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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一:2015年江苏第27届金钥匙小学个人初赛题参

ass=txt>生(江苏地区)金钥匙科技竞赛小学个人初赛赛题参考答

(满分120分,附加题40分)

(一)判断题((每题2分,共30分)

二、综合应用题(共2题,每题10分,共20分) 1、响水不开,

开水不响(每小题5分,共10分)答案:(1)c (2)b

2、从东往西跳得远?(本题10分)

答案:不对。因为我们和地球都以同样的速度旋转,地球对我们来

说相对静止。所以,从东往西跳和从西往东跳,结果是一样的。三、发散思维题(20分

1、不断上浮的鸡蛋(研究液体浮力与液体密度的关系)将新鲜生

鸡蛋放入盛有大半杯清水的玻璃杯或透明塑料杯,鸡蛋沉入杯底。

在水中分几次加入适量食盐,并搅拌使盐充分溶解,观察每次鸡蛋

上浮情况。会发现,随着水中含盐量的增加,鸡蛋会不断上浮,当

盐分浓度达到一定程度,鸡蛋会部分露出水面。(实验时,要选用

较小口径的杯具,以减少用盐量,缩短实验时间。) 2、针刺鸡蛋

在生鸡蛋中部围上一圈透明胶带,将一枚长针从鸡蛋一边有胶带处

插进去,从另一边有胶带处穿出来,会发现鸡蛋虽然被刺穿,但是

没有破碎。 3、结实的鸡蛋

请两个朋友分别拎起床单的一角,把床单撑开,并在地上留下足

够长的下摆。走到离床单一定距离的地方,将完好无损的生鸡蛋扔

向床单。鸡蛋击中床单却没有破碎,仍然完好无损。 4、方形鸡蛋

将鸡蛋煮熟,剥去蛋壳,放入一个与鸡蛋差不多大小且涂有食用油

的小方盒中,让鸡蛋完全充满盒子,然后盖上盖子,放进冰箱里。

一段时间后,取出盒子,倒出鸡蛋,一个方形鸡蛋就制作完成了。

将鸡蛋放入盛有白醋的玻璃杯中,鸡蛋刚开始时沉在杯底,过了一

会儿,鸡蛋周围产生许多小气泡,并伴随着鸡蛋上升。靠近液面时,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南方的四月没有春暖花开和鸟语花香,也或许是在穷人区里没有,一排排握手楼和一排排小巷子里只有挥散不去的湿气,从墙壁到道路,全是湿哒哒的感觉,令人烦躁。

回南天的时候衣服也难干,通常一个星期前晾的衣服拿下来还是会有一股没干全的霉味,宋亚轩最讨厌的就是四月,天空好像总是等不到晴朗,身上的衣服换不到一件干爽的了,只能把三天前晾的拿下来,很潮,黏在皮肤上很难受,但也没办法。

去学校的路上他给自己买了一袋葡萄干吐司,六块钱,对于他来说早就超过了一顿早餐的预算。

每个月总有那么一天他会这样奢侈一把,可能是因为月考成绩出来了,也可能只是单纯想在这一天对自己好一点。

今天是前者,宋亚轩对于这次月考的感觉还不错,不出意外依旧会在第一的位置,这是他能奖励自己最大的限度,其余的积蓄都得留着,他还得上大学,得离开这个地方。

来到学校的时候门卫叔叔也才刚把铁门拉开,宋亚轩叼着一块吐司走进去,额前长长的刘海因为低下头完全挡住了他的眼睛。

“又是这位同学,这么早啊,娃娃真努力。”

宋亚轩有些匆忙的脚步停下,转头的时候门卫叔叔已经进了保安亭,带上了老花镜盯着古董样的按键手机。

刚刚那句寒暄不过是他喃喃自语,但宋亚轩细细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过,突然觉得嚼着的吐司更加香甜,匆匆的脚步放慢,不可察觉轻蹭了一下。

如果可以,每时每刻都有这样的心情该多好。

公布成绩是早上的第一节,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拿着成绩单走上讲台时还打了个哈欠,眼神呆滞得和底下的学生没两样。

都没睡醒,显得在角落里暗暗期待的一双亮眼很突兀。

“这次成绩考得怎么样,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能过本科线的,我们班只有两个人,一个宋亚轩,一个廖元。”

好似这个结果本就在意料之中,女人也没多做什么评价,话锋随口一转,反而叮嘱了起别的。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这是你们在高中的最后阶段,就算不想着读大学,也给我安安静静地度过,不要给我闹一些有的没的事。”女人的眼神幽幽地扫过整个班级,最后落在了角落,和宋亚轩对视上,“能忍耐的,也尽量忍耐,也不差这一会儿了,都互相体谅一下,我没功夫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女人随手把成绩单和试卷就近扔给了第一排的学生,示意他把东西分发下去,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到班门口,喊了句自习,让学生们拿了卷子后自行查漏补缺,自己歪头靠在门框上,昏昏欲睡。

教室里没一会儿也冒出不大不小的讨论声,再逐渐放大,控制在不超过吵醒那女人的音量。

宋亚轩看着发试卷的人从他身边经过了无数次,但总等不到他们手里的卷子发到自己的手边,眼看他们手里的卷子越来越少,到空手,忍不住叫住了最后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

被喊住的是一个矮小的男生,听到宋亚轩和自己说话立马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你的卷子关我什么事?”

“是你发的卷子,没有看到我的名字吗?”宋亚轩跟着皱眉。

矮小男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走回自己的位置,又换上了一副嘴脸去讨好坐在他后桌的廖元。

廖元手里的卷子明显要比其他人厚,和矮小男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两人都笑得很开心,而后转过头看着宋亚轩,挑衅地晃晃手里的卷子。

宋亚轩一下明白,他的卷子在他们的手里。

他很清楚,卷子要不回来了,就算拿回,也只是一团废纸。只是他也很想知道,卷子上的分数是多少,被红笔画着叉的地方是因为什么。

正思考要不要走下座位去问他们能不能把卷子还给他,却还在犹豫之时,前桌递给他一张纸条,只是放在他桌子上,立马拍拍手,仿佛碰到宋亚轩是什么脏东西。

宋亚轩没理,打开纸条,上面几个字歪歪扭扭地写着让他想要回卷子的话就下课去老地方等着。

是教学楼一楼早就暗沉不堪的洗手间,宋亚轩的噩梦,在那受着折磨和凌辱,像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老鼠,供飞过的鸟啄弄吞噬。

可他却没有还手的力量,不想要惹事生非,不想要激深矛盾,他和他们本质不同,他没有底气去反抗这场暴力,所以他选择咽下所有,像那个胖女人说的,还剩两个月,忍到高考后,一切就结束了。

宋亚轩捏着那张纸条在手里揉得不堪入目,好像无力的他只能以此宣泄着,强迫自己转移注意,拿出了上个月咬牙给自己买的提高练习册,专注在题目上。

很快的,很快就能熬到头了。

老地方本就潮湿,在回南天里更加恶心,进去之后一股巨大的霉味涌进鼻腔,稍不留神都会脚底打滑。

宋亚轩才刚在脑子里和自己说小心摔倒,背上就吃了一记巨大的推力,他重心往前,没办法找到支点扶稳,往前扑去膝盖砸在了地上,废弃的扫把拖把倒到他身上,痛得他咬着牙倒吸凉气。

背后传来着恶魔般的笑声,宋亚轩用手腕撑起身体,低头看到洗得发白的校服一片一片的深褐色污浊,闷声隐忍着。

“好脏啊,怎么考第一的人,脏成这样了?”

“或许他本来就脏吧,衣服一股洗不干净的霉味,倒是和这里绝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你们就别欺负他了,他估计都没钱买件干净的衣服吧,人家没爹没娘的,可是个可怜虫啊。”

嘲笑的声音一句叠着一句,到最后笑声和这些话重合在一起,可宋亚轩似乎和没有感觉一样,安静地等着他们说完,更加难听的话他都听过,麻木地免疫了这些冷箭,却惹得面前的人们不满。

站在他们之中的廖元最为明显,宋亚轩这种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的表情满足不了他幼稚恶劣的心,于是最先停下辱骂,眼神怪异地瞪了宋亚轩好一会儿,抬脚对着他的膝盖猛的一踹,看着他好不容易站起来又倒下。

似乎嫌不够,走到宋亚轩的面前半蹲,“你他妈这表情是在傲什么?你能有什么可以傲的?就凭张成绩单吗,宋亚轩,你知不知道自己这幅表情多讨人厌?”

明明就是一个没爹妈疼的孤儿,明明就是一个笔记本都买不起的穷酸鬼,凭什么总是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廖元很想知道,他莫名其妙的傲气到底来自哪,更想戳烂在他眼里根本不属于宋亚轩的东西,最好和这个昏沉恶心的卫生间一起被人唾弃。

本想扇宋亚轩巴掌的手突然被他抓住,被摔倒了一旁,力气不大不小,却吓了廖元一下。

“什么?”廖元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我说你说得对,你们说得也对。我没爹妈管,没那么有钱,也没见像样的衣服。”

宋亚轩扶着布满水渍的墙壁站起,身体看上去随时可以被捏碎,那双眼却任明亮着。

“但我那份拿第一的成绩单也是真的,我确实能拿着它骄傲,怎么了?想挫败我让你讨厌的傲气,你就考得比我好,还是对你来说,考得比我好这条路太难,在这里堵着我欺负比较容易?”

宋亚轩看着廖元狰狞的面孔,有些苍白地勾着嘴角,笑了笑,凑近问他。

他的力气不及这些被家里养得舒坦的人,言语稍微的辩驳马上让他们的愤怒值达到了顶峰。

廖元很轻易甩开了被宋亚轩牵制着的手,嘴里说着问候爹妈的脏话,一巴掌就要往宋亚轩的脸上招呼。

只是还没落下,门外传来一阵男声。

“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

铁锈门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套黑色的运动装,紧锁着眉头,手在门上用力地敲着。

“上课了,还不回教室?”

许是语气严厉,学生们也大概猜到是老师,眼神顿时心虚地往各个地方瞟,男人又沉着脸色说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一群人才成堆地往外走,低着头从男人身边走过。

廖元不服气,却也没嚣张到违逆老师,在宋亚轩耳边骂了句崽种,才起身在门外走去。

废弃的卫生间又回归了安静,宋亚轩起身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脏得不能再看,他打算翘一节课,到学校后门的水龙头里洗洗身上的脏渍。

总不能,真的一直这么脏。

经过男人的时候宋亚轩本想越过,因为自己身上的味道估计不好,可宋亚轩想了想,下一次不知道会不会再见到他,还是在离他几步的距离,礼貌道谢。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不是手帕纸,是从家里的卷纸上取下来的,在他口袋里放得有些皱,但很干净。

“擦擦脸,再去楼上的卫生间洗洗。”

“谢谢。”宋亚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

“然后早点回教室,别落下太多。”

男人说完,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宋亚轩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快消失在面前,还是追了上去。

他喊了,因为跑得太快,地上滑,差点又摔了下去,被男人扶了一下手臂,宋亚轩连忙拿开,怕自己身上脏。

“老师,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宋亚轩不常运动,这里空气也不流通,跑了几步就有些喘,脸色有些红,嘴唇却是白的,鼓着勇气再问了一遍。

“就是想知道一下您的名字。”

“刘耀文,文刀刘,耀眼的耀,语文的文。”

宋亚轩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教育局下达到各个学校的通知,包括他们这个小地方也要执行,高三必须每个星期至少安排一节体育课让学生们放松精神。

虽然对于他们这没几个人在用功的学校里这政策似乎就是个笑话,但学校领导怕被上级查下来,还是给学生安排了一节体育课。

宋亚轩倒是挺喜欢这节课的,大部分的学生跟从牢笼里放出来似的涌向操场,教室仅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还有窗缝偶尔吹进来的风,很舒服,他可以更好地复习。

但是好像总不能如愿,宋亚轩才刚翻开一张数学卷子,余光便出现一双白色球鞋,宋亚轩愣了下抬头,对上了刘耀文的眼睛。

不明所以的慌乱,宋亚轩赶紧喊了句老师好,随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耀文看着他这副受惊的样子,联系上那天在卫生间里他被人欺负的情景,只觉得他的反应很令人可怜,已经在尽力放柔了表情,把他手里的笔拿过,用笔盖盖好。

“下节是体育课,你不去操场?”

“啊?”宋亚轩愣了一下,没想他提这个,回神后立马解释道,“我还有题要写,而且……”

“除非缺胳膊少腿,不然都要去上体育课。”

宋亚轩被打断,刘耀文说得他一阵沉默,没想好对策拒绝,只见刘耀文向后靠坐在隔壁的桌子上,双手抱着胸歪头。

“而且,我是你们班体育老师,你要当着我面逃课吗?”

宋亚轩想,那这个新来的体育老师还挺年轻的,而且长得也不错,人应该也挺善良,上次还给了自己纸巾,这次又来叫他上课的……

“溜号了?在想什么?”

“没……”宋亚轩不敢说自己在心里点评他,听着都不太礼貌。

刘耀文没追问,又把他桌上摊开的练习册给合上,扬着下巴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那就收拾一下,离上课还有三分钟,我不希望我上你们班第一节课就有人迟到。”

于是刘耀文便转头离开了教室。

宋亚轩收拾着乱七八糟的桌子,眼神却一直停留在他的背影直至离开了教室,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连忙跟了出去。

这个小地方的学校不大,破旧的塑胶跑道的外圈连两百米都不知道有没有,跑道上的红胶垫都有十年的历史,校领导也没想过翻新,放眼过去一块秃一块红的,真和美观搭不上边。

学生们散布在各个角落等待上课,叽叽喳喳和欢声笑语给这片废破的操场增添了点人情气息,宋亚轩却对这片和谐有点抵触,他找不到自己的落脚点,站在远离人群的半节台阶旁,盯着发芽的树发呆。

没过一会儿上课铃响起,刘耀文在操场中间吹了哨子,学生们懒懒散散地往他的方向聚过去,宋亚轩最慢,排在了班级的最后一排,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先跟着我做一下热身运动,以中间这排为基准,向两边散开,前后间隔一米。”

头部运动、肩部运动、扩胸运动、体转运动、腹背运动、弓步压腿、仆步压腿、膝关节运动、手腕踝关节。

每项运动刘耀文都到位地宣传,低沉好听的声音喊着节拍,偶尔点名几个动作极其不标准的,视线一直在全班的范围来回扫,和班主任的随意相比,他显得敬业许多。

宋亚轩还是第一次这么完整认真地热身,眼神一刻都离不开刘耀文叼着哨子喊口号的样子,其实他很怕被人发现自己这样直白的眼神,都是拨着长长刘海盖住眼睛,留着一点点的缝隙偷看。

但刘耀文的视线扫过全班必然会经过自己,宋亚轩就必须把握好这个时间,在刘耀文即将看过来的时候移开眼神,他觉得要是被他发现自己直勾勾盯着他,多少显得不太礼貌。

热身很快结束,刘耀文让他们等了一会儿,自己去体育器材室里拿了一筐子的篮球和一堆毽子,顿时全班的男生都沸腾了,这个学校表面功夫做得好,该有的体育器材只会在上级领导检查的时候拿出来,平时都舍不得给学生玩,这个新来的体育老师一来就给他们拿了篮球,在学生们的心中形象都高大了起来。

可刘耀文根本不理他们的欢呼,严肃地吹了一下哨子让他们安静下来。

“女生每人都可以拿一个毽子玩,男人每五个人分一组,拿一个篮球,可以进行班级内的篮球赛。”

五人一队是篮球比赛的基本人数,可学生兴奋地分组结束后,班级队伍的最后一排突出了一个安静的人。

刘耀文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件多么伤害人的事情,哨子又一吹,重新召集了男生过来。

“刚刚老师分组有误,你们班男生是21个人,那就以3个人为一组吧,3个人一组打半场也是可以的。”

换来一声大过一声的哀嚎。

他们抱怨着好不容易分好了组又要重新来,恨不得即刻就能拿起篮球奔向篮筐底下,可是学生们若有若无的视线总往班级后面瞟,在哀怨的眼神里透露着有些明显的嫌弃。

刘耀文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要存在了排挤,那么从小小的动作到眼神都是无法完全掩盖的,更何况这只是一群还没成年的学生,本质上心智没有完全成熟,在刘耀文眼里都是一群冒着恶劣苗头的恶魔。

他不顾学生们围着他讲各种道理,严肃地板着脸,对自己更改的规则没有松动。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站在后排一直安静着的宋亚轩主动走上前来,有些驼背,还要低着头,身边的学生给他让出一条路,面上是已经根本没掩饰的厌恶。

“老师,我不打篮球。”

宋亚轩顿了一下,又说,“老师,我的腿上个星期刚刚崴了。”

宋亚轩身边离得最近一个男孩子带头切了一声,抱着篮球往篮球场上跑,回头时嚣张地看了一眼宋亚轩,宋亚轩没抬头没看到,但是刘耀文看到了,是那天在卫生间里带头校园暴力的那个学生。

这件分组的事就这么草草解决,没有人再想起刚刚在班级分组里漏了一个人,也没有人再想起被漏掉的那个学生头有多低,他们根本不在意对于他们来说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自以为是地画上了结界,把自己归属为比结界外高贵的人。

宋亚轩低着头数着跑道上有多少个窟窿,突然听到了对他而言陌生的三个字。

他抬头,透过头发一些缝隙也挡不住的迷茫,呆呆地看着刘耀文。

不这样还好,宋亚轩这样更加深了刘耀文的内疚,“对不起,是老师的不对,我在上课前应该了解好你们班的男女基数再做分组的,不好意思啊,让你落单了……”

“没!没事的!没关系!”

宋亚轩的音量比平时抬高了不止一个度,慌张得他把背都挺直了,快速地摇着自己的手。

他本来就和这个班级没办法融入进去,就算从一开始刘耀文就没让他落单,他们也会想办法把他排挤出去的,不过就是一个先后顺序的问题,宋亚轩早就习惯了被这群人这么对待,他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落单。

可是有人因为这件事和他道歉,让他前所未有的,觉得别扭和心慌。

他好像被压迫得不会回应善意,也好像,把自己归为了不配获得善意的身份。

“那你想打篮球吗?”刘耀文又问他。

宋亚轩突然不会回答,他盯着刘耀文的眼睛,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坚定,连黝黑的眼珠子都没有微微的颤抖,就这么清澈地等着自己的回答。

想打篮球,想在书本和被排挤的折磨中放松一下,想拥有站在三分线外投球进框的成就感。

根本没有崴脚这一说法,是他给自己那一点点体面所找的台阶,可是他不想再骗人了,刘耀文的眼睛蛊惑着他,想要的话,就要主动说。

“老师,可以给我一个篮球吗?”

刘耀文听到他的回答笑了,宋亚轩觉得原来面前这个严肃的体育老师笑起来这么好看,而且笑了之后嘴角就没放下来过,好看得宋亚轩移不开眼,就连刘海也掩盖不住。

直至刘耀文拿了个篮球放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宋亚轩才尴尬地回神。

“爱发呆可不能打好球啊,宋亚轩同学。”

“老师知道我的名字?”

“年级第一的优秀学生,作为老师很难不记得。”

刘耀文的一句调侃,宋亚轩立马又把头地下。

只是这次,耳尖上烫烫的。

学校只有一个篮球场,总共两个篮球框,班级里分好组的男生霸占着,宋亚轩没有傻到往他们那边靠,抱着球跑到围墙边,也饶有兴趣地拍着。

只是他没想到刘耀文也跟了过来,宋亚轩顿时运球的动作都不利索了。可刘耀文也没有点破他,在围墙的高处上找到一块黑色的记号,和宋亚轩说把这个点当作是目标,走远些看能不能把球击中这个位置,增添了点趣味性。

宋亚轩很开心,即便他没有篮球框,也没有获得三分球的机会,但他还是很开心。

刘耀文教他怎么样从胯下运球,教他怎么样过人,教他怎么样会犯规,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一天作为一个运动员上到篮球场,可是他觉得那节课是他从初中开始到现在上过的最让他开心的一节课,比他解开了数学最后一题还要开心。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惊觉时间过的太快,望着操场上仍然兴奋着的人群,他其实和他们一样,在这个年纪玩闹起来根本舍不得停下,可他还是抱住了弹跳起来的篮球,递给了刘耀文。

“不玩多会儿?课间有十分钟。”

宋亚轩摇摇头,“我得回教室了,刚刚那份题目,没有做完。”

刘耀文没再说什么,抱着篮球回到人多的地方,吹着哨子,站在操场的外围告诉学生们,可以多玩一会儿,但要自觉把篮球放回筐里,保证下节课上课不迟到。

宋亚轩离得远,但看得清晰,有学生喊了一句老师万岁,他们都对新来的体育老师很满意,宋亚轩也是,他很喜欢这个体育老师,空荡的心里,足够他承载许多对他的感激。

回到教室时宋亚轩没有急着写题目,他坐在座位又发了会儿呆,脑子里回响着刘耀文那句“爱发呆可不能打好球”,回过神的时候察觉到自己居然是勾着嘴角,宋亚轩立马收起,张望了四周没有人,才放心下来,在桌柜里摸出一天皱巴巴的纸巾,是干净的,那天刘耀文递给他的,宋亚轩小心翼翼抽了一张,擦着额头上的汗。

在仅剩的两个月高中生涯里,宋亚轩想,他突然有了上学的动力,期待着每星期一次的体育课。

和全部学生一样又不一样,他比他们多了一份小心思。

可南方四月是雨季的开始,所期待的体育课在上过一节之后,全被突如其来的雨阻隔。

望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银丝和乌泱泱的天空,教室的气氛很低沉,都在数落老天爷不懂得心疼人,体育课被任课老师瓜分着。

宋亚轩盯着桌上的练习册,仿佛独立在抱怨满满的学生之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看不进去题目,心里也在怪罪着天气不好。

他很久没看到刘耀文,只是在偶尔的走廊上望向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他的身影,可他不是爱在学校乱逛的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回了教室,只是在心里默念几句,希望下个星期是晴天。

希望晴天快来,他想要一件干爽的衣服,想要一节脱下疲惫紧张的体育课。

可是连绵的雨在四月底发展成了暴雨。

宋亚轩坐在教室往窗外看,已经不能够奢求晴天的出现,他只希望雨可以小一点,不然一会儿放学,他该怎么回家呢,那把用了好多年的小雨伞,在这么大的雨里,作用不大。

他要是淋湿了,衣服又要难干,要是感冒了,又要花钱买药。

可他发现他真的很少有顺心的事,直到放学,雨势还是没有变小,宋亚轩只能坐在教室里等着,看着教室里越来越空,到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感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显现。

窗外能看到校门口,有的是汽车,有的是摩托,是不放心孩子这么大雨一个人回家而前来学校的家长。

宋亚轩忍不住盯着那很久很久,如果他的爸爸妈妈也还在,也会来接他放学吗?

肯定会的,他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口气都是救下了他,那么爱他,怎么可能舍得让他淋雨。

宋亚轩觉得眼睛又干又酸,掐了一把自己回神,强迫不要再去想这些事,多写几道题,也许一会儿雨就小了呢……

“喂宋亚轩,还不回家?”

后门发出声响,声音是宋亚轩熟悉的,他期盼着的体育课才拥有的声音。

他转头对上了刘耀文的视线,期盼着的交集来得突然,宋亚轩刚刚心里的伤感全然被打断,看着刘耀文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他总是这样,在忽然之间出现。

“又在发呆?”刘耀文走进了教室,好笑在他面前停下,“是因为没有伞吗?”

宋亚轩把他的伞拿出来,摆在桌面上突然有点羞耻,这把伞从初中用到现在,生锈的生锈,发霉的发霉,还被同学嘲笑过扔到垃圾桶,被他捡回来。

别人怎么看他都不太所谓,可是放上来的一刻他有些窘迫,更多怕刘耀文也会嫌弃,捏着伞柄的手指被他压得发白,没有出声。

宋亚轩屏住了呼吸,果然吗?

刘耀文拿到手上看了看,“你这把伞太小了,我看你也有一米八吧,这把伞怎么挡得住你这么大的身体啊?等着,老师办公室有把大一点的伞。”

可是刘耀文已经出了教室,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宋亚轩僵着看向门口的动作,周围很安静,可是他觉得听到什么砰砰的声音,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缓慢地把手压着胸口,克制着。

在四月的黄昏里敲响了钟,雨水清澈的,冲刷着他的心更加清明,若之前只是感激溢出的情愫,那现在算什么,是潮湿黑暗一片中的光源,是春雨浇灌下冒出的笋尖。

窗外的雨好像不是这个世界为他在哭泣。

刘耀文很快又回来,宋亚轩没再愣着,赶忙收拾好了东西,背着书包到了门口。

“老师,您也要回家吗?”

“嗯。”刘耀文把雨伞递给他。

宋亚轩接过,跟在他的身后走,小心地绕开了水坑,可还是不可避免地弄湿了鞋子,他干脆把裤腿挽到膝盖,再把书包背到胸前,护着里面的书。

刘耀文在小马路旁停下,回头看着宋亚轩时,目光被他双腿吸引着,瘦得可怕,仿佛这风雨再大一些都能把他推到,更令人心颤的,是他膝盖上一些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新,有的旧。

他又想到他被围在卫生间里欺负的样子。

这个孩子,真的很可怜。

刘耀文盯着那些伤痕失了神,透过这些淤青好像看到什么。

直至绿灯亮起,宋亚轩在他旁边叫了一句老师,才把他拉回,他护着宋亚轩让他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想问他的伤都是怎么来的或者他为什么会这么瘦,可害怕这些问题的答案伤害了他,刘耀文还是没有问出口。

只是装作不经意问他,“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这个问题本身不难,要是不想的话客气拒绝了就好,可是刘耀文看着宋亚轩又低下了头,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等他,在想刚刚的问题有没有不妥。

“老师,那个……”宋亚轩好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老师,我能不能去您家?”

“什么?”刘耀文被突然的问题弄得摸不着头脑。

“不是不是!”宋亚轩怕被误解成别的,急忙解释,“我那个,我爸妈今天没有回家做饭,我能去您家吃饭吗?”

刘耀文沉默地看着宋亚轩,想从他的眼睛看出是否有别的情绪,可是他只是有些慌张地继续解释着。

“老师我吃得很少的!而且我……我可以给您钱!嗯……算了算了,老师对不起,我刚刚就是脑子不好了,没事,您要是不方便也没事的,我就是随便一说……”

宋亚轩都快要放弃自己鲁莽说的要求,这是刘耀文轻轻地两个字答应了。

然后身体转向另一个方向,指了指面前不远的一栋旧楼。

“我家是那栋,看到了吗,矮一点,比较旧那栋,是一楼。”

宋亚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又听见刘耀文说。

“以后要是你父母没给你做饭,你可以过来找我吃,不用钱,添双筷子的事。”视线在宋亚轩的腿上瞟了一眼,又补了一句,“你多吃点也没事,要高考了,需要补充能量。”

雨好像在变小,溅起的水珠好像没那么讨厌了,宋亚轩想。

我不想再与这世界同哭泣。

这附近的房子都大差不差,宋亚轩跟着刘耀文走过弯弯绕绕的巷子,小腿上被溅满了黑色的污垢,终于在经过一个铁门后到达了那所谓最矮最旧的一栋。

天还没有完全黑,可进了楼道里完全被黑色笼罩,宋亚轩跟在刘耀文身后,靠着听觉判断刘耀文在黑暗里利落地摸索着钥匙开了门,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社会新闻里的血腥,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太心大了,怎么敢跟着一个成年人来这种地方的,还是自己主动的,要是刘耀文前面对他的善意只是为了……

“愣着干嘛?不进来吗?”

宋亚轩咽了咽口水,脑子里想归想,腿还是自觉走了进去。

刘耀文开了灯,宋亚轩看清房子里,被布置得整洁干净,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但也没有楼道上的那种恐怖。

只是宋亚轩闻到房子里有股味道,不是属于四月回南天那种潮湿的味,是一种他比较陌生的,类似于膏药的味道,还有木质椅子上随意挂着的衣服,看上去像老人穿的。

像是看出了宋亚轩的疑惑,刘耀文换了鞋后给宋亚轩也找了一双鞋,放到他的面前,解释道,“我和爷爷住,他现在不太方便,我需要照顾他。”

“哦。”宋亚轩收起脑海里的幻想,乖巧地点头,跟着刘耀文进了厨房,洗了手,“那需要我帮忙吗?我会做饭。”

“不用,外面有桌子,你先去写作业,一会儿吃饭我再喊你。”

宋亚轩有点不好意思来这里享受,可是刘耀文换了个方式,板着脸让他出去,宋亚轩只好乖乖地出去外面,在桌子上摆出了作业。

刘耀文又往最里的房间进去了一会儿,关上了门,大概有十分钟后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说要出去扔垃圾,宋亚轩猜测那是他爷爷换下的贴身衣物,他在刘耀文再次进门的时候又问了一遍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被刘耀文教训了一句好好写作业,微微瘪着嘴低头,安静地读着题目。

厨房里响起了油热锅的滋滋声,窗外还有雨水拍打在屋檐的声,这种久违靠近温暖的白噪音让宋亚轩这个人都变得宁静,可他没有分心去感受,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听着刘耀文的话。

突然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宋亚轩的笔一顿,望向声音的来源,是最里的房间,刘耀文的爷爷在叫他。

老人家应该不方便,宋亚轩赶忙起身跑到厨房去叫刘耀文。

刘耀文嗯了一声答应,快速地关上火,擦着手往房间里去。

宋亚轩跟在他的身后,不自觉地到了房间门口,那股药膏的味道更加重了,宋亚轩怕打扰到老人家,只是趴在门框上看。

房间里的东西比客厅多,连床头都还挂着输液的不锈钢棍子,他看到刘耀文温柔地蹲在床头,耳朵贴近老人家的嘴巴,听清了他说什么,于是起身在水壶里倒水,先滴了一滴在手背上感受温度,确认温度正好后,才用棉签浸湿,抹在老人家的嘴唇上。

宋亚轩有些吃惊,老人家已经到喝水都困难的地步了吗?

他不敢说话,在刘耀文出来之前迅速地回到写作业的位置,刘耀文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可是宋亚轩却莫名心虚地扣手,生怕被他发现了自己刚刚好奇心泛滥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刘耀文也不要宋亚轩收拾碗筷,等到可以吃的时候就喊了他一句要洗手,替他添好了饭盛好了汤,不断地提醒他,夹肉夹菜。

宋亚轩自己一个人一直都是吃到不饿就好,这会儿刘耀文一直让他夹,倒是真的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撑,可是碗里的饭没吃完,他又不舍得浪费,只能生生咽。

这幅样子看得刘耀文微微皱了眉,“不好吃吗?”

“不是不是!好吃的!好吃死了!”

宋亚轩一着急喷出了几颗米粒,顿时他整张脸爆红,都快把头埋到了饭里,快要懊恼死自己怎么会这么丢人,小心翼翼抬头瞥了眼刘耀文,却发现他在笑,于是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抬头,吃饭就好好吃,不喜欢的话和我说,我下次做点别的,你也要体谅老师,不可能第一次做饭就完全猜中你的口味啊。”

“不是,喜欢吃的。”宋亚轩声音小小的。

“那是吃饱了吗?吃不下的话不吃了也行,你自己把握吧。”

宋亚轩确实撑得吃不下,可是他不是个浪费粮食的人,再加上这是刘耀文给他做的,就更加不舍得说不要就不要,只好默不作声地扒拉着,他相信慢慢吃吃得完的。

刘耀文也没阻止他,陪他慢慢吃,中途去了一次厨房和房间,手里拿着另外煮的一碗稀饭,宋亚轩知道那是给爷爷吃的。

在刘耀文回来的时候,宋亚轩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问。

“老师,爷爷他……很不方便吗?”

刘耀文好似知道他一定会问,没什么不满,轻轻地嗯了一声,神色淡淡的。

“应该不久后,就要走了。”

“嗯?”宋亚轩没反应过来。

“爷爷今年八十九,过年前摔了一跤就一直起不来了,没钱去医院,其实就是他舍不得我花钱,现在就是在度过最后的日子,老人嘛……”

老人嘛,到了这个岁数这样的身体情况,说白了,是在等待死亡。

宋亚轩觉得饭更加难下咽了,他不知道刘耀文用这么淡然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是经历过死亡的,知道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恐惧的事,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样安慰他,放下了筷子,有些心疼地回头看了眼房间的方向,转回头,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刘耀文。

刘耀文被他弄得倒是有些好笑,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干什么呢?这幅表情。”

“老师,您别伤心……”宋亚轩没安慰过人,话说出口有点笨拙。

“我没伤心。”刘耀文跟着他放下了筷子,反而安慰起这个看起来比他还难过的小孩,“爷爷的晚年我给他养,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也是喜丧,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沙。”

刘耀文手不自觉揉了揉他的脑袋,看他也不想吃的样子,便收拾起了桌面,把碗筷都收到厨房里,再把剩菜都装好放进冰箱里,再擦好了桌子,回厨房打算洗碗的时候,宋亚轩已经拿起了抹布。

怎么会让一个高三生劳动,刘耀文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让他洗手,可发现他还是没离开厨房。

刘耀文叹了一口气,猜想他是还在替生死而难过,便没有赶他出去。

“你知道吗?其实爷爷,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

刘耀文突然想,和他说起这个,也许是为了让他不要把注意力放在生死之上,也许也是因为,他很久很久,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和他这么说说话了。

看着宋亚轩瞪圆了双眼震惊的样子,刘耀文又开口。

“爷爷在我高中的时候,是我们学校的清洁工,有一次我被一群学生围在学校的角落里了,嗯……就是欺负我,然后爷爷经过,拿着扫把替我赶走了欺负我的那些人,我很感谢他,后来的很多次,我再被欺负的时候,爷爷都会出现保护我。”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寄住在亲戚家,爷爷的儿女也在一场空难中丧命了,老人家在世界上没有了亲人,我们像是抱住互相取暖,本来我考上大学就离开了这里的,可在年前的听说他摔跤之后,就搬过来陪他住,也想最后陪陪他,不想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

“所以你不用难过,爷爷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因为我回来,他和我说他也没什么遗憾了。”

刘耀文沉浸在诉说中,盯着手里的泡泡出了神,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漂亮,他读过很多书里对泡沫的形容,是幸福的,是梦幻的,是一切美好的装饰品,他觉得自己没那么适合,却也不是完全不能触及的。

“宋亚轩,你别……”刘耀文说着抬头,愣住了。

宋亚轩眼睛通红着,水雾堆在他的眼睛里,刘耀文亲眼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然后化作眼泪掉落。

他想安慰这小孩来着,怎么还把人弄哭了……

“哭什么啊?高三的大孩子了,还哭?”

刘耀文笑着把手洗干净,给他拿来了纸巾,宋亚轩没有接,他便帮他擦,顺便把他碍事的刘海都往后拨,终于露出整张脸蛋,哭得眼睛和脸颊红扑扑的,看着好不可怜。

宋亚轩突然扑上来,抱着刘耀文,脑袋埋在刘耀文肩膀上,手在他的后背上拍。

这是他很小时候的记忆,摔倒之后被爸妈抱起来,都是这样拍拍肩膀安慰的。

刘耀文举在空中的手也愣了很久,反应过宋亚轩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他时,手轻轻搭在他的身上,突然有一点鼻酸,有一点难过,好像身上的盔甲在松动着。

怎么会淡然,面对一个对你好的人将要死去,怎么可能真的无所谓?

可他不能在爷爷面前表露出来,不能让他躺在床上了还在为自己担心,他本来可以很好地消化好这些情绪的,可是有人给了他一个拥抱,甚至是不需要开口的安慰,就让他坚持不住要难过。

好难过啊,人就一定要死亡吗?

刘耀文缓过那真心酸的感觉,心情莫名好了许多,甚至说得上他是开心的,压抑过剩的情绪因为宋亚轩一个拥抱疏通了不少,他拍拍他的脑袋让人松开,用手里的纸巾再给他擦着眼泪。

“老师,我还有话要说。”宋亚轩怕被赶,急着举手。

刘耀文被他的模样逗笑,抬着下巴示意他说。

“死亡很可怕,所以活着才精彩,我妈说的,一定要开心地活。”

宋亚轩回家的路上一直沉默着,看着地上被昏暗破旧的路灯照出的影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踩。

刘耀文说担心他一个人这么晚回家路上会不安全,非要送他回家,宋亚轩拒绝了几次,被刘耀文轻飘飘瞪了一眼就乖了,背着书包说那好吧。

一路上两人没什么话,可是宋亚轩的脑海里却有很多思绪。

他回忆着刘耀文在厨房里和他说的话,好像一下解释通了为什么刘耀文这个新来的老师为什么会对他有些不同,之前他根本不敢自恋地确定刘耀文是对他不同的,现在却觉得情有可原。

刘耀文也同样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也是缺少了父母疼爱的可怜人。

所以才会在废弃的卫生间里看到他被霸凌便伸出援手,在体育课上看到他落单会很自责会陪他打篮球,看到他下雨没办法回家会给他递雨伞,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要为人撑伞。

刘耀文就是他想象中的,很善良的人,也同样是一个可怜的人。

宋亚轩甚至都想到了他曾经被霸凌的理由,因为没有父母,又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无谓地被拉入了那帮小恶魔的地狱,被当作是一个不会反抗的玩具。

爷爷是刘耀文黑暗中的光,宋亚轩想,那么刘耀文也将是他黑暗中的光。

许是这段路有些长,太过安静的氛围太久了会显得有些奇怪,刘耀文主动找着话题,低头看了下手机的时间,九点半了,在他们这个小地方算晚。

于是他转头问宋亚轩,“有点晚了,这个点你父母回家吗?”

宋亚轩也没想到他突然提到爸妈,后来想想,刚刚自己为了能和刘耀文再相处一会儿,厚着脸皮说父母没回家做饭,这种撒谎的行为不对,再说学校里其实很多人知道他是孤儿,就算自己不说,刘耀文迟早也会听到什么的。

他扣着脑袋,面上有些尴尬,刘耀文借着暗沉的灯光还是察觉到了。

“怎么了?父母今天不回?”

“不是。”宋亚轩的声音虚虚的,“我其实……撒谎了。”

“我爸妈他们……其实也去世了。”

宋亚轩藏着小小的心机,用了“也”,他害怕刘耀文生气,用这个字眼小心翼翼地企图唤起的他的共情。

果然刘耀文的脚步也顿住,转头看着宋亚轩,只是没有宋亚轩想象中被欺骗了的怒气虽然也是皱着眉,这幅表情宋亚轩很清楚,刚刚他心疼刘耀文的时候也忍不住这样。

可他反而更慌了,他只是害怕老师生他的气,没想要老师为他难过的。

“我……”宋亚轩很多话在喉咙里卡壳。

“宋亚轩,你家……要和我讲讲吗?”刘耀文的语气也同样变得小心,他把宋亚轩拉到一处没有树的地方,防止叶子上的雨珠滴落,“如果你有困难或者你伤心,你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的,当然,如果你不想讲也没关系。”

刘耀文是觉得,刚刚在厨房里因为说出来之后,宋亚轩给了他一个拥抱让他心情好了不少,同样是失去父母的校园暴力受害者,他想,刚刚那个方法会不会也用,在听完宋亚轩的倾诉后,给他一个拥抱,会不会让他开心一些?

宋亚轩不知道这些,但是刘耀文问起,他还是会说,这些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的。

“可以说,没什么不能说的。”

可是宋亚轩还是在讲起这些事的时候眼里不自觉闪过忧伤。

“我爸妈也去世了,在我初中的时候,我闹着要他们带我去大城市看看,在去的高速路上遇到了车祸,车子失灵撞到了栏杆,车身悬在栏杆外,等警察来的时候已经摇摇欲坠,我爸妈用尽了全力把我从窗户递给警察,可是因为动作太大,我出来之后,车子就掉下去了,打捞上来是一天之后,只有车子的残骸,和我爸妈的尸体。”

宋亚轩声音有些哽咽,只要想到这些他都会克制不住,多久都没办法释怀,“我这些年靠着保险金自己活着,不多,但足够我成人上大学,可是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不闹着要去玩就不会出这些事,我爸妈也不会死,我们还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我也不会被学校的那些人说是没有爹妈的孩子,也不会在下雨天的时候等不到爹妈来接我,可其实,我的父母不比他们的父母差,他们很爱我,他们给了我两次生命,所以我更应该振作活着,还要有出息,不辜负他们。”

宋亚轩只是哽咽着,说起他的父母都是骄傲和可惜,他不会掉眼泪,因为脑海里想的都是那么爱他的爸妈怎么舍得他为了他们哭呢。

他努力生活,努力活着,也很努力在做一个开心的自己,可是有时候他真的很累很无助,他没办法在那个环境里真正开心起来,是直到刘耀文的出现,给予了他善意,在那个没什么阳光的体育课,一个篮球带给了他真正的快乐。

“老师,我很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的。”刘耀文小小地叹了气。

如果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那他们两人算什么呢,同样没有了父母的疼爱,同样无辜地接受着恶意,那这些是什么呢?刘耀文想,他应该算这世界上最能体会宋亚轩感受的人了,那种感觉,就像被全世界抛弃,却仍要抓住一根树枝,支撑着自己。

这根树枝,随时都会断,一场雨都有可能摧毁。

“宋亚轩,如果你不嫌弃我的厨艺的话,以后可以来我家吃饭。”

他知道没办法抚平眼前这个和自己相似至极的孩子的伤口,只能换个方式,那么未来呢,过去再如何遗憾和痛苦都将是过去,对未来憧憬,努力过好自己生活,也很棒了。

“老师,您在可怜我吗?”宋亚轩转过头,眼睛雪亮雪亮的。

说真心话,不可否认有可怜他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在宋亚轩身上看到了自己,刘耀文没有承认,害怕伤害到他的自尊心。

只是宋亚轩很聪明,他其实懂得无论刘耀文出于什么更多,一定会有可怜的,他根本不在意这些,盯着刘耀文的笑容加深,很久没有这样灿烂,这才是一个十八岁小孩该有的样子。

他朝着刘耀文张开双手,吸了吸鼻子。

“老师,您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跟刚刚在厨房里那种一样,就当是……可怜可怜我?”

刘耀文听到他的话,突然心脏抽痛了一下。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宋亚轩说起自己的过往再哽咽也不掉眼泪,可在听着他讲那些不幸会忍不住掉眼泪了,原来自己吃过的苦,因为自己疼痛过,再看着别人身上发生一遍,会更加难受。

他拉过宋亚轩的手,把他抱在怀里,用了很大的力气,手学着宋亚轩刚刚的样子,在他的背上摩挲着,另一只手揉揉他的头。

宋亚轩还是保持着在厨房的姿势,把头埋在刘耀文的肩膀上,可是现在更像只受伤的动物,正在安静地舔着自己的伤口疗伤。

宁静持续了很久,刘耀文却突然开口。

“亚轩,我不是可怜你,你不说,我也会给你一个拥抱的。”

回应他的是小幅度的点头,刘耀文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还有,其实你很棒,你的父母,会很为你而骄傲,那些暴力都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加坚强。”

四月底下过雨的晚上很阴冷,和白天的温差有些大,两人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衣服,刘耀文的肩膀上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热热的湿意,他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宋亚轩哭了。

刚刚还在心疼这个坚强懂事的小孩不哭,现在感受到他的泪水,刘耀文反而更加心疼。

他的眼泪很多很多,可是根本听不到什么哭声,若不是肩膀上传来的湿意,以及怀里的人越来越大的颤抖,刘耀文都不相信这是一个小孩子哭的样子。

他僵着身体不动,尽力在做一个稳固的港湾,安慰着已经遍体鳞伤的他。

“哭吧,小孩子难过掉眼泪,不丢人的。”

而肩膀上传来一阵浓浓的哭腔,“可是老师您刚刚还说,高三是大孩子了。”

“那我说错了,我不该那么说的,小孩子大孩子的,想哭了都可以哭。”

怎么不能哭,他们比谁都有资格理直气壮地掉眼泪,卸下那些本就不属于他们的负担,好好的哭一场,最好随着这场春天让人讨厌的雨一起走。

书上说,飘渺的云雾,是春的眼泪。

宋亚轩讨厌的这场春雨,为一切消逝的事物而感伤,春风携春雾席卷整个大地,吹绿了芳草,吹开了迎春,吹灭了冬天的寂寥与荒芜,将新生带给大地。

那飘渺的春雾,是眼泪,抑或是新生。

等待着雨后的阳光,那就是新生。

爷爷是在高考的前一个多星期去世的。

在这之前宋亚轩每天都往刘耀文家跑,和爷爷早就熟悉起来,也能帮着刘耀文照顾一下老人家,老人家听说了宋亚轩这个可爱的娃娃也和年幼的刘耀文有同样的遭遇,苍老的身子还要颤颤巍巍地举起,碰碰宋亚轩的脸,用虚弱的声音心疼他。

他对宋亚轩说,辛苦你了孩子。

所以在爷爷去世的时候,刘耀文没有告诉宋亚轩,这个节点害怕影响到他的高考,骗他说学校派他去隔壁市调研,已经给爷爷请了护工,马上要高考了,他要不在家的话就不要往他家里跑,用很严肃语气命令着,还威胁道,如果回来听到爷爷说你去过,他就再也不理他了。

宋亚轩听到最后一句就算再有小心思也不敢不答应,好不容易在自己灰暗一片的世界里出现了刘耀文,思来想去也不舍得因为不听话让他再也不理自己,乖乖地待在自己家,做着最后的冲刺复习。

可他不知道是,刘耀文骗了他,爷爷已经不会告状了。

处理完后事已经是七天后,刘耀文正好能赶上给宋亚轩送考,他回来的时候身体都消瘦了一圈,宋亚轩皱着眉,明天都要高考了还爬起来要给刘耀文做吃的,被狠狠制止塞回了被子里。

“你现在要想的,就是高考,其余的事情,等你高考后再说。”

宋亚轩躺在床上,眼睛里还是担心,“那你还要回去吗?你都好久没见爷爷了吧。”

刘耀文听他提到爷爷,眼睛快速地闪过一丝悲伤,被红血丝吞噬了,他扯着并不好看的笑容摇摇头。

“不回去了,怕吵醒爷爷,我在你客厅将就一晚,正好明天送你去考试。”

之前刘耀文也怕打扰到爷爷在宋亚轩家里住过,有一床被子放在衣柜里,他正熟门熟路拿出了被子,身后的人却突然跳起来,抓住了他的衣角。

刘耀文回头,看着那双因为写字而生茧的手,眼神询问着。

“文哥,你要不要……睡床?”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刘耀文只觉得一股热血往头上飙。

自从一起生活后他就不叫老师,年龄相差也没有很多,宋亚轩私下里便喊他文哥。

宋亚轩这小孩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界限和分寸的,他们相处这么久,偶尔那些乱七八糟起来的情愫和气氛他都可以忽略,那是因为宋亚轩还小,还在准备高考,他不打算做畜生,但他也是男人啊,刘耀文在心里想,是不是该和他上上中学生心理课和性教育课了。

可是事实证明刘耀文真的只是想多了,宋亚轩很快就重新解释了一遍。

“我有点紧张,睡不着,你能不能陪陪我啊?而且我老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高考前一晚上紧张情有可原,刘耀文轻咳扫干净了刚刚脑子里想的偏差。

顺着宋亚轩的手在他的床边坐下,让他躺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那我在这里陪你,等你睡着了再出去。”

宋亚轩乖乖答应,还是不肯松开抓着刘耀文的衣服,像极了小婴儿睡觉的时候要抓着大人的手,刘耀文觉得心软,摸着他脑袋揉,头发前段时间被自己剪了,长长的挡住视线对眼睛不好,剪短人也精神了很多。

“要不要我哄你睡啊?高三的大孩子。”

宋亚轩被说的脸一红,可是居然点头,“要。”

“那好吧,你想听美人鱼的故事还是三只小猪的故事?”

“想听狼来了的故事。”

刘耀文噎了一下,从手机里搜了狼来了的故事,没什么感情地朗读了起来,还倔强地把美人鱼和三只小猪的故事也一起念了。

他也不知道是在念到哪一个故事哪一句的时候宋亚轩睡着了,看向他的时候睡得很熟,手里还是抓着自己的衣服,刘耀文小心翼翼地拿开,替他掖好了被子,轻声和他说了句晚安。

再坚持多一会儿,阳光灿烂的入口已经能够看见。

高考的这几天里,刘耀文都雷打不动五点就起床给宋亚轩做早餐,送他去考场,再接他回来。

宋亚轩几次问起为什么不去他的家里,很久没见到爷爷,想和爷爷分享今天考得不错的心情,都被刘耀文以高考时间只能专注高考为由拒绝了。

直至最后一科考完出来,宋亚轩才轻松地卸下了所有负担,笑眯眯地问刘耀文,那现在能去看爷爷了吧,爷爷应该也很想我了。

刘耀文看着他的笑容沉默了很久,接过他手里的笔具和准考证。

“亚轩,我们不回家,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宋亚轩是在一个多小时候才知道这个别的地方,叫做墓园。

他几乎是在踏进领域的时候心脏就被提起来了,算来算去快要半个月没有见到爷爷,以及想起刘耀文总有各种理由拒绝他去看爷爷,拒绝他去他家里。

高考是借口,现实是因为爷爷……

宋亚轩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想象力太过丰富,他有些着急地看向刘耀文,求证着。

“亚轩,我们来看爷爷。”

怎么会呢,在这里看爷爷,爷爷不是躺在家里吗。

宋亚轩反应不过来,连眼泪都还卡在泪腺里不知道该不该往下掉,明明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关心自己吃得饱不饱,关心自己在学校还有没有被欺负的老人,怎么会变成一块冰冷的墓碑呢?

“亚轩,给爷爷磕头。”

刘耀文的话在耳边,扶着他跪下,膝盖上被凹凸的水泥磕得难受,痛觉提醒他这不是在做梦。

他终于忍不住眼泪,掉在墓碑前的白菊上,弯下腰给爷爷磕头,额头贴着地上,久久都抬不起头。

他讨厌死亡,憎恨所有死别。

死亡让他离开了他的父母,让刘耀文也离开了他的父母,让他和刘耀文一起离开了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给予他们温暖的爷爷。

尸骨早就寒冷,他连爷爷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猜测是刘耀文害怕他高考分心,可他还是有怨,很难过,刘耀文扶他起来的时候,腿麻了也不记得,被刘耀文抱在怀里,无声地抽泣。

“爷爷在去世前说,要我努力,要我善良,要我快乐,要我一辈子都不要再经历苦难。”

刘耀文拍着他的背,有种终于能和他说起这些的轻松感。

“他说你也一样,我们都是好孩子,世界对我们本来就不公平,亚轩,爷爷说的话我们要听,他走的时候很欣慰很开心,也是祝福着我们的。”

“阳光照耀的,以后是我们的路,不会再是根本收集不到光线的角落了。”

宋亚轩只能点头,那还能怎么办呢,在刘耀文所说的出差的那七天里,他比他更加难过吧,一个人处理爷爷的尸体,一个人为爷爷守灵,一个人选择一块墓碑归属。

这样的事他在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也做过,是很寒冷的。

宋亚轩那点怨他不告诉自己爷爷去世的情绪根本不舍得坚持,手环着他的腰紧了又紧,急切地想告诉他,现在已经不孤独了,他们都不孤独了。

“文哥,你再说一遍好不好?爷爷说我们都是什么?”

“好孩子,爷爷说,我们都是很棒的好孩子。”

阴冷潮湿的四月天里,他们都是好孩子,代替着阳光拥抱着对方,是爱,是暖,是希望。

希望所有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暴力和不幸的孩子,都要知道他们无谓的暴力是错误,其次你们也是好孩子,很棒,要用力奔赴属于你们自己优秀而自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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