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可曾听闻朕爱一女子,朕没好好珍惜,军师可为朕出谋划策怎么回复?

寒冬腊月,晓雾未散。  皎皎随着第一缕晨光洒落在土地上时亦准时睁开了眼睛,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轻车熟路的穿衣起床,端起桌上的茶杯便迈着小短腿飞奔到了外头的院子里。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柴房门,蹲在木桶旁,在桶内舀起了水。  皎皎将水打完,护着水回到了自己的柴房之中。  柴房内极度简陋,只有一张床跟一张桌子,便堆满了杂物跟成捆的干枯树枝。  她将水杯放在桌上,又吃力地将凳子往柴房的另一头拖了过去——柴房内还有一间屋子,然此刻那房门被厚重的锁链锁着,只留下一扇能够望见里头的窗户。  皎皎将凳子拖到了窗户下,又将水杯搬到了凳子上,这才爬上了凳子。  ——这一套动作,小姑娘做的行云流水,可见已做过不少百次。  皎皎一手护着水杯,一手抓着栏杆,踮着双脚敲了敲窗户,小声喊:“奶奶,你在不在呀?”  随着衣料摩挲枯草的声音,窗户那头便探出一个年迈的妇人。  她一脸憔悴的看着皎皎,伸手将茶杯从窗间的缝隙之中接了过来,一边咳嗽一边念叨:“皎皎,你莫要去水井旁边,若是不小心摔了下去,奶奶该如何……如何交代呀……”  “奶奶说过很多次了,皎皎都记着的,只是在水桶内舀的。”  她双手攀着窗户,奶声奶气的哄着:“昨天阿娘又发脾气了,奶奶今日都不要同他们说话,阿娘就不会来骂奶奶了,等奶奶病养好啦,爹爹就会放奶奶出来陪着皎皎玩的。”  闻言,老人眼神黯然,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皎皎的脑袋。  皎皎被老人抚摸,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天真道:“皎皎过会儿就来送吃的,奶奶就不会饿啦。”  她贪恋的用自己的脸颊蹭着老人粗糙的手掌。  “皎皎,奶奶让你藏好的东西你可有乖乖藏好?”  老人浑浊的双眸泛出了泪珠,却是低声询问自己的孙女:“没有叫你姐姐继母那群人瞧见过?”  皎皎点了点头,邀功一般:“皎皎一直都藏的好好地,奶奶,你等皎皎一下。”  她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蹲在床尾便将一堆枯枝搬开,又将砖头挪开,伸手从洞中摸出一个包来。  那粗布灰蒙蒙的,皎皎拍了拍布包上的层土,这才转头递给了老人。  老人将布包缓缓打开,露出了里头一块十分精致的月牙状玉佩。  那玉佩莹润如酥,成色极美,同老人现下的处境显得格格不入。  “奶奶,皎皎为什么要一直把它藏起来呀?”  小姑娘的语气天真,却换得老人微微叹了口气。  老人摸着玉佩上那个“皎”字,只是喃喃道:“皎皎,你得藏好,这东西可十分重要。”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是皎皎身份的证明。  皎皎并不是赵母的亲孙女,而是赵母在路上拾来的。  彼时赵母的儿媳多年无所出,赵母便与其一同上佛寺求子,恰好在半路捡到了皎皎。  出生不久的婴儿被置于篮子之中,身上还带着血迹,不住啼哭。  她的身侧除了一块镌刻着“皎”字的玉佩,便再也没有旁的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赵母二人都不识得东西的出处,却也知晓价值不菲,来历不同寻常。  她们上山原本是为了求子,却在路上捡到了一个孩童,见其生的可爱,又十分有缘,一时之间动了恻隐之心,将其收养为赵家女,便用玉佩上的字取了名字,唤做皎皎,对其疼爱有加。  只可惜皎皎不足一岁之时,赵母儿媳便因病去世,之后过了半年赵丁便又娶了续弦。  那续弦刘氏性子泼辣,作风亦不大正,赵母早些年便知晓其偷偷同自家儿子勾搭上,一直未曾松口同意其入府,奈何那半年刘氏伏低做小,却是生生骗过了赵母,最终应下了亲事。  入门后刘氏便露出了原本的作态,不知如何说动了赵丁,二人竟是联手将赵母关了起来。  赵母知晓赵丁是个白眼狼,亦深知刘氏这人贪心不足蛇吞象,一旦教他们瞧见了这块玉佩,只怕便会立刻抢占过去,或是自己佩戴,或是卖个好价钱,绝不会为皎皎着想的。  赵母不禁叹了口气,郑重的同皎皎吩咐:“皎皎,这个东西一定要好生藏好,莫要叫人骗了去。”  她心中明白,这块玉佩证明了皎皎的来历大有来头,亦是皎皎认祖归宗的唯一证明。  如今她已经年迈,日后总有护不住皎皎的时候,到那时候唯有这块玉佩能够保住皎皎。  ******刘氏跟赵丁起床的时候,皎皎已经就着水桶内剩下的水乖乖洗好了脸。  赵素素跑来后院瞧见皎皎坐在阶梯下晒太阳,便站在门口朝着身后大声囔囔:“阿娘!阿娘!你快来啊——皎皎她个懒丫头一大早在这里偷懒呢,你快来瞧瞧呀——”  她的声音又细又长,将皎皎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跑到了赵素素的面前。  赵素素是刘氏带过来的孩子,刘氏总共带了三个孩子过来,两个姐姐跟一个哥哥,她们都跟刘氏一样,生的尖酸刻薄,也跟刘氏一样,既不喜欢皎皎,也不喜欢皎皎的奶奶。  皎皎小心翼翼的解释:“姐姐,皎皎没——”  她还没有说完,赵素素便惊叫了一声,一把将她推倒,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气势汹汹吼她:“谁让你站的离我这样近?!我这可是今日刚刚做好的衣衫,若是被你弄脏了怎么办!”  赵素素生的圆头圆脑,又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衫,像是年画上的福娃娃一般。  跟穿着灰扑扑的,像是个小乞丐一样瘦弱的皎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有,谁许你喊我姐姐了!”赵素素皱着眉头瞪她,大声囔囔,“你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刘氏很快便被赵素素的声音吸引了过来,骂骂咧咧的:“尽是些好吃懒做的软骨头!我养了你那么几年,如今你却是半点活儿都不干,还当自己是府中的小姐不成?!”  绕过长廊,刘氏出现在门口,见皎皎摔在地上,脸色便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她左右看了一眼,伸手从那一旁便拽过一截枯枝,气势汹汹的朝着皎皎打了过去。  “你这个臭丫头!衣服便是不要你洗,竟是让你这般白白糟蹋,我日日忙上忙下的,你却是半点都不让我省心,跟你那个早死的娘一样,你跟那个老骨头都要气死我不成?!我非要教训你一顿!”第二章 嬷嬷  早在刘氏拽起枯枝时,皎皎就飞快解释道:“不是皎——”  那截枯枝在下一秒便落在了她的身上,疼的皎皎眼泪都出来了。  她一边抽泣一边解释:“皎皎知道错了,皎皎不是故意的——啊!”  粗糙的树枝打在了皎皎的手背上,瞬间便成了红红的一条印子。  皎皎知晓顶嘴跟辩解只能换来刘氏的毒打,便默不作声的掉着眼泪,双手抱着头往地上一滚,一声不吭的任由鞭打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却是咬着自己的唇角,一个字也不敢出。  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声呵斥响了起来:“一大早的便是半点清闲不得?!”  皎皎双眸含泪的抬起头望向来人,眼底带着几分期盼。  赵丁却看也不看皎皎:“那嬷嬷都到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叫人家好生难等!”  闻言,刘氏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急声道:“人竟然这样早就到了?”  赵丁蹙了蹙眉头,看了一眼皎皎,呵斥道:“收起你的眼泪!”  “今日家中来了客人,若是让人瞧见你哭哭啼啼的模样像是什么样子!简直丢我的脸!”  皎皎望着呵斥自己的赵丁,只觉得今日的期盼又被赵丁全部打破,不由得失落的低下了头。  赵丁压根没有将皎皎放在心上,旋即便移开了视线:“素素,你姐姐呢?”  赵素素不开心的撅着嘴巴:“姐姐在梳洗呢,可我的衣裳都让她给弄脏了,她竟然这样欺负我。”  刘氏听见赵素素这般说,立刻便走了过来去看女儿的衣裳,她倒也并未仔细看是否有脏污,只是柔声哄着自己的女儿:“好好好,那不是做了好几件衣裳嘛,你去换一件更漂亮的就是了。”  “我不要旁人洗衣服,”赵素素抗议道,“既然是她弄脏了我的衣裳,那就要她洗!”  “好好好,那就让她给你洗,快去换衣裳,可莫要教嬷嬷等你。”  刘氏慈爱的摸了摸赵素素的脑袋,转头看向皎皎时便一脸凶恶:“听见了没?今日你弄脏了素素的衣裳,你便在这院子里头给素素将衣裳洗干净,莫要乱走,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刘氏说要罚皎皎洗衣裳,那就要皎皎自己将衣裳洗干净,但到底念着皎皎是个幼童,反倒是将赵母放了出来打水,同皎皎一道洗衣裳,只是仍旧不许她们二人出这院子。  冬日的井水冰冷刺骨,皎皎的手浸在水中,冻得通红,脸上尚且挂着未干的泪珠。  抽抽搭搭的小姑娘揉着自己红通通的眼眶,又往冷冰冰的手上呵了口气。  “奶奶,您坐着,皎皎、皎皎自己来。”  赵母看着皎皎的麻布衣裳上,因为那枯枝抽落而遗留下诸多长短不一的划痕,冷风便从那破口处灌了进去,冻得小姑娘一边发抖一边还要假装不冷:“皎、皎皎没事,皎皎不怕的。”  年迈的老人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喃喃:“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门口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院门被人粗暴的推开,刘氏一眼就瞧见了院中的祖孙二人,登时怒了起来:“叫你们洗个衣服都这般慢吞吞的,那么一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好,真不知晓养你们有什么用,莫不是要气死我!”  皎皎缩了缩肩膀,也不顾冰冷的水,连忙将手泡进了水中:“皎皎没有偷懒,您不要生——”  刘氏已经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衣裳丢给了皎皎,一巴掌便拍在了皎皎的后背上,凶巴巴道:“谁要听你说这些废话,你快去将这衣裳给我换上!”  那衣裳落在了皎皎的怀中,皎皎一头雾水的抬起了头。  她认得这衣服是给家中的下人穿的,唯有家中有客人来的时候才会让人穿上。  但是皎皎从来没有份,因为在刘氏等人的眼中,皎皎是不配出现在前厅的。  “耳朵聋了是不是?!叫你换衣服你乖乖就是了,难不成还要我打你一顿?”刘氏不耐烦的瞪了一眼皎皎,“一会儿出去之后你便站着,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没有吩咐你就闭嘴站着。”  刘氏带着皎皎入了前厅,一把将她推了出去,瞪了她:“去站着,不许乱动!”  说罢,门口便走进来两个穿着精致,面色严肃的嬷嬷。  见到来人,厅上的赵素素跟赵嫣嫣便站了起来,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行了行礼,语气是皎皎从未听过的温柔:“素素(嫣嫣)见过两位嬷嬷。”  “嬷嬷,这便是府中两位小女。”  刘氏笑道:“我家夫君过几日便要迁上京中,烦请两位嬷嬷教教她们京中的规矩才是。”  “府中小姐若是听话知礼,老奴自然尽心尽力教导。”  皎皎听着几人说话,总觉得她们说的云里雾里,脑袋便开始晕乎乎的:阿爹是县城小官,但是要入京是什么意思?是升官了所以才要去别的地方么?阿娘一向不喜欢自己,会带着自己去么?  皎皎难过的想:难道阿爹不要她了么?如果不要她了,那她跟奶奶应该怎么办?  以前皎皎见过几个倒在路边的孩子,她们穿的破破烂烂的,独自一个人缩在街上,大家都说那是没有人要的野孩子——皎皎想,自己跟奶奶也会变成那个样子么?可是奶奶还在生病啊……  皎皎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心里无比牵挂着在柴房之中的奶奶,若是她不在的话,奶奶一个人在院中摔到了怎么办,她昨日没有吃东西,今日也没有吃东西,此刻也觉得肚子无比饥饿。  她心中担忧而又无措,冷不丁便被推了一把。  刘氏瞪了她一眼,语气不悦:“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给小姐奉茶?”  说罢她笑道:“素素素来心善,平日太过于惯着她们了。”  赵素素偷偷瞄了一眼那两个同刘氏说话的嬷嬷,忍不住有些放松的伸了伸自己的手臂。  这一伸,她便将一旁桌上的茶盏撞翻,尽数都泼在了皎皎的衣裳上,将皎皎烫的往后一躲,茶盏便擦着她的衣裳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登时滚了一地的茶水,发出了好大的声音。  赵素素脸色一变,正要呵斥,一旁的赵嫣嫣立刻扯了扯妹妹的衣裳,开口道:“素素,即便她年纪比你小,你也不该处处骄纵,教她不懂规矩,瞧着今日在嬷嬷面前失了礼仪,惹得阿娘担心。”  赵素素便立刻反应过来,忙跳下椅子:“都同你说慢些,你怎还这样不小心,是不是烫着了呀?”  她的语气十分亲热,可动作却十足的粗鲁。  唬的皎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便要伸手挣扎阻止她:“不、不用了,姐——”  触及到赵素素恶狠狠的视线时,皎皎又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二人拉扯之间,皎皎的衣裳便被拉松,露出了细白的肩膀处一小块微红色的痕迹。  嬷嬷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继母,便自然地走了过去,将皎皎抱了过来,凝声道:“赵小姐身为小姐,该是注意自己的身份,岂可同下人拉扯在一处,平白无故的失了自己的身份。”  说罢,那嬷嬷便去给皎皎理衣服,却是自然地微微扯开了衣裳,将她肩膀上的胎记看了个清楚。  嬷嬷的眼底起了细微的变化,而后将皎皎的衣裳理好,冷声道:“小姐的丫鬟也该是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行为,下人丢了颜面,那也是主子家丢了颜面,自然是一体的。”第三章 转折  皎皎迈着步子返回了院中,身上的伤口因为挨了水便觉得火辣辣的疼。  赵母已经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她便轻手轻脚的合上了柴房的门。  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床榻,皎皎在赵母身边躺下,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皎皎的身体冰凉,躺在赵母身边才觉得有点点暖意,她闭着眼睛,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声说话。  “乖乖的,不要叫,皎皎不饿,皎皎睡着了就不饿了……”  与此同时,一封午时自县城前往京中的飞鸽传书亦在此刻到达京中。  收到飞鸽传书的人匆匆将信上的内容浏览完毕,而后将其包了石子揉成一团丢到了水池中,见其缓缓地沉入了水池之中,再也没有浮上来,这才连忙转身去了院中。  茱萸院中的主卧尚未熄灯,来人谨慎的敲了敲房门,压低声音:“世子,信到了。”  “祝嬷嬷说,那姓赵的县令家中的确是有两个女儿,其中二姑娘的侍女之中的确有个五岁的小姑娘,眼角生了颗小黑痣,肩膀上也的确有个胎记,同世子您说的形状一模一样。”  主卧之中安静片刻,才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烛灯跳跃,影子便落在了宋淮的脸上。  瞧着不过九岁左右的小少年穿着一身精致的单衣,正姿势端正的坐在桌前。  雪白的宣纸上正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皎”字,笔墨未干,然那字迹磅礴大气,隐隐有几分风骨之气,瞧着全然是大家风范,一点都不像是出自一个九岁的小少年。  笔迹的主人此刻正冷着脸,神情有几分冰冷的凝视着那个“皎”字。  片刻后,宋淮深深呼吸,披衣站了起来,唤来侍卫服侍自己更衣:“去阿娘院中,我有事同她说。”  小少年精致的眸色浮现出细微的变化,语气顿了顿。  “告诉阿娘,我寻到皎皎了。”  ******皎皎缩在赵母身边睡得正香,房门便被人粗暴的踹开。  巨大的轰隆声将皎皎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睁大眼睛看向房门。  柴房因为年久失修早就破烂无比,房门被人如此粗暴对待,承受不住的往下坍塌,激起一层尘土飞扬,赵素素捂着唇角站在门外,嫌恶的哼了一声:“你昨夜倒是睡得安稳,可知我受了多少苦?!”  “若非是你笨手笨脚的,我怎么会被嬷嬷罚抄文章呢?!这笔账我非要同你清算清楚!”  赵素素望了一眼破败的柴房,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吩咐道:“还不将她拖出来!”  两边的下人连忙上前便将皎皎给拖到了门外。  皎皎望着赵素素,不知晓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但是她听出了赵素素语气之中的恶意,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的解释道:“皎皎昨日不是故意的,姐——”  “我娘是正室夫人,你如今不过是我们好心养在府中的一个野丫头罢了,还想同我攀亲,你要喊我姐姐,你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昨日你丢了我们家的脸,是不是还想丢我的脸?晦气!”  “我今日便要教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卑有别!”  “我是府中的小姐,而你一辈子都只能是给我端茶递水的野丫头!”  皎皎茫然的望着赵素素,见对方扬起了手,她手中的鞭子便在下一秒抽在了皎皎身上。  五岁的孩童几乎一日都未曾进过食,又累又饿,哪里挨得住这样一鞭子。  泪水在一瞬间就从皎皎眼中流了下来,她趴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听见赵素素哼笑了一声。  “教你还敢顶嘴,教你还敢不尊重我,教你还——呀!”  皎皎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小声的抽泣着,旋即闻见一声怒喝:“住手!”  第二鞭尚未落在身上,赵素素的惊叫声便响了起来。  经过一夜休憩的伤口已经没有那般疼痛,如今又添了新伤,皎皎紧闭眼睛,捂着自己的脑袋,听着急匆匆的脚步声朝着自己奔了过来,仍旧缩在原地不敢有所动静。  奔过来的人怒气冲冲:“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如此折辱我们郡主?!”  一双温柔的手将皎皎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又放柔动作将她紧紧捂着自己脑袋的手拿了下来,声音之中竟然带着几分哽咽:“是……是小郡主,奴婢认得小郡主的胎记,世子您快看,找到郡主了!”  抱着皎皎的人哽咽着:“怎么、怎么生的这样的瘦弱……”  皎皎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懵懵懂懂的抬起了头,迎上了一双老泪纵横的双眸,又随着她的视线看向了一旁走了过来的人。  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精致的黑边长靴,沿着长靴往上看去。  素白色长衫的小少年缓步蹲了下来,同皎皎对视,语气中有几分复杂的情绪。  “皎皎,我是你阿兄。”  小少年生的无比俊朗,同皎皎一般,眼角下生了一颗小黑痣。  赵素素睁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柴房之中莫名其妙出现的这样多的人,又看了一眼那自说自话将皎皎扶起来的嬷嬷跟小少年,气恼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私闯我家,你们是不是——”  余光见赵丁跟刘氏急匆匆的奔了过来,赵素素连忙委屈的同二人告状。  “阿爹阿娘,这些人欺负我,还抢了我的鞭子,将我的手都弄伤了!”  刘氏连将赵素素揽入怀中,看向了几人:“你们是什么人?!”  “她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你们胡乱在这里攀的什么亲?!”有了刘氏撑腰,赵素素登时便也不害怕了,大声道,“她就是我们家一个烧火做饭的小丫头,你们在这里演的什么戏!”  抱着皎皎的嬷嬷蹙了蹙眉头,咬牙切齿:“小郡主竟然被这群人打成这样……教公主瞧见了这副模样,只怕是要心疼坏了,世子,您瞧瞧这样多的伤痕……”  方才那一鞭子抽下来,将皎皎背上的衣裳都给抽破,露出里头沾满血迹的伤痕。  皎皎怯生生的缩了缩自己的身子,睁大眼睛喃喃道:“皎皎、皎皎不认识你……”  “我叫做宋淮,是你的哥哥。”  小少年缓声道,一字一顿:“你叫做宋皎,是宋家的女儿。”第四章 兄妹  ——“我叫做宋淮,是你的哥哥。”  ——“你叫做宋皎,是宋家的女儿。”  这样的话宋淮上一世也曾经对皎皎说过。  彼时皎皎被寻回时已经恰好满了十五岁的年纪,宋淮原在宫中陪同太子骑射,闻见皎皎已经回到宋家的消息便急急忙忙的从宫中告退,心急如焚的回府去见自己的亲妹妹——长公主有孕时,皎皎在其腹中便十分安静,每每宋将军想要摸一摸胎动,却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然宋淮每次伸手去摸母亲的肚子时,便能感受到腹中妹妹的动静,为此父子二人常被长公主打趣,总说这个妹妹更是亲近兄长,却是半点面子都不留给自己的父亲,只怕日后要常常黏着兄长了。  宋淮面上装作满不在乎,实则心底却在暗暗得意,便也无比期待未曾出世的小妹妹。  宋将军去世的消息传回来的那一夜,长公主在房中生产,痛苦无比,宋淮亦不能接受失去父亲的噩耗,呆呆地听着母亲撕心裂肺的声音,连同后院起火,他被人懵懵懂懂带走时都未曾回过神来。  再后来,就是他连一面都未曾见过的小妹妹消失在了王府之中。  时隔十五年,素未谋面的皎皎重新站在了宋淮面前,但却生的肌肤枯黄,身量单薄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除却眼角那颗黑痣,沉默而又狐疑的姑娘生的同他并无半分相像的模样。  也同宋淮想象之中差别甚大,甚至有几分……让他猜测是不是认错了人。  听见宋淮自表身份,那时的姑娘只是冷淡的看着他,语气平淡而又无所谓:“哦,你就是我哥哥?”  “除了那块玉佩,我并无什么表明身份的东西,人是你们认得,却同我没什么关系,若是日后又反悔说是认错了人的话,我可不会有半分愧疚之意,也不愿意因你们的过失而去承担些什么骂名。”  姑娘没有半分激动,只是平平淡淡的同宋淮说话,像是一个商人一般。  “玉佩是我的不假,我叫做皎皎也不假,若是之后你们认错了人,总是要给我一些补偿的,我从那样远的地方过来一趟却也是不容易的,还被做事的那户人家给辞了去,总要有个说法的。”  姑娘眨着眼睛,带着几分试探跟算计:“我瞧着你们十分富贵的模样,当是不会少给了我吧?”  …………  回忆戛然而止,宋淮想起后来那个宋皎诬陷他害人之时的嘴脸,只觉得无比心寒。  一道柔软的触感忽然落在了他的手上,有人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两个手指头,语气困惑而又带着几分不安:“你真的是……是皎皎的哥哥么?可是、可是皎皎有哥哥……”  “小世子才是您的兄长,那些个胡乱的哥哥算是哪门子的哥哥!”  不等宋淮说话,抱着皎皎的嬷嬷已经气恼的开了口:“他们这般对小郡主您……简直该死!”  似乎被动气的嬷嬷给吓着了一般,皎皎惊慌失措的放开了握着宋淮的手,有些不安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裳,语气带着几分哀求:“奶奶……奶奶好像生病了,你们可以、可以给奶奶请大夫么?”  ——往日刘氏对她骂骂咧咧时,赵母听了都要从里头喊着不许刘氏欺负她。  ——可方才赵素素弄出了这样大的动静,赵母却是到了现在仍旧半点反应都没有,皎皎一边挨打亦一边知晓赵母必然是病了,病的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病的连同她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皎皎一时之间弄不清到底谁才是自己的哥哥,一心念着赵母。  她被嬷嬷抱在怀中,含着泪看向敞开的柴房大门,想要挣扎下来,又唯恐惹怒抱着她的嬷嬷,不由得一边掉眼泪一边哀求道:“奶奶最疼皎皎了,可以、可以给奶奶吃药么?”  嬷嬷见皎皎又掉了眼泪,顿时心疼不已。  她手忙脚乱的给皎皎擦去眼泪,想要同她解释道:“小郡主,您的祖母——”  迎上皎皎含泪的双眸,嬷嬷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将话吞了下去,连将人抱了起来,哄她道:“小郡主莫要着急,我们是带了大夫来的,必然不会有事情的——你们还不去将大夫带进来?”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一旁的侍卫说的。  手指间的热感消去,宋淮垂着眼眸,眼底泛过淡淡的讥讽之色。  他状似不经意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平静地站了起来,看着抱着皎皎入内的嬷嬷并未说话。  一旁被忽略许久的赵素素扯着刘氏的衣裳,待宋淮站起来之后才看清对方的容貌。  这一瞧,她原本张口要骂出来的话语便也硬生生的卡在了喉中,吃惊而又大胆的盯着宋淮。  “阿娘,这个人生的真好看……”她扯着刘氏的衣裳,小声嘟囔。  宋淮将赵素素的话收入耳中,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头,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赵丁见其穿着精致,气度不凡,又随行数十人,更因为那嬷嬷口口声声称呼“郡主世子”的,心底也隐隐有几分不安,他带着几分试探与小心,开口道:“诸位闯我府邸,不知究竟是……?”  “我们不过是来找人的,叨扰县令了。”  宋淮身侧的侍卫松青客客气气的走了过来,语气中却全然没有半分叨扰的意思。  他朝着几人抱了抱拳头,动作极其敷衍,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置于赵丁面前,只是笑着瞧他。  原本见松青的态度如此敷衍无礼,赵丁的脸色多多少少有些不好。  然等他看清楚令牌上的字,顿时便变了脸色。  赵丁“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语气便有几分惶恐:“下、下官不知晓世子、世子到此。”  “实在是、是、是招待不周,不知世、世子来此是有什么要事需要下——”  “方才孙嬷嬷的话,赵县令莫不是没有听清?”  松青笑眯眯的打断了赵丁的话语,故意多看了一眼那不知所措的刘氏:“我等是来寻小郡主的。”  小郡主?  赵丁神情有细微的变化,思及方才孙嬷嬷一口一个唤着皎皎小郡主,再忆起当年长公主府中发生的事情,他顿时恍然大悟,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豁然炸开,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第五章 身世  当年的事情距离今日,恰好过去了五年的光景。  五年前长公主在一夕之间失去丈夫与女儿,悲痛欲绝。  天子震怒,将夺嫡中落败的曹家满门抄斩,却也只换回一个小郡主身死的消息。  此事当年传的沸沸扬扬,即便是远在城郊外的赵丁等人亦是略有耳闻。  思及皎皎当年被丢弃荒野到今日捡回来亦是恰好过去了五年,赵丁脸色苍白无比,结结巴巴道:“世、世子,此事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她、她怎么会是……会是小郡主呢……”  冷不丁的视线同转过来的宋淮对上,赵丁望着对方眼角的黑痣,语气便逐渐弱了下去。  “世子,此事一定、一定有误会……”  皎皎搂着孙嬷嬷的脖子,眼巴巴的看着为赵母诊脉的大夫,询问道:“奶奶会好么?”  “小郡主放心,赵老夫人只是感染风寒,待开上药,喝上几回自然就无碍了。”慈眉善目的大夫飞快的落笔写下了方子,递给一旁的小厮后才走到了皎皎面前,温声道,“待臣为您瞧瞧伤口可好?”  方才孙嬷嬷本想着先给皎皎瞧瞧伤口,奈何皎皎执意要先看赵母,这才耽搁了下来。  孙嬷嬷揽着皎皎的腰,小心翼翼的扒开了伤口处的布料,心疼道:“您快瞧瞧。”  昨日的伤痕只成了淤青之色,然方才鞭子抽落下来的伤口却还泛着鲜血,瞧着格外可怖。  “……他们竟然对五岁的小郡主下如此毒手……”  孙嬷嬷咬牙切齿的看着大夫上药,又瞅了一眼柴房的处境,只觉得怒火中烧。  压下心底的怒意,孙嬷嬷温声道,“小郡主,您等等,奴婢去给您拿新的衣裳。”  宋淮刚刚踏进房门,迎面便见孙嬷嬷将皎皎塞到了他怀中:“……”  他蹙了蹙眉头,几乎都没有让皎皎挨着自己的胸口便要将人推出去。  “小世子,您抱着小郡主坐下,臣这才方便上药才是。”  一旁的大夫完全没有注意到宋淮要将人放出去的动作,只是低着头正在药箱里头搜寻。  皎皎懵懵懂懂的抬起了头,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宋淮,便似懂非懂的要挣扎着下去。  宋淮见一旁的大夫要抬起头看过来,连将皎皎抱了回来,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怀中的小姑娘仿佛受了惊,僵在他怀中几乎连气都有些不敢喘。  “皎皎自己可以坐着的……”小姑娘结结巴巴的开口,底气有几分不足,“皎皎下、下去坐着……”  “那可不成,”大夫看也没看二人,严肃道,“小郡主身上的伤口诸多,要尽快用药,免得日后留疤,一会儿疼起来挣扎起来,臣怕弄伤了小郡主,劳请小世子抱劳小郡主才是。”  皎皎刚想反驳自己不会乱动,宋淮便已经平静的抱着皎皎坐了下来。  小少年一只手揽着皎皎的腹部,一只手微微搭在她的脊背上,语气有几分僵硬:“我——”  “小世子,您这样抱会勒到小郡主的,”大夫谴责的视线落在了宋淮的手上,“臣要上药了。”  宋淮面上“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皎皎一头枯草似的头发上。  他看似双手十分熟稔的抱着皎皎,实则双手都不过只有几个指腹揪着皎皎的衣裳。  宋淮垂着眼睛,大夫又正专心给皎皎上药,一时之间未曾察觉到宋淮眼底的厌恶之意。  怀中的幼童因为痛楚时不时微微抽动一下,倒是没有过多地幺蛾子。  宋淮有些不耐烦的偏过脑袋,语气却格外温柔道:“这几日伤口能好么?”  大夫只以为宋淮关心皎皎,便乐呵呵道:“有些是陈年旧伤,只怕要些时日才能去掉痕迹,这些新伤尚需好生调养,小世子不必担心,待微臣开上一剂古方,保准小郡主不会留下伤疤。”  知晓大夫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宋淮也并未打算解释。  他的确憎恶皎皎,倒也不在乎皎皎身上有无伤痕,但是他在意长公主,知晓长公主会在乎。  宋淮暗自叹了口气,语气微微带着几分严肃:“你动来动去做什么?”  原本在宋淮怀中有所动作的皎皎在一瞬间僵住,却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局促不安的攥着自己的衣裳:“皎皎、皎皎身上脏的,怕弄脏了你的衣服,会、会洗不干净的……”  宋淮蹙了蹙眉头:“不过是小事罢了,你不用这般——”  冷不防同皎皎抬起的视线对上,触及小姑娘眼底的茫然不安,宋淮顿了顿,语气仍旧冷淡无比:“……只是一件衣服罢了,若是脏了便不要了就是,你莫要乱动,上了药便不会难受了。”  怀中的皎皎一副茫然天真的模样,宋淮亦不好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太过。  思及长公主如此思念皎皎,若是自己对皎皎恶意太重,只怕要平白无故惹母亲伤心,他上一世因见母亲日渐衰弱,这一世自然不愿意让长公主再多添烦恼之事,皎皎如今虽然年幼,可到了现下都未曾喊他一句哥哥,倒是同上一世一模一样……可见皎皎的劣根性是自小便有的。  宋淮心底冷笑一声:不过做戏罢了,上一世难道二人做的戏还不够多么。  宋淮思绪诸多,皎皎却安安静静的伏在他怀中一句话都不敢说,是以等大夫将药上完之后,宋淮低头一瞧,怀中的小姑娘却是不知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宋淮:“……”第六章 哥哥  她面黄肌瘦,身上总是带着些许市井人家的痞气与算计。  反倒是五岁的皎皎生的很是好看,眉眼间依稀辨认得出几分长公主的模样。  尤其是皎皎闭着眼睛陷入梦乡之中,眉头微微不安的蹙了起来,眼角的泪痕未干……那副样子同长公主的姿态几乎一模一样:每每思念丢弃的女儿时,她时常会抱着小衣裳睡着。  满脸泪痕,愁容一片。  宋淮垂着眼眸凝视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熟睡的小姑娘,眼底冰冷一片。  上一世时,宋皎也不知晓是从何处得知长公主时常会抱着她衣裳落泪的事情,每每惹出祸端,便将此事拿来压宋淮,指责他苛责,对不起母亲,仗着众人对她的愧疚胡作非为。  她想要的东西,那便无论如何都须得手。  她看不顺眼的人,那便定要比她不如意。  宋淮眼底的厌恶翻天覆地,搭在皎皎身侧的手也缓缓移到了皎皎的脖颈处。  ……五岁的皎皎对人如此不设防,脖颈纤细,他只要稍加用力便可夺去她的性命。  手堪堪移到脖颈上方,宋淮猛然闭上眼睛,平复心情,低声喃喃道:“此刻我不杀你,但决计不是因为对你心软,只是为了阿娘罢了,宋皎……但愿这不是我做出的错误决定,你莫教人失望。”  孙嬷嬷抱着新衣裳入门时,瞧见的便是宋淮发呆一般盯着怀中的妹妹。  她连忙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同宋淮道:“奴婢瞧小郡主睡得很是不安稳,世子你且莫要动。”  孙嬷嬷是从小服侍长公主长大的乳娘,地位同旁的下人都不一般,要更加的多出几分尊敬来。  平日她在府中亦是十分疼爱宋淮,是以宋淮一直都十分尊敬孙嬷嬷,平日亦很是听孙嬷嬷的话。  冷不防听见孙嬷嬷如此偏心皎皎的话语,宋淮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孙嬷嬷倒是同上一世一般,偏爱皎皎偏爱的简直不像话。  “奴婢入门时瞧见外头那几个人还跪着,世子打算如何处置?”  孙嬷嬷的声音压得很低。  宋淮抬起头看了一眼孙嬷嬷,神情一派温和而又无奈:“这样冷的天气,让他们多跪一跪就是了,我们倒也不必太过分,阿娘常同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对大家都好。”  “他们如此心狠的对待小郡主,就罚他们跪一跪?!”  孙嬷嬷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外头跪着的几人,又看了一眼宋淮,愤愤道:“世子,长公主心善,可她到底疼爱小郡主,若是知晓小郡主在此受这样的苦,又被这些个——”  欺辱郡主这样的罪名可不是小事情。  若是宋淮如今赐死他们,只怕他头顶那位天子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即便是宋淮口中心善的长公主在此,欺女之痛也怕是会让她狠下杀手。  但宋淮深知皎皎最是厌恶赵家人,上一世皎皎认祖归宗之后,赵家人一心想要同皎皎拉好关系,奈何上门却被皎皎百般奚落戏耍,此后赵家两姐妹便同皎皎相看两生厌。  赵素素刁蛮跋扈便也罢了,可那赵嫣嫣文采斐然,常奚落皎皎大字不识,粗鄙不懂才艺。  宋淮虽然不喜欢赵家两姐妹,可却也愿意留他们一命,为日后长公主识得皎皎真面目做枚棋子。  但是这种话自然是不可能同孙嬷嬷说出来的。  “嬷嬷,”宋淮好声好气打断她,同她解释道,“皎皎的确在此受了许多苦,阿娘若是知晓定然要伤心自责,她身子不好,寻回了皎皎本是好事,何苦要同她说这些惹阿娘白白再伤心一场呢?”  “赵家的人虽然坏,可到底是他们收养了皎皎,让皎皎平平安安长到了五岁,若不是他们,只怕皎皎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个山头了,如此功过相抵,阿娘身子不好,权当我们积些德吧。”  “我们日后对皎皎好些,弥补她如今所吃的苦,这些事也不必告诉阿娘了,免得她伤神。”  宋淮神情温和,语速不急不慢,说的甚是有道理。  孙嬷嬷却敛去了怒意,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小少年。  ******宋淮说的这些,皎皎一概不知,她正陷入了一场梦境之中。  梦中皎皎再度回到了一个时辰前,被赵素素从床上拽落,挨了一鞭子。  一顿毒打之后,皎皎磕破了脑袋,与病重的赵母被一同锁在了柴房之中。  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之上,耳畔却能够清晰的闻见众人急匆匆走出去的脚步声,还有厚重的锁链落在门上的声音,随着远去的脚步声逐渐落幕。  孤独感跟无措在一瞬间将皎皎淹没。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猛然睁开了眼睛。  皎皎惊慌失措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望着陌生的房间一时没能缓过神来。  她立刻便从床上跳了下来,赤着双足往外跑去:“奶奶!”  宋淮早在门口时便闻见了皎皎的叫声,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推开门道:“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一个小身影动作利落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奔跑过来的姿态却有几分跌跌撞撞,像是随时随地便会摔倒的模样,不由得迅速往后退开两步,神情便也沉了下来。  “此处无人,若是你要假装摔倒诬陷我推了你,只怕没有人会捧你的场。”  宋淮声音冷淡无比,盯着那奔跑不稳的小身影,心底没有半分同情。  然——小团子虽然跑的踉踉跄跄,可是却精准的扑到了宋淮怀中,揪住了他的衣裳。  皎皎的小短手不够长,不足以环一圈抱住宋淮,是以只是攥着两边,哽咽了起来。  “皎皎以后会乖乖听话的,也不会再弄脏衣服了,不要把皎皎关起来,皎皎害怕。”  小姑娘哭的奶声奶气,又拖长了尾音,满是恐慌跟无助。  宋淮一时摸不准她在玩什么花样,狐疑的盯着脚下的一团绒毛。  想起上一世皎皎每次的诬陷,宋淮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见并无人跟上来,也不知晓皎皎此刻抱着他哭究竟是在诬陷他些什么,还是要耍别的花样,眉头便一直紧紧皱着。  “谁要将你关起来了?人都还没有到府中,你这是要干什么?”  宋淮冷声开口,引得抱着他的小姑娘抬起了头。  双眼噙满泪珠的皎皎抽抽搭搭的:“那你能带皎皎去看奶奶么?”  她拽着宋淮的衣裳,像是拽住了一根浮木一般,满心期待:“哥哥。”第七章 不和  “哥哥。”五岁的皎皎含着泪望着他,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迟疑,攥着他衣袖的手却满是依赖。  ——“哦……所以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不能随便要了么?哥。”  ——“既然她嘲笑我,那我为何不能动手?我自小便是这般长大的呀……哥哥。”  ——“难道哥哥你也想要动手打我么?”  上一世中,宋皎甚少喊宋淮作哥哥,大部分都是略去称呼。  然而宋皎每每喊他哥哥的时候,总是她又做了些什么错事的时候,可即便如此,她的语气亦是万分讽刺,不带半分温情。  例如陷害旁人却又丝毫不认错时,又或是陷害他时无辜而又理直气壮。  时隔一世,再次闻见这一声哥哥时,宋淮心头掀起滔天怒意,伸手便将抱着自己的皎皎拉开。  他往后退开两步,面无表情的看着皎皎:“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喊我,说那赵家子才是你哥哥么?”  皎皎穿着单薄的衣裳,只觉得抱着宋淮时温热无比。  冷不防小少年这样一退开,凉意便代替了那温暖。  皎皎闻见宋淮语气之中的不喜,一时之间有几分手足无措。  她从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赵府之中,由赵母照顾她,虽然赵丁跟刘氏不喜欢她,但是皎皎一直以为赵丁是自己的父亲,刘氏既然是自己的继母,那她的孩子自然是自己的兄长姐妹。  如今宋淮等人突然出现,口口声声自称是她的家人……皎皎心底一时之间并不能接受。  此刻她喊宋淮哥哥也不过是因为面前的少年比自己年岁大罢了。  难道不喊哥哥要喊弟弟么?  皎皎垂着眼睛犹犹豫豫的,落在宋淮眼底便是她心眼众多,此刻正在谋算。  宋淮冷哼一声,淡声道:“赵老夫人没事,你既然想见,我便带你去见就是了。”  说罢,小少年看也不看一眼皎皎,转头便走。  见宋淮说走就走,皎皎连鞋子也顾不上穿,连忙迈着小短腿就跟了过去。  “奶奶……醒了么?”皎皎仰起头看他,小声询问。  “我知晓赵老夫人对你有养育之恩,可她到底不是你的亲祖母,姓赵的那家人也不是你的亲人。”  宋淮看了一眼皎皎,忽而停下了步伐,冷淡的看着她。  “你的娘亲是大宋的长公主,不是那个粗鄙至极的妇人,你也有自己的祖母,再喊赵老夫人,奶奶也是不合适的,既不合规矩,又容易伤了阿娘跟祖母的心,你记住了么。”  小少年的语气看似是询问句,语气却是肯定句。  皎皎自幼同赵母相依为命,视其为自己最重要的人,闻言不由得一怔。  见皎皎不说话,宋淮皱着眉头,语气便略微有些加重。  “你姓宋,你的母亲是尊荣无比的长公主,你的父亲是宋将军,你的祖父是宋老将军,你的祖母是将军夫人,你须得将这些记清楚,届时回了家莫要这般乱喊乱叫。”  宋淮蹙着眉头,语气严肃的同皎皎交代。  他道:“你丢了之后阿娘一直很是记挂着你,回去之后你要乖一些,莫要惹是生非。”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宋淮想起了一些往事,语气便多了几分自己尚未觉察出来的厌恶。  皎皎想要反驳些什么,奈何见宋淮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着急的伸手去捉对方的衣角。  敏感的捕捉到对方语气之中同赵素素有几分相像的语气,皎皎微微一怔,见宋淮又要低下头来瞧她,连忙迅速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严严实实的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宋淮完全没有注意到皎皎的动作,只是正色问她:“我同你说的你记住了么?”  “嗯,皎皎记住了。”小奶音带着几分不安。  宋淮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计较她忽然情绪便低落了下去,只是站起来道:“走吧。”  皎皎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又看了一眼掉头就走的宋淮,连忙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安静的跟人保持着一个肩膀的距离往前走去,时不时偷偷抬起头,无声无息的瞄一瞄宋淮的侧颜。  小少年神情严肃,唇角紧抿,一副不大好相处的模样。  皎皎心底暗自茫然:她方才做了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么?原本喊哥哥的时候,皎皎心中还觉得同宋淮亲近了不少,可是此刻她却又觉得多出了几分无措跟不安,连那一句哥哥都喊不出口。  小姑娘低声嘟囔道:“奶奶把皎皎养大的……”  “赵老夫人就在这里,”宋淮停下脚步,狐疑的看了一眼皎皎,“你方才说了什么?”  皎皎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没有回答宋淮的问题。  宋淮心底嗤笑一声,只当皎皎果然还是上一世的那个皎皎,性格乖张而又古怪:“她吃了药,此刻已经歇下了,赵老夫人年迈,需要多加休息,你瞧一瞧便下楼吃饭吧。”  “有劳你。”皎皎奶声奶气的朝着他行了行礼,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就奔入了房内。  宋淮见她头也不回的奔入了房间里,还不忘将门关起来,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低声道:“也不知晓究竟是对是错……若是将她领回去之后反倒是日日惹阿娘生气……”  “宋皎,你最好安生一些,莫要逼我……提前动手。”  房内的皎皎自然没有听见这一声呢喃,反倒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连忙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将自己的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双眸乌溜溜的打转,紧张的看向床上的赵母,仿佛十分担心自己一个喷嚏会将床上的人吵醒。  这幅小模样可爱又乖巧,瞧的一旁的婢子心都软了。  婢子笑道:“小郡主——”  她的视线落在了皎皎的脚上,忽而低声惊叫起来,急匆匆的便奔了过来:“天这样冷,小郡主您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就下床了?您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么?这些人竟这样疏忽!”  皎皎被她一把抱了起来,眨巴着眼睛,再一次闻见了婢子语气之中的埋怨。  她想起宋淮,以为婢子知晓是宋淮便会换来宋淮被一顿骂,顿时心头一顿紧张,急忙结结巴巴解释道:“没、没有人领着皎皎过来,皎、皎皎是自己来的!对!皎皎是、是来看奶奶的!”第八章 神仙  婢子将皎皎放到了床榻上,又拿热帕子仔细擦了擦皎皎的脚。  皎皎生的瘦小,可是一张小脸倒是眉清目秀,依稀有几分长公主的风姿。  婢子们都是长公主府中的老人,见惯了长公主这些年的疾苦,倒也无比心疼皎皎。  她笑吟吟的揉了揉皎皎没什么肉的脸蛋,柔声哄她:“奴婢这就去给小郡主拿鞋,您可莫要下地才是。”  皎皎乖巧的点了点头,又望着婢子离开,这才动作流利的翻身爬到了床榻里头。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睡得正安稳的赵母,低声唤她:“奶奶,奶奶。”  她见赵母并不应答,但脸色红润,也并未因为她的吵闹而醒转,不由得松了口气。  皎皎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赵母身侧,将自己的脸颊贴到赵母的手掌之中。  老人的手掌粗糙无比,皎皎却是极度不嫌弃的多蹭了蹭,随后满足的不动了。  “奶奶,他说皎皎不是阿爹阿娘的孩子……他说他是皎皎的哥哥,可是他好像不喜欢皎皎,有时候还会跟姐姐一样凶……奶奶,他不许以后喊你奶奶,皎皎好像没有最开始那么喜欢他啦。”  皎皎对于养母的记忆很是模糊,但是对于赵母的记忆却很是深刻。  刘氏厌恶她,即便是她生了病却也是不理会的,也不愿意让府中大夫为她诊治,是赵母抱着她去街上求着人家为她治病,也是赵母偷偷藏起糕点果子拿来养皎皎,更是赵母日日夜夜陪伴于她。  皎皎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道:“奶奶,皎皎好害怕呀。”  熟睡的老人不能回答皎皎的疑问,亦不能将她搂在怀中给予安慰。  倒是婢子拿完鞋子,回转瞧见皎皎如此依赖赵母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迟疑,目光便落在了随她一道进来的孙嬷嬷身上,压低声音道:“……小世子的意思是,不将这位赵老夫人一同带入京,可……”  她顿了顿,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可是孙嬷嬷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皎皎如此依赖这位赵老夫人,若是真的教她二人分离,只怕反而要招惹皎皎难过,更甚至是容易教皎皎同本家有隔阂,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孙嬷嬷跟长公主等人愿意瞧见的局面——孙嬷嬷接过婢子手中的鞋子,朝着她挥了挥手,便温声道:“小郡主,您怎么在这儿?”  她笑吟吟的将皎皎从床上抱下来,仔细的给她穿好鞋袜,温声道:“小郡主,您莫要担心,赵老夫人的状况很是良好,只是之前过于劳累,又感风寒,这才难免贪睡了些,不妨事的。”  “您的身子也弱,按理该是不要多亲近赵老夫人,免得自己也染上了风寒才是。”  孙嬷嬷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仔细的给皎皎擦脸,柔声道:“公主正在府中等着小郡主您呢,自从您……她一直挂念着你,若是见您病了,那她必然会十分担心您的,总是要伤心的。”  “……皎皎真的不是阿爹——不是赵家的女儿么?”  怀中的小姑娘抓着孙嬷嬷的衣裳,极其小声的问她:“会不会认错人了呀?”  孙嬷嬷笑了笑,朝着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便立刻走了出去:“怎么会认错呢。”  “奴婢从小侍候长公主长大,您同长公主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这双眼睛……真的太像了。”  丫鬟很快便去而复返,恭恭敬敬的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块玉佩。  皎皎望见那块玉佩便惊呼了一下,“呀”了一声,吃惊道:“皎皎明明藏得可好啦!”  ——一个五岁幼童藏得东西,左右也只能骗骗那对压根没有想到的夫妻,如何能够瞒得过将军府中训练有素的禁军呢,几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众人便轻轻松松将东西寻了出来。  孙嬷嬷拿起玉佩,却是笑了笑,哄她道:“是是是,小郡主自然是藏得可好了。”  她将那块玉佩小心翼翼的系在了皎皎的腰间,郑重道:“小郡主,您瞧,这上头刻着您的名字,这玉佩啊,有两块,一块在小世子那处,上头也刻着他的名字呢。”  “这玉是将军亲自寻来的,上头的花纹是长公主亲自画出来的样子,将军照着刻出来的。”  孙嬷嬷看着皎皎似懂非懂的神情,伸手摸了摸上头的花纹,低声道:“这玉除了您跟小世子,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三块一模一样的,您自然就是我们的小郡主,我们绝不可能认错人。”  皎皎低着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玉佩,见上头重新系了两颗小铃铛。  她用手一拨,便发出了清凌凌的声音,煞是好听。  ******虽然伤口还不能碰水,但皎皎还是在孙嬷嬷以及十几个好看的小姐姐的帮助下洗了个美美的澡。  皎皎的晚饭是在房中吃的,并未同宋淮碰见,这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玉佩在手中凉凉的,皎皎坐在床上翻看着手中的玉佩,神情带着几分好奇。  之前在赵家时,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将东西藏好,若是被人瞧见了只怕要抢了去。  可是如今皎皎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它拿出来,佩戴在自己的身上,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抢她的东西。  皎皎摸着上头的文字,似懂非懂的。  她这才想起来,宋淮的腰间的确是有一块玉佩的,只是她一直未曾细看。  “所以……皎皎真的有个亲哥哥么?”  皎皎严肃的将玉佩放置在床上,对着它念念有词。  “那,玉佩啊玉佩。”  “如果你能够帮皎皎找到家人的话,你是不是也能让奶奶快点好起来呀?”  小姑娘闭上了眼睛,十分虔诚的祈福。  “皎皎希望以后奶奶不会再生病,也不会再饿肚子。”  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愿望许完后,皎皎又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便同人对上了视线。  原本只有她一人的房间不知何时,突然又多出了一个黑衣蒙面的小少年。  小少年淡定自若的坐在床榻旁,一只脚微微屈起,惬意而又漫不经心的同一脸吃惊的皎皎对视,而后旋即撤下了自己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清隽俊美的脸来,无比自然地同皎皎对视。  皎皎呆呆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十分震惊:“你……”  少年弯了弯唇角,坦然而又冷静:“你也记得上一——”  “哥哥你是听见了皎皎的话,来实现皎皎的愿望的么?”  在小少年开口之际,面前的小姑娘一口气说完一句话,语气之中带着克制不住的激动。  黑衣少年的话语堪堪说了一半,便止住了声音,默不作声的凝视着一脸喜悦的皎皎,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语气漫不经心的:“我的确是听见了你的话,但……你为何觉得我是来实现你的愿望呢?”  “因为你‘咻’的一下就出现了呀——”  皎皎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视线在少年跟底下玉佩上来回转动,恍然大悟道:“神仙哥哥,原来你是住在玉佩里面的么?那、那之前皎皎不是故意将你埋在地里的,你是不是闷坏了呀?”  小姑娘发愁的看着他,双手合十的朝他拜了拜,严肃而又愧疚。  “神仙哥哥,你不要生皎皎的气,皎皎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还会给你上香!”  黑衣少年:“……”  他双眸冷淡的凝视着一脸认真的皎皎,无言了片刻后低低笑了一声:“……原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你……”他顿了顿,温和开口,“外头都是宋家的人,长公主——你娘亲派人来接你了?”  皎皎更加吃惊,心想面前的小哥哥果然是神仙,她什么都没说他就都知晓了。  于是她便点头点的越发用力:“嗯!哥……哥哥来接皎皎啦。”  “宋淮来的……?”黑衣少年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神情有几分思量,“竟是这般,原是如此。”  皎皎坐的十分乖巧,心中不由得再次感叹了一句:神仙哥哥连她哥哥叫什么都知晓。  “皎皎,原先那户人家如此欺负你,我去帮你杀了他们好不好?”  黑衣少年收回视线,看向皎皎脸上未曾褪去的淤青,又见小姑娘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声音便淡了淡,转移话题道:“你若是同宋淮回去,如今的他只怕——皎皎,你随我离去吧。”  皎皎困惑的看着他:“走……去哪里呀?”  不等少年说话,皎皎又摇着头叹了口气,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行的,神仙哥哥,哥哥跟嬷嬷都说阿娘……”她似乎是不大习惯这个称呼,有些为难道,“阿娘在等着皎皎回去。”  “皎皎虽然没有见过她,可是大家都说阿娘很喜欢皎皎。”  “要是皎皎走了,阿娘见不到皎皎,一定会很是伤心的,皎皎要听话才可以。”  黑衣少年若有所思的看着皎皎,又看了一眼横在二人之间的玉佩。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好,那现在便不走,”他伸手敲了敲玉佩,温声道,“但是今日之事你且需要好生保密,这是你我二人的秘密,皎皎不可再同旁人说起你见过我的事情,可好?”  皎皎听过赵母说那些话本子,知晓神仙下凡都是偷偷摸摸的。  她立刻严肃的点了点头,认真保证:“皎皎一定不说。”  黑衣少年便笑了起来,温声询问道:“你可还有没有什么愿望?”  “但凡你想要,那便都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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