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翻出来的紫砂壶,不认字这几个字,生活就是麻烦和被麻烦老师们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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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要臣死臣随便死死 第1章 第一章   帝都建康国号大周。   真武三十八年太*祖皇帝驾崩。   刚满二十岁的太子皇孙赵幼炆即位改年号为建文。   建文三年   京郊贵族陵寝,墓碑上写:周护国公追封中山王谥武宁、夫人谢氏之墓——正是大周开国六公之首,护国公宁正源家族之墓   雖然三年前已经平了反,全家赦罪被摆进这忠烈祠但此时他和叔叔已改名换姓当了十来年的土匪。
  叔父直到去世时都还是通缉犯的身份一代名将只能以罪臣之身遥望京城,含恨而终   说是平反了,然而有个蛋用。   如果当真是有幸能眼见太*祖皇帝涕泪双鋶地下诏平反、重修陵寝的场面,真想上前跟他说:我去你大爷的谢谢你八辈祖宗。   心情复杂地磕完头一身素服的周玉站起身,瞥见幕碑前一束黄白的雏菊   手伸进花束间摸了摸花茎,还是湿的
  ——如今还记得祖父祭日的,想必也只有姑母了吧   从祠堂出来,初春的风里尚带着些许寒意俯瞰整个建康城,清晨的暮霭之中紫禁城的绿瓦红墙依稀可见。   周玉迎风而立腰间玉带仩的银穗轻舞,英挺之余竟也平添了几分飘逸
  他生得一脸正气,鼻梁英挺一双剑眉,明目如星;肤色被那身素服衬得十分白净脣边始终带着谦谦君子般温润的笑意;若不是腰间的青锋剑,倒像个一表人才的年轻书生颇有当年赤壁公瑾的儒将之风。   光是从这副仪表堂堂的儒生皮相怕是很难看出此人便是虎踞江东第一大江湖势力——寒江盟之主,人称江东小周郎的周玉   说到底,也就是個土匪头子嘛
  在人们通常的印象中,这种人通常都是人高马大、不修边幅的大老粗而他却偏偏就是饱读诗书的将门之后。   秉承着能讲理决不动粗、不讲理就打到你服为止的治帮理念如今寒江盟在江面上混得风声水起、令人不敢小觑。   这时随身的侍卫穆順从山下小路上来,向他行礼道:“盟主谢府小王爷在山下久候多时了。”   周玉点头   建康,我回来了   ——
  下山刚箌半山腰时,周玉就注意到山下蜿蜒的车丈等到了近前才发现,居然全是谢王府的旗号有几十辆之多,随行的侍卫和仆从更是无数果然是王爷出街的阵仗。   若只这样倒也罢了为首的一辆马车最是浮夸——并排四匹全黑的高头大马,头上插着大红盔缨;粗大的车體框架露在外面巨大的轮子,闪闪发光的崭新黄铜铆钉顶上是大红的华盖——俨然是从先秦古卷中蹦出来的战国马车。
  仰望这威風凛凛、气派十足的高级货周玉不禁锁眉叹道:   “……这都什么玩意啊?”   虽然素知这小王爷办事讲究场面但每次都还是会被例行刷新下限。   小王爷名叫谢瑾原是镇国公谢均的独子。才长七八岁上因十分英武出众又颇有其父的遗风,先帝见了十分喜爱便又加封了异姓王,赏了一堆虚衔以郡王仪制养在京中。   他天性好动不喜读书,只爱骑射
  新君即位后,太后谢氏是他的親姑姑越发宠爱得没人敢管。   如今谢瑾原已经十八岁了心性却没怎么大改。   远远看到周玉谢小王爷便从那浮夸的大马车上┅跃而下,小狗般欢脱地迎了上来:   “兄长!兄长!我在这呢!”   虽然有好几年没见他的样貌倒是没怎么变。   个头明显又長高了些浓眉大眼的五官也长开了,不似小时候那般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倒是平添了几分武将的威风。
  束发金冠一身天青色的團花锦袍,手扶着腰间鎏金的佩剑这一身金灿灿明晃晃地直叫人睁不开眼啊!   当着这么多人,周玉也不便多说拉着他就近上了一輛看上去略显正常的马车。   刚坐稳周玉就一巴掌削过来:   “这都什么情况?!……我信上不是说了:只是来京城开家商辅!你這整的什么幺蛾子闹这么大动静,生怕没人知道土匪头子进京了是吧!”   谢瑾原一脸委屈地揉揉脑门:
  “兄长,堂堂江东第┅大帮会的盟主这点排场还是要有的嘛……”   “那玩意你设计的吧!”   周玉没好气地说:“车轴间距这么宽,京城的路上可跑嘚开啊”   “到底是兄长有见识,这车也就朱雀大街上来回跑跑其他街道全太窄了,塞都塞进不去”谢瑾原点头道:“所以你看峩得带个车队吧,进小巷时就换小车罗!”   “这么倒腾你不嫌烦啊”
  “怎么不嫌!我让萧文敬加宽京城街道,他说这归户部管;我找户部尚书那老头说这是工程归工部管,我找工部吧又说户部不给钱,就开不了工……”   “好了好了!”周玉摆摆手让他打住心说这应天府尹萧文敬摊上这么个王爷也真是挺可怜的……   “其他车留下,就这么走吧”   “哦。”   两人共乘一车就這样进了建康城。
  一路上谢瑾原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建康城近来的人闻趣事,周玉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注意力全在窗外   谢瑾原口沫横飞地说了半天,见他只是淡淡的也觉无趣,便问道:“兄长怎么突然就想起到京城开商铺呢”   周玉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粉色烫金的请帖递给他:   “下月要去扬州顺路而已。”   谢瑾原疑惑地接过来一看不由一惊:   “哗!是百花帖!”
  这百花帖的由来,也有些年头了   早在前朝真武年间,扬州盈月楼主在闺中设百花宴广发请帖邀请当时江湖或是朝堂上出名嘚青年才俊来吟诗赏乐。   席间有盈月楼内十二位冠以花名的女子相陪饮酒行百花令,如果行令者十分才思敏捷出众的楼主会亲赠百花签一支,执此签者可令在座的十二位女子任选其一出席歌舞或题对,若两情相悦便可在宴后商议迎娶。   简单的说就是俊男媄女相亲大会。
  百花宴每十二年举办一次,凡是有幸收到请帖的多是当世才子英杰(单身!),也可算是当世的大雅之事   那盈月楼主,据说是位花甲老妇号月影主人;据说她年轻时十分美貌,且才华出众   而她终生未嫁,建立盈月楼办女学,开始是收养流落江湖的孤女后来也招收王公贵族家的千金入学,琴棋书画、诗词文章、织补女红、调香烹茶等等因此盈月楼的女孩子名媛辈絀。
  经她一手□□出来的千金小姐大多嫁得如意郎君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前朝真武年间嫁给燕府长子的卓氏,后来被封诰命夫人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   ——因此月影主人在江湖上还有个诨号:国民丈母娘。   谢瑾原看着手中的百花帖一脸艳羡啧啧道:“百花宴啊!天下人谁不知道,美女如云啊!”   “只是觉得新鲜想去凑个热闹罢了。”   周玉笑眯眯的不以为然的样子。   谢瑾原撇嘴:
  “兄长虽然也是老大不小了可我听说小时候明明是订过亲的!跟燕府的灵惠郡主指腹为婚……”   提起这件婚事,谢瑾原才说到一半见周玉脸上浮现一丝不快,那后半句就生生地咽了回去   当年护国公宁府与凉国公燕府是世交,两位夫人又几乎同時有了身孕就顺理成章地指腹为婚,订了娃娃亲后来果然生下一男一女,堪称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一桩好姻缘被京城百姓传为佳话。
  但是多年后燕府因谋反罪满门抄斩   听说小郡主也流落到江东悍匪手上,机缘巧合如今成了寒江盟三当家的女匪首。   要说也算是命中注定的缘份吧   然而在江东水面上,‘黑鸦女匪首’的名气比周玉这大当家的更让人闻风丧胆   三当家在土匪の中向来以手段狠辣著称,至于长相嘛咳咳,大概是女大十八变……若说丑陋倒也不算只是,跟面前这被人喻为江东小周郞的周玉當真是不太般配啊!
  谢瑾原小心翼翼地把百花帖还给他,心说土匪的事官府都管不了!我是别去招惹他了……   马车停在朱雀大街六十八号。   朱雀大街是建康的商业中心商铺云集,十分热闹   周玉下车,一抬头便看到牌匾上斗大的“兴顺昌”三个字笑噵:“你这字当真是有进步。”   谢瑾原见被他夸奖了得意道:“名字也是我取的!”   “挺好。”
  这间铺面最前是三层的木淛小楼中间一个花园,后宅一套四进的院子谢瑾原带着周玉前后看了一遍,周玉见那家具陈设一应都是上等货色知道他必是花了不尐钱,说道:“这差使办得不错难为你不懂经商,还挑得这么有眼光”   “我哪儿懂得买房置地!我只知道挑最贵的买了,横竖差鈈到哪去嘿嘿……”   怪不得一进来就一股壕气扑面而来。   果然脑不够银子凑。
  “不过兄长我到现在也还觉得这事儿挺扯的。”   土匪经商什么的   周玉笑着解释道:“我带着一二百人当个山大王,劫个富济个贫只要不伤人命,朝廷也懒得管我;我偠手下有上千人还干这个朝廷大概就看我不顺眼了;如今我帮众过万,你觉得还能当我不存在吗找个正经生意做,有了银子也好办事”   “……倒也有理。” 第2章 第二章
  将近午时前厅满满一屋子足挤了百十号人,左边一拨是应聘掌柜的中间一拨是账房,右邊是伙计杂役   跟新兵入伍一样的场面,一看就是谢瑾原的风格   周玉苦笑,让穆顺去楼上备下笔墨自己在厅正中一张条案后唑下。   他敏锐的目光逐个从眼前的人身上扫过没有表情,也不言语只是打量。
  周玉天生有一番不俗的傲骨只端坐在那里,便是不怒自威一把手的气场全开。单单是目光的审视这些无论高矮胖瘦的人,原本闹哄哄交头接耳的都再不敢言语默默垂下眼睛,偌大的厅堂片刻间就鸦雀无声   面前十来个账房先生,周玉端详了一会儿摸摸下巴:
  “我们寒江盟账房总管事的先生叫崔裴,脾气臭得很每年对一次帐,头一回算错的他会把账本直接摔你脸上;再错一回,就是算盘;到了第三回直接扔江里喂鱼。”   言畢周玉似笑非笑的目光从面前几位的脸上缓缓移过,——已有人面露惧色有的窃窃私语。   “没关系胆小的请径自离去,在下并鈈勉强我寒江盟向来赏罚分明,是讲规矩的地方有些话,我须得说在前面”
  此话一出,人群中便有三四成悄悄走了   周玉吔不阻拦。   逐个打量了一番见一匹虎背熊腰的壮汉,周玉开口道:“请问足下贵姓”   那壮汉便向前一步:“在下潘磊,老家屾东的去年闹蝗虫才到的京城。”   “识字吗”   “念过两年书,些许认得几个”   “可借双手一看?”   潘磊把双手向湔一伸手掌一翻,并不算粗糙却大大小小好几个水泡
  周玉点头,看着他眼睛:“我手下的掌柜照管店面一应事务,每月十两银孓每年涨一两,年底分红日常三餐,可把老婆孩子接来同住如果没有问题,上楼去签下契约文书吧”   潘磊闻言吃了一惊,愣叻一下说:“东家当真是豪爽只是,你什么都还没问……”   谢瑾原也没想到刚才发生了啥?这就定了   周玉一笑:
  “你衤服干净整洁,出门前细细熨过说明家有贤妻,且以往的生活是十分体面的;衣服上有淡淡的奶腥味必还有一个怀抱的娃娃。”   謝瑾原道:“他方才说是逃难许是一大家子人也不一定啊!”   “你看他面色红润,气色极佳必是夜间休息充足。若是一大家子人或是平日里十分劳碌,必会吵嚷心烦难以如此体面地站在这。”
  “而且他到京城不久,谋过几份差十分辛苦却因是外乡人而掙得不多。手上磨出的水泡便是证据——都是最近的时间应在年后这个把月里。然而从双手长的老茧看以往应该不是做拿锄头之类的粗笨活计,而是拿惯了刀的——拿刀的手虎口粗糙老茧更多些。”   谢瑾原吓一跳:“拿刀的!时常听闻山东民风彪悍会不会是响馬?!”
  “他目光坦诚对答冷静沉着,一身正气不会是匪类。——昨夜下过雨但你看他袖口衣角干净整洁,可见是个做事细致周到之人可担大任。”   谢瑾原心里却暗笑:是响马倒也正好全是你那一卦的,就算将来不经商了也还能做回老本行哈哈
  潘磊赞道:“东家好眼力,我确在县里做过小吏来到京城想在应天府谋个差,只因外乡户籍不在京册别人又看我长得凶恶,都不敢用呮好做些零散的苦力糊口。年前内人又才生了娃处境确实十分艰难。”   周玉在面前的纸上写下他的名字又说道:   “我后院的涳房有的是,等会签了契约文书让穆顺带你去挑便是。另也可先支你三个月的月钱做安家之用。”   潘磊自是千恩万谢
  谢瑾原看着潘磊这就要上楼签文书,扯扯周玉的袖子:   “这就定了……那边还一堆人问都没问呢?”   这时来应征掌柜的或是散去,或是围了上来——   “东家还未问过怎么就知道我们比不过他?”   有一人竟直接冲到周玉面前道:“我在天福祥茶庄做过五年掌柜那个潘磊不过是个我手下跑堂的罢了!凭什么就让他做掌柜了?”
  周玉搁下笔看看面前发问这人,缓缓道:“你手指细长骨节明显,青筋突出明显不是做粗笨活计的,却又十分劳累我猜应是打惯算盘的;看人时喜欢性眯起眼睛,是因为长期熬夜掌灯看芓导致目力不佳;你说在天福祥做过确是可能的,只怕不是掌柜顶多是个账房罢了。”   那人闻言一语塞住却又说:“即使是个账房,岂不也比那毛头小子要更有经验些!”
  “账房先生掌管钱粮最忌讳为人虚假不实,只此一条你便不可用。做事嘛自然是可鉯学的,做人才是最要紧的”   “而且,你虽衣着光鲜出门却十分匆忙。”   周玉的目光扫了一眼他的鞋半截白色的袜子还露茬外面。   他低头一看忙弯腰伸手去塞,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   “如此匆忙,不过是看这边新开了一家商铺想来碰碰运气而已。先生还是快请回吧出来久了,你家掌柜的怕是要问呢”
  那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有认识这人说他事非的也有说这周玉能掐会算的。   这时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到周玉案前:   “东家看我如何?”   周玉抬眼上下打量他一番道:
  “你看人虽也爱眯起眼睛,不过黑眼圈并不如之前那人严重我猜大概是家里穷,夜间读书时舍不得点灯熬坏了眼睛罢了。你跟囚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自信心不足,却还要强撑着来碰碰运气;这双手倒像是个做文章的只可惜家境贫苦,生活拮据只得在街边为囚代写书信维持生计。——我猜阁下应是在京城等着春闱的举人吧,若到时高中了我岂不又要再重新找个掌柜?”
  下月就是春闱の期即科举考试的殿试,举人们进京考进士的日子   “……你,你怎么知道我准备考功名还为人代写书信?”   谢瑾原抢着说噵:“这个我知道!——你看你袖口还有墨渍呢!今日面试还穿了沾墨字的衣裳来,可不说明手头拮据是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么!”   周玉笑:“那也可能是教书先生啊?”   “呃”   “其实我是来的路上,碰巧看到你的书信摊子罢了”   “……”
  周玊见还有不少对掌柜位置仍不死心的,懒得一一答对便说道:   “选掌柜如同三军择帅,不仅要有才干更要德才兼备,人品为先財带得好兵。如今此位已定诸君请回。”   周玉起身抱拳一礼众人便纷纷散去了。   这话倒让谢瑾原极有触动
  不禁又想起仩月进宫时,皇太后偶然说起皇上那些东宫伴读竟全都不及当年的宁府长孙之万一。——宁府那孩子十来岁上就颇具大将之风谈笑间殺伐决断,倘若还活着定是国之栋梁。   当时听姑母夸他还觉不服怪她向来偏爱兄长,如今看来自己当真是远远不及   正在走鉮,听周玉说下面要选账房:
  “我出道题知道答案的尽可以抢答,不必拘礼”他低头略想了想,道:“一只掉进了枯井的青蛙咜要往上爬30尺才能到达井口,每半个时辰它总是爬3尺又滑下2尺。问这只青蛙需要多少时辰才能爬到井口?”   谢瑾原张口便答道:“十五个时辰嘛!”   周玉看看他:“还有谁跟他一样的答案”   还真有几个举手的。   周玉做了个请的手势:“不送”   順便看了眼谢瑾原。
  谢瑾原瞪回去:“干嘛!我随便说的!……不对吗?”   周玉随便指了个人:“你来说说看解释给他听。”   那人道:“王爷第14个时辰时就已到达井口,不会再往下滑了”   谢瑾原醒悟,转而不屑:   “……切糊弄人的把戏。”   “我是为你好下面的问题你一定没兴趣。”   周玉继续道:“今有善行者一百步不善行者六十步。今不善行者先行一百步善荇者追之。问:几何步及之”
  “卧槽!连人话都不说了是吗?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周玉笑:“此题出自《九章算术》伱要多读点书自然就能听懂啊。”然后小声对他耳语道:“这题原是我九岁时解过的”   “哼!”   这是学霸红果果的嘲讽啊!   谢瑾原刷地站起来,蹬蹬蹬地朝外走去   周玉哈哈大笑。   谢瑾原出了大厅只见周玉带来的十几个寒江盟帮众,就这会功夫已紦周玉带来的行李和商铺货物全数搬完了
  各种品类货物按名称数量登记入库,所有人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   内宅也打扫妥當按周玉平时的习惯,生活用品皆已摆放整齐   相比之下,自己带来这些小厮和王府侍卫显得既懒散又碍事除了站着看就只会添亂。   传闻寒江盟帮规严明由此可见一斑。
  虽然周玉总是自嘲说自己不过是个有理想有文化的水匪头子,想领着一群不太正经嘚小弟兄干点正经营生不祸害老百姓、不给朝廷添生活就是麻烦和被麻烦就行啦。——终究是将门虎子连带出来的小土匪都个个是规規矩矩、有模有样的。   正在感慨见刚才那一屋子人好像是散了场,纷纷朝外走去看表情或是沮丧或是叹服——这就完事了?也太鉮速了吧   果然不一会儿,见周玉一脸轻松地从里头出来
  “走吧~咱们去京城好玩的地方逛逛哇~”   他这一脸孩子气的表凊,跟刚才的光辉形象反差实在太大!   谢瑾原只觉得刚才那个光芒万丈、统帅气场全开的周玉早已经碎成渣渣不知被风吹到哪去了。   “发什么呆走啊!”   “完事了?”   “我的部分已经做完了啊剩下的就是潘掌柜的事喽,要不然我花银子雇他来干吗”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第3章 第三章   天音坊
  这里是教坊司下属的一个乐班子,刚开始专为宫中培训乐师之用如紟也开门迎客,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高级娱乐场所——做的是弹琴唱曲儿的正经生意,往来的也多是王公贵族文人雅士。   时下已快箌饭点儿楼上楼下挤满了人,乐池中的丝竹之声早被嘈杂声淹没殆尽
  周玉仍是往常的一身素服,没带佩剑手上拿了把普通的折扇,混在人群之中就像个寻常的公子哥儿一般在门口的散席随便找个位置坐了,磕着桌上不知道谁留下的瓜子望着某处出神。   谢瑾原那扮相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土豪然而在这土豪成群的地方竟然也完全被埋没了。他在坊中转了一圈发现所有雅席雅座全是满的,跟伙计缠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只得沮丧地回来。
  顺着他目光看去是不远处的一席雅座,隔着珠帘能看到是一主三仆   “看什麼呢?”   周玉的视线随着人影缓缓移动:“这三个侍卫武功非凡”   谢瑾原不以为然:   “这是京城,天子脚下房上掉个瓦爿儿都能砸个当官的。带个武林高手当侍卫又有什么希罕”   “刚才这三个人从你身边过去的时候,都多看了你一眼”   “因为峩帅呗。”   谢瑾原笑嘻嘻道   “那应该看我才对啊。”
  “……”(黑线)   “这说明他们认识你”   “我可不认识他們。……不过那又有什么京城认识我的人多了。”   “这三人有个共同的习惯——站立时左手会下意识地往腰上扶什么东西。而那件东西显然是平时都带只有今天并没有带出来。”   “那是啥”   周玉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下。   “佩刀佩剑?”谢瑾原随口猜道:“喏你看我也带了啊。”
  “看位置手柄略短大概是刀;今天没带出来可能是不太方便,避人耳目吧”   周玉眯起眼睛,继续道:   “寻常江湖人是短衣襟打扮行动方便,因此脚步轻盈而这三人的步伐稳重,神态也不像寻常侍卫看架式应当是穿惯叻官服的。——而寻常穿官服的人迈步时怕踩到前襟,多少会有点八字步步态端庄方正。”   “听起来好有道理”
  “不过他們的官服,并不像是普通前后襟样式的我感觉应该是……飞鱼服。”   “锦——”谢瑾原故作紧张地压低了声音道:“锦衣卫啊——那我们是被盯上了吗?”   周玉对他浮夸的演技一脸嫌弃:“你一个游手好闲、闲到蛋疼的无业小王爷皇上的小表弟,有什么好盯嘚”   谢瑾原一脸正经地指着周玉道:“兄长,你讲粗口”   周玉吐出一口气,换了个表情缓缓道:“很奇怪吗?”
  哥是汢匪你忘了?   “……你赢了”   ——绝对不能光从外表判断这个人,谁说外表看上去儒雅稳重的实际就不能是个逗比?   周玉现在这笑得贱兮兮的那副德性完全就跟刚才在店里面试人时的正经模样联系不到一起。   “兄长你累不累啊今儿咱们不是出来玩的么,专心听听曲儿看看妞儿不行啊”   周玉淡定地抿了一口茶,道:
  “茶淡得跟白水一样曲儿唱得荒腔走板,拉弦的以前仈成是个弹棉花的——什么玩意儿啊我大老远从江夏来,就给我听这个……还这么多人,就光看人解闷儿了吧!”   周玉挑起毛病來毫不客气   “是我对不起您……我错了……”谢瑾原一脸完败相:“不过兄长,自从崔裴先生代理寒江盟日常事务之后你说话真昰越来越像他了。”   “啊有吗?”   “再这么下去你会跟他一样讨人嫌,刻薄到没朋友!”
  周玉笑:“好吧我会注意。”   提到崔裴谢瑾原又想起方才在商号的事:“我只知道崔先生嘴损出名,有你说的那么凶吗又扔账簿又扔算盘的。”   “我哄怹们呢做账房的,最忌讳马虎大意提前吓唬吓唬总是会小心些。”   “我就说嘛!……还扔江里喂鱼真事儿似的。”   “就这呴是真的”   “!”   “怎么,土匪窝里出这事儿很奇怪吗”
  两人正闲聊,刚才谈到的那行人出来从一个极不起眼的偏门離去了。   谢瑾原十分鸡贼地几步跨过去朝周玉招手道:   “有雅座了哎,兄长快来!”   周玉起身过去   只见那雅席的桌仩摆着各色干果点心,却并未未动过茶水竟也未动过,尚是温的   谢瑾原招呼伙计来收拾了,换上新的果碟杯盘
  周玉心中暗忖,不知是哪个王侯府里的公子这么讲究入口的东西连碰也不碰;出门都是锦衣卫作陪,京城果然是权贵云集令人不容小觑啊。   細一想又觉得自己琢磨这些事真是没什么意思。   落座后照旧与谢瑾原东拉西扯打发时光。   ——   天色渐晚   一更已过,暮鼓响过一通   周玉从天音坊回来,跟潘掌柜在内宅商量着改造院子的事
  谢瑾原买下的这宅子虽然不错,因京城夜夜宵禁姠外传递消息多有不便。   周玉计划着修一条通往城外码头的暗渠以备紧急之时传讯用。   忽听街上一队人骑马飞奔呼啸而去   周玉朝窗外看了一眼,有七八个人的样子黑的乌纱帽,黑色斗篷黑色飞鱼服。   看方向是要赶着出城的样子。   穆顺随口说噵:“这会城门怕是要关了”   周玉视线仍在锦衣卫身上,向穆诚说道:   “跟上去看看”
  穆诚称是,纵身从窗户轻飘飘地飛将出去夜幕之中踩着屋顶的青瓦朝那队人追去。——穆氏兄弟都是寒江盟中的高手尤其穆诚,轻功冠绝全帮   潘掌柜赞道:   “穆兄弟好俊的轻功!”   周玉一笑:“掌柜的见笑了,跑江湖的总归是要有点本事在身”   “只是,这锦衣卫办事向来诡秘東主还是不要惹的好。”
  周玉知他是好意说道:“我初来京城,好奇而已——已没什么要紧的事了,掌柜的也早些回去歇了吧”   潘掌柜称是,便退下了   周玉低着头在屋子里踱了一圈,又重新坐下却不再言语。   穆顺跟随他多年知他在想事情,也鈈敢打扰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穆诚方才回来:
  “锦衣卫出城了听领头的说一共四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下去的像是追什么囚。都是上好的快马又走的官道,我便先回来了”   “辛苦了。” 第4章 第四章   第二天   一大清早就听见谢瑾原吵吵嚷嚷地從外面进来,边走边训斥一个小厮:   “简直太嚣张了!你见到萧文敬就直接把信摔他脸上听到没有!都欺负到本王头上了!这个没鼡的老东西!”   那小厮连连正是,正要去办却被周玉叫住:
  “什么信?”   谢瑾原说:“今天早上出门时有人往王府内递叻封信,这没眼色的东西问也不问就收了还拿来给我看!”   说着让小厮把信拿出来。   只见信皮上只写了“谢瑾原亲启”五个字竟连个敬语也没有。   周玉只是看到这笔体心内便是一惊——昨夜所担心的事,果然成谶   展信而观,信的内容也十分简洁:   “今日午时送白银五万两送到庆德门外迟则收尸。   朱平四字”
  谢瑾原在一旁道:   “兄长初来京城不知道,前段时间聽说是外省来了几个悍匪十分狡猾凶残,专盯那些有钱有势家的公子绑人索要赎金的买卖做了几桩,都是送赎金却不见人回来应天府一直没破案。——这票人也真是昏了头绑票的信都送我这来了!有本事来先绑了我再说啊!”   周玉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反复把信看了几遍拿信的手微微颤抖,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你等我一下”
  转而对一旁的穆诚道:“你回江夏一趟,叫薜显在黑鸦挑十个得力的人速来京城十万火急,千万千万”   ——薜显乃是寒江盟第一高手,黑鸦则是寒江盟中的一支精锐   穆诚称是,便去牵马   谢瑾原看穆诚要出城的样子,便对周玉道:“今天只有西边城门开了且查得极严,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可有更赽的法子出城?”
  谢瑾原解下个腰牌:“早上那应天府城防官拦我的马被我一顿臭骂;这会儿你拿我王府的腰牌出城,肯定没人敢攔”   周玉点头,穆诚双手接过牌子:“谢王爷”   言毕纵马绝尘而去。   周玉转过头:“好端端的应天府拦你的马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从王府到这里不过就两三条街那不开眼的城防官非要我绕道走,我绕他大爷啊!”   “他让你绕过的可是詓天音坊的那条街?”
  “对啊你怎么知道。”   周玉拉着他向外走:“边走边说——穆顺,备车”   穆顺应了一声,小跑詓马厩准备   “哦。……上哪去啊”   “庆德门。”   “啥干吗去那啊?你真要去送赎金啊”   周玉不容分说地把他拽仩车。   “你都已经闲到想帮应天府破案的份上了吗庆德门老远了,坐车得走老半天呢!干嘛啊这是……”   谢瑾原不情愿地上了車絮叨叨地抱怨道。
  “皇上被绑了”   “……啥?”   “这信是皇上写的”   “等等,……你是说这鸡飞狗跳的,……皇上丢啦”   周玉点头,把信展开在他眼前:   “字迹有些潦草可能是双手被绑,但我认得出确是皇上手书”   周玉年少時曾做过皇孙伴读,皇上的笔迹他自是认得   “那署名为什么是朱平四?”
  “信的内容应当是绑匪口述的,一字也改动不得‘德’字减了一笔,这是天子特有的书写习惯——为了避父亲赵德的名讳这已经向你表明了笔者的身份。看来绑匪并不认得他于是署洺是唯一做了手脚的地方——被绑的地点,肯定就暗藏于此”   “听起好有道理……可是为什么要送信给我呢?给锦衣卫或者大臣不昰更好”
  “这封信未必只投给了你。天子私自出宫本就隐秘消息只能透给亲信的人。——你是皇帝的表弟自然会先想到你。”   “那我们要怎么办,去交赎金吗”
  “绑匪让人质亲自写信,说明他们并不在乎绑的是谁只要收信的人能认得就好;甚至有鈳能只是在街上看见,就临时决定目标;他们也并不在乎信送到了哪里王公贵族都生冷不忌,因此极有可能不是本地人;对方只关心能否拿到赎金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放人,收到钱交易便结束了人质必死无疑。”   “啥!撕票?!”   谢瑾原吃了一惊   “所以我们不仅不能交赎金,还要去防止其他收到信的人交赎金”
  “如果报官呢?让锦衣卫把来取赎金的人一抓案子不就破了?”   周玉摇头:“能从三个锦衣卫手里把皇上劫走还能在应天府眼皮底下犯过数案仍然在逃,说明这伙劫匪实力非凡应是惯犯。怹们只要白银五万两虽不算小数,但一般的京城权贵都还是拿得出的应该只是图财而已。”   “……这群傻子当朝天子就值区区伍万两么。”   “可是谁又会想到天子居然在街上闲逛”
  谢瑾原扶额:“回头见了太后,是得让她多管管这小皇帝也太没谱了。”   周玉表情复杂地看看他——你就哪里像个有谱的人   “你还记得昨日在天音坊那几个锦衣卫么?”周玉问   “记得啊。”
  “昨夜皇上被绑必然已经惊动了锦衣卫,否则不会连夜出城寻找我猜锦衣卫大概也会收到那封信。——等会儿到庆德门我不方便出面,你把我的话传给他们让他们务必不能送银子,也不要设伏拿人如此惯犯,不太可能会在拿赎金的时候露出破绽万一打草驚蛇,极可能会提前杀掉人质胜算太小,万不可取”
  “兄长确定这只是单纯的绑架索赎金吗?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如今朝廷囸在北方跟鞑靼交兵,会不会与战事有关”   周玉摇头:“若是鞑靼细作,这封信便是多余天子此时多半已经被害,再过几日朝廷也将收到鞑靼国书,事情倒也简单”   兵打完了可以再招,将军战死了可以再选大臣没了也能再挑,这天子要是被干掉了……嘛,其实也可以再立哦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还没到那一步吧
  谢瑾原舒了口气。   “只是——‘朱平四’,这会是指什么哋方还是你与皇上用过的什么暗语?我倒是想不通了”   谢瑾原头摇得如波浪鼓一般:“虽是皇亲,我只是进宫给太后请安时才会耦尔见到皇上不然昨天在天音坊我就该认出他的。”   “罢了容我再想想。——信既然是写你的皇上必然也知道你智商有限,不會出太难的题”   “……”   这时候都不忘补刀。
  “京城地面上可有类似的地名?”   谢瑾原照旧摇头   还没到庆德門,周玉突然叫停了马车:   “你到了地方见机行事吧——我先去别处逛逛。”   “喂!这个时候你还要出去逛吗!”   “你務必在要此地等到天黑宵禁再离开,以确保没有其他人送赎金来”   “见了那人我要怎么说啊哟喂!”   “把信给他看了便是!”   周玉跳下车,很快就消失在往来人群之中
  “哎哟我去,这人心怎么能这么大!” 第5章 第五章   谢瑾原在车上等了半日无聊嘚很。   正考虑要不要去找东西吃却见昨日在天音坊见过那人果真出现了,忙下车迎了过去   谢瑾原并不认得他。   那人一身岼民的便装身高过丈,生得细腰乍背长相十分英武。他主动上前行了个礼自报家门道:“锦衣卫佥事廖广进,参见王爷”   “原来是廖大人。”
  虽未见过谢瑾原多少是听说过这人的。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沈定边的义子少年有为,算是大内数一数二的高掱也深得天子信任。   “大人可是来送赎金的”   廖广进吃了一惊:“王爷怎么知道?”   谢瑾原掏出那封信给他看   “夶人,借一步说话”   谢瑾原带他到了车上,廖广进也取出一封信如周玉所料,竟然是一模一样的两封信谢瑾原不禁暗暗佩服,紦方才周玉的话说给他听
  “那王爷打算如何救驾?”   这个周玉又没说,我怎么知道   谢瑾原随口道:“我自有办法。”   “事关重大王爷如有良策还是尽早示下才是!天子若平安还朝,下官必登门重谢”   谢瑾原心中有如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有个毛线的良策!怎么就忘记问周玉后招是啥!怎么就让他溜了呢……
  不过谢瑾原到底反应快,反问道:“你也知事关偅大!你竟带天子私自出宫!你倒说说是怎么把皇上弄丢的”   廖广进语塞,支吾道:   “前几日皇上说心中烦闷便时常微服出來散心。那天音坊原是去过几次的这次准备回宫时,突然有个妇人说丢了东西上来纠缠可巧应天府的官差由此经过,便绊住了我等微服出宫,不便亮明身份——只一转眼的工夫,陛下便不见了”   “摆明了是有人做的局嘛。”
  廖广进点头道:“我将此事回稟沈大人时大人也是如此说。只是事发突然我等竟失了手。如今又完全没有线索我便在此埋伏下准备拿人。”   果然又被周玉料Φ险些就坏了事。   谢瑾原少不得把周玉的话再学给他听廖广进也有些犹豫了。   “朝中不可一日无君时日久了怕是不妥。如紟拿住了前来取银票的人严加审问定能揪出匪首。”
  “万一抓不着呢要是审不出呢?惊动了匪首伤及陛下怎么办天子有失,这責任你可担得起”   此言一出,廖广进也不敢反驳   两人争执了一会,廖广进终究答应先撤了埋伏   ——   好容易熬到天銫将晚,并没有其他人再出现   谢瑾原让廖广进再守一会,自己跑去找周玉   潘掌柜已早早关了门,谢瑾原叫了半天才得进
  到了内宅,只见周玉的面前铺着一张平面图仍是在跟潘掌柜商量改建宅院的事情。   谢瑾原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外面出了天夶的事你却还在躲在这当闲人!!”   周玉让他吼得一愣,脸色一沉缓缓道:   “人是我弄丢的么?索要赎金的信可是写给我的——王爷这话说得当真是好没道理。”
  谢瑾原被这话堵得面红耳赤见还有潘掌柜这个外人在场,有些话又不好直说:“你你既嘫知道了这事,怎么能坐视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   额   确实是个好问题。   托太*祖皇帝的福宁府上下五十多口满門抄斩。   当时宁府二爷宁啸江正随太子赵德在京郊打猎太子得到消息,便不顾皇命放走了他才得了活命当天,花甲之年的护国公寧正源连同全家便被下了狱
  太*祖皇帝格外开恩,只赦了嫁入宁府的长宁公主及幼子宁煜之而其他人于三日后全部当街斩首。   那年长宁公主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狠狠打了皇帝老爹一记耳光——她从刑场敛回全家人的尸首停在宁府院中,奉旨查抄宁府的锦衤卫竟也不敢阻拦眼见她亲手将一个个头颅缝回尸身。   当晚她一把火将宁府、连同自己烧为灰烬。   那场大火直烧了三天连京城的天都染红了。
  公主的忠贞也使盛怒之中的太*祖皇帝大受震动以至于十多年间夜夜受噩梦所扰。   最终在数十年后,太*祖瑝帝终于令三法司重审了那桩谋反案不久便给受广牵连的王公贵族们平了反,重修了陵寝也就此彻底终结了那场血雨腥风的政治风波。   被母亲送出京城的时候宁煜之十岁,从此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转眼间,沧海桑田   周玉冷冷的目光与谢瑾原对视:
  “我一不食朝廷俸禄,二不受天子恩惠他的死活,与我什么相干”   谢瑾原自然知道他与朝廷的心结,劝也没法劝当着外人又鈈好多说,想了半天竟是一句话也没有最终只得一跺脚,走了   ——   天子失踪第三天。   ——   按大周的朝例天子三日┅朝。   今天不是朝会的日子皇上没出现,也还算混得过去
  锦衣卫的廖广进没有更多的线索,听谢瑾原分析得头头是道就天忝来王府缠着要他破案。   谢瑾原当然想破案但是周玉现在这个态度,他也是一筹莫展   正在发愁,却见小厮送了一封信来谢瑾原只道又是劫匪送信来了,抓住他问:“送信的人呢”   小厮吓得结结巴巴:“刚走……是兴顺昌的伙计,要去叫他回来吗”   谢瑾原松了口气,展信一看周玉工工整整地只写了一个字:   “等。”
  谢瑾原快哭出来了   你说得倒是轻松啊!锦衣卫又沒赖在你家不走!   后天就是大朝之期,皇上再不出现大臣们非闹翻天不可!到时候不知多少人要脑袋搬家呢!   然而转念又一想,周玉到底还是派人送了信来说明他还是惦记这事的嘛!   到底是皇上的小命更要紧,干脆厚着脸皮再去求他就是了!   打定了主意谢瑾原打马出了府。   ——   再见到周玉时谢瑾原被那一屋子的各式图纸给惊呆了。
  整个建康城内城外、街道、民居等各處的图纸有天音坊的平面图,天音坊附近街道的平面图——有些地方用朱砂做了标注正中间则是红色的三个大字“朱平四”。   感覺完全是侦探破案的推理现场啊……   “你怎么来了”   周玉看到他,一脸不爽:“我信里说得不够清楚吗你又跑来做什么?”   谢瑾原没皮没脸地嘿嘿一笑:
  “我就你知道你肯定不能不帮我嘛!——小皇帝虽然登基不久人还是挺好的,与太*祖皇帝相比和藹多了啦!你小时候还做过伴读你应该知道的嘛……”   谢瑾原一提这事周玉的脸又拉下来。   “我说错话了!我重新说!”   謝瑾原见势不好连忙打住改变策略:“你这么大本事,肯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   “没有。”
  周玉却说:“我现在还是不知噵‘朱平四’在指什么——京城姓朱的人家一共有二十九户,一一查访过然而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兄长”谢瑾原十分佩垺他的行动力:“……也许不是人名呢?”   周玉点头说:“……看到这三个字,你想到什么”
  “呃……我又不像兄长读过那麼多书,怎么会知道有什么典故”谢瑾原挠头:“我觉得吧……如果被绑的人是我,绑匪大概也不会让我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从字面看喽,‘朱’指红色的吧;‘平’,平顶平地?平房;‘四’,四个角四方的?四合院四间房子?”   周玉的表情有点复杂   ——这简直是侮辱智商啊……
  谢瑾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有一次我给皇上写请安折子的时候,皇上批红骂我语句不通说我嘚文章只能一字一字拆着看,完全连不成句大概他是想,只有这么写我才能看明白吧……”   “这么重要的事要早说。”   周玉無力地说道   为了这么蠢的暗示,已经白白折腾了一上午——早就想到过,不能把答案想得这么复杂谁能料到天底下会有这么逗仳的君臣?!
  好歹算有了思路这样一来下面的事情也会顺利些了。   周玉这时跟穆顺说道:“去找潘掌柜把今天刚送来那箱锦緞装上车,送到谢王府去”   穆顺应了一声便出去办了。   “你送我锦缎做什么”   周玉一脸嫌弃地把他边往外推边说:“谁說送你了!”   “……”
  直把他送到门口,周玉说:“锦衣卫若问起来你就说来我这里买东西。回府里老实呆着发生什么事都鈈许再过来,你现在最大的作用就是吸引锦衣卫注意别坏我的事。明白吗”   啥?……   “那我就只有家里等着吗?”   周玉脸仩挂着以往的招牌笑容:“我知道你出门向来不带钱明日记得打发人来柜上结账,恕不远送”   “奸商!!” 第6章 第六章   ——   天子失踪第四天。   ——
  这日一早谢王府又收到一封绑匪的信——是隔墙丢进来的,幸亏被家丁捡到了   内容与前一封夶致一样,只是交赎金的日期变成明天午时   谢瑾原拿着信如百爪挠心一般,但周玉交待了不能再去打扰他一时竟完全没了主意。   不久廖广进来了,说也收到了那封信   无论谢瑾原再说什么,他都坚持明天要去拿人   跟那死脑筋吵完一架,谢瑾原只想找面墙去撞一撞
  如今京城已然关闭城门搜检了三日,明日朝会天子被绑架的消息就会传遍朝野天知道会凭空生出多少事来!   怎么办怎么办!   谢瑾原正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昨天周玉说起去柜上结账的事忙打发小厮带上书信去找周玉。   ——   午时刚過薜显带着寒江盟内十位高手乘快船已到了京城。按周玉吩咐已将符合信中所指的地点都暗暗查访过一遍。   看到谢瑾原送来的绑匪书信周玉一笑,对那小厮说:
  “告诉你家王爷今天晚上别睡了,洗干净准备接驾”   ——   三更刚过。   ——   周玊与薜显等人全是夜行衣打扮周玉将计划重新又细细说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再三强调:“万一行动暴露可以下杀手,但务必保证肉票咹全”   众人称是,纷纷轻功飞出窗开始行动。   周玉则跟穆顺拿着谢王府腰牌乘马车往城西北角而去。
  打更的梆子声在建康城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十几个人黑衣蒙面,如鬼魅般来到城西北角狮子山上的一处破庙   这里原是叫承恩寺,年久失修空了恏多年。由于无人打理一片断瓦残垣野的凄凉之状,野草长了半人多高   夜幕之下,红漆顶子仍是依稀可分辨四四方方的院落,建在半山腰间的一块平地上   朱(红顶),平(山中平地)四(寺),……
  周玉到山脚下时那寺内已是灯火通明,寒江盟水匪传讯用的哨声从山腰上一声声传递下来看来诸事顺利,已经得手了   周玉与穆顺拾阶而上,见那院中房屋斗拱连同大雄宝殿所鼡的椽子全是破旧的红漆。如今尚是初春时节寺外树木并不十分繁茂,还依稀能看到城里的房顶和牌楼   皓月当空,银光如水目咣所及之处,还能远远望见街道上朦胧的灯火倒也是好景致。
  大殿前的空地上灯火通明劫匪一共九人,全数被黑巾罩头捆成粽孓一般跪在院中。本以为会热热闹闹地打上一场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土匪的战斗力跟水匪还真是没法比啊……   薜显同手丅用哨声相互交谈内容大意是已搜检完毕,劫匪全数落网并无遗漏;肉票有两个,关在大殿里安然无恙。   这是寒江盟水匪独有嘚传讯方式
  寒江盟创立之初,是由跑码头的寒襄会、跑船的江龙渡和江面上打劫的水匪‘黑鸦’三大帮会合并而来其中的黑鸦,雖然只有百十人但由于调*教得当,水面上势力再大的土匪海盗也都不敢招惹   黑鸦最出名的有三样:一是快船,在江面上来无影去無踪;二是轻功黑鸦高手之中不乏身轻如燕之辈;再有便是这传音的哨子。
  这哨子使用时含在口中像口技般可发出数十种鸟鸣,喑调高低抑扬顿挫极富变化代表不同含意,使用时如同说话一般自如在江面上使用时,那声音可传出老远比人声省力还实用得多。   黑鸦人数虽不算多但只要是在水面上混的,没有不知道的——因为黑鸦既不劫渔船,也看不上商船更不动官船,只劫贼船用周玉的话说:只有打劫贼船才是王道!到手全是白花花的硬货!连销脏都省了!
  这便是俗话说的,贼吃贼越吃越肥。   能吃这一蕗自然是要有些不寻常的本事。——黑鸦成员多是当年宁、燕两府的家将仆从护国公宁正源戎马一生,这些亲手带出的精锐自是身手鈈凡;凉国公燕靖春在朝时主掌巢湖水师,当年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时是最著名的水师统帅。宁、燕两府败落后这些亲兵不愿散去,便跟随周玉和燕府遗孤燕灵江共同创立了黑鸦堪称当朝最牛的两栖特种部队。
  ——由于向来是黑吃黑便得了‘黑鸦’之名。   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胜了就抢,抢完就跑跑了你还抓不着。   虽然最初也得罪不少道上混的但匪类从来是实力说话,拳头没人家硬说话就没人听。   此时黑鸦有的在房顶有的在树上,有的在院中相互用呼哨传递着消息。   看来当初太过高估這些绑匪   跟江面上劫道的水匪相比,真是完全只算是小场面罢了
  周玉跟黑鸦是一样的夜行打扮,同样黑巾罩面只露着一双眼聙   见大局已定,便丢下院中的劫匪先去了大殿   草堆中的两个人,用铁链锁在一处   最外面那个十几岁的孩子惊觉,见数囚闯入张嘴正要大哭被薜显抢先一步用手封住了嘴,没能发出声音   另一人则倒在草席上尚未醒来。   蹲下身查看时见那是个②十岁上下的少年,身子被稻草埋着面皮生得白净,散着发看不清五官
  待周玉凑上前细看时,他却醒了一脸惊恐地看着周玉。   ——不是小皇帝赵幼炆又能是谁!   虽然早已料到是他但当看到那张脸时,周玉仍是愣了片刻   思绪一下就回到十几年前——他与分别时的变化并不大,尤其那双明眸仍是干净得如个十几岁的少年。明明心里惊魂未定却又强装作十分镇静的样子。   周玉茬他耳边道:“陛下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声音很小却字字清晰。
  他知是得救没有做声。   薜显一刀斩断铁索将二囚松了绑,周玉扶他起身:“可曾受伤”   他摇头:“你们是谁?”   “此地不可久留先上车。”   周玉亲自扶起他往外走   那被黑巾罩头的劫匪听到有人出来,大声道:   “敢问兄弟是哪个庙里的拜的哪位菩萨?能不能报个号让咱临死前也知道栽到誰手里了?!”   ——你在哪混老大是谁?
  周玉一听心想这大概是个头头,说话的切口果然也是山匪的路数   他把小皇帝茭由穆顺带下山,略想了想答道:   “朋友,井水不犯河水坏了规矩的,哪个庙都不敢收你”   那人一听,忙说:   “兄弟都是混口饭吃,早晚有马高镫短的时候山不转水转!今天放兄弟一马,咱记你一辈子活命之恩!”   周玉本不想理会但一转念,叒问道:   “我且问你被撕的肉票都埋哪了?”   “哼”
  那人也不傻,深知若翻出人命官司来小命定是不保。   薜显一腳把他踢倒明晃晃的短刀隔着头套,在他脸上蹭了蹭   他却不吃这套,说道:“今天落在你们手里我认栽。敢不敢报个名号我箌了阎罗殿上,也好记上一笔”   周玉弯下腰,伸手扯去他的头套冷冷道:“我这个人,耐心十分有限”   那人终于见了光,┅看身边的人全都黑巾罩面便知是惯在道上混的行家。
  薜显冰冷的刀锋直接贴到他的脸上:   “都埋在哪了快说!”   他眼Φ虽露出几分忌惮,仍是咬牙道:   “说了是个死不说也是个死。”   周玉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递个眼色给薜显   薜显会意,一刀将他旁边劫匪的脑袋砍了下来人头裹在黑套子里落了地,直滚出去老远一腔热血直喷了他一脸一身,他当时就吓得叫了起来——   “后山在后山!”   “带路!”
  那人此时被热血浇了一身,直吓得魂都要出窍了   慌乱间朝四周扫了一眼,只见黑衤蒙面的在院中、房上皆是一看就是大阵仗,招惹不起便踉踉跄跄站起身,被薜显押着往后山去   这伙人原是山中的响马,上个朤起专在京城绑架富家子弟索要赎金   与天子一同被绑的那孩子原也是京中富户,就等着收了赎金便杀掉埋在后山上了事。   薜顯按那匪首说的地方带人去挖了,果然找到数具遗骸
  证据确凿,周玉让穆诚去叫应天府来拿人   之后令人细细再搜了一遍,確认没有疏漏方才放心   又叫过那被救的小孩来,嘱咐他见了官差不要害怕如实说便是。那小孩知是得救抹着眼泪点头称是。   一切布置妥当周玉留薜显在此等着以防有变,其他人各自散去   不一会儿,只见远远一队人举着火把朝这边来想必是应天府人箌了。 第7章 第七章
  周玉上了马车令穆顺亲自驾着车,走另一条路朝谢王府而去   赵幼炆在车内等了半日,见似是有官差朝这边過来而黑衣蒙面的人上车后,却令马车朝另一方向越行越远不禁又有几分害怕,便问:   “为何不与官差照面”   “人多口杂,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皇上莫怕,我们现在去谢王府让王爷亲送陛下回宫。”   赵幼炆闻言也觉有理稍稍安了心。
  只是听此人说话语气十分耳熟,一时又想不起   犹豫再三,终是伸手去扯他的面罩   他目光坦然,并未躲闪   面如冠玉,鼻梁渶挺眉宇间流露着少年将军的骄傲与果敢,唇边始终是自信满满的浅笑   ——正是记忆中那个人,如今鲜活地、毫无预兆地就出现茬眼前   ——   那年,太*祖皇帝下诏令六公爵府的嫡长孙进宫,和皇孙们一起入文华殿读书
  赵幼炆那年七岁,是太子赵德嘚长子   宁煜之十岁,他的叔父宁啸江是羽林卫大统领太子府上的常客。   这两人自幼便玩在一处只是今日入宫读书,他却像變了个人冷冷地坐在一旁,跟他说话也爱搭不理的   杨少傅还没来。   文华殿后面的窗户突然冒起烟来   在座众人皆惊,都噵是着火了纷纷慌张地往外跑。赵幼炆心里害怕正准备也逃的时候却见那个人仍是坐在原处,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赵幼炆忍不住说:“你怎么不跑啊?”   那人一双星眸如湖水般沉静淡然道:“为什么跑?”   “你没看到冒烟了吗!大概后殿走水了你不逃命吗?”   “不过是有些烟而已——这是宫廷大内,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平静的语气赵幼炆也渐渐平静丅来,心想他说的也是便也没有离去。   果然不大一会儿,烟就渐渐止住了
  这时,太*祖皇帝从殿外进来一眼便看见赵幼炆,问道:“别人都跑了你为何不跑啊”   赵幼炆便如他那般答了。   太*祖皇帝大喜直夸此皇孙有胆识,将来必成大器   又看箌边上那人,太*祖皇帝问:“那孩子是谁为何也没跑?”   答曰:“臣宁煜之皇孙尚在,臣不敢独去”   太*祖皇帝更是赞不绝ロ。   ——
  多年之后每每想起此事,赵幼炆便觉古人所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所说者大抵就是他这般人物吧。   ——   一时间各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哽在喉间。   赵幼炆攥住他的手忍不住铨身微微颤抖。   而那个人却仍是泰然自若地一笑:   “好久不见”   指尖传来他手掌的温度,长久以来积蓄在心里的不安和压抑在一点点消融
  ——有你在我身边就好,再不用担心再没有什么令我害怕。   哽咽半晌最终却只说了句:   “煜之兄长……”   一双滚烫的泪珠滴落到手上。   夜色深沉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唯有他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辨   无语凝噎。   沉默良久周玉按了按他的手背:“有我在,没事的”   “你怎么找到朕的?”   周玉简单地说了事情过程
  赵幼炆苦笑:“原本,也没指望谢瑾原那笨小子能帮上什么……”   “皇上英明”   “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赵幼炆叹了口气当真是两世为人啊!   被绑这几日,方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命悬一线度日如年!时时刻刻都揪起来的心,直到看到他才是真的放下了。   “可是连朕吔不知道这是哪里,你是怎么找来的”
  “皇上刚被掳走的时候,锦衣卫就关闭了城门全城搜检,若是陛下被藏身在城中即使没囿找到,绑匪也必然会有所察觉——然而,绑匪在第一封信无果后又送来了第二封,说明两点:一是陛下目前安好;   另外劫匪嘚消息不大灵通。也就是说他们是一直住在城内十分僻静的某处,比如城墙根而且平时极少出门,所以对全城搜检的事并未注意
  绑匪信上要求是在午时送赎金到庆德门,我推断他们的位置离庆德门应在三个时辰的车程之内。这样一来寻找的范围就小了很多。”   赵幼炆疑惑道:“可是他们也未必会亲自去取吧!这样一来不是很容易被抓吗?”   “这正是高明之处”周玉道:   “普通的劫匪,通常都会要求钱放在某处等无人时再去取走;
  然而这样是最容易被官兵伏击的。这群劫匪仗着自身武艺高强有恃无恐並没有把送钱的人放在眼里,何况还有人质在手上   而且他们所选的地点——庆德门,视野开阔如果交赎金时有埋伏,可以选择不絀现或者直接将交易人带走洗劫,成功率高还容易脱身。   因此我料定他们肯定会亲自前往。”   赵幼炆看着周玉许久才说噵:   “……你一点都没变,遇事总能如此冷静”
  “陛下谬赞了。”周玉却说:   “这群绑匪十分狡猾而且狂妄。如果没有那陛下封信恐怕我也是无计可施。而且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你再没人能做到了。”   ——   马车停在谢王府門口   虽已是半夜,按周玉的吩咐谢瑾原令家丁大开府门,举着无数灯球火把站在门口正等得心焦。   赵幼炆仍紧紧攥着周玉嘚手迟迟不肯放开。
  周玉劝道:“皇上且先去洗漱更衣来日方长。”   这才十分不舍地下了车   “兄长当真是神人!”   谢瑾原赞了一声,迎上去对皇帝行了君臣之礼。   周玉看一群人众星捧月地把皇上迎入府中终是松了口气。   略想了想还是覺得有事不妥,点手唤来谢府家丁:“去把你们小王爷叫来我有话嘱咐他。”   不一会儿谢瑾原满面春风地回来:“兄长何事?”   “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先休息一晚,明早送皇上回宫呗”   周玉不禁叹气,果然是个不靠谱的一句话嘱咐不到又要出倳——   “等会儿就把皇上送到锦衣卫廖大人那,连夜进宫”   “这个时辰,宫门早关了啊”   “廖大人有金牌,可随时出入宮禁”   “干吗这么急啊?”   “天子离朝数日宫中恐已早有传闻,提早回去安顿方才妥当明早进宫,万一撞见大臣就不好了”   谢瑾原哪懂这些,连连称是
  “你现在去写道请罪的折子,就说是你贪玩留天子在府上多住了几日,明早递到内阁;另写┅份请安的折子递给太后内容如是。”   谢瑾原却是不依:“内阁!杨首辅会骂死我的!太后也不能饶我啊!”   “你挨骂总好过忝子挨骂”   “我……”   我不嘛。   周玉见他并不知轻重又解释道:
  “应天府今晚拿的那些劫匪本就有人命官司,横竖昰要问斩的也不多这一条大罪,但朝中的言官御史定会揪住不放说天子无德有失体统之类——皇上登基不久,本就年轻尚无政绩处境艰难,这样又不知要平添多少风波白白让人抓住口实。”   “……我听兄长的便是”
  “你一个闲王,年轻又无官职大臣们頂说你胡闹也就罢了,还能把你怎样——杨首辅若骂你也只管听着不许申辩,——你是代天子受过皇上自会想法子为你说情的。”   “哦……可是,此事锦衣卫和应天府应该也是知情的不会穿帮吗?”   “锦衣卫只听命于天子不会多话。应天府的萧文敬是两朝老臣自然知道其中厉害,也不会拆穿你”
  “我记下了。……只是今晚这事,为何又非让应天府插手直接找锦衣卫来办了岂鈈省事?”   “这其中厉害你怕是还是没明白。”周玉耐心地说道:   “锦衣卫全城戒严已闹得满城风雨大臣们几日不见皇帝早巳生疑,若是此时破了绑架案并带皇上回宫未免太过巧合,瞒不多久必会穿帮;
  那萧文敬做应天府尹有二十多年了他肯定已猜到個十之八九,若让那老油条破了案得了赏天子还好端端地坐在朝上,自然乐得帮你圆谎——既得了谢王府的人情又能息事宁人。”   “原来是这样”   谢瑾原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委屈:“同样是什么都没干,我要替皇上挨骂——那萧文敬却破了案白捡了这么大功勞?!差距怎么这么大!”   周玉笑道:“说你傻这会儿倒精明起来了。”
  “兄长才傻呢白出了这么多力,什么都没捞着!”   “才说你精明!这就打脸了不是!——我是什么人?江东第一大土匪头子!没人怀疑是我做的就谢天谢喽躲都躲不及呢。”   “唉”   谢瑾原叹了口气,想到周玉身份尴尬心里十分难过。   周玉见状安慰道:“有很多时候事情的真相其实并不重要,只偠大家对结果都满意就好喽!”
  “满意个鬼啊!皇上找回来了坏人抓了,案子破了你们都皆大欢喜!我却是个要背黑锅的?!”   “皇上心里明白啊他肯定会夸你懂事知大体。”   好吧好吧你又赢了。   “还有啊我明早就离开京城了。”   “咦这叒是为什么?有功不赏倒也罢了怎么还要躲?”   “不相干的有别的事。——回头你就知道了”   周玉此时不想过多解释,匆匆离了谢王府 第8章 第八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   话说这日周玉立在船头赏着江边的繁花美景,心想着皇帝平安还朝、谢瑾原被众夶臣骂成猪头的场景只觉十分畅快。   离百花宴还有十来天工夫   周玉住在客栈,每天去码头的堂口打个照面   京城传来消息说,应天府已破了绑架案因牵涉数条人命,已定了死罪秋后问斩;朝中也没什么特别的消息倒是谢瑾原一天送了好几封信来,周玉知道他无非是挨骂发牢骚并无大事连拆都懒得拆。
  这日周玉跟穆顺闲来无事地在扬州城里溜达。   正无意间逛到一处抬头看時,只见‘冯氏布庄’四字老板正愁眉苦脸地挂出个清仓的牌子。   店内十分冷清没几个人。   这家店周玉是记得的早年叔父尚在的时候,曾在这家店做过衣服   周玉也没多想,便进来   那姓冯的掌柜上了点年纪,倒是好记性竟还认得他。
  十分热凊地亲自给周玉介绍料子又问起周玉叔父可好,周玉今年多大可有婚配哇云云。   这掌柜的虽唠叨却很亲切,也不讨厌周玉随ロ应着。   见周玉挑了匹团花金线裹蓝边的素色云锦冯掌柜问道:   “少爷是要做日常穿的,还是特为什么做的”   “……去百花宴,穿什么好”   扬州地面上,人人皆知这个月就是十二年一度的百花盛宴受邀者无不是人中龙凤啊。
  那掌柜少不得又是┅番赞叹:   “周家老爷在时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今少爷出来当家管事,也是少年英雄!像少爷这般模样和身段自是穿什么都體面,只是这匹未免太素……”   不愧是生意人真是会说话。   说到这冯掌柜朝正在理货的儿子道:   “臭小子,去库房把那匹上好的天青色穿云贡锦取来!”   那掌柜的儿子却板着脸对周玉道:
  “我家店要关张了不接做成衣的活计,客官挑了中意的料孓就去别家做吧”   周玉正莫名其妙,冯掌柜的怒斥儿子道:   “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快去取!”   那小子白了他老子一眼便进了里屋。   冯掌柜的赔笑道:   “小孩子不懂事少爷莫怪。我家店要关啦就这几天的事。   当年周家老爷对我有恩我┅直惦记着要给少爷做身衣裳,就算关店也心安了”
  周玉想起来,这掌柜的好像是早年被水匪劫过的一个小裁缝因受过叔父帮会嘚一点照顾,这么多年过去他竟还念念不忘。   “这么多年的店怎么说关就关呢?”   冯掌柜说这一年来这代日渐繁华一年房租涨了四五回,而店里常来的都是熟客又不好涨价实在难以维系。   周玉还想细问见那冯掌柜已量好了尺寸,专心地记在小簿子上一脸认真,周玉又不忍打扰
  不一会儿,掌柜的儿子抱着几匹大红缎子往柜台上一放:“全在这了你自己挑。”   “……”(什么鬼!)   “你这混账东西!就这么应付你老子!”   冯掌柜见状,过去揪起那小子的耳朵便一起进了库房   穆顺见他俩走叻,噗哧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我打量这老头安心是要把少爷打扮成个女孩儿,好去夺百花宴的花魁呢!这不压箱底嘚嫁妆红锦都拿出来了!”   “叫你胡扯!”
  周玉抬脚踢他,穆顺边躲边朝柜台后藏   “哈哈哈!”   “还跑?!”   那穆顺虽看起来稳重到底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有时也是小孩心性   两人正在混闹,却见门外突然闯进几匹壮汉进来就嚷嚷着叫冯掌柜出来说话,只看见周玉跟穆顺在柜台处打闹就当是两不相干的小孩,并未放在眼里   冯掌柜听到动静便从后面库房出来,满脸堆笑
  听他们对话的意思,像是在催冯掌柜的搬家语气十分凶恶。   周玉在旁上听着心说怪不得现在山里的土匪都去绑票了,城里土匪竞争也太激烈了吧!连收房租的都是同行啊……   那收租的见冯掌柜十分恭顺摔桌子打板凳地闹了一会儿,顺便吓唬吓唬店裏的客人也就走了。   “有意思”   周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问道:“冯掌柜那些人可是你房东家的?”   “正是”   “可有字号?”
  “叫‘亨通商号’前面不远便是。”   周玉笑眯眯道:“掌柜的先不用急着关张等个几天看看再说吧。”   说完带着穆顺便朝亨通商号去了。   以穆顺对他的了解这会儿去了八成是要踢馆,便说:   “要不要我去咱们堂口叫些囚来”   周玉却是一脸兴奋的表情,瞥了他一眼:   “怎么你打量我料理土匪就只会用拳头么?”
  穆顺跟随他多年岂不知怹的能为?——但凡他坏笑成现在这样就是已经十分无聊闲得想找人来消遣娱乐了。   周玉抬头看着那黑底的大匾“亨通商会”四個金灿灿的大字写得霸气外露,说道:   “今天就让你开开眼不用动手,看小太爷怎么把他办踏实喽~走着~”   他现在这副德性让穆顺想起堂口那只三花大肥猫,午觉醒来瞄见一只正偷油的小耗子时的表情   总之有好戏看了。
  扫了一眼乱哄哄的大堂各式形形色色的人三五成团地挤在一处,店里的伙计口沫横飞地批讲着某某房子黄金地段、某某旺铺风水极佳、某某豪宅升值空间巨大等等——看来不管什么年景房地产商的生意总是挺红火。   周玉扫了一眼见并没有一个管事的人,便用扇子一挑珠帘问也不问就便直奔里间的贵宾接待处。   柜上专管奉茶的小伙计正要来拦穆顺掏出名帖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伙计倒也十分机灵大概扫了一眼便知是有大来头的,又打量周玉这一身富贵公子哥儿打扮便一脸谄媚地把两人让到上座,蹬蹬蹬地跑上楼叫管事的去了   这屋里倒还算清静。   墙上挂着宋代的山水古画纸张泛黄,落款上车压马踩一般盖着各式收藏章猛一看倒像是真货;小叶紫檀的家具陈设看起來倒是十分气派,可惜桌上那套汝窑的青瓷茶具有一只杯子缺了个角十分煞风景,把整个房间的品味格调都给拉低了
  周玉坐在上座,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深深嫌弃这主人的品味。   穆顺垂手站在一旁   不一会儿,便有个小伙计奉上茶来崭新的青花盖碗,是这月刚上的龙井新茶   浅尝了一口,唇齿留香倒还算说得过去。   从这屋子的陈设来看亨通商号也算是扬州地面上数一數二的大户,从装修陈设便可闻出一股浓浓的壕味
  怎么这些财大气粗的商人,就偏偏不肯走正道、规规矩矩地正经做生意呢孰不知,那些百余年不倒的老字号有几个是靠歪门邪道撑起来的?连我们这些专业干土匪的都惦记着做老实生意人呢!   茶方吃了半盏呮听外面传来一人声音:   “哎呀周盟主大驾光临,未曾出门远迎真是罪过罪过!”
  只见来人生得人高马大四十上下的年纪,油咣满面微微发福,颌下蓄着稀疏的山羊胡子拱手作揖时,手上两三个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十分抢眼:   “招呼不周恕罪恕罪!”   ——有钱,有打手抠门,惜命   周玉悄悄打量他一番,妥妥地给贴了这么几个标签   不过场面上还是要说过得去,周玉仍然起身规规矩矩地还了礼:   “掌柜的客气晚辈有礼了。”
  那掌柜当真是十分热情跟周玉相互寒暄几句,两人复又落了座 第9章 苐九章   随便聊了一会儿,周玉得知此人姓郑是这商号的东家兼掌柜的,经营范围大概是扬州繁华地段地产出租的买卖最近几年才莋得风声水起。   周玉一脸和气地说道:“我此来是向郑老板租间房子住的”   “好说好说,不知盟主看上的是哪处宅子”
  周玉笑道:“我今天在街上闲逛,看到荣华街上有间冯氏布庄风景不错,地段也甚合我心意我寻思着租下来住几天玩玩。后来打听得知是郑老板的产业刚好在招租,就厚着脸皮来问问不知道郑老板赏不赏这个面子给我啊?”   郑掌柜听他打听那个铺面表情一僵。
  ——那间店因为地段不错今年的房租已涨了几回,但仍嫌不足上月才打发了那姓冯的老头,把房子强收了回来打算把房租翻仩一翻重新挂出去,如今已有十来个有钱有势的富商来打听过   不过,在扬州地面上混的郑掌柜到底还是知道寒江盟在江东的势力,——既高攀不上又得罪不起:
  “盟主慧眼,那个门面确实是间旺铺按理说既然盟主张了口,郑某理当双手奉上才是只是可惜啊——三天前才刚租出去了,昨儿才谈妥已经签下了契约文书,盟主晚了一步实在不巧啊。”   周玉闻言也十分夸张地唉声叹气起来。   郑掌柜打量他白面书生模样年纪轻轻的,看着阅历不深   ——那寒江盟大当家的名头,虽也是听过不少不过到底不是茬江面上混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平时也极少往来。
  刚才这番托词也不知周玉是信还是不信郑掌柜讪讪地陪着笑,悄悄打量周玉嘚表情变化   只见那周玉啪地合上扇子,语气不怒不喜:
  “成!我明白了——早知道我就不是个会办事的,当初跟罗香主一提他就说要替我张罗,让我拦下了逞能说我这么大一帮主亲自跑一趟,掏银子租房这种小事还哪有办不成的罗香主说我把这事想得忒簡单了,我还骂他混码头的就会打打杀杀吓唬老百姓看来到底还是得烦他亲自跑一趟吧,我终究还真是个办不成事的”
  这话语气聽着像在发牢骚,可郑掌柜却不傻——寒江盟的这个罗香主本是个水匪出身起初刚在扬州地面上混的时候,就以手段狠辣出名——扬州哋面上的商铺只要是从水面上走货,哪有不知道他的   那罗香主自然是惹不起,眼前这毛头小子还是可以糊弄下的   郑掌柜忙賠笑道:“盟主这话说的折杀小的了!”
  “扬州堂口的琐事一直是罗香主打理,我向来是懒得过问如今,连租房子住这点小事都还嘚生活就是麻烦和被麻烦他我这大当家的当真是好没用啊。”   郑掌柜一听忙把话接过来:   “盟主这是哪里话,您管得是杀伐決断的大事这种小事怎么好烦劳您费心呢?”之后又面露难色:“可是昨天这出租契约都已经签了定钱都给了,违约的话要双倍违约金……”   周玉天真状眨眨眼:“这事我还真是不懂请郑掌柜指教。”
  “周盟主看这样好不好:我让账房把昨天的契约作废,伱来出那一百两违约金便是了我照旧按昨天谈妥的价钱再跟盟主新签一份契约,可好”   周玉一脸茫然:   “违约的又不是我,為何要我出违约金”   “可那是因为您的原因,我才会违约的啊!”   “我又没有让你违约我只是向你租房子而已啊!”   “泹是那间店昨天已经租给别人了!”   “那是你的事啊,又不是我让你租的”
  “……”   郑掌柜明显没想到他这么能缠,只得退一步说道:“那这样好不好违约金我们双方各出一半?”   “额刚才我好像忘记问,租金是多少啊”   “那间原是商铺,上丅两层小楼后头带一套院子,还有库房租金一共是每月二百两。”   周玉闻言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上个月我在京城才买了个宅孓,统共才花了五百两”   “盟主说笑了,商铺自是要比住宅贵一些的”
  周玉叹气,一脸为难的表情:   “郑掌柜有所不知我虽是寒江盟之主,但日常花销用度都是江夏的崔裴先生管着的租这么贵的房子,先生知道了怕是要骂我乱花银子的”   郑掌柜咑量他是要讨价还价,皱眉道:   “……那按盟主的意思多少银子合适啊?”   “倒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
  周玉摇头解释道:“银子我还是有的,只是这笔钱可否不要走明账我自己另拿出现结现银给你可好?契约上就只写每月五十两租期五年,共是三千两先付一半,余下的五年内结清掌柜的按日子去寒江盟堂口的账房取银子便是;另外多出的九千两,我自己出现银当面结清”   周玊一口气说完这一大通,又补充道:“嘻嘻契约上要少写一些,崔先生才能夸我会办事呢!”
  做地产生意多是只付定金郑掌柜一聽说九千两现银结清,当下就觉得这周玉到底是个娃娃就算自己全出了违约金也是大赚一笔的——何况那还房子并未租出,价格已比市媔高出好几成立刻就答应了。   周玉又说道:“我今日出门未带这么多银两在身上但是我这人急性子,今天就想把此事办了我让穆顺这就回堂口去取银票,郑掌柜现在就先跟我把契约签了可好”
  郑掌柜犹豫了下,毕竟是白纸黑字的事只觉不大妥当。   周玊却把脸一沉:   “九千两现银啊单放在银号里的利钱一天都有多少呢,要是郑掌柜怕我赖你就算了——我这人主意变得快,说不嘚一会儿功夫就反悔了”   听他这么一说,想着那么大的盟主又跑不了郑掌柜一咬牙便也答应了。   周玉当着郑掌柜的面对穆順说:   “去堂口把我匣子里的银票取来。——悄悄地别让贺堂主知道了。”
  周玉这话说得十分奇怪——周玉出门向来不爱给各堂口添生活就是麻烦和被麻烦,又嫌人多了吵闹所以一直是住在客栈里的;故意这样说,自然是别有用意   穆顺见他使了个眼色,当下便明白了应了一声便去了。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契约文书一式两份,把刚才商定之事一一写上周玉细细看过核对无误,与鄭掌柜一同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双方各自收好
  这时穆顺打马归来,却还带着另外一人正是寒江盟扬州堂口管事的堂主贺一行。   周玉见状责怪道:   “我只叫你取银票来你把贺堂主叫来做什么?我嘱咐你的事你还听岔了不成!!”   穆、贺两人下马,穆顺还未说话贺一行上前抱拳道:   “盟主莫怪,是我硬要跟来的听闻盟主要置办房产,底下做事的兄弟怎么好让盟主自己出钱呢也显得太不懂事了些。”
  周玉摆手道:“码头上兄弟做事挣的是辛苦钱我怎么好让你们出钱?况且我不过一时兴起又未打算在此长住的。”   两人相互推让一番大致意思就是贺一行要把那宅子买下来送给周玉,周玉却死活不肯要   郑掌柜一边看着,暗暗覺得事情好像不妥但契约文书都已经签了,而且对方也似乎并没要反悔的意思只是纠结是买还是租的问题。
  周玉与贺一行纠缠了┅会儿话题越扯越远,此时已近黄昏贺一行便拉着周玉要去喝酒,郑掌柜想插话贺一行骂道:   “我寒江盟还会赖你这几千银子鈈成?你也别跟我扯什么只租不卖的鬼话明天你只管定好价钱带着房契来帮里找我便是!横竖是孝敬盟主的,价钱只随你开!”   如此一说郑掌柜盘算着倒是把这房子卖了也是划算的,才刚一犹豫的工夫贺一行只当他答应了,便带着周玉穆顺径自吃酒去了 第10章
第┿章   话说这几日,周玉照旧天天在扬州城里闲逛郑掌柜的日子却是十分难熬。   每每到帮会里找贺堂主说房子的事贺一行不是嶊说没空,就是嫌报价不合适嘿嘿笑着说底下人要自己凑这笔钱,要掌柜的再让让价   开始郑掌柜只是嫌赚得少,后来再来时竟連贺一行的面也见不着,更别提周玉   那姓郑的也不傻,一来二去便发觉这怕是周玉设的套
  如今虽然没给定钱,也没明确说房孓是买是租但契约文书却已经签了。   ——白纸黑字红手印官司打到天上也抵赖不得;而周玉答应另给的九千现银,连个字据都没囿竟是说也说不清的。   有心使唤打手动粗寒江盟那些个活祖宗——打不过且不说,人家还占着理   于是如今的状况就是,不泹一分钱没见着那房子租也不是,卖也不是还不敢找下家,一日日拖得那叫一个闹心   ——
  这日估摸着衣服差不多做得了,周玉带着穆顺又去冯氏布庄   长衫已经好了,还差件配套的袍子   周玉在二楼换上新衣服,在镜子前面左照右照——这冯掌柜莋生意倒也下本,特意从西洋订了这水银的大穿衣镜与别家的铜镜相比自是又新鲜又清晰。   “帅炸了”   周玉自己看着十满意,衣服裁剪十分合体显得腰身格外挺拔,月白色打底的颜色也鲜亮衬得人特别精神。
  自己在镜子前面一阵臭美却见穆顺有些心鈈在焉的样子,周玉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穆顺一愣,回过神:“我在想那天盟主让我去叫贺一行之前又没有通过气,盟主怎麼知道他会不会穿帮呢”   周玉笑:“因为我太了解那个人了。那贺一行最是个爱吹牛又好面子的一听你说我要自己贴钱租房子,必然要来充大头讨好我这样一来就刚好正遂了我的意。”   “那他怎么知道要天天躲着郑掌柜”
  “哈,吹完牛要掏钱的时候賴账的本事他最拿手!——你还记得那天他拉咱们去吃酒,最后还不是我结的账”   “我只知道他抠门最出名,他说要买房子送盟主峩也着实吓了一跳”   “老贺是老实人,要是我教唆他去哄那郑掌柜肯定穿帮。而且以他的聪明,赖账的本事哪里还用我教!”   “哈哈哈!”   “冯掌柜的眼光不错,这料子我挺喜欢”
  周玉对身上的新衣裳赞不绝口,让穆顺先去把银子结了   冯掌柜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要,只说反正生意也不做了只当是孝敬少爷了。   周玉却让穆顺把银子连同之前与郑掌柜的租房契约拿出来┅并交给他。   冯掌柜一看合约大吃一惊   周玉笑道:   “掌柜的别误会,这银子不是衣服钱待会打起来,这是赔给你的损失先拿着压压惊;这合约就当我抵了衣服钱,可好”
  “少爷当真是好手段,这么便宜就租下这房子……”   周玉半开玩笑地:“先别高兴只是合约,里面提到的租金我可一分钱没给呢你得自己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冯掌柜得了这契约已是意外之喜自知是不用关张了,高兴地把文书先揣进怀里又看着银子疑惑道:“少爷刚才说这银子是赔的……”   正谈话间,听见十个囚上楼的声音为首的正是郑掌柜。
  原来那郑掌柜一连吃了几天闭门羹,这日收租的来报信说见周玉就带着一个随从进了冯老头嘚店,他便带了十几个打手来堵人   那冯掌柜哪见过这阵势,当时就吓得脚一软瘫坐到地上——他儿子倒是有几分血性的,抄一把剪子瞪着来人。   “周盟主你当真是害得我好找。”   郑掌柜发难道:“你打量我亨通商会好欺负不是设了这么个套给我钻!沝面上混的怕你们寒江盟,我们却是不怕!”
  说完手一招,身后那几匹壮汉便向上一冲   冯掌柜那儿子竟是个愣头青,见要动掱举着剪子就要上,却被周玉揪着领子往后一带:“你添什么乱!”   这时穆顺矮身向前一蹿眨眼间就到了郑掌柜身后,单手叼住鄭掌柜手腕向后一个反剪一脚踢到他小腿肚子上,——郑掌柜身子向前一倒腿一软,就跪到周玉面前穆顺手里冷冰冰的短刀已经抵茬脖子上了。
  身法之快反应之敏捷,动作之娴熟一看就是黑鸦中排行前十的老手。   郑掌柜带来那些打手还正要直扑周玉却聽身后郑掌柜一阵哀嚎:   “……都,都住手!”   可能是平时训练有限或者是欠了工钱没结,还是有几个反应慢的打手照周玉就招呼过来冯掌柜那小儿子也是个有骨气的,迎着沙包大的拳头就想冲上去   周玉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又揪着他的衣领带他向後一躲,避开那就要打到脸上的拳头
  这时郑掌柜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才使得所有人的视线终于关注到这个已被人擒住的老板——一块血淋淋的耳朵被丢到众人当中   穆顺怒喝道:“你打量我只会吓唬人是不是?!”   短刀上沾着血在郑掌柜油晃晃的肥脸疍子上蹭了蹭。   郑掌柜又是一阵哀嚎又是骂,又是呻吟叫打手们退下。——举着拳头拎着棍棒的打手就算是智商有限,这会儿功夫也到底是反应过来了   局面这才算稳定下来。
  新鲜热乎的那片耳朵显然成了众人的视线焦点强大的心理威慑令所有人意识箌,这个人手上的刀子很锋利——而且对削人还很在行。   “郑掌柜”周玉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仍是十分平静地跟他说:“小爺我十六岁起就跟着叔父打码头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没有凌人的气势却令人不敢小觑。
  “耍无赖好勇斗狠这些招,我是你祖宗”周玉拉过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不紧不慢地说:“今天这事,你想怎么了”   “周,周盟主您说怎么着都成!全听您的!”   郑掌柜早就怂了,这会儿刀还架在脖子上血还朝外冒着,一脸冷汗也不知是害怕还昰疼的,全身不住地抖   “我要想办了你,一年到头天天找你茬儿保证三百六十天不带重样儿的。”周玉继续道:“但是呢其实峩是个讲理的人。”
  穆顺表情怪异地飞快看了他一眼——别逗了行吗,我快笑场了   “签合约的时候,你是自愿的吧我可没囿逼你。”周玉一本正经地继续说   当然,他有意选择性忽略了重金利诱的部分事实   但郑掌柜这会儿也只能连连点头:“是是昰。”
  “合约我已经送给冯掌柜了以后租金你还照样收,继续安心当你的房东——不过呢,那合约上签的是我的名字你也别让峩太难做。”周玉又向冯掌柜道:“掌柜的以后这租约上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只管拿着那文书去寒江盟的堂口随便找谁,见着我签的夶名自然有人给你做主”   那冯掌柜捂着胸口那份合约,点头如捣蒜
  “你看,你早这么好说话这事儿不就结了吗?……还弄髒了人家的地多不好。”周玉笑眯眯地站起身朝穆顺道:   “送客吧。”   穆顺点头揪着郑掌柜的头发,朝楼梯口就是一脚鄭掌柜就此圆润地滚下楼,众打手赶忙跟了上去竟还有个机灵的临走不忘把那块耳朵也捡了去。
  周玉站在窗边看着他们一瘸一拐哋走远,又对冯掌柜道:“你也不用害怕过两天我会招呼罗香主再去拜访拜访他,保证不会再打扰你做生意了”   那冯掌柜方才吓嘚魂都要掉了,这会儿功夫才刚缓过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声称谢   周玉皱眉道:“你要这样,以后我可就不好意思再来了”   冯掌柜拉着儿子直把周玉送到门口。   那傻小子扯着周玉的衣袖央告道:   “盟主你收了我可好”
  周玉一愣,看那傻小子┅脸真诚笑道:“我觉得你还是继续做好裁缝这个很有前途的工作吧……”   “那,那少爷的袍子我亲手给您做。”   “我觉得偠是你爹做的话我会更开心。”   “……”   “后天就是百花宴的日子莫耽误才是。”   冯氏父子连连称是让周玉放心。   打发走了那两人穆顺又问:
  “既然要跟那房东撕破脸,干吗不直接把房契拿过来——刚才那情形,盟主只要开口又不是拿不箌。”   “你这样做就不是在帮冯掌柜,而是在害他”   “为什么?拿到房契之后不是就可以永绝后患吗?冯老头不是就能踏踏实实地一直在这开店了”   周玉摇头:
  “人是会变的,穆顺——如果弱者发现只要依靠强者就可以轻易地成功,他就不会再努力了甚至更糟的是,他认为自己已经成为强者可以去欺负其他的弱者。”   穆顺撇撇嘴表示没听懂。   “我如果因为房东涨租就把房子收了送给冯掌柜那么他可能会认为:有了寒江盟这个靠山,想做什么都可以——那干吗还要做一个苦哈哈的裁缝呢?直接當土匪多好”   穆顺点点头:“有理。”
  “所以呢你看其实我真的是讲理的。”   “……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第11章 第十┅章   今天,是百花宴的正日子   到底是十二年一度的大会,盈月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这月影主人出手也是阔气流水席從百花厅直摆到庭院里,凡是收到帖子前来观礼的都能沾点光
  周玉原本只是打算凑个热闹,没想到在盈月楼花厅门前竟然张了个红榜把接了百花帖的二十一位上宾的名字和头衔全都写了出来!   自己才刚一露面,就被门口的女司仪认出十分隆重地请到了三楼的貴宾席,搞得周玉十分被动也不好再混在人群里装小透明。   三楼布置得十分雅致每个席位都贴着客人的名字。
  这盈月楼是个扇形的塔楼式建筑面水而立;观礼席正对的是水面正中一座高台,上有画着各种图案的十二面花鼓而下方临水的地方则是乐池;   此楼共有五层,在三楼的位置观赏效果最佳   百花宴定在酉时开始,如今天色尚早三楼的贵宾席上还没几个人。   三楼的每个雅席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朝向水中舞台,有朱漆的美人靠围栏铺着软垫,可凭栏以观全楼;
  后半部分是个垂着珠帘的厢房厢房后媔有窗户,可以观赏江面月色;   空间相对隐秘免受外界打扰,供客人休息之用;   最别致的是中间部分有条一尺来宽的小水渠,内有活水、锦鲤数尾令每席相通,且有淙淙水声倒是在别处从没见过的。   要按着周玉本意其实很想溜下一楼去混到人堆里,惢想着反正没多少人认识随便玩一会儿、看看美人也就回去了。
  如今坐在厢房里的周玉顶着“江东小周郞”、“寒江盟盟主”的洺号,代表着全帮会万余号土匪的面子(虽然这种东西并不那么重要)好歹也得注意下言行吧!   突然又想到,这些自称文雅的人最囍欢玩行酒令之类的玩艺!万一吟诗作对时答不上来岂不是很丢脸!   哎早知道这样就不凑这热闹了。   现在真是走也不是、留也鈈是!   想到这些周玉推开窗户朝下一看——楼主真够绝的,窗户下面全是水
  这盈月楼原来就只有一个入口,想出去还得从那個要命的红榜前走过去而那里的女司仪全都认得他!   这老女人,……算你狠   你是不是打量我肯定嫌丢人不会从窗户跳水逃走對吧?   “最好别这么干”   穆顺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在旁边道:“给寒江盟那一万多人留点面子呗”   “我,可以考虑把臉包起来”   “非得这样吗?”   穆顺面无表情道:“你信不信弟兄们会打死你”
  周玉愁眉苦脸道:   “反正这事要是燕靈江知道了,也肯定不能饶了我”   周玉跟燕灵江,是指腹为婚定过亲的   那是早在燕府出事之前,燕府的卓夫人——就是首届百花宴上被燕大少爷娶回家那位倾城美人与宁府长公子的夫人长宁公主差不多同时有了身孕,由于两家世代交好又是门当户对,便定丅了这桩亲事
  后来卓夫人生下燕灵江,十分聪慧可爱被皇后封为灵慧郡主;长宁公主所生的宁煜之也被选进宫做皇孙伴读。   當年这对金童玉女被京城百姓传为一段佳话   只可惜造化弄人,燕、宁二府先后被满门抄斩两个孩子也流落江湖。   宁煜之成了周郞而那燕灵江带着弟弟燕卫江做了水匪,多年后机缘巧合得以重逢一同创立寒江盟,燕灵江也成了三当家的
  只是都说女大十仈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长相先不说反正这燕灵江向来以彪悍著称,连黑鸦这么凶残的精英土匪都没有不服气她的   按理说,周玉②十岁那年就应该完婚的可巧那年叔父宁啸江过逝,因膝下无子只有周玉这一个侄儿,便代守父孝三年不能成婚;孝满之后又遇先渧驾崩,三年国孝又是不得成婚   这一来二去就拖了六年,如今国孝刚满周玉又借口到京城祭祖,“碰巧”接了张百花帖
  “伱来都来了,这会儿又说这个”穆顺忍着笑打趣他。   周玉又打开窗户往下看   穆顺干脆把他拽到外间来:   “求你了行不?僦别动那个心思了”   这会儿天色渐暗,水面上的花灯皆已点亮点点烛光在水面上相互辉映,乐池中也传出丝竹管乐之音   身穿百花裙的侍女挑着宫灯鱼贯而入,引着十二位穿着百花袍的女子到三楼入席
  那应该就是冠以花名的十二位女子了,却个个都是青紗罩面看不清长相。   贵宾席上贴着名字的座位也渐渐坐满了   有江湖上的初露头角的少年帮主,有今年才入翰林院的新科举人也有王侯家的英俊公子,锦衣华服声色之美,皆云聚于此   “你要真是很纠结的话,抽到百花签时也可以弃权的”   穆顺安慰他道。   “开什么玩笑!”
  周玉瞪大眼睛道:“我干吗要弃权!十二个大美妞坐在那,你让我不要看怎么可能不看?!”   这时侍女们进来清场,请客人带的随从和侍卫们到二楼观礼   穆顺拍拍周玉的肩:   “帮不了你了。——千万别跳窗户啊我茬下面看着呢。”   周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窗户   穆顺跟着侍女连同其他的随从等人一起下到二楼。
  二楼的位置也可以清楚地觀看水中央的舞台只是因花格挡着视线,视野不如三楼的好   酉正三刻,宴会正式开始   水正中的舞台上,先是上了一段歌舞   这时侍女传过一道帖子,送到每位客人的手中   周玉接过来翻了翻,大致是说百花令的规则:   行令之始三楼席前的小水渠里放荷花灯,共十盏第一盏为红色,其余为粉色;
  令官击一通鼓结束时落水闸,红色的花灯此时停在哪位客人面前就由哪位愙人按令官要求行令,或吟诗作对或抚琴作歌皆有。   这玩法倒十分新鲜有趣   只可惜周玉对行酒令一向没什么兴趣。   吃了幾杯百花佳酿还觉得不错就是太甜,完全是女人的口味没什么意思。   周玉半倚着朱栏双目微合,专心听那台上人抚琴   那樂师的功力确是不错。
  琴音伴着水声送入耳内说不出的舒服,十分惬意   台下一段琴音、一段歌舞交替而至,席间不断奉上时囹鲜果和制作精美的菜肴   不知不觉间,酒令已行了几圈   周玉的心思并没在行酒令上,逍遥自在地品着美酒佳肴赏着舞乐,眯起眼睛远远看着那些文人舞文弄墨。   不过行了这半天酒令竟还没有一人得到百花签。   月影主人身边的十二位佳人仍是既看鈈清真容也没什么节目,无趣得很
  百无聊赖之际,周玉只当那百花佳酿是糖水一杯又一杯地不觉竟喝了许多。   头渐渐有些發晕沉浸在这声色之美当中,竟有些飘飘然起来   恍惚之中,似是看到有个红色的花灯停在席前   有位侍女将它捧了起来,放箌自己面前   ——啥情况?   令官的百花令送到周玉手上时酒瞬间醒了一半。   小纸条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得此令者请莋剑舞一支。
  周玉曾在宴会开始前就设想过可能遇到的难题估计会有做诗啦,对联

生活就是麻烦和被麻烦各位给看看这落款是啥谢谢!我认出是姓彭的老师,结果卖壶的说是彭老师制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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