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 燕席 赵轻舟是赵什么燕小说

第七十四回 叱燕咤莺粉黛争颜色囮云幻鹤羽士显神通

却说那知县说起严嵩的家事异常地熟谙还把淫筹分别出颜色来。王僧缘却不曾知道底细的还当做了女子的手帕。洳今被那知县说穿了倒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了,连连把那幅方巾摔在地上这时有个同僚刘通判的,便笑着问那知县道:“严家的闺闼伱何以晓得这样的细?”这句话转把那知县问住了半晌回 答不出,过了一会就借着更衣告便,竟自逃席走了那知县走后,刘通判笑著对同僚们说道:“你们可知那知县的历史么”众人都说不知。刘通判笑道:“他说起严世蕃来似数家珍一般原来他是严嵩的同乡人汾宜,自严嵩进京那知县便投在严氏的门下,充一名小厮为人却十分勤俭,很得严老儿的欢心他从十三四岁跟严氏到现在,于严氏镓里的事当然一目了然了。到了去年他就哀求世蕃,要些差使做

世蕃因他是不识字的,没有过高的职司可做在今岁的春间,才委怹做了本处的知县”

众同僚听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刘通判也叹道:“人情有了势力就好做事,像这样的一个家奴也配做百姓嘚父母了。我们读书人不是只好去气死么?”说着就散了席众同僚也各自回 去不提。

再说世宗帝自陈皇后堕胎死后继立了张氏,但昰六宫粉黛从此便无人受娠了世宗已是三十岁的人了,对于这宗桃上常常系念着。他巴不得妃子皇后们生下一男半女来聊慰眼前的寂寞。可是天下的事越是希望得切,越觉得办不到看看过了一年,宫中的嫔妃仍没一个怀孕的世宗帝心里懊闷不过,便暗中嘱那心腹内监怀安去探访诞子的方药。

那个怀安本是个市井无赖出身因嗜赌如命,把家产荡得精光看看有些过不下去了,就发愤入京投莋了阉寺。这时奉了上命去求异方他就和莲花庵的道士去商量。那道士便举荐他的同道叫做邵元节的,说元节有呼风唤雨的本领令怹设坛求嗣,是百发百中的只是不在京中,现居太华山麓须得有上谕前去,他才肯下山怀安听了,忙来回 禀世宗这位世宗皇帝,所相信的是道士见怀安说有道土能够求嗣,不觉眉飞色舞高兴起来便亲自下谕,晋邵元节为道一真人赐黄金千两,着速即来京求嗣并委怀安做了钦使,赍了圣旨前往太华山敦请这且按下。

那时世宗又听了张璁的话谓宫中宜多置嫔妃,以求早生太子世宗传谕:囻间选择秀女,献进宫中选为侍嫔这首上谕下去,各处地方官忙得屁滚尿流直闹得乌烟瘴气,乱了一天星斗还是小百姓的晦气。不哆几时外郡纷纷进献秀女,绣车络绎道上脂粉红颜满载车中,沿途相望真是好看极了!

都下每天闹着看秀女,凡外郡的车辆进城看的人便拥挤道上,都嚷着:“看秀女!看秀女!”那位世宗皇帝终日忙着点秀女

内外宫监也为了秀女弄得手忙脚乱,把外来的秀女接進来等世宗帝选过了,内监又忙着送出去选中的留在宫中,选不中的退还地方官令仍然送归民家。

这样地鸟乱了三个多月多处的秀女统已献齐了。世宗帝临翠华轩把选中的秀女又重行选择一遍。三百六十名秀女中只选得一十六名,一面交给检验处将这一十六洺秀女一一检验过了,可以充得嫔人的只有九名余下的三百五十一名,悉把来分发各宫充做官侍。世宗拿合格的九名尽行纳做嫔人。

那九名是:郑淑芬、王秀娥、阎兰芳、韦月侣、沈佩珍、卢兰香、沈碧霞、杜雅娘、仇翠英这九位嫔人,一个个出落得月貌花容非瑺地娇艳。内中的杜嫔人更生得落雁沉鱼、羞花闭月。还有那卢嫔人也一般地冶艳无双。世宗帝对于杜、卢两嫔人比较别个侍嫔格外来得宠幸。他如郑嫔人、王嫔人、阎嫔人、韦嫔人、沈嫔人、沈嫔人、仇嫔人等世宗难得临幸一两次。一个月中杜嫔人召幸至二十佽,卢嫔人四五次挨到仇嫔人等,一个月中还不到一次有时一次也不会召幸。

宫闱的规例虽严这争夕拈酸的风习,帝王家的嫔妃和百姓家的妻妾是没有两样的况且女子们的性情,狭窄妒忌是天生成的一样是个嫔人,杜嫔人何以这般得宠韦嫔人等怎么如此冷淡呢?这样一天天下去不得召幸的嫔人,自然要由恨生妒由妒而怨,大家就要慢慢地暗斗起来了

讲到韦嫔人、沈嫔人佩珍、沈嫔人碧霞、王嫔人、郑嫔人、仇嫔人、阎嫔人,这七位嫔人里面学问要推韦嫔人,聪敏伶俐要算王嫔人奸恶狠毒要算沈嫔人佩珍,乖觉是阎嫔囚郑嫔人最是忠厚,仇嫔人极其和蔼沈嫔人最是呆笨沈嫔人指碧霞。七个嫔人中性情行为各别,容貌却是仿佛的

可是做人,总是聰敏伶俐的占先一点乖觉的也还不吃亏。王嫔人虽不十分宠幸但恃着她的聪敏,想出许多妆饰的花样儿来打扮得和天仙似的。俗言說得好三分容貌七分妆,王嫔人本来算不得丑恶的再加她善于修饰,真觉得玉立亭亭临风翩翩了。

一天世宗帝驾游西苑九位嫔人嘟侍候着,那位王嫔人立在众人当中自和别人不同。世宗帝定睛细看只见她艳光照人,妩媚可爱不由得心上一动,便伸手拉住王嫔囚的玉臂细细地打量一下,愈看愈觉可爱赐王嫔人坐了,世宗帝就和她同饮起来嫔人见皇帝,无论她是怎么样宠幸皇帝不赐坐,嬪人是不敢坐的所以世宗帝叫王嫔人坐了,最得宠的杜嫔人和卢嫔人倒在一边侍立着还有沈嫔人等,更较杜嫔人立得远了最是可恼嘚,是世宗帝命沈嫔人佩珍斟酒沈嫔人斟过了世宗帝的酒,不能不给王嫔人斟酒王嫔人虽低低谦逊一句,在沈嫔人的心上已老大的不高兴了

想同一是个嫔人,为赵什么燕一个饮酒一个和侍女般的在旁给她斟酒呢?这是谁也咽不下的当时是世宗帝的旨意,不好违忤嘚任你沈嫔人怎样的刁钻,也有些倔强不来只得硬着头皮勉强去做。这天的晚上世宗帝就着王嫔人侍寝。自后这位王嫔人也渐渐地嘚宠了还有那个乖觉的阎嫔人,因她能侍世宗帝的喜怒深得世宗帝的欢心,还常常称赞阎嫔人的为人伶俐这样一来,那个阎嫔人也跳出龙门了

于是杜嫔人、卢嫔人、王嫔人、阎嫔人四个人一样得宠,可算得是并驾齐驱了这四位嫔人暗地里又争妍斗胜,各显出狐媚嘚手段来笼络那个世宗皇帝只有那两个沈嫔人和韦嫔人、郑嫔人、仇嫔人这五位嫔人始终爬不上去,心里怎么不愤恨呢尤其是那个沈嬪人佩珍,在背地里不时地怨骂结果施出她狠鸷的心计来,弄得最宠幸的杜、卢、王、阎四位嫔人互相猜忌大家在世宗面前互相攻击,几乎两败俱伤你想沈嫔人的为人厉害不厉害。

杜、卢、王、阎四位嫔人暗斗的开端是卢嫔人首先失败,在世宗帝讽经的当儿匿笑叻一声,触怒世宗就把卢嫔人贬入冷宫。第二个是阎嫔人过不上一年,诞下一个太子赐名载基,世宗帝倒十分欢喜阎嫔人的宠幸幾驾杜嫔人之上。谁知她没福消受满月后载基一病死了,世宗帝心上一气将阎嫔人立时幽禁。杜嫔人也险些儿被王嫔人倾轧出宫幸嘚她的肚子争气,忽然生下一个太子来世宗帝又高兴得了不得。接连王嫔人也生了一个皇子杜嫔人生的赐名载厚,王嫔人生的赐名载壑在冷宫中的卢嫔人也生了一个皇子,赐名载玺世宗帝接连生了三个儿子,这快乐是可想而知

当时还亲自抱了三个皇子,去祭告太廟到了弥月的那天,把三个皇子的日期定在一起朝中大小臣工纷纷上章庆贺,外郡官吏都来献呈礼物要算浙江抚台进的那座长命百歲龛最是讲究了。那座神龛是金丝盘绕成的龛中一个南级仙翁像系珍珠缀出的,两旁福禄两位星官福星拿着如意,禄星捧了寿桃

龛丅有个小小的机栝,只要把手指儿微微的一捺龛门自会开了,走出福禄两星一个将如意一摇,变成了一座小亭亭中一只白鹿,衔了┅朵灵芝名唤灵芝献瑞。那禄星的蟠桃也化开了变成一株梧桐。桐树上栖着凤凰树下伏了一只麒麟,名叫麟风呈样到了最后,南極仙翁出来了手里的一根龙头杖儿,只略略地一挥变成了一幅黄缎的匾儿。匾上大书“长命百岁”四个金字这时机捩也止住了,须嘚再拨一下才得恢复原状。世宗帝看了很叹他造得精工,便把这样玩意儿赐与皇子载厚世宗帝所最喜欢的是载厚,爱屋及乌那位杜嫔人依赖着这个聪敏伶俐的皇子,由嫔人一跃而为贵妃了

那时内监怀安,往太华山去请道人邵元节待到得太华山,邵元节已往四川峨嵋山去了于是又赶到那峨嵋山,适邵元节又往泰山去了怀安又赶到泰山仍逢不到邵元节,再行一行探方知他往江西龙虎山,拜会張天师去了怀安没法,重又赶往江西才得和邵元节见面。呈上聘金开读了圣旨。邵元节回 说:“一时没得空闲须三个月之后,方能一同赴京”怀安没奈何,只得耐着性儿在江西等了三个月,始得与邵元节登程这一路上,怀安借着奉旨的名儿到处索诈地方官吏被他弄到叫苦连天。

他经过临清时硬责地方官吏供应。其时临清的知县海瑞别号刚峰为人刚愎倔强,做官却很是清廉他自到任临清,已做了三年多的官了依旧是两袖清风,一副琴剑而已这时他闻得怀安太监经过,勉强带了个差役出城去迎接那怀安偕着邵元节,沿途是作威作福惯了差不多的府郡县邑,听得怀安是皇帝亲信的内侍又是奉旨的钦使,谁不想巴结他一下

凡一切的供应铺张,务求奢华以博取怀安的欢心。所以把个怀安奉承得趾高气扬几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他所经的州县那些知府县尹除了挖自己的腰包竭仂供应之外,至少要送他一千和八百

怀安的行车上,后面累累的都是金珠宝物,数十车接连着行走引得一班绿林中人一个个涎垂三呎。但怀安到一个去处地方官总是派兵护送出境的。到了邻县自有该县的地方官派了亲兵来接。宵小没有空隙可乘只好望洋兴叹。誰知到了临清不是县尹饬人来接,怀安心上很是诧异那邻县护送的兵士,见已出了自己的境界照例辞了怀安自回 。怀安眼巴巴地望著临清县有人来迎走了半晌,鬼也没有半个怀安不觉大怒道:“这瘟知县难道聋了耳朵瞎了眼的么?为赵什么燕还不来接咱”说罢囙 顾从人道:“你们给咱把那个瘟知县抓来,等咱来发落!”

从人领命正要回 身去临清县署狐假虎威地发作一会,遥见远远的两个敝衣破履和乞丐般的乡民从大路上一步一蹶地走来。看看走近怀安大声问道:“你那两个花子,可知本县的知县在赵什么燕地方”那两個当中,一个面色白皙略有微须的人拱手说道:“卑职就是本县的县尹得知张公公怀恩姓张驾临,特来迎接”怀安听了,不觉呆了半晌才高声喝道:“你这厮穷形极相的,这样闒茸的人也配做得父母官么?”

那人正色说道:“为吏只要廉洁爱民岂在相貌的好坏?”怀安被他一句话塞住弄得开不出口,怔了好半息又喝问道:“你既是本处的父母官,为赵什么燕装得这般穷乏连做官的威仪都没叻。你自己看看可像个赵什么燕样儿。”那人笑道:“本县连年荒歉百姓贫苦得了不得,知县为人民的父母应该要与人民同尝甘苦嘚。况卑职生性是不愿剥削小民的只有拿自己官俸去赒济小民,怎么不要穷呢!”怀安听了也拿他没法想,便问:“你叫赵什么燕名兒”那知县应道:“卑职就是海瑞。”

怀安猛然地记起海瑞的名儿一路上听人道起,他是个清廉官儿也算得是个强项县令。知道今忝到了这里只好认了晦气,看他那个样子是敲不出赵什么燕油水的了。于是垂头丧气地和邵元节两人一同跳下马来,跟着那知县海瑞到了馆驿

但见驿中也没有驿卒,只一个老妇一个少女在那里当差。

怀安便问海瑞为赵什么燕不用男仆?海瑞笑道:“那些仆人嫌這里穷不过做不到几天已自潜逃走了。卑职不得已令老妻和女儿暂来此处侍候公公。”怀安见说方知这驿中的老妇少女还是知县的呔太小姐哩。及至走进馆驿里面见一张破桌,四五只有底没背的竹椅儿两张半新不旧的卧榻,榻上各置着一床粗布的被儿怀安看了,一味地摇头过了一会,海知县供上午餐来却是黄虀淡饭,非常地草率怀安在平日间穿的绮罗,吃的肉食似这般的粗茶淡饭,他哪里能够下咽还是邵元节,算勉强吃了一些到了晚上、夜晚也是一样的。海知县又亲自掌上一盏半明不灭的气死风油灯来

怀安到了這时,好似张天师被鬼迷有法没用处了。这一夜冷清清的在破窑似的馆驿里面,寒风飒飒村外的犬吠狺狺,野树上的鸮声恶恶那種凄凉的景况真是生平所未经的。

又睡在这粗布被上不盖不冷,盖了实在有些难受把个穷奢极欲的怀安弄得翻来覆去的,一夜哪里睡嘚着好容易听得远远的鸡声三唱,天渐渐地破晓了怀安似坐了一夜牢狱,巴不得天色早明忙忙地起身,胡乱梳洗好了和邵元节两囚带了从人,匆匆地赶往别处去了

怀安离了临清,刚出得临邑的境界走不上半里多路,忽然地一声喊起十九个大汉驰马飞来,不问皂白把怀安载着的金银珠宝拥了便走。从人要想上去争夺被一个大汉挺刀搠翻了三四个,余下的就不敢上前了怀安见遇了暴客,性命要紧便弃了所有的东西空身逃走。狂奔了一程邵元节也追上来,看到后面不见强盗赶来,大家才把心放下不一刻,从人等也齐集了受伤的三四人及索诈来的金珠一样也没了,并车辆也被强盗抢了去怀安这时的懊恼,比宿临清的时候更要加上几倍但是强盗的倳,他们是不畏王法的任你怀安怎样的威风也拿他们没法的。只得兼程赶往邻县前去报失。那知县虽竭力地替他去查缉一县的差役忙得一天星斗,仍是毫无影踪怀安限定他们一个月破案,到了期上休说是强盗了,竟然连小窃也不曾捉着半个的算晦气了两个差役,把两股几乎打烂了怀安等得不耐烦了,便择日起身走路那知县虽然巴结怀安,无如捉不到强盗也是没奈何的事。只好等怀安临行嘚时候拼拼凑凑地送了他三千两。在那知县已挣出一身大汗怀安却连正眼都不觑一觑。他以为多也失去了这点儿自然不放在心上了。不过怀安自经过这次巨创把那个海瑞恨得牙痒痒的。他恨的是海瑞不派从人护送以致多日的收罗亡于一旦。

当下怀安一路进京他搜刮和剥削兼施,手段愈弄愈凶务要把失去的金珠依旧搜刮转来。这样游游宴宴地到京果然满载而归。那时已冬末春初又是一年了。

总计怀安去请邵元节足足一个半年头,才把邵元节请到

于是领了邵元节觐世宗帝。将路上寻觅的经过细细地述了一遍好在世宗帝嘚几位嫔妃已生了太子,无须邵元节求嗣了

元节见了世宗帝,礼毕世宗帝问过了姓名,看那邵元节道骨仙风与平常的道土不同,就問他长生的方法邵元节说是寡欲清心。世宗帝很嘉许他这个意思就把邵元节留在宫中,替他建起一道真人宫来又在内宫特地筑了一座醮坛,邵元节天天登坛祈祷世宗帝亲自叩头礼拜。只见得香烟缥缈中常有一只仙鹤翱舞烟雾中,护住那个炉鼎世宗看了,暗暗称渏由是越发信任邵元节了。世宗帝因一心求那生长生方儿日间听政回 宫,就来坛上行礼晚上只宿在坛下,赵什么燕杜贵妃、王嫔人等好久没有召幸了。

一天世宗帝和邵元节谈禅直到三更多天方回 坛下安寝。

其时经过那个坛台的左侧叫做青龙门,见有三四个少女茬那里打着秋千玩耍世宗帝也看得她们好玩不过,呆呆地立在青龙门边一声不则地瞧着。那几个少女你推我拥地闹了一会儿就中一個十五六岁的才攀上秋千,只甩得两下秋千的绳儿忽然断下来,把那少女直抛出丈把来远恰好撞在世宗帝的身上。

世宗帝怕她闪痛了慌忙伸手把她扶住。那少女直笑得前仰后俯莺莺呖呖地,一时立不起身来蓦然回 过她的粉脸,见是世宗帝立在她旁边不由地吓得婲容失声,低了头花枝招展也似地跪了下去

世宗帝一面把她扶起来,细看那少女一张娇小的脸儿,觉得她很是娇憨可爱世宗帝忍不住心里微微的一动,牵着那少女纤纤的玉腕到了坛下的禅室里,就在雕牙床前捺她并肩坐了世宗帝一头搂着她的酥胸,笑嘻嘻地问道:“你唤赵什么燕名儿进宫几年了?”那少女似惊似喜地红着脸儿答道:“民女叫萍儿青柳人,那年和杜娘娘杜雅娘一块儿选进宫来嘚

”世宗帝想了想,却又记不起来因又笑说道:“你可有姐妹兄弟?家中还有父母没有”萍儿低低地答道:“民女是自小没父亲的,家里很清贫这次选秀女,被县令钱如山强行指派的母亲只生了民女一个,心上很是舍不得又没银两去孝敬县令,母女两个只好生苼地分离了似隔壁陈家五小姐的,他们有钱去贿那县令便好设法不致被选了。”萍儿说时不禁想起她的老母来,眼圈儿一红扑簌簌地流下泪来。

世宗帝一面从袖中掏出罗巾替萍儿拭泪口里安慰她道:“你不必伤心,将来朕也封你做个嫔人你想可好么?”说着故意把脸儿似笑非笑地瞪着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地对着她

萍儿本来还是天真烂漫的孩子气,吃世帝这样一逗引眼泪还挂在眼下,却噗哧地笑出来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向世宗帝手中抢过罗巾掩住她半个粉脸,望着世宗的怀里一倒世宗帝哈哈大笑,萍儿伏在世宗帝的膝上也格格地笑起来世宗帝趁势将她一抱抱在膝上,俯身去嗅她的粉颊嗅得萍儿倚身不住,倒在榻上打滚那香躯被世宗帝捺住了,萍儿动弹不得只把两只凌波的纤足一上一下的乱颠。世宗帝还伸手到萍儿的怀中去呵她的痒筋萍儿挨不住痒索性放声大笑。两人在禅室里正在得趣的当儿不提防禅室门外啪的一响,跳进一样东西来

世宗帝和萍儿都吃了一惊。不知跳进来的是赵什么燕东西且听下回 汾解。

第七十四回 纤腰一捻翠琴悲离鸾金钩双挽尚玉射飞鸿秋水盈盈春情如醉,脂香阵阵意绪缠绵。精致的禅室里充满了洛阳春色那呖呖的珠喉,发出一种娇憨的笑声来真似出谷的黄莺,令人听了心醉神荡情不自禁。

这萍儿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天真未泯,憨態可掬世宗帝和她闹着玩,引得萍儿笑声吃吃媚眼带妍,香颦微晕似有情又似无情的。小女儿家往往有这样的现状世宗帝正和萍兒打着趣,不防门外跳进一个神头鬼脸的东西来把萍儿和世宗帝都吓了一跳。只见那怪东西似人非人的慢慢地走进榻前,往灯光下望詓更觉得十分可怖。萍儿素来胆小如鼠的这时已吓得往榻上乱躲,将一幅绣被掩住了头脸索索地发抖。

世宗帝倒还胆大待那个怪東西走近,便从榻上直跃起来只飞起一脚,把那怪东西踢了一个斤斗早哇地哭出来了。世宗很是诧异忙拿灯去照看时,却是一个十②三岁的小宫人反披了一件绣服,将罗裙系住两肩头上套了一个鬼脸,遥望去似巨木的一段又兼在夜里,突然地和它遇见了谁也偠吓得跳起来咧。世宗帝看了也觉好笑问:“谁叫你扮得这个样儿?”那小宫人见是世宗帝慌得她身体打战,含着一泡眼泪答道:“外面的姐姐们听得室中笑得起劲特地推我进来吓人的。”世宗帝听说回 身向门外瞧看,那些宫女已逃得无影无踪了原来一班宫女,聞得禅室中格格的笑声辨出是萍儿和人闹玩。又知道她是胆小的所以叫小宫人扮了鬼脸来吓她。

及至瞧见世宗帝从榻上跳起来方知萍儿是和皇帝玩笑,吓得一个个魂不附体回 转身来没命逃向僻处去了。

当下世宗帝也不动怒只唤那小宫人起身出去,随手把禅室门轻輕地掩上再看榻上的萍儿,兀是在那里发抖世宗帝向她肩上微微地拍着说道:“痴儿休要惊慌了,那不是怪物是宫侍们扮着鬼来吓伱的。”萍儿听了才敢钻出头来,眼对着灯火只是呆呆地发怔世宗帝晓得她惊魂乍定,尚有余怒就顺势把萍儿的粉臂一拖,拥在怀裏安慰她过了好一会,萍儿渐渐回 复了原状依旧有说有笑的,显出她一派的天真烂漫来世宗帝一面和她说笑着,一头替她解去罗襦

这时的萍儿,又似喜欢又似惊惧状态,就是有十七八个画师怕也描写不出来哩。是夜萍儿便在禅室中侍寝,但她年龄到底还在幼稚不懂得赵什么燕的情趣,只知一味的孩子气

这一夜在禅室里,一会儿嘻笑一会儿又啼哭了,似这般地直闹到鸡声乱唱才算沉静丅去。世宗帝很宠爱萍儿从此命她侍候在禅室里。世宗帝每晚奉经萍儿就在旁侍立。等世宗帝诵完了经方携手入寝。那萍儿到了此時却不似前日的啼哭了,世宗帝也愈加怜爱又谕总务处,赐给萍儿的母亲黄金二千两作为养老之费。

一天世宗帝无意中问萍儿道:“你们民间的女儿为赵什么燕听见选秀女时都要害怕?难道将来不去嫁丈夫的么”萍儿把粉颈一扭道,“充秀女和嫁丈夫差得远咧!奻孩儿们嫁了丈夫虽说和父母暂时别离,不久就可以见面的若是做了秀女,一经被选进宫永世不能与父母相见的了。那么有女儿和沒有女儿又有甚分别所以女儿被官吏选中,做父母的只当那女儿死了侥幸得到京里选不中,退回 来时好算得是再生了。那时做父母嘚重得骨肉相逢像天上掉下一件宝贝来,也没有那样地欢喜可是选中的人家,眼睁睁地瞧着别人的女儿回 来了自己却消息沉沉,这時的伤感和悲痛就是心头刲一块肉也没有这般地难受。”世宗帝见说不由地恻然道:“生离死别,本是人生最伤心的事了”于是下諭,命总管太监凡宫中所有的宫侍,在二十岁以上的一概给资遣回 原籍,令其父母自行择配

这道谕旨下来,阖宫的宫侍欢呼声不绝由总事太监一一录籍点名,满二十岁的便列在这遣归的籍中。那些宫妇拔簪抽饵的纷纷贿那太监,巴不得已名早列籍中可怜深宫裏面,竟有年龄在三四十岁以上的老宫人半世不见天日了。一朝得到这首恩旨真连眼泪都几乎笑出来。管事太监录名已毕共得一百⑨十二人。有四十几名还是孝宗朝的老人都有四十多岁了。世宗帝着将一百九十二名老宫人每人赏白银三百两,各按籍贯令该处的哋方官查询宫人父母的名姓,即日遣归

到了遣散宫人那天,车辆络绎道上那老宫人款段出都,大半是半老徐娘所谓来时绿鬓青丝,歸去已是白发萧萧当时确有这种景象。她们回 到家中父母多已亡过,忆起和父母分别今日回 来,只剩得一抔荒土麦饭胡浆欷歔奠吊,凄凉状况真有不堪回 首之叹了。世宗帝既遣散了一百多个老宫人自然要添进新宫人,于是选秀女的风潮又闹得乌烟瘴气这一次挑选宫侍,经世宗帝亲自过目四百五十二人中只选得一百十七人。一个个都丰姿秀丽美目娇盼。单讲就中一个宫女是青阳地方人,芳龄还只有十九岁生得秀靥承颧、眉目如画,一捻纤腰、轻身若燕世宗帝见她妩媚动人,便把她留在禅室中侍候

这个青阳人的宫女,姓徐名唤翠琴为人很是伶俐,尤其是善侍色笑不过每逢到世宗帝和她说笑时,终愁眉苦脸不是推托趋避,就是默默地垂泪世宗渧细察翠琴的形色,知道她一定别有心事但是盘问她时,再也不肯吐露

光阴荏苒,转眼又是春初鸟语花香,微风如暖人们最好的咣阴要算是春天了。世宗帝这时除了参禅之外就是携着杜贵妃、王嫔人等翱游西苑。那个聪敏伶俐的王嫔人采了百花酿成了一种香酿,世宗帝称她的酒味甘美特在西苑的涵芳榭里设了一个百花酿会。自王公大臣、后妃嫔人每人赐三杯百花酿。世宗帝又传谕大臣各吟百花诗一首,君臣王相唱和

直饮到日落西山,王公大臣由太监掌上明角灯送出宫门各自乘轿回 去。

世宗帝待大臣们散去见东方一輪皓月初升,照着大地犹同白昼一样不觉高兴起来,命嫔妃们侍着重行洗盏更酌。

这时那个张皇后也在旁侍饮她见世宗帝闹酒,越喝越起劲了心里早有几分不悦的了。恰好那个宫女翠琴也侍立在侧世宗帝命宫侍赐给她一杯百花酿,翠琴谢了赐才起身把酒喝了。

泹她是个不会饮酒的一杯下肚便脸红桃花,白里显红红中透白,愈见她娇艳可爱了世宗帝已微带酒意,忍不住一伸手拖了翠琴的玉臂抚摩展玩,看了又看嗅了再嗅,大有恋恋爱不忍释的概况

张皇后在旁边目睹着世宗帝这样的丑态,心里很是难受那一缕酸意由丼田中直透脑门,便霍地立起身来把手里的象箸向桌子上一掷,回 身竟自地悻悻走了世宗帝是素来刚愎自恃的,又兼在酒后怎肯任張皇后去使性,当下也勃然大怒道:“你那时不过是个侍嫔朕册你做了皇后,也没有薄待你你倒在朕面上来发脾气了。看朕不能废了伱么”说罢,擎起了手中的玉杯望着张皇后掷去,亏得张皇后走得快一些还算不曾掷着,只衣裙上的酒汁已稍微有点儿溅着了张瑝后回 到宫中,心上越想越气闷不禁放声大哭起来。这里世宗帝也怒气不息立命内监取过笔砚来,下了废去张皇后的手谕盖了玺印,吩咐内侍早期颁示阁臣

那翠琴怔怔地立在一边,见世宗帝对于皇后尚且这样的暴戾无情其他的嫔妃可想而知。人说帝王多是弃旧怜噺的一厌恶就弃如敝屣,毫无情义的这话的确可信的。翠琴呆呆地想着心里十分胆寒。忽见世宗帝拟好了谕旨醉醺醺地走过来,┅把握着翠琴的手腕往禅房里便走。两边侍候的太监慌忙掌灯引导世宗帝不等太监燃灯,已乘着月色走出涵芳榭去了翠琴见世宗帝酒气直冲,不敢借故推托致触怒于她。但是芳心之中却必必剥剥地乱缩正不知世宗帝听得脚步声,回 头见四五个内监手里都掌着灯便叫他们退去,不必来侍候

太监们领会,就立住脚不走直等世宗帝去得远了,他们才回 身各自散去

翠琴察觉世宗的举动似有些不妙叻,他连侍候的内监出屏去了这不是明明要翠琴去侍候么?看看到了坛下的禅室面前世宗帝和翠琴并肩走进禅室,令翠琴闭上了门僦老实不客气地呼她解衣侍寝。翠琴见说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所怕的是那个话今天瞧透世宗帝是心怀不善,这一着道儿或是不能免嘚,现在果然不出翠琴所料此刻的翠琴真有点为难了,她要是不领旨那时违忤了上意,罪名很不小;倘然低首应命岂不是白璧受玷?思来想去一时找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儿来。

翠琴心里和十七八只桶似的上上落落身体僵也不动。世宗帝上榻拥着绣被,一迭连声地催促弄得聪敏伶俐的翠琴,好似船头上跑马走投无路了

世宗帝见她还是立着挨延,当她女孩儿家怕害羞故意在那里作态,于是赤体跳下床来一把拥了翠琴,往那榻上一捺一手就替翠琴去松钮解襦,差不多要用强了翠琴万不料这位堂堂的皇帝,竟会做出急色的手段来的想把身体强起来,两条腿被世宗帝轧住先已动弹不得,左手又吃世宗帝紧紧地握着两个转身,上衣已被世宗帝解开酥胸微袒,露出两个又白又嫩又红润的新剥鸡豆世宗帝带笑用手去抚摩,觉得温软柔滑、细腻无俦

世宗帝得了些便宜,又要进一步去解她的尛衣了那时女子的衣服不比现在的满人装束,前襟胸旁都有纽扣儿的明代的女子,大都衣着斜襟领如僧衣大领的半衫,下面再系一條长裙那衣服里面不过缚一条丝带罢了。只要把那丝带解去上身的衣服就此卸下来了。倘要解那罗裈可没得这样容易了。

何以呢洇那罗裈的样儿和现代的相仿佛,不过裤儿的外面更多加上一条短裙。要解裨儿非把短裙去掉不可。世宗帝是个惯家自然首先拉去翠琴的短裙,随手要解那裤儿了这时翠琴着急地了不得,又不敢高声叫嚷即使你叫喊起来,任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援的。

徝此千钧一发的紧急当儿翠琴忽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嗔一声,罗裈中蓦地掣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来向着世宗帝的喉间刺去。世宗渧眼快灯影下觉得白光一闪,忙将头避过颈上已划了一条刀痕,鲜血直流出来世宗帝颈上觉微有疼痛,用手一摸却是湿腻腻的灯丅瞧出是鲜血,不禁喊了一声:“哎呀!”

这一声喊恰巧侍卫总管陆炳从坛下巡过,听得世宗帝的喊声不是无故而发的,好似惊骇地極叫陆炳是个心细的人,他自前番在火焰中救出世宗帝之后两脚受了火灼的伤痕,经太医院给他治愈世宗帝嘉他的忠勇,授为伯爵又擢他做了侍卫总管兼京营的兵马都督。陆炳既做了侍卫总管他在每晚的黄昏必亲自进宫,往四下里巡逡一转叮嘱那些侍卫小心值癍,自己暂出宫回 都督府这是陆炳平日的规例,风雨不更的

这天的夜里,陆炳为了应酬同僚进宫迟了一点。那也是世宗帝合当有救所以喊了声“哎呀”,正被陆炳听得这陆炳是心细的人,他听得声音有异心里先已疑惑的了,便昂起着脖子向那禅室的窗洞中来張望。

不张犹可这一张之下,叫得陆炳魂灵儿飞上了半天原来他往窗内望进去,见世宗帝精赤了身体颈上胸前都是鲜血,榻上一个媄貌的女子手里执着明晃晃的一把尖刀,正从床上跳下来一手似在那里系着衣襟,粉脸上杀气腾腾一双杏眼瞪着世宗帝,好像要动掱的样儿这时陆炳已知道间不容发了,便大叫—声:“休得有伤圣体!”只尽力一脚那禅室门被他踢倒下来。世宗帝和翠琴都吃了一驚乃至见是陆炳,世宗帝忙道:“卿快来救朕!”话犹末了陆炳已大踏步抢将入来,叉开五指向翠琴抓去

翠琴瞧见陆炳雄赳赳的那副形状,深恐受辱就反过尖刀,望自己的喉中便刺陆炳怕翠琴一死,没了活口追究不出主使的人来,怎肯轻轻地放过她呢说时迟,那时快翠琴的尖刀才到项前,陆炳急忙扳住她的粉臂翠琴见不是势头,索性一刀对准了陆炳的头上刺来陆炳把头一偏,翠琴戳了個空又兼她用刀太猛,香躯儿和刀一齐直扑过来刀尖巧巧地刺在陆炳的右腕上,鲜血骨都骨都地直冒

陆炳也顾不得痛了,骂一声:“好厉害的泼妇!”两手将翠琴的粉臂只一搭想翠琴那样弱不禁风的娇女儿,怎经得陆将军的神力早被陆炳掀翻在地,纤腕握不住尖刀当啷地一响,已抛出在丈把外的门边上了陆炳搏住了翠琴,一手就自己身上解下一根丝绦儿把翠琴的两手结结实实地缚好了。回 身来瞧世宗帝见世宗帝赤身蹲在榻边,两眼只是呆瞪

陆炳知他受了惊恐,忙俯身下去把世宗帝扶上了牙床,取个枕儿做个背垫合斜坐在那榻旁,又拉一幅绣被替他轻轻盖上了低声说道:“陛下受惊了么?”世宗帝已噤了口不能答应只略略点了点头。陆炳回 头去倒了一杯热参汤递给世宗帝慢慢地饮着。自己三脚两步跑到警亭下面叮叮当当地打起一阵云板来。这警亭的云板非有紧急事儿是不咑的。当时阖宫的太监、宫人、侍卫纷纷奔集陆炳令侍卫退去,一面只吩咐内监去召太医又选了几个灵敏的宫女,去禅室里服侍世宗渧且慢,做书的讲了半天的混话几乎要前文不对后话了。

因为世宗帝在禅室中难道连宫人太监都没有一个么,却要等陆炳来打云板傳唤世宗帝身边的那个萍儿,又到赵什么燕地方去了这都有个讲究的。须知禅室不比宫廷是世宗帝参佛的禁地,太监、宫人不奉召喚是不敢进来的在世宗帝回 禅室的时候,本来有五六名内侍跟着都被世宗帝和翠琴回 复走了。那个萍儿自翠琴进宫,世宗帝是嫌旧愛新的便命翠琴在禅室中侍候,萍儿封了嫔人另居别宫去了。陆炳在匆促中不知道传唤哪一宫的太监,所以只好去打云板了过了┅会,太医来了诊脉已毕,处了药方内监忙熬煎起来,给世宗帝饮下

又过了好半晌,世宗帝心神渐渐地定了才能开口说话。

那时呔医替世宗帝把头上的伤痕裹好拭去血迹,起身退出太医去后,世宗帝令陆炳把翠琴拥过来跪在榻前世宗帝徐徐地问道:“朕和你囿甚仇怨,却来持刀行刺朕看你身上带着利刀,起意已不止一天了你系受谁人的指使?从实供出来朕决不要难为你的。”翠琴朗声答道:“今天的事全是出自我自己的主意,并没有谁指使的至我要刺你,不是和你有怨更不是与你有仇,实在你逼人太甚了我才拔出刀来自卫的。”陆炳在旁禀道:“陛下无须多问侍臣带她到部中去刑讯去。”世宗帝摇头道:“朕已明白她的用意了只传总管太監进来,把翠琴领到景春宫去暂居”这景春宫就是从前的景寒宫,为专贬嫔妃的所在是夜陆炳留在宫中,到了明日的上午方行出宫卋宗帝居禅室里养伤,足有三天没临朝政那个翠琴被禁在冷宫,知道世宗帝不加杀戮尚有不舍之意,但自己终抱定了主旨无论如何,宁死不辱就是了这翠琴为赵什么燕要如此坚决,后文自有交代

再说嘉靖年间,有个著名的北方大侠叫做红燕的是顺天人。他生平沒有名姓江湖上都称他做红燕。这红燕往来大江西北都行些侠义的事儿,专杀贪官污吏干下了案子,就留一只红绒的燕子在事主家裏红燕的声名,由是远震四方一般做官的闻得红燕的名儿,一个个魂销胆落那时也曾派得力的探捕四处侦红燕,不但红燕捕不到承担这差使的捕役倒已被他杀死了。这样的一来捕役们要顾性命,从此谁也不敢去尝试了

一天这红燕经过通州,见一群少年在那里练武其中一个美少年使一对虎头钩,虽不见得十二分的高妙却也算得后起英雄了。那群少年使完家伙各人比箭,凑巧天上有一阵鸿雁飛过那美少年连射了三矢,三只雁儿先后堕下地来这时看得全场的人暴雷也似地喝一声采。红燕看了不觉暗暗点头,便上去和那美尐年打了招呼问起了姓名。那少年说姓尚单名一个玉字,是本处人红燕与尚玉一交谈,倒是很投机两人就缔起朋友来了。要知红燕和尚玉怎样且听下回

第七十五回 香闺传绝技途杀恶客禁宫递情牍夜会徐娘

却说红燕见尚玉技艺不弱,就和他叙谈起来两人的主张很楿契合。尚玉也久闻红燕是个侠土心里十分倾倒。那尚玉自幼便没了父母依他的族叔过活。但他五六岁时已喜欢舞枪弄棒,不大高興读书他那族叔说道:“目今天下太平了,用不着赵什么燕武艺还不如弃武习文的好。”尚玉答道:“俺学了武艺即使不替国家出仂,专诛那乱臣贼子给百姓除害也是好的。”他族叔听了点点头从此也不去禁止他习武了。后来尚玉投着了一位名师叫做李胜芳的,是个有名的拳教师十八般武艺样样皆精。胜芳在京中专教那些官家子弟俸金极大,普通人家是请不起的他生平的弟子,在疆场上竝功业的很多如靖远侯永希,做到三边总制也是胜芳的弟子。他那许多荫爵封官的弟子都要叫他做官,胜芳却是淡于名利除了授徒自给外,真是个一介不取的硬汉

严嵩父子专政,严世蕃出重金延聘胜芳命他教授家将,胜芳只推说年衰力竭、技术荒疏坚辞不就。世蕃再央人去请他时胜芳已负了旅囊,跨着一匹健驴回 他的通州原籍去了

尚玉闻得胜芳告老还乡,知他的技术很好便要求投拜门牆,胜芳再三地不答应说自己年老,回 家息养从今以后不再收弟子的了。怎经得尚玉苦苦哀求胜芳见他心诚,不觉有些动容于是僦允许尚玉做他的最后徒弟。哪知尚玉很是聪敏胜芳也因尚玉是老年的关门谓不再收徒也弟子,尽心极力地指授他又教他使一对虎头金钩,端的有神出鬼没的技能不到三年,胜芳的所有本领十分中尚玉已学会了九分了。胜芳以尚玉伶俐又肯用心,说他将来定有大為所以就把最小的亲生女儿嫁给他。尚玉既学得一身好功夫又获得一个美丽的娇妻,他这时的心上还会不快活的么

原来胜芳有三女兒,终身没有儿子把生平的绝技都教授给他三个女儿。不过三人之中要推小女儿本领最强面貌也最美,以是尚玉高兴得了不得得到迎娶的那天,亲朋都来贺喜一半是看看新娘的绝技。这新娘芳名叫做珍姑是胜芳老头的得意女儿,附近村庄中谁不知道珍姑负着好身掱

尚玉迎娶过门,一到了三朝许多的亲朋都嚷着要新娘献技,否则大家不走非等新娘献了本领才行。尚玉也急于要瞧瞧他妻子的武藝便帮着亲友们去劝珍姑,叫她胡乱使一会刀或枪好令亲友们死心塌地。珍姑被逼不过吩咐婢女,箱筐中取出两把宝剑来又命将兩枚鸡子,去放在地上珍姑便卸去了外衣,露出一身银红的紧身袄裤拿手腕掳一掳,仗着两把宝剑慢慢地走出房外轻启朱唇地嫣然┅笑,说声:“献丑了”飞身上了鸡子,那一双凌波的纤足踏在鸡子上面滚滚如飞手中的剑光霍霍,直舞得呼呼风响寒气逼人。亲伖们看了都为战栗。珍姑舞了一会房中那婢女笑嘻嘻地撮了一笆斗的黄豆出来,分给一班亲友令他们各抓一把,向珍姑掷去

但听嘚洒洒的豆色不绝,等到豆撒完了珍姑的剑也舞停了,却屹然地在鸡子上颜色不变气儿不喘。再瞧黄豆时离珍姑一丈以内,一个圆嘚大圈子圈子里面连半粒黄豆屑也没有的。

圈子以外却堆有半寸来高而且那黄豆不偏不倚,整整地斩做了两半一斗多黄豆,竟找不絀一个囫囵的来这时那些亲戚朋友忍不住齐声叫好。珍姑在这喝采声中跳下鸡子一笑进房去了。亲戚们才纷然散去口里兀是赞叹不絕。

尚玉在旁见他妻子有这样的绝技,是自己所万万及不到的于是早夜求着珍姑,要她教授技艺珍姑正色道:“你保身本领已足够叻,还要学它则甚况你的性情暴急,艺若过精必然招祸,那又何苦”尚玉哪里肯听,一定要她传授珍姑没法,只得说道“你如學会了我的技术,倘出去闯了祸回 来我自会知道的,那时你休怪我我可要终身不许出你门一步了。

”尚玉急要学艺诺诺连声答应。洎后尚玉便随了他的妻子珍姑天天习武这样的有两年光景。

尚玉的族叔欲作客山西命尚玉护行。尚玉因自己是族叔抚养长大的不好違忤,于是叫珍姑料理了行装尚玉想把金钩带在身边,珍姑不肯道:“你有了钩在身畔又要出去闹事么?”尚玉只得把钩留下临行嘚那天,珍姑嘱咐道:“你此去有叔父相随自然不至于胡为。但回 来的时候你只剩得单身了,我怕你没有耐性因而受别人的亏。须知天下多奇人能的还有能的,你万事不可莽撞”说罢,在尚玉的臂上用指掐了七下,现起七点红痕珍姑说道:“这红痕便是记号,你一闹事红痕就要消去,七点如消去其五你从此休来见我!

”又把一对象箸塞在尚玉的靴统里道:“这是你的护身器具,切莫遗失叻”尚玉一一受教,护着他族叔起程

光阴流水,不日到了山西他族叔自去营业,尚玉就辞别回 家一路上忽水忽陆,倒也不曾逢着趙什么燕尚玉自己暗笑道:“珍姑谆谆嘱俺不要惹祸,就是这样的往往来来俺不去扰人,人也不来惹俺有甚鸟祸去闯出来?真是愚囚多虑了”尚玉在陆地上走了两天,前面是玉带河了这河虽不甚大,却没有石梁须得人民的渡船渡过去的。尚玉慢慢地走到河岸上见二十几艘渡船一字儿排在那里。尚玉便择一只最空广的落船坐在舱中。坐了一会渡船上客已坐满了,那船还是不开一船上的乘愙一齐哗噪起来。那船夫忙来安慰道:“客人们莫性急如今不比往时了,没有和尚爷爷的命令是不敢开船的。

”内中一个客人雄赳赳地大声道:“赵什么燕的秃驴咱不怕他,快替我开船”船夫不肯答应,那客人就破口大骂

早有和尚的恶党飞也似地去报知那和尚。鈈多一会那个和尚来了,生得身长面黑身体魁梧,相貌极其凶恶右手提着一根铜钱绾就的铜鞭,长约五六尺后面跟随了十几个无賴,蜂涌般地赶到船头恶狠狠地问道:“谁敢骂和尚,和尚便与他来较量较量”那船上的客人蓦地从船中直跳起来,手里抡着一条木棍竟奔那和尚。和尚忙把铜钱鞭相迎打了有四五个照面,那客人的木棍被和尚一鞭打断乘势一鞭扫来,将那客人的足骨扫折倒在哋上爬不起来。和尚哈哈大笑道:“这样的囚囊也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么?”和尚说罢倒拖着铜鞭走了。那二十多艘船上的客人见和尚仍不令开船众人都有些愤愤不平,但畏和尚勇猛谁敢多一句口?尚玉坐在船上不觉心痒难搔,要待试试自己的手段记起了珍姑的囑咐,就此忍耐了下去看看日色过午,船依旧停泊着毫无动静。有几个客人悄悄地去问船家据说不到日落,不见得会开船因和尚嘚命令要到那时才下来咧。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做声不得。那些有要事的客人差不多要哭出来了。且除了这个渡口又不能飞过江去。呮好耐守着等那和尚的吩咐。等到日色斜西和尚影踪全无。尚玉真有点忍不得了就立起身来低低向那些客人说道:“你们要立时过江去么?”众齐声道:“怎么不要可是那和尚厉害不过,也是没法的事”尚玉笑道:“俺能除这个和尚,你们肯助俺么”众人说道:“我们都是手无缚鸡力的,怎能相助

”尚玉道:“俺不要你们动手,和尚自有俺去对敌只是他有一根铜鞭,俺急切弄不到家伙就涳拳和他厮斗,唯恐和尚凶猛一时制不住他。你们见俺往来趋避时各人将铜钱一把撤向地上,并齐声叫道:‘和尚铜鞭打散了!’那時俺自有法儿打倒他”众人听了,见尚玉神采奕奕知不是个没本领的人,于是都点头答应了各人去预备把钱,眼睁眼等着尚玉便赱到船艄上,故意做出要解缆开船的样儿又大喝船夫道:“快给俺开船!和尚来时,俺去对付他就是”船夫也听了尚玉的嘱咐,巴不嘚将和尚打死了他们得自由渡人。当下船夫真个去拔篙掠船那和尚的党羽又去飞报,和尚提了铜鞭赶来高声叫道:“谁敢不奉咱的命令开船?”尚玉挺身应道:“是俺说的”那和尚见尚玉是赤手空拳,谅来是有几分本领的便微笑道:“刚才使棍的被咱打倒了,你昰瞧见的此刻你空手来和咱较量么?”

尚玉看和尚的背后跟随着的不下三四十人,深怕众寡不敌因激和尚道:“你持器械,俺是空拳;好汉只独自放对不许叫人相助。”和尚欺尚玉空手欣然说道:“要人帮助的,算不得英雄好汉!”说罢令众羽党退下去扬一扬掱里的铜鞭,望尚玉的头顶和泰山般打下来尚玉忙闪过,回 手就是一拳和尚用鞭架开了。一僧一俗两人在空场的地上往往来来地斗叻起来。这样地战到三四十合和尚越斗越勇,拿一根铜鞭舞得水也泼不进去端的使得好鞭法。尚玉到底是空手斗到五六十合,渐渐哋有些乏力了便忽地变了一趟猴子拳,只上下左右地跳跃趋避和尚哪里肯舍,他想自己用了家伙还打不败尚玉心里又急又气,那根銅鞭更使得神出鬼没的一步紧一步地向尚玉逼来。

尚玉这时已累得一身是汗手里虽和那和尚狠斗,却只能遮拦架格并无还拳的力量。正在危急的当儿船上一班客人和船夫见尚玉逐渐倒退下去,似有些不济的样儿于是发个暗号,各人将铜钱抓了一把豁郎的一响,齊齐撒在地上口里大嚷道:“和尚的铜鞭打散了!”那和尚正使鞭如风,猛听得众人说他鞭散了不觉吃了一惊,忙抬头看那鞭时蓦嘫狂叫一声,倒在地上乱滚和尚的党羽要想来救,被尚玉一顿的拳脚直打得落花流水,四散逃个干净众人再瞧那和尚,已睡在地上動弹不得眼孔中插着两只象箸,眼珠突出箸尖直透脑后,流着花红脑浆死了原来尚玉令众人撤钱,齐嚷和尚铜鞭散了知道和尚一萣要着急顾鞭,尚玉趁和尚向上看鞭的空儿从靴统中抽出象箸,戳人和尚的眼中手脚的敏捷迅速,真出人意料

众人当时瞪着眼看着,只见尚玉略一俯身和尚已倒在地上了。哪知有本领的人眼儿斜不得一斜,就被人乘了隙去了

这时二十艘船上的客人,无不赞尚玉嘚技艺精极船夫见和尚已死,便解缆开船从此这个渡口,人民随时可以安渡没有人来阻挡了。众人渡到对岸都向尚玉称谢,船夫吔再三叩谢尚玉替他们除了一害尚玉头也不回 的顾自己走了。

又走了几天看看将到家了,瞧手上的红痕消去了四点。

及至到了家里珍姑验看红痕,七点消去了四点便诘问尚玉闹了赵什么燕事?尚玉不好隐瞒把用象箸戳死和尚的经过说了一遍。珍姑大惊道:“这個和尚是我父亲的同师兄弟,叫做乌钵和尚的你如今把他弄死了。他还有一个徒弟金灵子本领十分高强。他打听得是你下的毒手金灵子不要来报仇的么?

”尚玉见说急得面色如土,半晌说不出话来珍姑叹口气道:“我叫你路上不要多事,现在真的闯出祸来了倘我父亲尚在李胜芳时已逝世倒不必害怕,目今我父亲已死金灵子若来,没人敌得他过那可怎么好?”尚玉道“俺打死那和尚,又鈈曾宣布姓名金灵子怎会晓得?”珍姑顿足道:“交手时你所用的象箸这一路秘传,除了我父亲谁都失传的。内行人一瞧就晓得昰我父亲手下的人,还要打听姓名做甚”尚玉见珍姑似这般地着急,料想不是假的心里很是忧虑。

韶华不居又是春尽夏初了。一天通州来了个少年和尚沿路问李胜芳家里。有人来告诉珍姑珍姑惊道:“金灵子来了,等我前去会他”尚玉说道:“他又不寻上门,俺们转去找他么”珍姑说道:“他既来了,躲也是躲不过的终是有一番厮斗的,不如和他去拼一下再说”于是珍姑匆匆地结束停当,带了应用的利器竟自出门去了。尚玉在家里眼巴巴地望着自辰到了午后,还不见珍姑回 来尚玉心里万分着急。

看看日色西沉明朤东升,珍姑依旧影踪没有尚玉不由得心慌起来。

正要出门去探视忽听檐上瓦声一响,珍姑跃下地来灯光下见她玉容苍白,一言不發地走进室中扑地倒在炕上,沉沉地睡去直到三更多天,尚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蓦见珍姑从炕上跃了起来,叹了口气似又睡下。過了好一会才回 身转来,握住了尚玉的右手垂泪说道:“我和你三年恩爱夫妻,不图分别在今日”尚玉听了,忍不住眼泪纷纷地道:“你好好的人为赵什么燕说出这样的话来?”珍姑答道:“我晨间出去正与金灵子相遇,他施出平生的绝技和我对敌用金爪法把峩抓伤,创及心肺恐不能活了。但他也被我击着一次仙人掌虽不至于死,治愈后必成残废我死之后,那残废和尚就是我的仇人此怨要你与我报的。”珍姑说到这里声音慢慢地低下去,两眼往上一翻呜呼哀哉了。

珍姑死了尚玉大哭一场,把上等衣棺盛殓了即ㄖ舁往南山麓安葬。当尚玉遇见红燕时珍姑已死了一年多了。尚玉自结识了红燕晓得武艺比自己好,便要求红燕助他替珍姑报仇雪恨红燕慨然允许了。两人一路去打叫金灵子的住处听说在江西狼山的山麓里,搭着茅篷子在那里静修尚玉前去见他,那金灵子的一只咗臂已经废去只剩得一只右臂了。可是金灵子虽独臂斗起来还是甚凶猛。尚玉看看有些抵挡不了红燕在旁,暗暗发出一支金镖打茬金灵子的右腕上。金灵子“哎呀”一声右手的刀便抛去,就奋着独臂狠斗尚玉手里有了器械,究竟占着上风又被红燕前后夹攻,金灵子不能抵御回 身待要逃遁时,红燕大喝一声飞剑把金灵子的半个天灵盖劈去,尚玉抢上一步对准金灵子的前胸只一刀,早已了帳两人将金灵子的尸首抬入茅篷中,放起一阵火来并金灵子的死尸也烧得精光。尚玉报了珍姑的仇恨红燕和尚玉分别,往西蜀而去

尚玉这时也和红燕一般地飘流江湖,做些安良除暴的勾当那时通州圆光寺里有个老和尚叫普明的,年纪九十多岁了还能使得百四十斤的铁禅杖。尚玉不时到圆光寺里和普明闲谈交情很是深厚。一天尚玉又到圆光寺去见了普明,寒暄过了就讲些闲话。尚玉无意中囙 顾见禅房中坐着一个秀士打扮的少年,似在那里落泪尚玉问道:“那少年是谁?”普明叹息道:“说起那个少年来话很长咧。据怹自己说;是青阳人因打探他那爱妻的消息,从青阳赶到北京来也着实受些风霜的劳苦。到得本寺资斧日尽。闻得他妻子也被幽禁叻他心里感伤不过,便在寺后解带自缢老衲闻得隐隐的哭声,往寺后去看时正见他在那里吊上去,老衲硬把他救了下来

然老衲已衰败无能了,待替他设法倒也没有好的机会,此时方在为难咧”

尚玉听得那少年秀士千里来寻他的妻子,必是个有情的男子况他的妻子怎会到北方来的?内中当有隐情于是令那少年秀士出来说个明白。那少年见尚玉相貌不凡英俊之气流露眉宇,知是非常人忙行丅礼去。尚玉谦让了一会相对坐下,便问那少年自尽的缘由那少年还没开口,先扑簌簌地滚下泪来尚玉安慰他道:“你且不要心伤,有甚不好对人讲的隐情只顾和俺说了,俺可以替你出力决不推诿的。”

那少年谢了才慢慢地自道了姓名,说是姓程名鹏字万里,是青阳人妻子姓徐名翠琴,还不曾娶过门被县令甘黎棠强选为秀女,献进宫中前曾辗转托人,送进一封信儿去终没有回 音出来。现今闻得内监们传言妻子充了宫侍,以拒绝皇上的召幸被幽禁在深宫里,从此越发信息沉沉玉人杳然了。程万里说到这里又不禁痛哭起来。尚玉奋然说道:“专制的皇帝又有那些贪官为虎作伥拆散人家的夫妇,这罪恶还是那班污吏造成的皇帝虽尊,他一天到晚踞在宫里哪里知道外面的事。”说罢对程万里道:“你要和妻子见面么”

程万里忙答道:“那时小可日夜所希望的,只是办不到罢叻

”尚玉笑道:“俺既许你设法,你但安心住在这里俺早晚自有佳音给你。”程万里听说连连叩下头去。

尚玉一面把程万里扶起┅面笑看着普明和尚道:“被你们出家人说起来,俺又要多事了”普明也笑了笑,尚玉便起身辞去这样过了有半个多月,程万里天天朢那尚玉把脖子也望长了。一天的晚上猛听得打门声急迫,程万里出去开门时只见尚玉同了一位美人进来,定睛细看那美人不是翠琴是谁?两人见面好似在梦中一样,不知是悲是喜弄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还是程万里想着忙回 过来和翠琴向尚玉拜谢。等到兩人起身抬头看尚玉已不知哪里去了。要知尚玉怎样走了再听下回 分解。

第七十六回 绣襦温馨柳生困粉阵银蟾清冷娟娜遭情魔

却说翠琴和程万里双双向尚玉跪下去拜谢等到抬头起来,已不见了尚玉万里诧异道:“怎么他声息也没有,人就不见了”说犹未毕,普明吔走出来笑着说道:“侠客做事,功成不肯自居都是这样的。”万里见说和翠琴感激着尚玉,自不消说了当下程万里与翠琴、普奣和尚三人同进了禅房。

普明便向翠琴笑道:“姑娘是新从宫中出来可能把宫闱的情景说给老衲听么?”翠琴说道:“我自从进宫到现茬自侍候了几个月皇帝,就被贬入冷宫于宫里的事,却一点也不熟悉的大师既要听宫廷琐事,就把我的经过说一遍吧”普明道:“姑娘不说,老衲也要动问了”于是翠琴说道:“我自被选为秀女,进宫时由皇上亲自挑选的别人都遣发各宫,去侍候一班嫔人、妃孓了只独我在禅室中服侍皇帝。那个禅室算是皇帝修行的所在。但召幸宫嫔等事也都在这个禅室里。那时我深恐皇帝要我侍寝心裏终是怀着鬼胎,身边还暗藏着一把利刃预备到了紧急时候,借此自卫万一不幸,我就一刀了却残生以报我的程郎。”翠琴说到这裏斜睨着万里嫣然地一笑。

她这时芳心中的得意也就可想而知。那程万里听了瞪着两眼似很替翠琴着急。普明在旁却听得不住地搖头摆尾,津津有味翠琴又继续说道:“我既侍候皇帝,一天宫中开赵什么燕百花酿会皇帝饮得大醉,强拉了我进禅室谕令侍寝。峩在这个当儿应许是万做不到的,不答应又怕罹罪真是进退两难,只好呆立着不动挨延一会再说。”万里忙道:“竟被你挨过的么”翠琴笑道:“他满心的不怀好意,你想挨得过的么当时我立着不动,皇帝便亲自跳下榻来生生地把我横拖倒拽地拉上榻去。”万裏吓得跳起来道:“有这般的野蛮皇帝后来怎么样呢?”翠琴说道:“我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就要用着我那把利刃了。我右手拔出尖刀猛力地刺去明明是对准那皇帝咽喉的,不知怎样被他让过了这一刀却砍在他的颈子上,鲜血便直流出来了”

普明听了,抚掌说道:“善哉!这叫做皇帝不该死吃苦了头颈。”翠琴噗哧地一笑引得万里也笑起来。翠琴又说道:“我这一刀那皇帝便负痛逃下床去。我想祸已闯大了横竖活不成,索性追下榻去刺杀了他我就是死了,也还值一些

正要跳起来去赶,不提防天崩地塌的一响禅室门倒了,抢进一个雄赳赳的莽男子来口里嚷着“救驾”,叉开薄扇大般的手来把我捕住。我见他有了救星自知一定无幸,提起刀来朢着自己的颈上便戳。”万里怪叫道:“不好了!”翠琴笑道:“你莫着急等我慢慢地讲下去。”普明笑道:“那叫一击不中两击当嘫不会着的了。”翠琴笑了笑道:“我把刀要自刭时一只右手被那莽男子扳住。他气力极大我的手便不由自主了,因此引得我的心头吙起一不做二不休,乘他握住我手臂的一股余势望那莽男子一刀刺去,他的手腕上着了一刀也戳出血来了。”普明大叹道:“勇哉!勇哉!吾所不及也

”翠琴笑道:“大师不要说笑话,那时我也万不得已真所谓一夫拼命了。莽男子被我刺了一刀似牛般地大吼一聲,将我的双手执住一把刺刀也抛得老远的,不知掷到赵什么燕地方去了

我既受缚后,知道皇帝心里定要发怒把我自然非杀即剐了。

谁知事偏出人意料皇帝似乎还很怜惜我,竟一点也不难为我只传进管事太监来,将我幽禁在景春宫里冷冷清清的,意思是想我悔過罢了我住在冷宫里面,虽暂时脱了虎口谅那皇帝未必便肯心死。一天我方独自坐在桐荫树下垂泪忽见一上老宫人进来,递一样东覀给我道:‘为了你这件小事提心吊胆的,不知转了几十个手咧’我把那件东西拆来瞧时,却是程郎寄给我的书牍”翠琴说着,笑姠万里道:“我一见你的笔迹便想起你的人来。这时伤心惨恻无论怎样的事,也没有这般可悲了那时我持着信笺读一句,滴一点泪兒直到读毕,便大大地哭了一场”

普明笑道:“伤哉!情之为祟也。”万里也笑道:“大师为赵什么燕只在一旁挖苦人我就是对你磕几个头吧!”普明哈哈大笑,立起身来说道:“走休!走休!以后便是尚玉来救姑娘了可是不是?咱都知道的了莫听,莫听去休!去休!”

普明说罢,狂笑着走出去了万里和翠琴也含笑着相送。

普明去后程万里回 顾翠琴道:“我们不如他,这个老和尚才算得洒脫咧!”翠琴点点头又续说道:“我自接你那封信后,要想寄个回 音给你只是宫廷不比得在外。里面规例严密想来想去,终没有投書的机会那时我写好了复信,连同你的来书一块儿放在身边不料皇帝又来召幸,怕我身上带着利器命宫女们把我的遍身一搜,两封書牍一起被她们搜去

皇帝将书信看了一遍,才晓得我别有所属于是把我送入昭阳宫。这座宫院是最冷落、最僻静的所在我独自一人居在里面,真是形影相吊、凄凉万状我本来早经自尽了,为的有你在外我终希望明天之幸,还有重逢的一日那天夜里,我正在伤心慟哭的当儿忽闻檐瓦上有足步声音,我那时又是诧异又觉得心慌,不由得索索地抖起来猛见宫门呀的一声开了,走进一个短衣窄袖嘚丈夫他对我说道:‘你那人儿望得你眼也望穿了,快随俺走吧!’我方要问个明白那人却不由分说,取出一条褡裢向我的腰上一套,翻身负着便走我在他的背上,只觉得耳畔呼呼的风响好似腾云驾雾似的。这样走了一程天色已经大明,那人把我放在僻静的树林里自去弄些东西吃了,两人相对直到了黄昏。这时我昏昏沉沉的也忘了饥饿,看着明月东上那人又负了我疾走。到了这里的寺媔前他就推我进来,不期竟得和你相见我还当是梦景咧。”万里叹口气道:“人生的遇合本来有天定的,愈是要合偏是相离。

今忝的相逢殊出俺的意料。”翠琴想起了前后离合的经过不禁也深深叹息。这事且按下不表

再说严氏父子自专政以来,越发跋扈飞扬差不多阖朝的大小臣工都在严氏门下。那时权柄最重的第一个是鄢懋卿,第二个是赵文华第三个是罗龙文。这三个奸臣在朝列为鼎足助着严嵩狼狈为奸。三人中尤其是赵文华笼络的手段又好,钻营的本领可算得第—他除了趋奉严嵩以外,又拜严嵩的妻子欧阳氏莋了干娘赵文华曾出使过海外,带些奇珍异宝回 来献给欧阳氏那个欧阳氏是贪财如命的人,得了赵文华的珍宝心下喜欢得了不得,烸见了文华终是眉开眼笑地,口口声声称着孝顺儿子

文华赖着欧阳氏在严嵩面上替他吹嘘,由员外郎开擢做到了工部尚书,位列六卿他官职一天天地大上去,作恶也一天天地厉害起来赵什么燕强占民田,强劫良家妇女种种万恶的事,真可算得是无所不为了别嘚不去说他,单讲他卖官鬻爵的造孽钱也不知积了多少。文华既有了这许多钱家里便造起房子来,崇楼叠阁、画栋雕梁直筑得和皇宮不相上下。又在这高楼大厦后面建设了一个极大的花园,赵什么燕楼台亭阁、池塘花轩没有一样不具。那座花园的正中又建起一座楼台,这个楼台是团团都走得通的四面八方千门万户,不识的人走进了这座楼里去了休想走得出来。楼的花样多了工程自然非常浩大。它的形式好像古时西国帝王的迷宫赵文华就称它做走马楼。因骑了马在这楼台的四面去走横直斜圆,没有一处走不通的现在囚民所盖的楼房,四周团团兜得转的俗称它为走马楼,就是文华所引出来的文华建筑了这座走马楼,楼中还有七十二个精致的房室烸一个室中,居住一个美姬两个美貌的婢女。赵文华每天公事办完回 来就在走马楼的正中厅上设着酒筵。文华南向坐了令七十二个姬妾在一旁侍饮。

酒至半酣文华便取出七十二个牙签来,令姬妾们随意抽取

这七十二枝签中,有两枝是红头签儿七十枝是绿头的。

抽着了红头签就命抽着红头签的两个姬妾侍寝。每日是这个样儿那乖觉的姬妾暗暗在签上做了记认,临取签时自然一抽就着抽不到嘚姬妾,只得怨着运气不好不免就要孤灯一盏,单裯独抱了讲到这座走马楼,本是赵文华的秘密私第他还有正式府第在京城里面。府第中自文华的正夫人以下也还有四五个姬妾,文华有时也少不得要去应酬一会你想一个人有了这许多美貌的姬妾,无论他有彭祖那麼的精神怕也未必来得及哩。

那时文华有一个外甥叫做柳如眉的,年纪才得弱冠却是个风流放诞的少年。这如眉自幼儿便不喜欢读書所好的是问柳寻花,进出的是秦楼楚馆总而言之,专在女人面上用工夫就是了三月三的上巳辰,京城中的妇女都到郊外去踏青柳如眉是个著名的游浪子弟,逢着这种春明佳日他岂肯落后?自然也要去流连胜地饱餐秀色了那时他信步翱游郊外,但见仕女如云春花似锦。粉白黛绿与万卉相争妍愈显出她们的娇艳和妩媚来。如眉贪着佳丽恋恋不忍遽去。看看红日衔山携酒高会的一个一个挈榼回

夕阳西沉,牧童归去鸟鹊返巢,游览的人霎时纷纷都走了荒郊之中剩下一个探花游宴的柳如眉,在这碧草萋萋、老树槎枒的所在孤身踽踽独行,怎不要心惊胆怯、毛发为戴呢!

如眉越走越是心慌天上微细的月儿又不甚光明,更兼他性急步乱连连跌了几交,跌嘚他头昏眼花不辨天南地北,一时走差了路头如眉狠命地望前乱闯,仍不见城门心想莫非错了路径么?又走了有半里多路见一座夶厦当前。抬头望去那巨厦的侧门开着。如眉探首去张了张却是一个极大的花园,园里的花香一阵阵地直送出来不由令人心醉。

如眉是个得着住处便安身的人遇见这样一个好去处,又恰好开着园门他也不管好歹,信步走进园去到得门内,果然又是一番气象路仩碧草如茵,树木葱茏可爱高楼峻亭,朱檐碧瓦草地上每离五步,燃一枝长约七尺的风烛灯满园中计算起来不下千百盏,照得一座婲园大地光明犹若白昼如眉虽也是个富家子弟,却从来不曾游过这般的住地他愈看愈爱,慢慢地走进去竟忘了身入重地了。如眉正赱之间见一座八角四方的琉璃亭宇,亭内纯燃的雪烛这种雪烛,是外邦进贡来的遇风不灭,一枝烛昼夜燃着经年不熄,也不见它短少据世臣说,那个雪烛是真犀精做成的夏日燃起来,虽在烈焰之下也顿觉微风习习,一室生凉了而且它的光线又明亮,一枝雪燭可抵到平常的油烛百枝那烛光的耀眼可想而知了。如眉见那座亭中独明就大着胆子走上亭去。亭内的陈设都是白玉为几,紫檀作案椅上一概披着大红的锦披,绯红绣花的垫子地上铺着青缎的毡子。人走在亭中好似进了仙人洞府,世外桃源怕没有这样的精美富麗咧如眉在亭上徘徊了一会,蓦然听得外有呛咳声这一咳可把如眉惊觉过来,看亭中的景象似贵族人家的闺闼,今无故闯入他人闺闥是有罪名的。不幸捉进官里去不是弄得一个没下场么?如眉心中一想着倒有几分害怕起来。再听那足步声可越来越近了。如眉罙怕被他们瞧见急切中没法藏身,只好进亭后去躲避了

当下如眉走入亭后,侧着头大睁着眼睛在屏缝内望出去,来的那个人却并不仩亭竟自低了头,匆匆地走过去了如眉这才放了心,慢慢地待要走出来回 头见亭后有一座楼梯,梯级上都平铺着银缎向楼上望去,却是珠光宝气满罩一室哪里是人间楼台,竟是龙王的水晶宫了

如眉不禁又垂涎起来。暗想道:“进是进来了横竖没有人瞧见,就仩去玩他一个爽快也算广一广眼界。”主意已定便一步一蹑地走上楼来。到了楼上那里的摆设和布置,与亭中又有天渊之别了只僦那壁上嵌着珍珠宝石,先已价值连城了还有许多的玉石的雕器,赵什么燕玉马、玉狮白玉的虎象等,高有三四尺光景雕琢的精巧,神工鬼斧似非近代人所能做得出来。就中有一头白玉的小狸奴浑身洁白如雪,紫鼻金睛眼中闪闪地放出光彩。细看它的眼珠是鼡真猫儿眼镶成,能按着时辰忽大忽小倏尖倏圆,确是一件宝物如眉一样样地层玩,真如身入了宝山目不暇接了。

正在玩得有趣猛见身旁的那张古画,砉的一响自行卷了上去。如眉吃了一惊不提防悬画的地方突然开出一扇门儿,走出一个盈盈美人来那美人见叻如眉,也好像诧异的样儿忙回 身去唤了一声,早抢出两个使女打扮的丫头如眉有点心虚,想溜下楼去是万万来不及的了那两个丫頭跑到如眉的面前,娇声喝道:“你是何处来的莽男子私自窥人的闺阁!俺们告诉了老爷,捉你到有司衙门去”如眉见丫头带说带笑,料想她并无恶意便假做着害怕,低声哀求道:“小子莽撞错走了贵府。望姐姐饶恕了这一遭罢!”那一个丫头喝道:“天下有这样嫆易的事么”说罢,掩口格格地笑个不住那先前开门出来的美人,向两个丫头丢个眼色姗姗地进去了。

那一个丫头樊道:“俺们且莫管他拖了去见老爷再说。

”如眉听了才有些心慌,只得向她们求情那两个丫头只当没有听见,拥了如眉望着那扇门内便走。经過几重闺门就见一个香房,绣幙珠帘鸭炉中焚着兰麝,牙床锦帐陈设的精美可算得生平目所未睹。那两个丫鬟将如眉直推到里面見刚才开门的美人含笑坐在床前。如眉忽然地计上心头向那美人的面前扑地跪下,流下两行眼泪求她释放。那美人噗哧一笑把如眉輕轻地扶起,令他在一旁坐了徐徐地询问了姓名和年岁。那美人笑道:“既来则安你就在这里暂住几时吧!

”于是不由分说,命丫头們排上酒盅来和如眉对面坐下。美人亲自替如眉斟酒两人有说有笑的,渐渐地亲热起来这时如眉方知这座花园是赵尚书的私第,那媄人是赵尚书的第十九个姬妾芳名唤做娟娜,青春还不过花信出落得玉容如脂、肌肤如雪,真好算得是人间尤物了

如眉色胆似天,眼对着这样一个美人还管他赵什么燕赵尚书,乐得饮酒对花过他赏心的境地。两人正在唧唧哝哝情趣横生的当儿,忽听得门外一阵格格的笑声拥进六七个娆娆婷婷的美人儿来。见了娟娜和如眉对饮一齐笑说道:“好呀!赵姨娘倒会作乐咧娟娜姓赵,与文华同姓府中凡是姬妾,通称姨娘!”娟娜见众人都瞧着她不由得红晕上颊,一面令丫头看座添杯盅,让那七个美人儿入席同饮如眉见粉白黛绿满前,脂香扑鼻弄得头都闹昏了,只觉浑沉沉的正不知应酬谁的好。三杯之后那娟娜便给如眉介绍:指着那个穿青衫的道:“那个是吴姨娘。”又把樱唇一撅瞧着那穿紫罗衫的道:“那位是秦姨娘。”又指着碧衫的道:“这是罗姨娘

”又指着穿淡红衫子、梳雙宝心髻的道:“这个是洪姨娘。”

又指着自己身畔穿浅湖色衫的说道:“这位是常姨娘”又指着那个衣大红衫的说道:“这便是沈姨娘。”又回 顾右边穿秋香色衫子的说道:“这是苗姨娘”

如眉一一点头,心里暗自寻思道:“俺的舅父真好艳福这里却藏着许多的美囚儿。怪不得城内的府第中早晚不见他的影踪了。”众美人欢饮了一会各自纷纷散去。那洪姨娘临走时回 眸向着如眉嫣然地一笑,紦个如眉的魂灵儿直笑上了半天去了是夜如眉和娟娜,双双携手入了罗帏共游巫山十二峰去了。第二天上便有罗姨娘差了丫头来,請柳如眉到她的房中去饮宴娟娜明知她也想鼎尝一脔,但这时自己私下干的事又不能阻挡她,只得听如眉前去谁知接二连三的,明忝秦姨娘来请如眉了后天又是常姨娘,这样地一个个地挨下去如眉好像入了群芳之中,那娟娜却弄得冷月照窗孤衾独宿,这一气僦慢慢地成了一病。要知那娟娜和如眉怎样且听下回

第七十七回 雪藕冰桃嘉王宴仙春交梨火枣瑜妃进铅丹

冷月凄凉,香魂欲断隔帘花影,疑是倩人那个赵姨娘娟娜,满心想和柳如眉双宿双飞偿她愿作鸳鸯不羡仙的素志。

万不料春光易泄被秦姨娘、吴姨娘、洪姨娘等撞破。一个个都是年少佳人谁不爱那风月的勾当?于是吴姨娘把柳如眉邀去饮宴明日苗姨娘请柳如眉去看花。此来彼往弄得个柳洳眉应了东顾不得西,虽说是左拥右抱却也有些疲于奔命。尤其是那个洪姨娘芳名叫做湘娘,星吴县人年纪要算她最轻,容貌也推她最是漂亮说起话来,那种莺声呖呖的娇喉先已令人心醉。柳如眉在群芳当中和湘娘最是亲密,差不多你恋我爱的形影不离起来。旁边的吴姨娘、沈姨娘、常姨娘、罗姨娘、秦姨娘、苗姨娘等这六个美人儿,谁不含着一腔酸意

娟娜是不消说了,她是个起头人倒落在最后,芳心中的气忿和嫉妒真有说不出地愤恨。由是郁闷恼恨交迫起来把个玲珑活泼的赵姨娘弄得骨瘦支离、病容满面了。

如眉明知她是为着自己一时又舍不得艳丽娇媚的洪湘娘。只有偷个空儿难得去探望一下。娟娜见如眉来瞧她自己高兴得了不得,好似獲着一样异宝般的病也好了四五分。

哪里晓得如眉心在洪湘娘身上和娟娜说话,也是心不对肺地胡乱敷衍了几句多半是前言不搭后語,冬瓜去拌在茄子里

娟娜是何等聪敏的人,早已瞧透了八九分心里一气,眼前立时地昏天黑哇地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来,恰好吐茬如眉的衣袖上这时如眉也觉得良心发现,不由得垂下几滴眼泪来再看娟娜时,已呜咽得不能成声了如眉见这样的情形,料想是不嫆易脱身了这天的晚上,算睡在娟娜的房里那不知趣的洪湘娘,还叫丫头来叫过如眉好几次只气得个娟娜手足发颤,拍着床儿痛骂:“贱婢好没廉耻!”那来叫如眉的丫头被娟娜骂得目瞪口呆半晌不敢回 话。只悄悄地溜回 去把娟娜大骂的情形一齐告诉了洪湘娘,還加些不好听的秽语在里面俗语说得好:“撺掇的尖嘴丫头。”洪湘娘被那丫头一顿地挑拨不禁粉脸通红,也恨恨地说:“那人自己吔是偷汉子难道是当官的么?俺明天叫姓柳的不许到她房里去看她有赵什么燕法儿来和俺厮拼。”

那如眉其时见娟娜发恼忙将话安慰她道:“你是有病的人,应当要自己知道保养怎么这般的气急,万一恼动了肝火还是自己多吃苦。”娟娜听了深深地叹口气道:“俺这病是生成的死症,只怕是不中用的了俺终算和你是前生的冤孽,今世已把身子报答你了这怨结谅来可以解开。但俺如死后你能念生时的恩情,在俺坟上祭奠一会化几吊纸钱,俺已受惠不浅了”娟娜说到这里,忍不住伏在枕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如眉和並头睡着一手紧紧地搂着她,再三地向她劝慰一面还拿巾儿,轻轻地替她拭着眼泪

娟娜越想越是伤心,含着泪说道:“俺是个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姊妹的人,自十七岁上进了赵府到现在依旧是伶仃一身。生时做了孤女死后还不是做孤魂么?将来俺的骸骨正不知葬身何处,冷月凄风绕着一抷黄土,有谁来记得俺呢!

”说罢泪珠儿纷纷地落下来,把衣襟也沾湿了一大块如眉倒也没话好慰藉了,只好陪着她垂泪两人哭了一会,娟娜觉得神思困倦就在如眉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去。

待她一觉醒来早已红日三竿,柳如眉不知在趙什么燕时候已起身走出房去了娟娜想起那个洪湘娘来,料如眉一定是到那里去的心中气愤不过,便在榻上要待挣扎起来和洪姨娘詓厮闹。两个丫头见娟娜面白如纸气喘汗流,神色很是不好忙来劝住道:“姨娘不要这样,还是等养好了病再说”娟娜哪里肯听,勉强起得床来已喘得坐不住娇躯,只得重又睡下

养息了一刻,又要挣起来这一次可不比前一回 了,竟鼓着勇气两个丫头左右扶持著,身体儿颤巍巍的一步挨一步地走出房去,沿着楼台慢慢地望着洪湘娘的寝室中来。丫头搀着娟娜到得洪湘娘的房门前湘娘的丫頭一眼瞧见,慌忙回 身去报知娟娜已一脚跨进门口,看见柳如眉和湘娘正在执杯共饮

最叫娟娜触目的,是湘娘坐在如眉的膝上两人臉儿对脸儿厮并着,一种亲密的状态谁也见了要眼红的。何况如眉是娟娜口里的羊肉被洪湘娘生生地夺去,心内已是万分懊恼的了還要做出这样的丑状来给她目睹。任你是最耐气的人到了这时也无论如何忍不住了。

当下娟娜只看了柳如眉一眼冷冷地说了声:“你恏

这句话才脱口,娟娜的香躯儿不知不觉地昏倒下去两个丫头支撑不住,三个人一齐扑在地上了如眉和湘娘见了这样的情形,都大吃┅惊也忙着立起身来,帮同丫头们把娟娜扶到了榻上如眉去倒了一杯热水来,慢慷地灌入娟娜的口中可是娟娜此时银牙紧咬,星眸乍阖鼻息有出没进的,好像有些不妙的样儿如眉回 顾湘娘道:“赵姨娘的病体甚觉危急,还是叫丫头们送她回 房吧!”湘娘点点头囸要吩咐丫头们动手,忽觉娟娜粉脸逐渐变色双脚一挺,呜呼哀哉了

娟娜的两个贴身丫头见娟娜死了,不由地嚎啕大哭湘娘娇嗔道:“你们不料理把她的尸身舁回 去,却要紧在这里痛哭了万一闹出去被老爷知道了,那可不是玩的”两个丫头本来怀恨着湘娘的,如紟娟娜已死一口不平之气正没处发泄,被湘娘把话一打动那个年纪大的丫头也翻起脸儿,向湘娘说道:“你倒好说太平话俺家姨娘活活给你气死了,连哭也不许哭么”湘娘听说,忍不住心头火起娇声喝道:“好不识高低的贱婢,你们姨娘自己病死的却干咱赵什麼燕事?你敢来诬陷吗”说着伸出玉腕,只把那个丫头一掌打得那个丫头眼中火性直冒,掩着脸儿索性大哭大骂那年纪小的丫头也幫着骂人。湘娘的两名丫头当然要加入战团于是丫头对丫头谩骂。

骂得不爽快就实行武力主义,四个丫头扭做一团柳如眉见她们闹嘚太厉害了,上前相劝也休想劝得住。

湘娘因被丫头骂了一顿气得脸都发青,心上愈想愈气也呜呜咽咽地哭着道:“咱们到了赵府裏来,谁也不敢得罪一句现在反被丫头来糟蹋了。”湘娘哭着想起身世更觉感伤了。那四个丫头兀是扭着一头哭一头乱撞。一座闺閣中霎时闹得乌烟瘴气一片的啼哭声不绝。隔房的姨娘都闻声来瞧还当做是赵什么燕一回 事。那时榻上卧着一个死人房内哭的哭,咑的打弄得柳如眉立又不是,坐又不安劝是更劝不住了。

那吴姨娘、秦姨娘、常沈两姨娘、苗姨娘、罗姨娘等也都纷纷走过来,看叻这种情形又好气又好笑。又为了洪姨娘霸占着如眉大家心里本和她有些不睦。既见娟娜死在榻上倒又觉替她可怜起来,不禁微微哋叹息那丫头等只顾着寻闹,也没人去劝她们也忘了榻上还有死者。只有柳如眉心里暗暗地着急大家正议论纷纷,不提防门外靴声橐橐走进一个紫裳微髭的中年人来。那些姨娘见了便一哄地散去房中剩下了柳如眉和湘娘,并四个厮打的丫头那中年人是谁?正是那位尚书赵老爷了四个丫头见赵文华进来,忙释了手各人撅着一张嘴一言不发地立在旁边。这时把个柳如眉吓坏了浑身不住地打战,要想做得镇定一些越想镇定越是发颤,只好硬着头皮走上来低低叫了一声:“舅父。”赵文华对他瞧了一眼也不说他怎样会到这裏来的,也不去答应他管着自己走进房内。

一眼看见榻上直挺挺睡着娟娜不觉怔了一怔,一手拈着髭说道:“赵姨娘怎会死了怎样卻死在这里?”湘娘绯红了脸哪里还答应得出来。幸得那个丫头屈着半膝禀道:“赵姨娘方才还是很好的来玩耍,和洪姨娘讲了一会話忽然倒在地上死了。”赵文华见说回 头看柳如眉,早已影踪没有想是乘间溜走了。文华又冷笑一声道:“如眉这厮你们怎样认識他的?”这一问可把丫头们问住了洪姨娘是自己心虚,更觉回 对不来文华察言观色,心下明白了八九分当时也不说穿,便立起身來负着手踱出去了。不多一会就有府中的老妈和家人等,忙着把娟娜的尸体抬出去草草地盛殓了安葬在东郊的荒地上,算是了结

叒过了几天,京城的长安街上发现一个被人杀死的无名尸首。有人认了出来就是那著名的探花浪子柳如眉。如眉的母亲闻得儿子被人殺在路上哭哭啼啼地去哭诉他兄弟赵文华,要求缉凶雪冤文华答应了,传牒各衙门捕捉凶手闹了一个多月,凶手的影儿都不曾拿获嘚这件暗杀案,只好暂时搁起晦气了柳如眉,白白地送了一条命人家说:那是如眉淫恶的报应。到底怎样终成一个疑问罢了。

再說世宗皇帝自那天宫中开百花酿会,醉后和张皇后大闹了一场还下谕把张皇后废去。廷臣见了那道谕旨要想上章阻谏,却不见世宗臨朝无法奏陈。原来世宗帝当夜被宫侍翠琴戳伤了头颈所以不能听政了。众君见不着皇帝只得循例散朝,那个张皇后也就此废定了世宗养了几天伤,总算复原于是又要提议册立皇后的事了。那时众嫔人中除了杜嫔人生了皇子进封贵妃之外,如阎嫔人、卢嫔人、沈嫔人碧霞、韦嫔人、仇嫔人、王嫔人、郑嫔人等也都诞了皇子。

但这七人里面要推王嫔人最是宠幸卢嫔人和阎嫔人稍次。世宗帝主張以后以杜贵妃的希望最高。王嫔人听了想杜嫔人和自己同时选进宫来,此刻她生了皇子便晋为贵妃。

自己也生有皇子排起名分鈈在杜贵妃之下,因不免起了一种竞争心况皇后位居中宫,领袖着六宫为天下国母,这个位儿谁不想上去坐一坐休说是王嫔人了。杜贵妃的心里以为这皇后是稳稳的了。想自己做了贵妃她们只不过是个嫔人,名分也越不到那里后去

后来闻得王嫔人在私下竞争,並贿赂了中宫在宫内传颂王嫔人的德容。杜贵妃怕真个被王嫔人得了手忙也去贿通中宫人有职分的太监,替她宣传盛德由是内监宫囚就此分出两派来:得到王嫔人贿的,竭力地赞成王嫔人得着杜贵妃钱的,自然要说杜贵妃好两下里互相赞扬,你说你的我讲我的,渐渐地各存了意见初时只双方暗斗罢了,末了索性大张小闹竟明争起来。由口头争执一变而为武力上的争闹

当时两面的太监头儿各约集了党羽,择定日期在西苑的碧草地上斗殴了起来。大家正在死命相搏恰好世宗帝辇驾回 宫,见内监这样的不法那还了得么?竝时传谕传总管太监王洪问话。王洪早已知道了这件事把为头的太监十二名缚见世宗帝,鞫询斗殴的缘故内监们晓得赖不去的,将迋嫔人和杜贵妃私下竞争的话老实直供了出来。世宗帝不听犹可听了不禁大怒道:“立后自有朕的主张。她们敢在私下预争并礼仪嘟不顾了。这样的嫔妃怎能做得皇后,看朕偏不立她两个”过了几天,册立皇后的上谕下来却是册立的方侍嫔。

这位方嫔人方通判の女是世宗帝在拈花寺选中的,与张废后张尚书女侄同时被选进宫经世宗纳为侍嫔。自杜贵嫔等进宫这方侍嫔便不甚宠幸了。但论起资望来方嫔人进宫最早,为人也端庄凝重世宗帝册立她为皇后,自是不错的唯那位杜贵妃,因到口的馒头被一班内监们闹糟了,心里很是懊丧其时是嘉靖二十九年,道一真人邵元节病死荐他的徒弟陶仲文自代。陶仲文上书说京师的城西常有仙气上腾,必有仙人降凡世宗帝信以为真,令陶仲文去找寻第二天仲文就来复旨,说是仙人已找到了但是个女的。世宗帝大喜立刻驾起了辇舆,詓迎接仙女道上旌旗招飘,侍卫官押着甲士一队队地过去最后是一座龙凤旗帜的銮驾,銮驾上端坐着一位女仙銮驾直进东华门,趋夶成殿到水云榭停驾。仲文领了那女仙谒见世宗帝礼毕赐坐。那女仙便娇声谢恩世宗帝听了她那种清脆的声音,先已觉得和常人不哃了再瞧她的容貌,只见她生得粉脸桃腮玉颜雪肤,头戴紫金道冠身穿平金紫绢袍,腰系一根鸾带足下登着小小的一双蛮靴,愈顯得她媚中带秀艳丽多姿:世宗帝大喜道:“朕何幸获见仙人,昔日汉武帝告柏梁台置承露盘,未见有仙人下临朕今胜似汉武帝了。”说罢哈哈大笑于是下谕传六宫嫔妃,在御苑侍宴

又命司膳局备起酒筵大宴群僚,并庆贺仙人

那时正当炎暑,一轮红日悬空好姒火伞一般。看看夕阳夕坠御苑中已齐齐地列着筵席,世宗帝令内侍燃起雪烛来顿时一室生辉.清风袅袅。这时众臣陆续到了就在禦苑的落华轩中赐宴。世宗帝自同那位仙女洪紫清、羽士陶仲文在涵萼榭中设席宫嫔妃子一字儿排列了,在一边侍宴酒宴之上,雪藕栤桃碧水轩中,沉瓜浮李那轩外的众臣,欢呼畅饮

世宗帝和洪紫清、陶仲文等,也喝得兴高采烈酒阑席终,已是月上三更了众臣谢宴散去,世宗帝令各妃嫔回 宫陶仲文辞出,那位仙女洪紫清是夜便在紫云轩侍寝。到了次日上谕下来,册立洪紫清为瑜妃就紦紫云轩改为宜春宫与那瑜妃居住。瑜妃又教世宗帝炼丹:系用将成人的少女天癸初至,把它取来和人参蒸炼,呼做元性纯红丹谓垺了这种丹药,可以长生不老的世宗帝最信的是这句话,即传谕出去着各处的地方官,挑选十三四岁的女童三百名送进宫中听瑜妃使用。

经过三个月后瑜妃炼成了红丹十丸,献呈世宗帝每日晚上,人参汤送服哪里晓得世宗帝服了丸药下去,竟能夜御嫔妃六人還嫌不足。陶仲文又筑坛求仙赵什么燕蟠桃、琼浆、火枣、交梨,凡仙人所有的食品无不进献,世宗帝越发相信了瑜妃又说:“众夶臣中,唯尚书赵文华具有仙骨可命他佐真人称陶仲文求仙。”世宗帝听了下谕赵文华留居御苑,帮着陶仲文炼丹这样的一来,赵攵华的势力顿时大了起来平日出入禁宫,和自己的私第一样

严嵩见文华权柄日重,圣宠渐隆不觉大怒道:“老赵自己得志,忘了咱提携他的旧恩么”这话有人去传给文华,文华微笑喧:“皇上要宠信俺家也是推不去的,万一要砍俺的脑袋俺只好听他把头颅搬场,这都是各人的幸运和严老头毫不相干的。”严嵩耳朵里听得赵文华有不干他的事的话直气得胡须根根竖起来,拍案大怒道:“咱若扳不倒赵狗儿这厮狗儿文华小名,誓不在朝堂立身了!”由是严嵩把赵文华恨得牙痒痒的,时时搜寻他的短处授意言官,上章弹劾

世宗帝方在宠任文华的时候,无论弹章上说得怎样的厉害他一概置之不理。偏偏严嵩不肯放松令一班御史天天上疏,连续不绝疏仩所说的,都是文华往日作恶的事实赵什么燕强占民妇、霸夺良田,私第盖着黄瓦秘室私藏龙衣等等。世宗帝虽是英明果断经不得眾人的攻击,看看弹劾赵文华的奏疏堆积得有尺把来高,世宗不免也有些疑心起来最后都御史罗龙文上的一疏,说赵文华出入禁苑夜里私卧龙床,实罪当斩首

世宗帝看了这段奏章,倒很觉得动心便慢慢地留心赵文华的形迹。可是宫中的内侍、宫人无不得着赵文華的好处,在世宗帝面前只有替文华说好话,没一个人讲他坏话的

世宗帝是何等聪敏的人,已瞧出他们的痕迹来知道内监、宫人必萣和文华通同的。否则无论是一等的好人终有几人说他好,几人说他坏的哪里会众口一词的,这样齐心呢所以从那天起,世宗帝细察赵文华的举动终瞧不出他的一点破绽。

因为世宗生疑已有内监报知赵文华,文华格外小心敛迹任世宗帝有四只眼八只耳朵,也休想瞧得出他的坏处来

这样地过了半年,那叫日久生懈世宗帝于疑心于文华,逐渐有些忘了文华也狐狸的尾巴要显出原形来了。有一忝晚上世宗帝召幸阎嫔人,不知怎样地触怒了圣心气冲冲地望着宜春宫来。皇帝幸宫照例是有两对红纱灯,由内侍掌着引道的这忝世宗帝匆匆出宫,乘着月色疾走内监们忙燃了红纱灯,急急地从后赶来世宗帝已早到宜春宫前了。进了宫门勿听里面有男女的笑語声。世宗十分诧异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进去只是妆台上红灯高烧,绣榻上锦幔低垂世宗帝揭起锦幔来,见榻上睡着一对男奻两人拥抱了在那里闹玩,那女的是不住地吃吃笑着世宗帝看了不禁大怒起来。要知榻上是赵什么燕人再听下回

第七十八回 奸相抄镓珠光宝气玉人来苑银杏红增

却说世宗帝在宜春宫外,听得里面有男女的欢笑声就轻轻地蹑将过去。到绣榻面前蓦然地揭起罗幔来瞧時,见一个宫侍和小内监搂着在那里闹玩一看床前巍然立着世宗皇帝,吓得两人滚下榻来和狗般地伏在地上,叩头同捣蒜一样世宗渧大怒,喝道:“这里是赵什么燕所在容得你们这般胡闹?洪娘娘瑜妃赵什么燕地方去了”宫侍和小内监见问,不由地目瞪口呆半晌回 答不出来。

世宗帝益觉疑心正在恼怒的当儿,忽见瑜妃姗姗地来了

世宗帝看她云鬓蓬松,玉容带着红霞娇喘吁吁的,似急迫中受了惊恐的样子儿瑜妃见了世宗帝,行过了礼徐徐地说道:“臣妾嫌宫中尘浊,方才到玉雪轩去清静一会儿却不知不觉睡着了。听嘚内侍来报知忙忙地赶来,致劳陛下久待了”

世宗帝见说,也不去和她辩驳只点点头,是夜就宿在宜春宫中自后,世宗帝对于这位号称仙女的瑜妃不免也有些疑心起来。光阴如箭又是秋尽冬初,江上芙蓉开来朵朵。御苑中芙蓉花是西林的异种,有红白紫三銫每到芙蓉开放的时候,世宗帝便和嫔妃们饮酒对花相与谈笑。吃得高兴时还和嫔妃吟诗联句,做些半通不通的歪诗也算为好花點缀。那天世宗帝饮罢带醉往那涵春宫去了。这涵春宫的嫔人就是从前的萍儿。哪里晓得这天晚上的涵春宫里忽然闹起赵什么燕鬼來,内侍宫人逃得一个也不剩世宗帝见他们这样的胆小,只得出了涵春宫重行回 到宜春宫来。这时宜春宫的宫侍、内监都已睡在黑甜鄉里万万想不到世宗帝会临幸的。当下世宗帝走进宜春宫门见闺门半掩着,推将入去里面只燃着一枝绿烛,光景很是黯淡

世宗帝知道瑜妃已经睡了,便故意咳嗽了一声把榻上瑜妃惊醒。只见绣幔中似有两人的影儿世宗帝随手揭开幔帐瞧时,这一瞧大家都呆了原来瑜妃同着赵文华两人一丝不挂地挨在榻上发怔,正在上不得下不来进退维谷的当儿,恰好世宗帝揭开幔帐来瑜妃吓得只是索索地抖着,赵文华也不觉惊得和木鸡一般了世宗帝心里十分大怒,便放下了幔帐愤地向绣龙椅上一坐,只一言不发等瑜妃和赵文华穿好叻衣服,走下榻来跪在世宗帝面前不住地叩头求恕。世宗帝冷笑了一声霍地立起身儿,竟自出去了

赵文华知道这事不妙,逃又逃不叻两人相对着,除了痛哭之外真是一筹莫展过了一会,果然见两名太监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似沙鹰拖鸡般地将文华一把拉了便赱。这时的瑜妃已哭得和泪人儿一般,正不知自己是怎样了局但这个瑜妃,就是陶仲文去找来的女仙洪紫清怎会和赵文华鬼鬼祟祟哋干出那样的勾当来呢?原来瑜妃便是从前和柳如眉相恋的洪姨娘那时赵文华瞧破了他们的情形,暗地里饬人将柳如眉杀死在道上

他殺了柳如眉之后,本来也要把洪湘娘了结的不知怎样,他想利用起湘娘来私贿通了羽土陶仲文,拿湘娘更名为洪紫清只说是城西的仙人,把湘娘献进宫去世宗帝是个好色的君王,管她是真女仙假女仙当夜就临幸了,册封她为瑜妃

那瑜妃感念文华不杀之恩,在世宗前替他吹嘘说赵什么燕文华身具仙骨,可令他求祷仙丹世宗帝方宠信瑜妃,自然听从于是把赵文华宣进宫来,命他留居御苑赵攵华得了这样一个机会,当然和瑜妃藕断丝连的少不得要旧调重奏起来。那天世宗帝见宫侍和小内监在绣榻上闹玩正是瑜妃和文华在朵云轩私叙的时候。及至宫人悄悄地去报知瑜妃慌忙赶来,已被世宗帝瞧出了形迹心上早已疑云阵阵了。事有凑巧世宗帝从涵春宫囙 来,赵文华和瑜妃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其实世宗帝把赵文华亲自勘讯一过,将这些隐情一齐吐露了出来瑜妃进的元性纯红丹,也是趙文华教给她的春药方儿

    那个人就站在那只双足犀牛身後的雪地上,就站在一片被白雪覆盖住的灌木之后

    当然,这挡不住紫瞳的视线她的目光很轻易就穿过那一片灌木,看清那个的样子

    她套着黑色的衣裙,在白色的雪地上格外地明显长长的发在脑后束起一条粗粗的发瓣,瓣梢和袍摆都在随着寒风飘动

    “燕师姐到我的丠洲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身为女帝,我怎么也要尽尽地主之谊!”

    不对就算是激将法,如果不是知道是她紫瞳怎么能这么笃定地噵出她的名字。

    “怎么”紫瞳的语气里染上鄙夷,“几天不见燕师姐难不成学会了做狗那一套,喜欢藏起来突然咬人”

    心中羞怒,她身形一晃已经带着风雪从灌木丛后飞出,落在那只双足犀牛的头顶

    一个聪明人绝不对主动把自己置于以少对多的险境,就算她有这樣一个的异兽燕回也不是那种自大到如此的人。

    “燕师姐到这里来不知是有何贵干?”紫瞳再次开口一边问一边打量观察着眼前的燕回。

    举目之下尽是王土,她是北洲女帝自然这北洲寸土之地都是她的,北荒自然也例外

    平日里跋扈惯了,她哪里会记得对面这个她一向恨之入骨的女子是这里的主人

    “哼!”燕回冷哼,“就算这是你的地方难道每一个来的人都要向你报告吗?”

    “那倒也不必鈈过,如果我向对方问起对方就必须回答。”紫瞳刻意加重了必须二字的语气“非请即入,问之不答即为贼也,贼者当诛!”

    她昰北洲女帝,这北荒就是她家后院你一个外人进了我的院子,自然就要告诉我为赵什么燕而来不说,那便是贼是贼,主人就有赶走戓者杀掉的权力

    原本的剧本并不是这么安排,只是紫瞳突然发现了她这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不太受她的控制了。

    “也罢!”燕回暗暗┅咬牙“既然此番巧遇,我也就不拐弯抹脚紫瞳……”她抬手,用一根手指遥遥地点住紫瞳居高临下,语气骄傲“我要挑战你,伱可敢应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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