力求摆脱苦境。偏那女子又走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怪招来,饶是宽莲身经百战,也再抵挡不住。眼看着盘上自己的子竟然没几个是活的,不由发起呆来。那女子却以嘲笑的口吻,一个劲地劝道:“再弈一局吧....”    宽莲心想:“人世间怎会有这等神妙的着法?这女子情状诡异,莫非....”他越想越怕,连忙爬起身,连鞋都没敢穿,飞奔出屋,登上车一溜烟地逃走了。    第二天,醍醐天皇闻知此事,不禁大吃一惊,当即派使者去请那女子,但已人去楼空,只有一个老尼坐于院中。使者再问时,那尼姑道:“那女子是从远方来的,在此借宿了五六日,昨晚已归去了。”  
本因坊和名人棋所的由来    继宽莲之后,又出了个叫日莲的和尚。日莲在日本可是大大有名的高僧,为“日莲宗”的开山祖师,他在沙门的地位和我国禅宗的达摩祖师差不多。此人极是聪慧,棋艺当然也很高明。在日本现存的古棋谱中,最古的当推日莲与其弟子吉祥丸(又名日朗)的对局谱。    这局棋据记载是弈于深草天皇的建长五年(1253),地点是松叶谷的草庵。其时日莲三十二岁,吉祥丸仅十一岁。不过,据后来日本考古专家之研究,断定此局乃系伪作,靠不住。倒是日莲创作的“十厄势”颇具匠心,可说是日本围棋史上第一个死活题。    所谓十厄势,是指十个解厄的妙手。    黑 1虎后,A 位和 6位均有做眼余地,看似绝无被杀之危险。但被白 2、4 妙手一发,却只能做出一只后手眼。以下,黑大龙为了求活,费劲心机;白棋杀法也凶狠无比。双方妙着层出不穷,“倒脱靴”、“双倒扑”等等攻杀手筋比比皆是。随着激战,全盘的子力都派上了用场,最后至黑85,终于在下边搞成个巧妙的双倒扑,反把白棋吃掉了。其中白 4、10、16、30、38、64,黑41、53、77、85都是妙手。    我国古代也有与之相仿的死活题,象“唐明皇游月宫”、“千层宝塔”等,但大都是征子往返,不如“十厄势”来得耐人寻味。故仅凭这“十厄势”,日莲和尚也颇值一提。    自日莲之后,三百年间,日本棋坛没出现什么有名人物,直到十六世纪中叶,第一世本因坊算砂出世后,棋坛才又热闹起来。    本因坊者,原是一个和尚的法号。日本第一世本因坊,俗名叫加能三郎,生于嘉靖年代(1557左右)。此时正是日本历史上的“战国时代”,社会混乱,生计艰难,其父便把他送到寂光寺去当和尚,拜在日渊和尚门下,法名日海,此时日海只有八岁。    日海小和尚聪明绝顶,不消一年就把颂经念佛的功课全学会了,行有余力,忽然对前辈平日消闲的围棋大感兴趣,而且棋艺进展神速。这时日本的第一高手名叫仙也,住在东京,日海得空就去请教,数年功夫青出于蓝,仙也也输得无话可说,日海一时名声大噪。    在日海独步棋坛时,日本历史上有名的英雄人物织田信长已崭露头角,拨乱反正,征服四方,显得很有作为。这织田信长乃是个棋迷,连行军打仗时也要抽空弈上几局,耳闻日海大名,便约相见。本来织田对自己棋力颇为自负,不料日海让他五子,还是游刃有余。织田虽是武夫,却甚服输,对日海的棋技拜服之极,便称他为“名人”,这便是围棋名人的起源。时在亲町天皇的天正六年(1578),日海还只有二十二岁。    到了天正十年,织田派大将丰臣秀吉率领大军去征服毛利。五月,又亲去增援,以明智光秀为先锋。六月一日在本能寺临时驻扎,闲来无事便召日海和另一高手鹿盐利贤来对弈,自己静坐观战。这局棋弈得变化莫测,结果竟搞出三个劫来,循环无穷,只得作和。弈毕,人辞出,不想在途中遇上光秀的军队。原来光秀已倒戈反叛,眼见叛军金鼓隆隆,剑戟闪闪,杀奔本能寺。少顷,遥见寺中火起,织田就这样死在乱军之中。所以直到现在,日本棋坛还有一盅军得势的风头上,公开为织田大作水陆道场,其勇气确实难得。而且此后一年余中,他杜门不出,诚心为织田祈求冥福,连棋都停弈了。后来丰臣秀吉回师灭了光秀,闻得日海的义行,十分钦佩。秀吉也爱下棋,认为弈理与兵法相通,所以大力提倡。他的棋力和织田一样,对日海要受五子,于是索性拜日海为师,同时为日海立下了一个“棋所”,作为第一国手的容誉,每天拨给若干担米的津贴。    这棋所设立不要紧,日后竟发展成了谁当上棋所,谁就能独揽棋界天下,棋所自然便成为棋士人人垂涎的肥缺。围绕着棋所之宝座,后来围棋四大家你死我活的斗争愈演愈烈,生出了许多引人入胜的故事。此是后话,按下不提。    在秀吉的协助下,日海扩建改造了寂光寺,自己改号为本因坊,改名为算砂。这便是本因坊的由来。后来,至第二十一世本因坊退位后,本因坊不再世袭,成为一个比赛的名称,这便是现在日本的“本因坊战”,其冠军则称为本因坊。  
御城棋与棋院四家    丰臣秀吉死后,德川家康继起执政,此人也爱下棋,与算砂私交甚好。加上当时的后阳成天皇又是棋迷,常常召见算砂,研究发扬围棋之道,颇有把围棋作为“国技”的意思。于是算砂干脆把寂光寺让给师弟日荣去主持,自己则专门收徒弟教棋,一心扑在围棋上了。    由于举国上下皆尊棋道,自然生出许多围棋门派,之中以本因坊、安井、井上、林这四家为主,即人们常说的“棋院四家”。    德川家康对日本围棋功劳甚大,如棋所制度的改善,升段之鉴定,名人之产生,以及棋士俸米的保荐等等,都是足以称道的事实。彼时,日本围棋已有段位之分。九段为最高段位,却只能有一人,即为“名人”,同时代只能有一个名人。一旦晋升为九段,就意味着随时会被任命为“棋所”,因此,二者可看作是同义词。    从德川时代开始,四大家的棋士们每年一度聚会于江户城(东京),在天皇或将军面前对局,这就是“御城棋”制度。御城棋又叫天览棋。比赛规定,每年十一月六日报名,由四大家协议,决定对局者之间的比赛标准,而且一般要在七段溢最隆重的盛会。    当时,由于四大家对外实行技术保密,平日轻易不与别家的棋士对弈,所以除了争棋外,御城棋便成为公开较量的唯一场所。对参加御城棋比赛的棋士来说,对局胜负不仅关系到个人的前途,更关系到本门本派的荣辱,甚至与日后棋所宝座归谁家所有有关。故对局者无不全力以赴,比赛紧张酷烈的程度绝非常人所能想象,也着实弈出了许多精彩绝伦的好棋来。    据《庆长日件录》记载:第一次御城棋,对局者有本因坊、利玄、仙角、道硕四人。利玄就是鹿盐利贤;仙角是本因坊老师仙也的儿子;道硕则是本因坊的徒弟,后来自立门户,成为安井家的开山祖师。这次比赛,本因坊算砂大概因心理压力过大有些失常,结果一胜一负。    当时还有一个故事:韩国的第一高手名叫李祠史的到日本来,本因坊算砂口出大言,非要让他三子。一局下来,李某真个输了,而且输得服服贴贴。从此以后,外国人到日本,凡和名人对局,不论他是几段一律“先摆三子”,便成为一种传统。直到秀哉名人退位后,这一规矩才告消亡。  
算砂托孤    德川时代,名人棋所之决定是极严格的。其产生有下列三途:一是官命,二是协同相荐,三是争棋获胜。其中“官命”这一条简直不可能,事实上日本的名人,大都是凭本领挣来的。算砂之名人乃为众望所归,大家都没话说。等到算砂死后,名人的问题就多了,此为后话。    从1603年至1623年,本因坊算砂整整作了二十一年的名人棋所,可谓锋芒一世,但临到老了却生出一件伤心事-后继无人。他最得意的徒弟中村道硕已经羽翼丰满,另立门庭了。另一可指望的得力弟子是翕,偏又短命而亡。唯一有些希望的只有算悦一个,可当时算悦刚十三岁,人事尚不懂,如何能支撑门户。眼看着人亡政息,本因坊家就要冰消瓦解了。算砂忧心如焚,可他毕竟是老谋深算之人,经过一番长考,终于想出了一条移花接目的妙计。当即派人把中村道硕请至榻边,先把名人棋所让给道硕,并大大地捧他一番,然后便把算悦叫来,郑重拜托道硕,务请加意教导,为本因坊延存一脉,体存门户之见。这和《三国演义》中刘备白帝城托孤的故事如出一辙。果然这一着颇为有效,道硕感激涕零,当即拍胸应承。    算砂死后,道硕对算悦可谓仁至义尽。首先,道硕费尽心机替算悦弄到三十石的俸米,解决了他的生计问题,又尽力教他下棋。到道硕死前,算悦已取得了七段的免状(段位证书)。    中村道硕当名人棋所前后只有七年,他虽是算砂私意推荐的,但大家对此都没什么意见,因为当时好手全是他的手下败将,所以道硕的名人地位是谁也无法相争的。    井上家的中村道硕,在本因坊算悦二十岁时就死了,享年四十九岁。道硕死前没说出什么人可继承棋所,于是棋所问题就成为争夺之焦点。    当时日本在幕府执政的元老们,对棋坛大事颇有决定权。他们大都与算砂私交甚好,又追念他对棋坛的功绩,更因算悦已然成人,棋艺亦达上手(七段),所以都觉得算悦继承棋所是顺理成章的事。于是,元老们召集四大家的首脑开会,讨论这一问题。    不料,还不等元老们把这层意思讲出来,安井家的开山祖师算哲便首先发难,朗声说道:“我最年长,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业绩,但总有些苦劳,希望能让我继任棋所。”语气颇为自负。    对算哲这种毫不客气的毛遂自荐,元老们也只好不客气地回答说:“依你所言,年年纪大了,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业绩,大概没有当棋所的资格吧。”    算哲慢腔的热望,被这一桶水浇个冰凉,半天说不出话来。其实,元老们驳回安井算哲的要求,并非存有偏心,这里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棋力问题。在此之前,算哲曾和算悦弈过一次定先“十番棋”,结果算哲八负二胜,中途就被算悦改了定先。算哲如当棋所,别人不说,算悦如何能够服气?    算哲哑口无言后,林家二世门入资格既浅,棋力也差,当然不作非分之想。于是元老们又问井上因硕二世,是否愿意与算悦以争棋定棋所之继承。因硕因为曾是算砂的徒弟,觉得与老师的继承人争夺棋所,有些不近情理,便明确地答道:“无此意!”当然,因硕回避争棋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    既然是召集四大家商议,结果三家不表态,元老们也不好硬抬算悦,只得让算悦再等机会。于是棋所问题只好不了了之,成为悬案。    安井算哲在会上碰了个老大的钉子,气得发昏,自知这辈子棋所无望,就告了老,由第二世的安井算知继承衣钵,并再三训诫他,务必要做一做棋所,替为师的出口恶气。    于是算知一直以“夺棋所,打倒本因坊”二大目标自励,卧薪尝胆,拼命用功,棋力上达确也真快。数年之后,算知自恃已可与算悦一较长短了,就拜托同情他的政界要人天海僧正、太田备中守等,约算悦对弈一局,规定是受先,结果却是算知大败。    算知自知技不如人,只得加倍用功。自道硕死后,御城棋停了十四年,这时天皇因棋所空缺,便有心在算悦和算知二人之中挑选一个任棋所。讲好是恢复御城棋二人比赛,六局定输赢,赢者做棋所。当时本因坊算悦十分看不起算知,声称:“我能让他二子!”结果还是太田备中守出面向天皇请示,才决定分先对局。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算知旗开得胜,执黑赢了个中盘。第二局算悦先着九目胜,以后四局,先着者皆胜。这六局棋整整经过了九年时间,三比三依旧定不出输赢来,结果棋所还是空着。    算悦因赢不了算知,当不成棋所,一直郁郁不欢,在四十八岁时含恨死去,时在1658年。    按说,以算悦的棋力和本因坊家的功绩,纵然与算知弈个平手,也并非没有当名人棋松平肥后守前往观战,看了一会儿,便随口说道:“此局本因坊要输了吧。”于是算悦轻轻地收起棋子,盖上棋罐,起身正色对松平道:“我已把毕生的精力献给了棋道,每次对局都象用生命在赌博,这和勇士上战场一样。一旦面向棋枰,不能被任何人所制肘,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多嘴多舌,何况我是当世的七段上手。殿下怎么能预先判断胜负呢?既然如此,御城棋就到此为止吧。”说罢向上一楫,扬长而去。此时将军正巧去休息,还不知发生了这件事,传命赛后举行祭典神社的典礼。值班官员顿时狼狈不堪,连忙去劝算悦续弈。松平自觉失言,只得也向算悦赔罪。算悦这才心情好转,重新对局。本因坊不畏权势的铮铮傲骨倒是值得称颂,但也为此得罪了松平,结果被算知捡了个便宜,也给三世道悦留下了麻烦事。    算悦死后,又过了十年,安井算知得到了松平肥后守等人的帮忙,终于当了八年名人棋所,总算替先师出了一口怨气,完遂了两代人的心愿。  
道悦拼死争棋    在本因坊算悦和安井算知六番棋之前,御城棋虽隆重,但胜败还仅是关系荣誉,之后,对局者就把积仇宿怨掺了进去,一子下去,恨不能将对方打个脑浆迸出,方感痛快,故而对局时火药味极浓。    再说算知当上了名人棋所,本因坊家对此极为不满。原来那安井算知为人十分乖滑,接人待物的本事更比他棋盘上的功夫高明得多,因此颇受一些元老的赏识。再加上过去与本因坊家有渊源的元老们,死的死,老的老,眼见机会成熟,算知再一运动,果然名人棋所就“内定”给了他。此时众人还蒙在鼓里,直到那年御城棋比赛前三天,本因坊家才得知消息,继承算悦衣钵的三世道悦气得几欲昏倒。    道悦棋艺并不弱于乃师,但在之后十年的御城棋中,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偶然巧合,道悦一直不曾与算知交过手,所以二人到底谁厉害还是个谜。没有比过棋而居然被推为名人棋所,事无先例,这种既不公平又不光明的举动,无怪本因坊家的棋士愤愤不平。    继之而来的一个消息,说后天御城棋的安排是新名人安井算知让先对本因坊道悦。道悦听了愈加不快,咬牙切齿地发狠,要把算知杀个落花流水。    尽管道悦慷慨誓师,要灭此朝食,但又被算知抢了先着-第二天道悦忽然被当朝元老松平肥后守召去。松平一本正经地说:“名人棋所已成定局,天皇亦已同意,此事再无挽回。明天的对局,你拿黑棋,如果输了,未免太讲不过去,所以我已交代算知,叫他无论如何不许赢。但他是名人,又不便输,输了连我们都有保荐不实的罪名。因此大家不输不赢,下个和棋吧。”    道悦听了,恰如迎头浇了桶冷水,明知又是算知做了手脚,但对元老的话也不敢违抗,只得忍气道:“明天的棋谨遵台命。但本人希望在御城棋之后,和安井算知再下分先二十番棋,以决雌雄。”松平不置可否,只说:“明天切记对局,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第二天比赛开始,虽然已经讲了“和”,但道悦不能不存戒心,所以官子以前下得非常小心。这局棋弈得相当精彩,直到二百手以后,道悦已胜定才开始放松,故意在官子上吃亏,可对局终了,一算目数,还是黑棋多了一目,双方都显得十分尴尬。幸亏元老们串通一气,一口咬定是和局,天皇也就深信不疑,于是皆大欢喜而散。    经此一役,道悦越想越觉得窝囊,七天之后,就去恳求当时元老之一加贺甲斐守,要和算知下分先二十番棋。谁知加贺说道:“你真不自量力,想和算知下二十番棋,你有多少把握?你知道后果吗?争棋输了要流放异岛,永服苦役,这滋味可不好受呀!”    可道悦心志已坚,俯伏流泪表示,虽赴汤蹈火也要一试,如败则甘愿受罚。加贺甲斐守感其心诚,便答应去和元老们商量。终于决定:一年下二十局,六十局定输赢。至于办法,因为算知是名人棋所,所以道悦受先。    争棋获允,自然不去计较受先,只是暗暗发誓,要在二十局内将受先改了。这二十番大战,第一局就是那局“假和”,以下九局,道悦五胜三和一负,但当时的规矩,如果不是连胜四局,便要多胜六局才能改变办法。道悦自以为胜券在握,不料关系重大的十一、十二两局,却被算知赢去,落了个空欢喜一场。    道悦回去将这两局输棋细细研究,摆了足有数十遍,还是不明瑕疵何在。焦虑之中,忽然想起加贺甲斐守的警告,不由大为烦恼起来。    一天,道悦正对着棋局长吁短叹,他的唯一的得意弟子道策忽然过来说道:“老师,我看您这两局下得确有问题。”徒弟竟敢批评起师父的棋来,道悦为之愕然。原来道策的棋力早已青胜于蓝,见师父如此焦心,再也忍耐不住,故直言相谏。道策批评第十一局棋说:“黑19碰,并非好棋,至27止,反有帮白走厚之嫌;黑41打入,应先在81位虚刺,与白92位交换一手,以后黑45、47托虎时,白再48位打就勉强了....”这一番批评,讲得头头是道,道悦深以为然,于是不惜以师长之尊,移枰就教。    事实上,道策所言极是,其中黑先在81与白92交换一手,再45、47托虎,至今还在沿用,成为定式,可间见道策当真了得。道悦得道策授以机宜,对安井算知的瑕疵之处无不了然,果然连胜廉极,最后 2谱中的黑43、47的绝妙手筋一发,道悦才险胜一目。此局获胜,道悦再无被流放远岛之顾虑。    两雄的二十番争棋,下了八年之久终于告一段落。道悦十三胜、四和、三负,高奏凯歌。算知自觉被后辈改了规定,面上无光,于是放弃棋所,退归林下。但事实上,算知此时已五十二岁,道悦仅三十三岁,从年龄之差来说,不能不承认算知善战。何况算知能把道悦的定先维持了十六局,可见棋力确实比道悦好一些。一般评论认为安井算知并非输于道悦,而是输给其徒弟道策的。后来,在道策就任棋所后(1681),与老师道悦下了一盘让先棋,仅弈了 154手,道悦就认输不下了,这更证明道策青胜于蓝的才能。此局道悦的黑53、87、89不佳,而道策的白棋,布局就相当漂亮,一反传统的占目外、三间夹等等,一招一式都与现代棋理相符,尤其白54首创的轻妙着法,更为现代棋士所沿用。因此可以说道策是现代布局理论的奠基人。这局棋道策中盘胜,故被称为“出蓝秘谱”。  
  七 春海的天元之局     安井算哲膝下有三男一女,棋力以涉川春海为最强,当算哲决定引退时,春海还年幼,没有继承的资格,故将算知立为安井二世。    春海为人极聪明,不但棋好,而且对天文学很有研究,久而久之,便将天文学的理论应用于盘面。春海认为天元为棋盘上的绝对制高点,黑棋第一着如下在天元上,可一子牵动全局,有八方呼应之奇效。最后得出结论:先着天元无敌天下。    宽文十年(1671),正是算知与本因坊道悦二十番争棋,弈得难分难解的时候。弈完第十五局时,算知已多输了五盘,形势非常险恶。把个春海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自己去上阵厮杀。刚巧这一年的御城棋排定,由春海执黑对道悦的得意弟子道策,春海不由大喜,以为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    赛前,春海口出朗朗大言,说道:“先着天元,如果失败,我一生再不下天元!”不料上场一战,天元失灵,输了九目(见谱7)。这一败羞得春海恨不能钻到棋罐里去,只得躲在家里,三月不出。不过春海说话算数,从此不但第一着对天元敬而远之,连中盘引征也绝不下天元。    当然,春海之败毛病并不在“先着天元”上,实在怪自己研究不到家,见谱7。    黑 5、9 急抢边上大场而放弃占角,虽然有以天元为重点的意识,但结构太过松散。黑11放白棋向中央出头也有问题。最后被白56拐头,天元的威力已荡然无存。黑53如走 124位,白54如接,黑在 114位飞,还可一战。相反,道策的白 2、4 、6 占目外是对天元的有力对策,又在乱战之中,弈得灵活自如,也难怪黑棋要输。    不过春海在现代“新布局革命”前二百五十年,就走出了天元之局,其创新精神倒是难能可贵的。    此后,春海在御城棋中又连败给道策十一局,痛感棋道之玄妙,不可限量,索性放弃弈棋,专心研究天文学去了。    由于当时日本沿袭中国之历法,于日本并不适合,以致二次预报日食失误,所以春海痛感改历之必要。1684年,春海担任了幕府执掌天文学的官员,并完成了《贞享历》、《天文成象图》、《日本长历》的著述,成为日本近代历学的鼻祖。从此意义上来说,春海输棋倒是个大大的好事,否则对日本历学的损失可就大了。   
  八 名人之王     按说道悦冒着“发配远岛”之危险,在二十番争棋中大获全胜,逼得安井算知不得不自动让位,接任名人棋所当然名正言顺。但道悦在呕心沥血的争棋过程中,饱尝人世之炎凉,已把名人棋所看得淡了,而且自知棋艺不如徒弟道策,于是索性让道策撑起本因坊家门户,同时推荐他为名人棋所。自己则激流勇退,做起世外高人来。    1677年,道策被任命为名人棋所。历代名人棋所,象这样众望所归而晋升为棋所的,以道策为第一人。    论起日本棋史上的历代名人,顶数道策最厉害。道策之技不但当时独步天下,无人能敌,就连现在日本的职业高手也对他佩服万分。最初日本的围棋也和中国古棋一样,讲究“吃大龙”拼个你死我活。由于“吃大龙”是安井家的拿手好戏,故日本棋坛将这种布局和战略称为“安井流”。但道策一出,棋风顿变,开始讲究布局理论和灵活战略,称为“道策流”。从此安井流便销声匿迹,正如枪炮发明后的刀矛剑戟一样,只有束之高阁了。故后人称道策为棋圣。    道策做了名人棋所后,改进了不少围棋制度,并广收弟子,弘扬棋道,一时间威名远扬。    天和二年(1682年),琉球国使来日本朝贡,琉球王因慕道策大名,特派国内第一高手亲云上浜比贺相随,请求与道策对弈一局。因为道策身为名人棋所,不允许私自与别人对局,后经岛津光久的协助,幕府才特许道策出战。    四月十七日,比赛在岛津官邸举行,岛津亲临观战,并让浜比贺放上四子。按说此局是日本围棋史上第一次正式的国际比赛,万一输了,不仅是本因坊家的耻辱,而且失了日本的尊严,道策一世英名也就付之东流了。然而道策神态子若,坦然诺之,坊门弟子不禁暗暗为老师捏把汗。    这一局道策下得精彩绝伦,满盘皆尽碰顶缠绕之能事,着着先手,子子轻灵,弄得浜比贺头昏脑涨,结果白棋以十四目轻取(见棋谱8)。在日本历史上,这局棋是非常有名的。    那浜比贺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晚回去将棋谱细细研究,感到受益无穷,更把道策看得天人一般。于是再三请求道策发给他免状。道策看在岛津的面子上授予他三段免状,并在免状上特意写明“扶桑之上手(七段),最多让其二子”。    浜比贺载誉归来,琉球王对他倍加赞赏,之后,围棋便在琉球大大地流行起来。    第二年,道策在御城棋中又作了出色表演。其中与安井春知(七段)的二子局被公认为“道策毕生的杰作”。道策自己在谈这局棋时说:“春知是当代不可多得的好手,虽然并非着着精妙,但我已不得不费劲心血与之相抗,攻防双方均已尽其最善。尽管终局我一目负,但也了无遗憾,此乃一生中不可再得的好局(见棋谱9)。”    后来,一代宗师吴清源赞此局为“不朽之佳作”,将其排在他所著《道策的棋》第一篇之首位,并在前言“我眼里的本因坊道策名人”中高度评价了道策的功绩,认为他是“迈出近代感觉第一步”之伟人。连春知这样的七段高手,道策都能让二子,难怪后人说道策棋力有十三段,称他为“名人之王”。  
  呵呵,果然是天涯版面好看,爽多了。剩下的以后再贴。
  LZ不厚道,在下正看得津津有味,何以戛然而止?
  如果能贴出棋谱来,就更爽了:)
  这本书是原创吗?安永一以前早就有过同类的书籍出版.
  当然不是原创,搜了半天,发现煮酒在围棋方面的资料太少了,特转过来充实一下。
  九 六天王与五名士     道策任名人棋所的元禄年间,由于社会太平,世人多好棋道,加上道策治理有方,幕府再大力支持,一时弈风大盛,棋士的地位亦随之提高。这就是日本棋史上有名的“元禄盛世”。    当时,各大名门望族争相供养或扶持四大家的有名棋士,以他们的获胜为荣,故而四大家棋道发达,人材济济。其中又以本因坊家为最。后来道策竟有了三十余名内弟子,至于寄名弟子更是不可胜数。内弟子中最优秀的要数道的、道节、策元、八硕、本硕、道玄等六人,人称“六天王”,棋力个个了得。其中道的,十三岁时棋力就有六段,创了古今中外有棋以来的最高纪录。    寄名弟子中,以牧野成贞、中江藤树、祗园南海、北岛雪山、雏屋立圃等为最佳,人称“五名士”。他们虽不是专门棋士,但棋力也相当不坏,而且在社会上也很有名气。中江号称近江圣人;祗园是文学家;北岛是名医;牧野官拜将军侍从,是政坛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本因坊下有这么多的弟子,真叫别人看得眼热。殊不知道策固然为之得意,烦恼的种子也就生在这里。原来当时四大家都有预立继承人的不成文法,这种继承人叫“迹目”。道策的大弟子桑原道节,棋艺深得老师心传,棋力亦列“六天王”之首,理应立为迹目,连道节本人也以为当迹目是早晚的事。道策开始也有此意,但后来觉得道节年龄仅小自己一岁,功名心又太重,脾气也不好,便迟迟未定。以后小川道的脱颖而出,举一知十,进步之快,连道策也认为是奇迹。不仅如此,道的人品也极佳,性情温和,与同门相处甚好。于是道策就有了改立道的为迹目之意。道节并非痴呆,当然心中不悦。那时他和道的,人称“坊门双璧”,但一山不容二虎,两人时常发生龃龉。道策看着心内不安,思前想后,终觉道节年岁太大,做不了几年掌门人,为了坊门之光大,终于下了决心,正式册立道的为迹目。此时道的还只有十六岁。    道节闻讯,气破胸膛,颇怪老师偏心,要求与道的以十番棋决雌雄。道策大惊,忙加阻止。同门相争,后患无穷,心里着实为未来忧虑。    正巧此时道策的胞弟三世道砂因硕来访,共叙家常。见道策愁眉不展,便问缘故。一听说是因弟子太多而烦恼,不由喜出望外。原来道砂正因无佳弟子继承衣钵,此来正想向道策讨个徒弟来“过户”,胃口也不大,能得六天王中最末一名,也就心满意足。现在“坊门双璧”之间不和,他就趁机要求把道节算做井上家的弟子,去当井上家的迹目。道策正求之不得,一口应允。那道节因日后能为一门之长,自然也无异议,于是一举三得,皆大欢喜。    要说道的也真是个下棋的天才,十六岁就当了本因坊家迹目不说,同年首次参加御城棋赛,就大出风头,执白棋三目胜安井春知,不久便晋级为七段上手。此后,道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连老师道策让先都很难赢他。有一次,师徒试作分先对局,双方都是黑棋一目胜,可见道的名为七段,棋力实已有当名人的资格了(见棋谱9)。正当道策心庆后继有人,准备把光大门楣之重任全部交给道的之时,万没想到道的聪明太过,遭天之忌,刚到二十一岁有为之年,就被“天照大神”召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道策失去掌上明珠,简直痛不欲生,哭得死去活来。但是事情并没有完。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道的死后几年,二十四岁的星合八硕(七段)和二十三岁的熊谷本硕又先后死去。更糟的是,新立的迹目佐山策元也在二十五岁时死了。这一连串的兰萎桂折,直把道策哭得眼泪也干了。    对道的等人的夭折,人人在惋惜之余均感愕然,然而却有一人早已对此作过预言,此人就是中国的心越和尚。心越原是杭州永福寺的僧人,因躲避明末战乱,延宝九年流亡日本,后在水户的天得寺为僧。心越性极聪慧,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并且深明禅理,洞察万物,是个了不起的高僧。心越刚到日本不久,有人将道策的棋谱给他看,并诡称是日本第三棋士弈的棋。心越看罢默思了一会儿,说道:“万物总有定数,棋也亦然。此谱技艺已入臻化,恐怕此人乃贵邦第一人吧?”这人闻言大惊,对心越佩服之极。后来,道策门下的“五名士”慕名与心越交游。一日谈起坊门盛况,心越喟然叹道:“天之精华,同降一门,恐怕其中必有夭亡者。”五名士颇不以为然。后来事实果然被心越言中,才惊服其卓见高识。    实际上,也不是心越当真就有预知过去未来的本领。原来道的的身子本来就弱,又用功过度,加上道策“盼徒成龙”求全责备,全力督促,道的积劳成疾,竟染上了肺病。当时肺病乃是“绝症”,并无良药可治,唯一办法是“讳”,绝口不谈病情,希望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其次是“撑”,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实在撑不住了,一倒下去就此完结。更糟糕的是当时的人并不懂得预防,道的师兄弟吃住都在一起,每日弈棋也相对而坐,传染自在意中。难怪数年之后,六大天王死了四个。    策元死是,道策已五十五岁。六天王中唯一剩下的吉和道玄,偏又生在富贵人家,其父认为本因坊家风水有问题,死活将道玄领了回去。至此,前后十二三年工夫,坊门六天王死的死、走的走,落了个风流云散。于是,迹目问题反成了道策心中的一个死结。    彼时六天王之外,道策手下还有不少高段弟子,但道策独具慧眼,单单看中了一个刚刚入门学艺的小孩子。这孩子名叫神谷道知,父母均是道策的寄名弟子。道知八岁学棋,十岁入本因坊门时,道策见他聪明伶俐,心内很是喜欢,当即便与他试弈了一盘,更觉此子天生异质,将来绝非池中之物。故而对道知格外垂青,悉心指教之程度比当初教道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致后来生出道知是道策私生子的说法。    要说道策也真会看人,道知学棋之快,堪称神速,只二三年便达到三段棋力。正逢此时,道策忽然生起病来。原来道策因道的等人的死,精神屡受打击,一直闷闷不乐,神情恍惚,健康大受影响,这一病倒便再也起不来了。道策自知大限将至,看看道知还只有十二三岁,实难肩负本因坊家重任,心中烦恼,不禁老泪纵横。为了善后之事,道策搜索枯肠,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世算砂名人托孤的高着,当即派人去请道节。    彼时井上三世刚死,道节已正式继承第四世因硕了。道节原对师父有感情,见师门屡遭不幸,心内亦觉惨然,以往芥蒂尽消,闻师召唤,自然应命前来。道策将道节唤至枕边,对他说:“我自从继承师业以来,已见到了前所未有的围棋盛况,死也无憾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迹目问题。我观道知是稀世奇才,将来必有大成,故将他立为迹目,但道知年仅十三岁,望你念师门之谊,在我死后尽力辅佐道知,将来让他做名人棋所。你目前已是七段,从现在起,我晋升你为八段准名人。”道节又惊又喜,连忙连声应承。只听道策又说:“我要你答应一件事,终年一生不许做名人棋所,一定要让道知来做,你能答应吗?”    道家一听此言,怔在当地,一时做声不得。原来道节功名心确实极重,棋力又高,此时已接近与道策分先的水平,自然很想过过名人棋所的瘾。可是道策这一席话,等于绝了他的念头,是故患得患失,大感为难。可是被师父单刀直入地逼他表态,根本没有半点回旋余地,又不忍逆师之意,只得勉强答道:“谨遵师命。”然而,道策仍是放心不下,又把将棋(日本象棋)名人大桥宗桂、安井家和林家的代表召来,当众叫道节写下“毕生不做名人棋所”的誓言,命坊门弟子好生保存,才算作罢。    这一番劳神,使道策病情迅速恶化,几天之后便暝目而逝,时在元禄十五年(1702),享年五十八岁。   
  十 仙角争棋     道策死后,井上四世道节因硕倒也不负师父重托,不遗余力地指教本因坊道知。原来道节为人甚是自负,颇有些自命不凡,但对乃师道策却敬如天人一般。后来有人奉承道节,说道节足以与道策分先,道节叹道:“诚然老师让我一先,相当吃力,但如把棋盘扩大四倍,老师足能让我三子。他之技有如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我们在纵横十九道的小天地中还好,如再加几路,就望洋兴叹,自愧弗能了。”可见道节对道策是服到了极点,所以尽管被迫立誓心里有些别扭,但也恪遵师命,不敢有误。    当年的御城棋比赛,转瞬到来,本因坊家如无人参加就要取消俸米,于是十三岁的道知也只得硬着头皮参加了。报的段位是“四段格”,碰的对手是三世林门入(名玄悦),道知执黑棋,居然七目胜,众人无不愕然。起初还以为是小孩子运气好,到了第二年的御城棋赛,碰的对手更厉害,是当时号称第二国手的安井四世仙角(六段),不料道知执黑棋又是五目胜。众人方知此子确实有一手,连将军也高兴地说:“本因坊家有后了!”    到了第三年,道知在御城棋中更有出色表演,执白棋赢了林门入三目。又过一年,道知刚满十六岁,道节让他先已感相当吃力了。道节是当时独一无二的八段准名人,所以道知完全有六段资格。这一年的御城棋,轮到道知对安井仙角,道知受先,因为他棋艺虽长进不小,身份却仍是四段格。    日本的规矩,五段以上才算高段,不到五段不能称棋士。道节因深知道知的棋力,早有心提拔他,便提出申请,想把道知直接升为六段。元老们看在道知老师道策的面子上,也颇有成全之意。但道策死后,群龙无首,名人棋所一直空位,任何人升段须经四家全体同意。对此,别人都没说什么,却遭到安井仙角的强烈反对。仙角振振有辞地说道:“不错,前年我是输给过他,但只此一局,不足为凭。现在他竟想越级升段,事无先例,乱了历代祖师的规矩,本家实难苟同!”    这一番话倒并非是强词夺理,道节也无计可施。正值此时,隐居的道悦,偶然下山作客,来到坊门,一闻此事,便自告奋勇去劝说安井仙角,希望安井能看在自己这老头子的面子上个人情。    哪知仙角是二世安井算知的小徒弟,平日最得算知疼爱,当年道悦争棋赢了算知,断送了算知的名人棋所,仙角亲眼目睹,如何不恨?只是因为后来的道策艺冠群雄,只得忍气吞声,不敢放肆。这次道策一死,安井家无不弹冠相庆,恨不能将本因坊家的人一个个都打入十八层地狱去,才算出得胸中一口恶气。在此场合,由道悦出面去说和岂不是火上浇油。    道悦的意思:道知棋力确实有六段,硬压在四段太不合理,如果安井家不同意升段,势必要以争棋解决,安井家未必就稳操胜券,不如卖个人情,落个皆大欢喜好。    不料安井家误会其意,以为本因坊家请出已过时的老头子来说情,大约是内怯的表示,越发把个道知看得一钱不值。不但不答应,反而冷嘲热讽大大奚落一番。那道悦碰了个鼻青脸肿回来,大为愤怒,于是争棋之议,便如弦上之箭,势在必发了。    安井仙角这般倨傲,一来是两家本有世仇,二来也有恃无恐。原来仙角号称六段,实已有七段力量,料定赢四段格的毛孩子万无一失。本因坊那一面,井上道节心中有数,深知道知足有六段身份,因此双方都有恃无恐,谁也不肯讲半句软话。最后决定十局定胜负,局差为先相先,其中第一局就算是该年度的御城棋。    当时大凡到了“争棋”场合,由于事态严重,依着惯例,即使算作御城棋的对局也不在现场下,而是借将棋名人家举行,并由将棋名人充当公证人。所以双方同意第一局比赛时间定在御城棋赛的前四天,地点在将棋名人大桥宗桂家。至于御城棋正式比赛之日,只要复复盘就算了。    战书既下,双方同门师兄弟间,少不得捧场打气请客吃饭,自吹自擂热闹一番。那道知毕竟年轻,不知保养身子,临近比赛时竟吃坏了肚子,患了严重的痢疾,吓得众人面面相觑。直到比赛前两天,才好转一点,但人已憔悴不堪,瘦得象只猴子。道节愁得长吁短叹,有意申请改期再弈,但道知还真有个硬朗劲儿,认为此战关系坊门三代荣誉,如申请改期,必遭人讪笑,故坚持如期比赛。道节亦知改期失面子,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开赛那天清早,道节率领师弟片冈因竹(即后来的第四世林门入)、小仓道喜、高桥友硕等一班同门,前去助威。另外还带着一个叫井田知硕的小童拿着汤药和草纸,伺候道知,以备不时之需。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战场”。    早晨五点钟,对局开始。说是争棋,果然不同凡响,一上来就真刀真枪毫不客气。道知不知是拉肚子拉脱了神还是怎么的,棋下得不大对劲儿,颇有滞重之感,急得道节踱来踱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78手之后,众人心中有数,黑棋已不大妙了(见棋谱10)。只见道知双眉紧锁,小脑袋瓜几乎碰到盘面上,脸色由白而青。仙角则顾盼左右,一副悠然之态。坊门棋友心中都觉难过。至谱白 118大飞补左上角后,道节知道黑已输定,恐怕当场讨没趣,忙托故先走。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不久,同去助阵的人除因竹外,一个个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道节与众人重摆此局,反复研究,都认为道知难逃此劫,不由同声叹息。    再说大桥家两雄对局,道知仍在苦苦支撑,虽也赶到前景实在暗淡,但事关坊门荣辱,故决心坚持到底。弈至第 190手时,道知忽觉肚内疼痛,苦着脸起身如厕,这一去足有半个时辰未见回来。仙角心中大不耐烦,斥小童知硕前去查看“是否掉进茅厕里”了,一面指着棋盘对观战的因竹、大桥等人冷笑道:“到了这种地步还要硬撑,真是丢尽了道策的脸!”    知硕转到后面一看,原来道知正跪在地上仰天祈祷,泪流满面,其状甚惨。这时明月在天,夜凉如水,忽有孤雁飞过,哀鸣声声中,更有一番说不尽的悲凉。或许真是道策在天之灵的“关照”,道知回座复弈,果然走出谱中 191托的妙着来。黑 195立下后,白 196只能自补。如此便给黑棋留下了一步大官子,形势变得细微了。    至 220手,局将终了,只剩下后手官子。仙角也开始长考,小心翼翼数了不下十数遍,确信白棋仍多几目,这才放下心来。不料奇迹又出现了,黑225 手以下竟走出匪夷所思的妙着,利用白角气紧,角上要双活,白 236只好补一手,结果预算中 233、235 的后手扳粘,变成了先手三目。如此一来,黑棋反胜一目。此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六点钟了。    因竹大喜,忙遣小童知硕回去报信。那知硕一时心急,路上跌了一跤,皮破血流也不觉痛,进门就喊:“一目!一目!”道家因心中烦闷,彻夜难寝,此际正在昏昏欲睡,还以为是道知只输了一目,后来一听说是黑胜一目,不由心花怒放,忙命人扫阶相迎。众人闻讯后也惊喜非常。    谁知左等右等,还不见道知回来,大家不禁猜疑起来。既怕道知疲劳过度昏在路上,更怕仙角恼羞成怒,一时不择手段动起武来,后果便不堪设想了。正想前去探查,却见道知和因竹一道安全回来。    原来终局一数,黑棋多了一目,仙角哪里肯信,硬要再摆一遍,大家只得由他,结果还是黑棋一目胜。仙角因自信太过而大热倒灶,面子实在难堪,忽然牛气大发,强辩道:“刚才打劫时,有一个提子被我顺手下在棋盘里了,不能算数!”大家无奈,只好让他再摆一遍,数来数去又是黑棋多一目。仙角这才哑口无言,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经此耽搁,故而迟了。    道知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斗,九死一生闯过险关,心中得意非凡,不但不觉得不累,连痢疾都彻底好了。道节抱着道知,连声说道:“你比我厉害!你比我厉害!”道悦闻知此事,也感叹不已。    第二局争棋在翌年四月举行,道知黑棋再胜十五目。因上次的过节,道节故意留难,非要仙角写“某月某日输给道知十五目”等字样,以防他赖。仙角无法,只得照办。    同年六月弈第三局。这回轮到道知拿白棋,因为已赢了两盘,所以处之泰然。反之仙角则势在必得,心理紧张,结果道知再胜三目。    大言不惭的安井仙角竟会输个直落三局,倒是颇出意外。按说以棋而论,仙角即便不比道知好,至少也不比他差。关键全在第一局,仙角必胜之局被逆转,锐气受挫尚在其次,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输棋赖帐“作棋”作了三遍,这是前所未闻之事。七段上手做出如此举动,当然为众人所不齿,仙角实也愧悔欲死,斗志全失。在此情形下,仙角哪能不败?幸亏仙角甚是乖觉,心知再比下去定然讨不了好去。光棍不吃眼前亏,当即上表请降,承认道知有六段实力,同时要求十番棋就此罢手。    道节得理不让人,虽是落水狗,也照样要打,不但摇头不允,而且还恐吓道:“道知棋力又有长进,已经可以和我分先了!这十番棋着下去十比零没问题,好戏在后头,等着瞧吧!”仙角听了下得魂飞天外,越发不敢再着第四局。后来多亏林家做好做歹地疏通,道悦老和尚也慈悲为怀,认为冤家宜解不宜结,于是本因坊家和安井家的第二次争棋,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十一 道节背约     道知经过与仙角争棋的一场恶战,颇长了见识,到十七岁那年,棋力忽然大进,迥异寻常,便由道节推荐,升到七段上手的地位。    翌年,道节见道知已然成年,便想放手让他自立。一天,道节召集坊门弟子和自己井上家的弟子,当众宣布道:“遵师遗命,扶植道知,自问未负重托。现作七局考验,如成绩相当,道知便可担起坊门之重任了。”这七局棋赛非常隆重,而且极为保密,胜负比数无人得知,但很可能道知战绩不坏。因为赛后一年,道节就宣布取消自己保护人的头衔了。    以道节、道知的棋力和当时的情势,这七局棋肯定弈得非常精彩,但事后双方都讳莫如深,绝口不提,遂成不解之谜。后来,道知的弟子铃木知昌,一天偶尔进师父卧室取棋书,正翻弄间,忽落出一纸棋谱来。知昌拾起一看,见对局者姓名皆用墨涂黑,仅在右上角写着“四目胜”,心觉奇怪,便以纸对亮仔细辨认,依稀认出写着四目胜这边是个“深”字,另一边是个“要”字,方知此谱竟是当初道节与道知七番密谱之一。因为道节法名为日要,道知法名为日深。    知昌感到此局弈得十分精彩,故记录下来,并注上心得随笔。他也知道此事不宜公开,当然深藏不露,后来传给何人就不得而知了。    再说道节让道知自立后,等于卸下了一副重担,人一清静,倒勾起了先前要做名人棋所的心思。不过,碍着当初的誓言,只有隐忍不发,可心中毕竟有些郁闷。事实上,名人棋所并非本因坊家所专有,棋艺超群者皆能为之。道策死前硬逼道节立誓不做名人棋所,实在没有道理。可见道策棋技虽已达圣,为人却未脱俗骨,远不如其师祖一世算砂清静超尘。然而俗语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道策虽做了万无一失的安排,却偏偏生出意外之头绪来。    宝永七年(1710),道知已二十一岁。这时琉球国又有“国手”来日本,为首大将是一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名唤屋良里之子,此人是曾和道策下四子棋的浜比贺的弟子,虽然年轻,却全国无敌,本领比师父更强。平时总听师父说本因坊道策如何如何,心中大不服气,自觉已得“道策流”之真髓,早就想找道策较量,以雪师辱。不料一到日本,就听说道策早已去世,不由得顿足叹息。后又听说现在的本因坊家掌门人道知,棋力不错,于是托岛津家的口上出面,请求对弈一局。    当时日本和琉球交往甚密,双方棋士正式比赛时,两国的权贵均亲临观战,可谓是棋界一大盛事。按理应该由棋力最强的井上道节迎战屋良里之子,但屋良指名要和道知对局,于是决定道知出战。    道节因道知是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惟恐道知失手,不免千叮咛万嘱咐。比赛之日,道知、道节等一行人先到赛场,不久屋良在翻译的陪同下也进入赛场。双方坐定后,道节伸出三指示意下让三子的棋。屋良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又见道知年纪也不大,一听要受三子,当然大不高兴,脸涨得通红,但入乡随俗,只得暗暗发狠,要痛杀道知。不想一场恶战下来,屋良反被杀得中盘大败(见棋谱11)。由于此局道知的白棋杀法极高明,故被称为“征服下手之名局”。    屋良遭此败绩,着实吃了一惊。当晚复盘研究,原来在开局贪吃白 6、14二子,因而被白32封住头,否则尚不至如此,心中感到冤枉,于是申请与道知再弈一局。道知正当血气方刚之年,自然来者不拒,可老于世故的道节觉得不妥。原来日本棋士一入高段,大都有书画家“惜墨如金”的脾气,轻易不肯对局,一半是抬高身价,一半也是怕输。因为琉球是下属国,只能赢不能输,而让三子的棋,到底不大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忙劝阻道知,以道知生病为借口,改派道知的弟子相原可硕出战。    相原可硕也是神童,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已有三段实力。这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对局,倒是棋逢对手,杀得难解难分。屋良受先执黑棋,原属小胜的局面,不料一步失算,结果反输了两目。这下屋良里之子不得不承认是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了。    屋良等人返国时,也想依着当年浜比贺的旧例,要一张名人棋所的免状,衣锦还乡。这样名人棋所就不能再空位了。当时本因坊道知只有七段,无论如何不能做名人棋所;安井仙角六段更不用说;林家掌门也不过六七段。唯一有资格的是八段准名人井上道节。道节过去因遵师遗命,不敢造次,此时碰上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然不肯放过。经过一番苦心思考,道节将林门入召来商议。道节对林门入说:“发与免状之事有关本国之荣耀,亦关棋界之体面,目前只能由我以名人棋所的资格来解决这一难题,虽然有违背当初誓言,不遵师遗命之嫌,但也无法可想。望足下体谅我的苦衷。”林门入察颜观色,当然表示同意。道节毕竟有过终身不做名人棋所的誓言,有些愧对道知,故而又托林门入先和道知打个招呼,说是“暂且而为之,事过之后,必定退让。”道知因受道节培育之恩,又觉得道节任名人棋所乃大势所趋,所以一口答应。安井家自然也无话可说。于是,道节便通过“官命”黄袍加身,名正言顺地做起名人棋所来。    殊不料,道节一登上名人棋所,就不想下来了。彼时他已六十四岁高龄,大家只道他马上就要“驾归道山”,所以也不去找他麻烦。哪知道道节棋所到手,添福加寿,足足做了十年之久,知道七十四岁才撒手归西。真把道知等急了。    道节在棋所任内,确实有所作为,写出了不少有价值的著作,其中最有名的要数《发阳论》,是一本极具匠心的死活题集。此书曾被井上家作为至宝而深藏不露,至今仍为日本职业棋手所重视。不过还有一种说法,认为书中之题目乃是中国人所做,而且不是一个人所作的,道节只是加工整理,汇编成书的。连后来的本因坊秀荣也赞同这种说法。    四世因硕道节是日本历代名人中,引起争论最多的人物。后人多以为道节违背师命,至死都未把名人棋所还给本因坊家,不能不认为是道节一生中之污点。本因坊家虽感道节光大坊门之恩,但也一直以此事为一大憾事。甚至连井上家提起此事,亦觉面上无光。不过,从客观上讲,这段公案是道策无理在前,道节背约在后,道策固然对道节有授艺之恩,但道节更对坊门发扬光大有不可抹杀之功绩,两家实在是恩怨相半,因此过分苛求道节也有些不大公平。   
  十二 英年早逝的道知     道节死前,自觉久占宝座,心中甚是内疚,所以关照安井家及林家务必推荐本因坊道知继任名人棋所。丧事一过,道知自以为名人棋所非己莫属了,不料三家领袖敬而远之,并无推荐之意。原来当时道知虽棋高一筹,但安井家的四世仙角,当年争棋惨败之余恨未消;井上家、林家的掌门人均是道知的师兄,叫师兄来捧师弟,心中当然别扭,故而全都装傻充楞,来个不睬不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道知脾气再好,也不禁火冒三丈,知道守株待兔不是办法,于是老实不客气地叫弟子相原可硕到三家去下战书,振振有词地将三家痛斥一番,并扬言要舍命以争棋决雌雄。    三家冷不防被本因坊来个最后通牒,个个狼狈不堪,谁都不敢出头。最后三家经过协商,推林门入为代表答复道知说:“过去的事谁也不要再提了,推举足下为棋所确实有些耽搁,到道节刚死不久,今年的御城棋赛期将至,故拟先推举足下为八段准名人,翌年再请任名人棋所。不过,吾等也有不情之请,今年御城棋既要改为受先,望足下能许诺以和棋终局。“道知既达到目的,也回嗔为喜,一口答应协议,为了作成和棋,特意选了先师道策与六天王之一的熊谷本硕的一局棋,加以变化再使用(见棋谱12)。结果这局棋前146 手完全一样,为了不致让人怀疑,从 147手开始在行棋次序上作了巧妙的修改,遂成和局。    由于此局给以后四大家为合纵连横之需而在御城棋中捣鬼开了先河,反倒成了日本棋史上的名局,被收录在日本名局辞典上。    翌年四月,道知终于登上了名人棋所宝座,作为交换条件,其余三家的掌门人也同时晋升为八段准名人,于是皆大欢喜。    据说道知在接受棋所证书的归途中,仰天长叹道:“迟十年矣!”不过,即便晚了十年,道知当名人时,年仅三十二岁,是日本棋史上最年轻的一位名人。如果道知能与道节同寿,可在位四十年,而且依他的天才大可对棋界有一番贡献,可惜天不假年,到三十九岁就死了,只做了七年名人棋所。  
  十三 勾心斗角     道知死后,由十八岁的井口知伯继任第六世本因坊。当时知伯棋力为六段,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不料此人运气不佳,六年后,忽然跌了一跤,就此呜乎哀哉了。于是知伯的大徒弟秀伯又继任本因坊,时在享保18年(1733)。    秀伯上台年仅十八岁,棋力五段。秀伯虽年轻,颇有雄心壮志,发誓要恢复祖师道策的盛况,重扬坊门旧日之威名,于是昼夜苦研,不敢有丝毫怠懈。仅仅四、五年时间,果然棋力大进,秀伯便向其余三家提出要求,想升为七段。彼时四大家明争暗斗,合纵连横,林家与井上家要好,而井上家与本因坊家因有“道节背约”之前怨,故两家共同抵制本因坊家。本因坊家无奈,只得屈尊与死对头安井家称兄道弟起来。所以秀伯之事,安井家表示支持,但林家和井上家不同意。秀伯大怒,当即提出与五世林门入下二十番争棋,决一死战。林门入老谋深算,自知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与年轻人争棋讨不了便宜,就托辞有病,推井上家六世因硕为代表应战。    井上六世因硕,原名伊藤春硕,棋力七段,五世因硕退隐后,他刚刚当上井上家的掌门人,正想出出风头,为自己挣个名声,故慷慨出战。    元文六年(1738)七月争棋开始,至翌年六月仅弈了八局。秀伯四胜三负一和,形势还不错。不料秀伯平日用功过度,争棋又费尽心血,心力交瘁之下突然吐起血来,而且病况愈重。于是只好由元老们出面中止争棋。事实上,如从这八局的胜负来看,秀伯棋力确实不在七段以下,再弈下去,升为七段是没问题的。可惜秀伯也是个苦命人,吐血之后,仅支撑三年余,终于“壮志未酬身先死”,享年只有二十六岁。    再说当初道知死后,名人棋所空位,其余三家有看着眼热。本来以安井仙角准名人的棋力,倒够资格继任,无奈他自从与道知争棋失利,“输棋赖帐”的臭名远扬,从此唯唯诺诺,哪敢再争棋所。仙角既不敢出头,其他人更不敢妄动。后来仙角死去,井上家的四世因硕准名人也退隐,本因坊家的知伯、秀伯又先后短命死去了,后继之人中均无杰出棋士,故无人敢问津棋所宝座。偏偏五世林门入老头子利令智昏,自觉其余三家都做过名人棋所,唯独林家不曾做过,何不趁此大好时机,虽是猴子也该称称王,何况自己乃是堂堂八段准名人,于是上窜下跳,开始积极运动。    殊不料,作为盟友的井上家一听他要做名人棋所,顿时反脸不认,本因坊和安井两家更是嗤之以鼻。林门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落了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心灰意懒,索性告老退隐了。    不久,在宽延元年(1748)琉球又来了二名棋士,一个叫田头亲云上,一个叫舆那霸里之子。此二人自然要按旧例和名人棋所弈棋,顺便讨一张免状去。六世井上因硕自林门入退隐后,自觉余子碌碌唯我独尊,见此机会便想效法祖师四世道节的现成规矩,一步登天。其他三家洞若观火,怎肯让他如愿,便联合阵线,全都不理不睬。六世因硕一怒之下,干脆独家包办,自己出面与田头下三子棋,由迹目冈田春达让与那霸四子对局。    六世因硕原以为稳操胜券,三家不合作未必不是好事。哪知这田头的棋力比当年来朝的浜比贺之流有过之而无不及。六世因硕以七段的棋力硬要充名人格,让人家三子,岂不是自讨苦吃(见棋谱13)。两人一交手,六世因硕顿觉吃力,不得不竭力周旋,下了数十手还未见好,不觉焦躁起来。第87手,白棋终于走了步大恶手,被田头趁势猛攻,杀得因硕中盘大败。冈田春达也被与那霸杀了个不亦乐乎,中盘就认输了。田头因获大胜,不免得寸进尺,竟想趁机要一张五段的免状。六世因硕吃了败仗,大失面子,虽然有心烘云托月,以挽回影响,但也不敢太过分,最后只得承认田头有四段实力,由自己出名以“大国手”的身份给与免状。    经此一战,琉球棋手杨眉吐气,雪了以往之辱,从此竟再不来日本了。    六世因硕“大国手”的瘾倒是过了,但败给“下邦”毕竟是羞于见人之事,心中甚是懊悔。可他做梦也不曾想到,此事并未了结,还埋下了一个大大的祸根。    原来舆那霸回国之后,专心研究,自觉棋力又有增进,愈发夜郎自大起来。偶尔听说中国弈风也很盛,便前往比棋,想为琉球扬扬名。当时中国棋坛正是范西屏、施定庵等人称雄的时代,个个棋力了得,杀法高强。与那霸等人一面孔的高棋派头,可一交手,碰到中国国手们“能冲就冲逢断必断”的硬派作风,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个个被杀得落花流水,连呼“厉害,厉害”,连忙铩羽而归。回到琉球,人家问他到底中日两国棋力孰强孰弱?与那霸长叹道:“中华大国,人才出众。日本棋士,别说井上因硕,就是本因坊道策再世,也万万敌不过中国棋手呀!”此消息传到东瀛,把日本人的肚皮都气破了,一致痛骂六世因硕丧权辱国,吓得他连忙禅位给冈田春达,从此再不敢出头。  
  十四 人鬼对局     日本棋坛一向是以本因坊家为中心的,可是道知死后,六世知伯、七世秀伯都是短命而死,故元气大伤。继任的八世伯元一直多病,棋力平平,而且二十七岁时又病死了。其余三家也没有什么杰出人物,所以此一段是日本围棋不景气的时期。但是,在宝历年间(1760左右),正是八世本因坊伯元继承坊门的时候,却发生了一桩活人与死鬼对局的故事。此事在日本流传甚广,虽说是野史之野史,但也算是棋坛之奇闻。    话说日本上井地方,有个叫“厩桥”的小镇,镇上有个姓近藤名左司马的青年。此人生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材,可惜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彼时日本正是武士横行的世界,学问尚在其次,专讲拔刀吆喝、拳打脚踢。青年男子如果没有武士道精神,休想出人头地,所以象左司马这种派头,在当时是“落伍”之流,难有出息。不过,左司马在别人眼中固然被瞧不起,但在其女朋友荣子面前则大不相同。二人情投意合,早已在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但好事多磨,荣子的父母嫌左司马文质彬彬,没丈夫气概,不肯答应。后来禁不住荣子寻死寻活,二老也只得由她,但告诫左司马,必须在什么方面有所成就,方许完婚。这条件倒也堂而皇之,左司马无话可说,清夜自思,自己处处不如人,难怪别人瞧不起。想来想去,只有围棋这一门,勉强可说有两手,厩桥镇内只有清右卫门比我强,如下苦功追上他并不难。但清右卫门的师父源五郎近在咫尺,据说有二段实力,手下门徒比清右卫门好的大有人在,我想在镇上称霸,只有打倒源五郎才行。听说江户本因坊道知热心传艺,天可怜见叫他我把收列门墙,让我弄一张三段证书衣锦还乡,那就一了百了,功德圆满了。原来彼时日本棋风鼎盛,下棋也是一件时髦行业,一个人如有一张段位证书,就如同我国读书人得了举人、进士一般,大可光宗耀祖。左司马思量了一夜,次日去和荣子商量,荣子听说学棋到三段至少要二、三年工夫,顿感难舍难分,但权衡利害后,终于勉夫从行,并再三叮咛以三年为期,务要及早归来。    那左司马意气昂昂,朝行夜宿,到了熊谷县境,自觉人困马乏,便找一家小客店休息。正在洗浴的当儿,忽听外边有下棋的声音,一时好奇,便在门缝里窥探。    只见有二人在院中对局,年纪都在四、五十岁上下,双方脸色凝重,两眼皆已通红,却仍旧目不转睛地注视棋盘,看样子绝非普通的弈棋。此外,对局者身边还各坐着一位旁观者,其中一位象个商人,拿着旱烟管,另一位仿佛是个武士,戴着可遮掩面目的“深编笠”,还撑着一把竹伞,样子十分古怪。    左司马旁观者清,猜到这是在以棋赌博。当时日本此风由来已久,不但民间赌,连天皇也赌,甚至后宫皇妃们也赌。按说此事不奇怪,但两位观棋者的情势太过诡异,不由左司马怀疑,就悄悄地观察。果不其然,不久伞一转动,盘上忽然出现一点淡淡的日影子,稍现即逝,而后“嗒”的一声,一颗白子不偏不倚正落在此处。左司马心中一动,暗道此乃江湖之骗局。匆匆擦干身子,出来找下女问话。下女道:“下棋的,一个是江户某绸缎店老板,一个是本地有名的大绅士长谷川先生,随长谷川来的商人我不认识,那个戴深编笠的怪人是绸店老板的朋友。几个神经病已经下了三天了!”    左司马听后,益发生疑,便求下女找一个可观全景的所在。下女起初不肯,说他们关照过的,不相干之人,一律挡驾。禁不得左司马祭起法宝,果然钱可通神,下女便领他去对楼,再三关照不得出声。左司马居高临下,对局场面果然一览无余。    事情很明显,撑伞的固然是请来的帮手,但吸烟的也不是好东西。每当盘面“日影”过后,便是他吸烟喷烟之时。他喷烟颇有方向,喷了之后,不是弹弹烟管,便是哼哼小调,借以传递消息。左司马暗暗好笑,但细看盘上双方的折冲,不由一呆。    从盘面上看,不是高手决下不出这种“棋形”。此时已是官子阶段,双方挖空心思的几手棋,简直微妙入神。左司马不禁暗暗吃惊。这时正该白棋下子,但那柄阳伞却始终停着不转动,原来那怪客正在算目数。    现在只剩下后手官子,左司马也是会家子,暗自仔细点空,一算白棋可胜一目。那个拿烟管的朋友苦着脸,正在着急。    突然,庭中飞来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一阵叫。大家略一分神,左司马眼尖,只见拿烟管的家伙,竟趁机伸手把放在对面棋罐盖里的黑棋死子偷去一颗。左司马脱口叫道:“好不要脸!偷死子!”    这他喊,四个人惊得跳起来,于是责问声、强辩声,继以乱喊乱骂,一时勃发。那长谷川先生更加干脆,顺手把棋盘来个大翻身,黑子白子满地乱滚。绸缎店老板大籍,怒吼一声,挥拳便打,随即两位观战者也大打出手,登时乱作一团....左司马见闯了祸,吓得一溜烟奔回房间。    不久,下女神色张皇进来说道:“叫你不要出声,你偏大喊大叫,长谷川先生是本地一霸,你如何惹得起?快逃命去吧!”左司马听了,几乎魂魄出窍。真是“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行李也不要了,匆匆从后门溜之大吉了。    时渐黄昏,左司马慌不择路,错过宿头。忽然大雨倾盆,只得躲到路旁小庙门口避雨。雨久不止,他倚着庙门不觉打起盹来。    朦胧中,忽然右脚被人重重地踏了一下,左司马不禁“啊”了一声。双方都吓了一大跳。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天黑没看见。”    “不要紧,你也是来躲雨的吧?”    二人一问一答地做起朋友来。时已夜深,庙内漆黑一团。不久,那人问道:“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怎会到此来避雨?”    左司马随口答道:“本是住在一小客栈,不料楼下比棋打架要杀人,所以逃了出来。”    “如此说来,在对楼看棋的人是你!”    左司马大惊。那人笑道:“不要怕!实不相瞒,我就是撑阳伞的那一位。”于是二人同声笑起来。    左司马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绸店老板和长谷川是棋仇,每年都要大战一场,赌的彩相当大。老板的棋原比长古川好,但自从长谷川身边多了一个观战的朋友之后,便再不开盘,只好邀我来帮忙。我到时他们已下了两天两夜,老板输了三千金,后来被我扳了回来。”    “那个带烟管的人是谁?”    “那个人靠赌棋吃饭,棋艺的确还不坏,名叫源五郎--人称上州本因坊。”    “啊....”左司马一时接不上口来。心中暗道:“原来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源五郎啊!难怪下得这样好。但眼前之人似乎比他更强,如果我有他们的本领就好了。”一念至此,不由脱口问道:“请问老兄大名如何称呼?”    “无名小卒何足道哉!”    怪客讳莫如深。左司马一想他下棋戴笠,知道是个不愿透露身份的人,也不便追问。    “听老兄口气,莫非也是好弈之人?”怪客忽然反问。    “略知皮毛,不过喜欢而已。”    “不必客气,夜来无事,杀一局如何?”    左司马大喜,随即又失望道:“弈具丢在客栈,不曾带出来,何况此处漆黑一团,如何能弈?”    “何需弈具?用嘴报出就是了。”    “这倒别致,但我从未下过,只怕记不清。”    “老兄不必客气,请下招吧。”    二人约莫下了二十来手。这盲棋着实难下,把个左司马弄得昏头昏脑。    对方忽然说到:“呀!雨住了。”左司马一看,东方果然已现曙光。    怪客道:“我有要事,必须告辞,这盘棋打挂吧!他年有缘重会,当再继续终局。”说罢点点头,扬长而去。    左司马到了江户,寄居在同乡清兵卫家里。清兵卫为他介绍了不少棋友,但要直接拜在本因坊门下,却没有这般容易。等呀、等呀,左司马专心研究了二年,虽然棋力大长,但仍未领到一张初段证书。    第三年,清兵卫替他介绍了一位小松快禅和尚,原来小松快禅和尚就是在小客栈戴笠观棋的人。这和尚是本因坊道知的徒弟,本领了得,实力足有五段。左司马受二子,连胜两局。之后又受四子赢了井上家的掌门人。这下左司马名气就大了。    转瞬三年之期已届,荣子来信促归。左司马颇感为难,因他此时连初段证书也不曾捞到,只得拜清兵卫想办法。清兵卫去和井上因硕一说,井上道:“近藤君棋还不错,只要他对子棋能赢小松快禅,我一定给他三段证书。恩,要着得漂亮,输了也一样给三段证书。”    于是左司马兴冲冲地去找快禅。不料小松快禅是本因坊门下,当时坊门和井上家又是死对头,一听是井上授意来的,立时一口回绝。此人脾气执拗,越说越僵,大家再三相劝,他只是摇头不肯。左司马失望之余气出病来,只好怏怏回家。虽和荣子完婚了,但学艺三年,未拿到段位证书,面子难看,心中不免有点怅怅然。又过了几年,一天夜晚,小松正在江户增上寺念金刚经,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忽然心血来潮,竟莫名其妙地想起当年拒绝左司马的事来,颇悔当时太拂人意。正在胡思乱想,纸门一动,进来一位不速之客。快禅和尚(就是戴斗笠之人)不由“啊”了一声,脱口说道:“近藤君!别来无恙?”    来者正是近藤左司马,也没人陪着,就这么闯了进来。只听近藤道:“长夜难熬,特来与大师手谈叙旧,以完往年之约。”    “什么往年之约?”小松快禅愕然。    “大和尚好健忘!七、八年前,古庙避雨过夜,下盲棋取乐,临行你亲口道“他年重逢必当终局”,还记得吗?”    快禅如梦方醒,不由面红耳赤,口中喃喃道:“原来就是那位、那位!唔....好!下一盘,下一盘,一定奉陪。”    于是二人整样入座以续未了之局。快禅原以为让先的话,最多两个时辰,便可将左司马打发了。不料一上手,那左司马果然今非昔比。快禅不敢怠慢,着着推敲,惟恐有失。这一场大战,精彩非常,完全是短兵相接,从头杀到底。左司马紧闭嘴唇,一声不吭,快禅只觉得他出手下子时,袖底下有一股阴寒之气,令人毛发悚然。弈到三百余手,才告终局,结果小松四目胜。这时已是第二天凌晨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确有大进,我让先已非常吃力了。”快禅抹着额头汗水大加赞赏。“如此我就高兴了!”左司马苦笑着,随又微微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往后就走。    快禅和尚以为他去小解,也不在意,独自一人还在复盘研究,自言自语,后见他久不出来,呼之又不应,才觉奇怪。到后面一看,雨已停了,一轮明月当空,月光溶溶,哪里还有左司马的影子,不由大为惊讶,连叫奇怪不已。    又过几天,清兵卫忽然陪了一位女子来访。快禅一见清兵卫,便兴奋地说道:“了不得!几年不见进步神速,前几天和我下了一盘对子局,几乎被他赢了去!”    “谁?”清兵卫摸不着头脑。    “近藤左司马呀!”    清兵卫奇道:“大师想是看错了,近藤君已然去世,怎会与你对局。”说罢指指身旁女子,又道:“这位就是近藤夫人。因左司马临终前,要求把骨灰寄放贵寺,故来相访。”    快禅和尚听了仿佛跌进冰窖里,只觉浑身发冷。事情一经说明,彼此屈指一算,对局之时,正是近藤左司马去世之日,不禁同声叹息....    上述人鬼对局,自属虚传,但故事中的小松快禅和源五郎,倒确有其人。源五郎是日本棋史上以赌棋着彩起家的第一人,而且彩赌得极大,堪称棋坛头号赌棍。小松快禅曾和十世本因坊烈元下过一次定先十番棋,结果各胜五局,平分秋色,在当时也是个著名人物。  
  十五 过往风云     话说本因坊家的知伯、秀伯、伯元,接二连三短命夭亡,坊门一时元气大伤,直到九世察元继位,情况才渐渐好转。    察元执掌本因坊门户时才二十二岁(1754),棋力六段。此人生性腼腆,和生人说话都要脸红,故其余三家都未曾把他放在眼里。不料,察元对人虽怕羞,在棋上可半点不含糊,他名为六段,棋力足有七段不止,比老师伯元强一大截,而且察元胸怀大志,感于坊门之衰败,一心要重振道策、道知时代的雄风,故发奋图强,苦钻不已。    当时棋院四家门户偏见颇深,除御城棋外,几乎不与别家棋士对局。察元看出这一弊端,认为不利于发扬棋道,便首先提出消除门户偏见,成立研究会,经常作友谊比赛,共同研究棋艺。但三家表面赞同,暗地里都不大买帐,结果研究会有名无实。察元大失所望。    过了两年,察元克服了井上家和林家的重重阻力,好不容易才升上七段。经过这一番磨难,察元深知要想实现自己毕生的愿望,必须登上名人棋所宝座。为此,察元费尽了心机。    明和三年(1766),察元羽翼丰满,便提出就任名人棋所的要求。六世因硕当然不服,于是二雄依古例开始了二十番争棋。察元对六世因硕的百般制肘,痛恨已济,出手再不留情。进行到第六局时,除了第一局为协议上的和棋外,察元五连胜。六世因硕被杀了个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只得依老卖老,胡搅蛮缠,中途违约不下了。这一战,察元确立了准名人地位,又过了四年(1770),才正式当了名人棋所。    察元前后经过近十五年的奋斗,三十九岁才如愿以偿,可谓千辛万苦。此时他的棋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地步,连七世井上春达(七段)都要被授二子(见棋谱14)。此局是明和五年(1768)御城棋赛的对局,春达二目胜,察元认为此局是其平生得意之作。按说,以察元的见识与棋力,倘若他再把成立研究会的旧事重提,三家自然会俯首听命,棋界恢复道策时代的盛况想是不难。然而察元历尽坎坷,反而对三家有了成见,故而“只扫自家门前雪”,在近十九年的棋所任期内,并无杰出贡献,连一本著述都未曾留给后人,不能不认为是一件憾事。    察元之后,十世烈元继承坊门。此人棋虽不错马拼死也升到八段准名人,但毕竟天资有限,故难有大成。倒是一直不景气的安井家,出了个七世仙知甚是厉害。仙知在安永九年(1780)继六世仙哲而为安井家的掌门人,当时年仅十七岁,棋力只有二段。但此人棋风锐利,连察元名人都有些怕他。最初参加御城棋,察元授仙知二子(见棋谱),结果,仙知演出一场精彩的“屠龙记”,杀得察元汗流浃背,中盘大败。于是,察元断言此子不凡,将来必为坊门劲敌。果不其然,仙知十九岁升四段,二十岁升五段,三年后升六段。到了享和元年(1801),与烈元同时升为八段准名人。    要说仙知棋力确实高强,与别家好手的战绩,仙知占绝对优势。烈元与别家好手虽也胜多负少,但碰上仙知便大觉头疼。二人有谱可查的共十四局,仙知十二胜二负,简直是一面倒。仙知有此棋力,察元既死,名人虚位,大可取而代之。但仙知为人颇有“闲云野鹤”的味道,功名心甚淡,平日除了专心授徒之外,就是游山玩水,并不对棋所动脑筋。如此一来,倒真调教出一个青出于蓝的好徒弟,名叫中野知得,即八世安井知得。仙知见后继有人,为及时给爱徒让路,索性退隐林下,落个逍遥自在去了。    那八世安井知得棋力更胜仙知,按理名人棋所非他莫属,但此人生不逢时,最后只升到八段准名人。原来此时本因坊家也出了一个怪杰,即十一世元丈。这两人的棋都强爷胜祖,大有名人资格。可惜偏偏生在同时,天无二日,棋坛不得有两个名人,结果两败俱伤,彼此都只到八段而止,实在委屈了他们。    知得和元丈对局前后共七十七局,结果胜负大致相当,实难分优劣。最难得的是二人棋枰上龙争虎斗,却丝毫不影响彼此的交情,一方是温良笃裕,另一方是恭谦礼让,二人肝胆相照,惺惺相惜,成为莫逆之交。他们的对局,实可谓君子之争。正因为双方都超脱了胜负之杂念,致力于棋技之最善,故而弈出了不少精妙的名局。后来十二世本因坊丈和名人将其中三十局,收录在自己的《收枰精思》一书中,并评道:“其中七局,双方没有一手棋不可,皆可谓名人之杰作。”    其中有一局最为有名(见棋谱14)。此棋弈于文化九年(1812),知得执黑先着。弈于中盘,黑棋占优。白68拐头后,黑69突然自补一手,观者为之哗然,不明白知得为何走出这等“臭棋”来,因为白棋根本无法在69位断。却见元丈脸色大变。原来黑69自补后,不但确保了一只眼,而且同时防止了A 位的搭断和73位的挖断,再无后顾之忧。元丈识得厉害,知道取胜无望,黑 155手后便认输了。于是这局棋便因黑69的“恶手”而一举成名,被称为“恶棋之妙手”的名局。    元丈毕生的杰作当推与井上安节的二子局(见棋谱15)。此棋下于文政二年(1819),是当年御城棋的对局。对手安节即后来大大有名的幻庵因硕。当时安节虽只五段,但足有七段棋力,元丈要让他二子,谈何容易。别人满以为不过七、八十手,安节便可轻取元丈。不料一交手,元丈妙手迭出,弈得神出鬼没,至 115手时便消去了安节二子的效力。安节急得几乎吐血,苦战再三,足足弈了二百八十七手,才一目险胜。这一场恶战中,元丈虽败犹荣,世人皆为之震惊。古往今来,模范让子棋中,只有当年棋圣道策与安井春知的二子局能与之相比。    由此可见,元丈、知得的棋力确已超凡入圣,虽然未登名人棋所宝座,但二人的角逐,对日本棋艺发展贡献甚大,成为文化、文政年间棋道黄金时代的原动力。  
  十六 丈和遇仙记     文化、文政年间,日本棋界重又繁荣,各家名手辈出,堪称极一时之盛。继元丈之后,本因坊家终于出了一个搅海翻江的混世魔王,此人便是十二世丈和。丈和一出,棋坛从此多事矣。    丈和乃元丈的徒弟,在坊门一直平平庸庸,到了二十岁还是个初段,故而元丈以为他难有出息,也不大去理会他。丈和二十岁那年,自觉棋力有长进,便要求晋升为二段,元丈笑道:“你若赢得了住在出羽的长坂猪之助,我就给你三段免状,如何?”长坂是安井门下,号称“武家三强”之一,是当时日本武士中的顶尖高手,但毕竟还只是业余棋手,故丈和闻言大喜 ,便兴冲冲束装出发,前去挑战。此一去,果然把长坂杀得落花流水,而且回来之后,宛如换了一个人,棋力突飞猛进。不久,居然连元丈都让不动他二子了。如此一来不仅元丈吃惊,众人更是大惑不解,一时生出许多议论来。    据说丈和到出羽去挑战,长坂听明来意,也不拒绝。丈和摩拳擦掌,正想来个下马威,不料事与愿违,竟然连输三局,方知老师出的题目并不好交卷。心想如果再输,岂不是连初段的免状都要陪进去了?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悄悄溜之大吉了。    一路上,丈和自怨自艾,懊恼万分,不知不觉错过了宿头,及至发觉天色渐黑,却已行在山径之上了。丈和欲退不能,只得鼓勇前进,指望找到一户两户的山民胡乱混一夜。不料走了老大一程,也不曾遇到半个人影,但觉古木森森,冷风凄凄,不由心中发起慌来。正自心惊胆战间,忽见林中隐约透出一点灯火,奔去一看,果然是间农舍。丈和不禁大喜,当即叩门求宿。一位老者应声而出,听明来意,笑着应允。丈和入到屋内,不由一怔,原来此屋只有老者一人居住,房间虽小,却清雅异常,文房四宝、古玩字画,一应俱全,哪有半点农舍的光景。再看老者,生得童颜鹤发,精神矍铄,一派仙风道骨。丈和心中暗暗称奇。只听老者烁道:“客官夜晚投宿,想必未用晚餐,舍下备有粗茶淡饭,若不嫌弃,便请用吧。”说罢向墙边一指。丈和扭脸一看,靠墙一张几上,放着一大碗白米饭,还有三、四碟小菜。更妙的是白米饭热气腾腾,竟象是早知他要来,特意备好了的。丈和一见饭食,顿觉饥肠辘辘,再顾不上客气,当即狼吞虎咽起来。大约也是饿狠了,丈和只觉饭菜入口,香甜无比。不大工夫,便如同风卷残云,连饭带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丈和酒足饭饱,精神大振,颇想摆摆与长坂弈的棋,仔细研究研究,又恐打扰主人。正犹豫间,忽听老者笑道:“清夜良宵,何不手谈一局为乐?”丈和闻言惊喜道:“原来老先生亦喜此道,晚生自当奉陪。”    老者拿出弈具,挥手示意对局。丈和心中暗想:“我受他如此款待,总要仔细指导他一局才是。”入座后,掀开棋罐见是白子,自觉应客气一番,便将棋罐双手捧过去,说道:“请老先生拿白棋。”    却不料对方微笑道:“不必客气,我也是白棋。”一看果然,老者膝旁也是一罐白子。    丈和正在疑惑此人到底懂不懂棋,却听那老者朗声道:“吾与客官有缘,可以指导一局,且先置四子吧。”丈和又惊又怒,心道:“便是吾师元丈也只能让我三子,你算什么东西?竟要让我四子!”老者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只管嘿嘿冷笑。丈和愈加气恼,但转念一想:“这老儿想是从未遇上高手,故口出狂言。我既然投宿他家,倒也不便与他计较。也罢,就摆上四子,拿他开开心也好。”    不料十数子之后,丈和就呆了。老者棋风飘逸,疏密有方,占的尽是要冲之地,真是前所未见。因为满盘皆是白子,短兵相接时,敌我难分,弄得丈和昏头涨脑。约莫下了七、八十手,那老者打着呵欠说道:“下完了吧!还走什么?”丈和正在发急,只道老者疲倦欲睡,连忙接口道:“打挂!打挂!明天再续不迟。”却见那老者双目一瞪,厉声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全部死光了,还不投降,真是蠢材!”说着,便将棋子迎头掷来。    丈和“啊呀”一声,猛然惊觉,但见明月当空,古木环绕,哪里有什么老者,原来是南柯一梦。丈和心中纳闷,忙自从囊中取出棋具,于月光下复盘仔细研究,果然全盘没有一块活棋,心中不免骇然。    丈和将那梦中老者的着法,默记于心,不时细细揣摩,果然思路大开。再回去找长坂比棋,不消几个回合,便杀得长坂高挂免战牌,不敢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棋力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