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拌猪头肉：此生不可辜负的家乡

小时候，家里穷，只有过年才能吃到一点猪肉，可最爱吃的还是猪头肉。将猪头肉切成片，佐以香油、辣子、盐和醋凉拌。肉肥中带瘦，肥肉有种柔和的质地，给牙齿以轻柔的按摩。瘦肉耐嚼而不老。过年时，吃到几块猪头肉，整个正月里，都惦记着猪头肉独一无二的味道，觉得其他肉都淡而无味了。

某年，我去乡下参加一位同事的婚礼。时值隆冬，屋外寒风劲吹，雪花飘舞。几位老人围在火炉旁就着一盘凉拌猪头肉喝酒。肉是自家养的刚杀的婚宴猪，酒是村里酿酒作坊的散白酒。

老人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在喧闹热烈的气氛里，他们显得从容而安静，漫不经心地吃一块肉，，然后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苍茫世事被他们抛在身后，且享受这片刻的岁月静好。

看到他们吃肉时那溢于言表的欣慰，对于凉拌猪头肉的回味，瞬间弥散在我的唇齿间，香味久久不散。小时候，老记得舅爷也爱用凉拌猪头肉下酒。我也有幸吃几块。肉炖得很烂，肥而不腻，入口而化，满口生津。

多年后，走过好几个城市，吃过好多地方的猪头肉，喝过许多地方的酒，但再也吃不出少年时期那块肉的滋味，再也闻不到家乡带着粮食味道的酒香。

隐居故乡的陶渊明，心里住着一个诗人。平日里，他也要在田间劳作。他常常参加村里的红白喜事，每次都要喝酒吃肉。他最钟情的还是凉拌猪头肉。生逢乱世，再没有比大雪封门，屋里生着炭火，火盆边一壶热酒，更美更逍遥的事了。诗人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再呷一口酒，眯着眼睛品咂一番。然后，铺开纸，饱蘸浓墨挥笔写下诗句“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他和许多理想不得实现的隐士一样，有酒有肉，诗画自娱来抚慰一个孤傲的灵魂。

如果我老了，也想回到老家的老屋。屋外寒气逼人的时节，屋内炉火正旺。暖一壶热酒，弄一碟凉拌猪头肉，在细嚼慢咽中，逝水的年华不断在脑海里涌现。思绪穿越茫茫世事，仿佛又看到多年前的那几个老人，坐在被喜庆气氛塞得满满的屋子里，吃猪头肉时，怡然自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