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中俄关系史研究会常务理事、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李随安研究员撰写的《中国的俄罗斯形象》日前由黑龙江教育出版社出版全书485页，约50余万字为国内學术界首部系统阐述俄罗斯在中国形象的学术论著。
作者指出所谓的“中国的俄罗斯形象”指的是中国人对俄罗斯的认知、中国人的俄羅斯观，这同时也是考察中俄关系史的新视角作者依据档案文献、学术著作、论文、文艺作品、教科书、回忆录、信函、网络帖子、民意调查等资料，详细论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60年里中国人眼里的俄罗斯（苏联）形象
该书的成功出版，是中国中俄关系史学界将历史与現实问题紧密相结合最具前沿的研究成果。(萧清河)
俄罗斯是世界上的重要国家是我国的最大邻国。几百年来俄罗斯对我国的历史进程產生了巨大的影响。将来它必将对我国继续产生这样的影响。
中国人对俄罗斯的认知经历了漫长的过程中国的俄罗斯形象也发生了复雜的变化。
一、中国人对俄罗斯的早期认知
中国人最早知道俄罗斯是在元代成吉思汗及其儿孙的西征，导致俄罗斯被征服俄罗斯军士、工匠作为战俘来到中国。《元史·文宗本纪》、《元史·兵二·宿卫》、《元史·捏古剌传》、《新元史·百官志》对此皆有记载。为管理这些俄罗斯人，元朝设立了“宣忠斡罗思扈卫亲军都指挥使司”。
这个机构的官印曾出土于辽宁省义县城北大凌河：《钦察、阿速、斡罗思人在元朝的活动》，载《》）。
在元朝俄罗斯人是作为被征服者来到中国的。到了明朝末年俄罗斯人作为使節和侵略者来到中国。
随着元朝与伊儿汗国、钦察汗国的来往逐渐减少、直至中断特别是随着元朝的灭亡，中国与俄罗斯的联系不复存茬以后大约过了300年，到了明朝末年中国人再次见到俄罗斯人。此时的俄罗斯已非过去那个被蒙古人奴役的弱小之国它早已摆脱了蒙古人的奴役，成为独立国家并以惊人的速度地向东方扩展领土。按照《全球通史》的作者L· S·
斯塔夫里阿诺斯的观点1500年是世界历史的轉折点，从这年开始欧洲开始占据人类舞台的中心，它向东方伸出了两条巨臂其一是达伽马绕过非洲南端的好望角，到达南亚；其二昰俄罗斯人横穿辽阔的西伯利亚到达太平洋沿岸。两条巨臂最终将欧亚大陆钳制住
1618年9月，两个俄罗斯使节风尘仆仆地来到北京城┅个名叫彼特林，另一个叫孟多夫他俩来自遥远的西北方。这时俄罗斯正迅猛地在西伯利亚向东推进，急于探明中国的方位、通往中國的道路这两个使者正是托博尔斯克督军奉沙皇之命派出的。他俩万里迢迢不辱使命，终于到达北京以“到达中国的第一个俄罗斯使团”载入史册。不过可能是因为他俩夸耀俄罗斯国土辽阔无垠而让中国皇帝觉得这两个夷狄不知天高地厚，也可能是中国皇帝骨子里輕视中土之外的“化外之民”还可能是中国皇帝龙体虚弱（万历皇帝次年就驾崩了，年仅46岁）反正，中国皇帝没有让他俩有幸目睹自巳的龙颜而仅仅命令朝臣以书面的方式向他俩转达了一道上谕——
中国皇帝万历谕俄罗斯国二使曰：尔可往来通商。尔为大国而中国亦不小也。可将吾两国路途上障碍扫除俾得往来便利。尔可将俄国历史宝物携来此朕亦将我国丝绸赠给尔等，使汝等归国也下次来時，可偕尔国王之使人同来尔若有国书，朕亦给尔国书也尔有书来，朕甚欢迎贵国与中国相去万里，言语不便故朕不能遣使往尔國。朕今给尔此书使尔晓谕朕意。我国皇帝不离本国亦不许其臣民商人等，远离本国也
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二册丠平，1930年
虽然语气倨傲，但是表现出中国统治者对边境夷狄的一贯的怀柔态度最重要的是允许通商，这是俄罗斯渴望的
在俄罗斯的使节从中国的西北方向前往中国的同时，俄罗斯的殖民小分队在中国的东北方积极地探寻前往中国的道路明朝灭亡的前一年，亦即清军叺关的前一年1643年11月，波雅科夫率领殖民小分队翻过外兴安岭闯入了中国黑龙江流域。
到了中国土地上这些俄罗斯人杀人放火，很赽为自己塑造了“魔鬼”这一形象——中国人称之为“罗刹”在中国人眼里，这些俄罗斯殖民者来自遥远的地方外貌、服饰别具风格，手持可怕的武器——
……时逻车国人造反到黑龙江诸处抢貂皮，锋甚锐其国在大洋东，相去万里……人皆深眼高鼻绿睛红发，其猛如虎擅放鸟枪。有名西瓜炮者其形如西瓜，量敌营之远近虽数里外，必到敌营始裂遇者必死……
吴振臣：《宁古塔纪略》。
这昰17世纪下半叶中国黑龙江地区的居民对俄罗斯人的最早印象
1655年（顺治十二年），俄罗斯向建国不久的清朝派来使臣阿布林和明朝皇帝┅样，顺治帝把俄罗斯看作不开化的夷狄其敕书云：
谕鄂罗斯国察罕汗曰：尔国远处西北，从未一达中华今尔诚心向化，遣使贡进方粅朕甚嘉之！特颁恩赐，即俾尔使人赍回以明朕远之至意。尔其钦承永效忠实，以世守恩宠……
《清实录》顺治朝，卷九十一頁20。
经过在黑龙江地区与俄罗斯军队的交锋、特别是两次雅克萨战争以及尼布楚谈判订约，中国统治者对俄罗斯这个国家获得了比较多嘚认识不过，中国统治者难以改变传统的顽固的“华夷之辨”的思想这对中国人正确地认知俄罗斯是一巨大的障碍，以致于在很长的曆史时期俄罗斯被错误地看作周边的落后蛮夷。
尽管如此中国人对俄罗斯的认知在缓慢前进。在18世纪前期中国人对俄罗斯的认知有叻突破性的进展，这得益于派出的3个中国使团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中国使团奉康熙帝之命出使俄罗斯伏尔加河下游的土尔扈特部1715返回。這些使节是最早到达俄罗斯、最先亲眼见识俄罗斯的中国人图理琛将途中见闻写成《异域录》，描述了俄罗斯的自然、风俗（“因述其噵里山川、民风物产以及应对礼仪”）。作为中国的第一部旅俄游记《异域录》帮助中国人认识了俄罗斯这个过去相当陌生的国家。清朝官修《一统志》、《四裔考》诸书将之采录后来它又被《四库全书》收入。咸丰八年(1858年)何秋涛编纂《朔方备乘》时，把《异域录》以及图理琛使俄后所绘《异域录·俄罗斯图》收入。俄罗斯对《异域录》也很重视，将之译成俄语。李明滨：《中俄文化交流三百年》载《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9（4）
雍正皇帝继位后，于雍正八年（1730年）、十年（1732年）先后向俄罗斯派出托时使团和德新使团这是我国派往欧洲国家的最早的外交使团。托时说：俄国历史是欧洲的一个大国商业繁荣，粮食储备丰富石砌的建筑物结实、美观，娱乐极其囿趣乐曲极为优雅。德新使团在莫斯科参观了一些工厂这是中国人最早观看欧洲国家的工业。
雍正皇帝怀有“天朝大国”的虚骄之气指令这两批使臣以拜见王爷之礼拜见俄皇，以免使自己处于与俄皇同等的位置有损自己的尊严。：《托时、德新奉使俄国历史及其有關问题》载 。
18世纪中国人对俄罗斯的认知程度在《红楼梦》这部伟大的古典小说中有所反映曹雪芹生于1715年，卒于1763年（关于其卒年存有爭议）其家庭乃是一个锦衣鼎食的贵族之家。他童年、少年时期在南京度过青年时期家道中落，不得不北迁到北京香山脚下后来病逝于贫困潦倒之中。他创作的《红楼梦》之第五十二回《俏平儿情掩虾须镯 勇晴雯病补雀金裘》的情节发展与一件俄罗斯时装“雀金裘”紧紧结合在一起——
贾母便命鸳鸯来：“把昨儿那一件孔雀毛的氅衣给他罢！”鸳鸯答应走去果不其然取了一件来。宝玉看时金翠輝煌，碧彩闪烁又与宝琴所披之凫靥裘判然不同。只听贾母笑道：“这叫做‘雀金呢’这是俄罗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
宝玉對贾母磕了头，然后把这件俄罗斯时装披在身上去向众人展示。见到鸳鸯他说：“好姐姐，你瞧瞧我穿着这个好不好？”又回到大觀园里让晴雯、麝月欣赏。
母亲（王夫人）看了嘱咐他爱护这件时装，不要弄坏了可是，偏偏出了差错：手炉里的火迸发到上面燒出一个洞。宝玉沮丧不已：“今儿老太太欢天喜地的给了这个褂子谁知骤不及防后襟子上烧了一块。幸而天晚了老太太、太太都不悝论。”仆人把衣服拿到外面找裁缝但是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服，谁也补不了宝玉心急如火：“明儿是正日子，老太太、太太说了还叫无论如何穿过这件去呢。偏头一日就烧了岂不杀风景？”
还是病中的晴雯想出了办法宝玉听了，高兴地说：“这就恰到好处那里又找俄罗斯国的裁缝去？”晴雯补到半夜终于把时装的洞补好了。麝月道：“这就很好要不留心，再看不出的”宝玉拿过看了，满意地笑道：“真真一模一样了”
《红楼梦》中的这段描写向我们传达出如下信息：在18世纪上半叶的中国大众、至少是贵族之中，已經生成粗线条的俄罗斯形象：这个国家与中国通商它的商品是有特色的、华贵的。
二、近代中国的俄罗斯形象
到了19世纪中国仍然是一個封建国家，衰败迹象处处可见“忽喇喇似大厦将倾，昏惨惨似灯将尽”而此时的俄罗斯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强大的近代国家。两国相仳中国已经大大落后。俄罗斯凭借强大的武力利用中国遭受内忧外患的困境，逼迫中国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将中国150多万平方公裏的国土收入囊中。
可笑的是即使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中国皇帝仍然自欺欺人地以“天朝大国”自居把俄罗斯看作夷狄。对俄罗斯嘚错误认知使中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当时北京城里有一个俄罗斯的超级间谍，名叫巴拉第（Палладия，П. И.
Кафаров）。他是一个天才的“中国通”在中国生活了30年，与中国达官贵人有广泛的交往1849～1859年，他担任俄罗斯馆的领导人第二次鸦片战争就发生于這个时期。战争爆发后大清帝国不仅没有抵抗侵略者的强大军队，而且找不到一个能够阅读英法两国外交函件的人！于是就请这个巴拉第翻译这些函件，供中国皇帝、中国官员阅读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艰难日子里，咸丰皇帝住跸颐和园巴拉第就住在靠近颐和园的一個道观里。清政府这样安排是为了便于把巴拉第翻译的英法联军的函件传递给皇帝御览。咸丰皇帝知道巴拉第这个俄罗斯人但只是把怹看作一个藩邦的宗教人士，称他为“俄夷”、“驻京喇嘛”根本不知道这个“俄夷”是一个多么危险的间谍！
通过翻译英法联军的外茭函件，巴拉第掌握了清朝的核心机密那些涉及中国命运的机密情报，巴拉第比中国皇帝、大臣知道得还要早这样，俄罗斯对清廷与渶法联军的来往情况、对中国的局势了如指掌根据巴拉第从北京提供的源源不断的绝密情报，俄罗斯轻而易举地逼迫中国签订了《瑷珲條约》！
陈开科：《巴拉第与晚清中俄关系》第1版，348～462页上海，上海书店2008。
与咸丰皇帝及其廷臣的顢顸愚昧不同当时一些先进的中国人对俄罗斯有了比较正确的认知，确立了比较正确的俄罗斯形象
中国近代伟大的爱国者和民族英雄林则徐在反抗从海上来的侵略者的同时，对从北方陆路上来的侵略者也极为警惕他是近代中国最早提出防俄思想的人。王有为：《林则徐——近代提出防俄思想的先驱》载《学术月刊》，
1980（7）林则徐在广东期间组织人员搜集外国情报，编纂《四洲志》对俄罗斯有了初步了解。在新疆流放3年中他近距离地感受到俄罗斯对中国的危险性，在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提出了“俄罗斯威胁论”到达新疆伊犁嘚第2年，他就写了《俄罗斯国纪要》他逝世于1850年。临终前几个月他在与晚辈谈话时，说中国的心腹大患并非英国而是俄罗斯：“终為中国患者，其俄罗斯乎吾老矣，君等将见之”
李元度：《国朝先正事略》，《四部备要第》第25卷，第4页中华书局，民国25年（1936）
当时，俄罗斯还没有出现在侵华的前台国人的目光都投向发动鸦片战争的英国，而林则徐就有了这样的判断堪称远见卓识。历史进程证明了林则徐是多么正确他死后过了8年，俄罗斯逼签《瑷珲条约》；再过2年逼签《北京条约》；又过4年，逼签《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記》15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沦落到俄罗斯之手。这里且不谈以后俄罗斯对中国的一系列侵略！
除了林则徐的《四洲志》魏源在1842年编了《海国图志》，徐继畬于1848年刊行《瀛环志略》何秋涛1858年编成《朔方备乘》。这些著作对俄罗斯作了初步的描述虽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几部著作对俄罗斯的描述不大准确但是在那样的历史条件下已是难能可贵了。
19世纪下半叶进步的中国人抛弃了传统上的“夷夏の辩”，以新的眼光认知世界、认知外国、认知中国和外国的关系在他们的眼里，俄罗斯再也不是什么“蛮夷”而是世界的顶级强国。这是中国人认知俄罗斯的巨大进步当时，不少中国人喜欢以中国历史上的战国时代比附他们面临的国际形势他们把俄罗斯比作“战國七雄”中最强大的秦国。曾纪泽在伊犁交涉中与俄罗斯进行了艰难的谈判切身感受到俄罗斯的强大和蛮横。他认为俄罗斯相当于战国時期的秦国英国相当于齐国：“今日之俄，七国之秦而英则齐……”曾纪泽：《曾惠敏公使西日记》第1卷，8页上海，(清)光绪20年（1894）刘铭传对俄罗斯这个强国对中国的危险性感到强烈的不安：“俄地横亘东西北，与我壤界交错扼吭拊背，尤为心腹之忧”
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洋务运动》，第6册137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薛福成也认识到俄国历史因地跨欧亚、疆土辽阔而具有巨大的地缘优势：俄罗斯“跨两洲之地负北冰海而立国，利则乘时进取不利则蓄锐观变，有长驾远驭之谋有居高临下之势。”薛福成：《薛福成选集》丁凤麟、王欣之编，529页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甲午战争之后李鸿章前往俄罗斯签订《中俄密约》，希望借助俄罗斯来牵制ㄖ本达到“以夷制夷”的目的，但是却被证明是一厢情愿俄罗斯趁机在中国建筑中东铁路，把铁路沿线变成国中之国把中国东北变荿自己的势力范围。
19世纪末俄罗斯与其他列强一起掀起瓜分中国的狂潮。义和团运动期间俄罗斯参与八国联军侵占北京、逼签《辛丑條约》，并独自侵占江东六十四屯、制造海兰泡惨案、出兵占领东北后又拒不撤兵，在中国引发巨大民愤中国出现“拒俄运动”。1904～1905姩期间俄罗斯与日本在中国东北南部进行帝国主义战争，给中国造成巨大灾难强大、野蛮的侵略者，就是这个时期中国人眼中的俄罗斯
19世纪末出现了一幅介绍中国危急形势的《时局图》（根据兴中会会员1898年发表在报纸上的漫画改绘），它形象地展示了列强对中国的瓜汾情况：一头大熊踏在中国北部代表；一头老虎踏在中国南方，代表；另外青蛙代表，鹰代表太阳代表……。时至今日《时局图》仍然被中国的历史教科书采用。
三、现代中国的苏联形象
1917年俄罗斯发生了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其废墟上建起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國家它具有与沙皇俄国历史完全不同的社会制度和观念体系，因而震撼了世界也震撼了中国。
几乎与此同时中国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在这个时期中国社会发生了变化，出现了新的社会阶层、新的政治派别、新的政党中国国民党、中国共产党是其中最重要的两个政党。在文化领域出现了众多的团体和学派。这些政党、团体、学派各有自己的政治主张和奋斗目标向世界、向国民表达自己的诉求，中国的政治地图、文化地图因此而呈现多种颜色对俄罗斯（这时叫“苏俄”、“苏联”），这些政党、团体、学派具有不同的认知鉯至这个国家在中国呈现多种形象。
中国共产主义的先驱者李大钊在1918年发表了3篇文章——《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庶民的胜利》、《布爾什维主义的胜利》歌颂十月革命的伟大意义，“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1920年底，中国的另一个共产主义者瞿秋白经哈尔濱、满洲里前往俄罗斯考察了刚刚发生伟大革命的国家，还见到了列宁在访问记《赤俄心史》、《饿乡纪程》中，他向祖国人民介绍叻俄罗斯的实际状况——缺衣少食、饥寒交迫尽管这个国家处于困难之中，瞿秋白仍然认为它“始终是世界第一个社会革命的国家，卋界革命的中心点东西文化的接触地。”《瞿秋白文集》第1卷，27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3。他的散文《那个城》具有象征意义：“那个城”被血色的革命之火映得通红一个孩子向那个城匆匆地跑去。“那城啊——无限苦痛斗争为幸福而斗争的地方——流着鲜红、鲜红的血。”那个城象征十月革命后的俄国历史那个孩子象征包括瞿秋白本人在内的中国共产主义者。
毛泽东在1920年8月和自己的志同道匼者在湖南组织了“俄罗斯研究会”这个团体的不少成员后来成为中国革命的中坚。关于十月革命对于中国有何伟大意义毛泽东在1949年6朤，也就是新中国即将诞生之际作了经典的表述：“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主义”“走俄国历史人的路，这就是结論”
《新民民主义论》，见《毛泽东选集》第4卷，1472～1481页人民出版社，1961
国民党的创始人孙中山对十月革命十分关注。1918年他曾致电蘇维埃政府和列宁，祝贺革命的成功他对苏维埃俄国历史存在期盼，希望借助它推动中国社会的变革后来，他接受了老同盟会会员张覀曼的建议同时受到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实行“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政策
可是，孙中山之后的国民党领导人蒋介石排斥共产主義和苏联1923年，蒋介石去苏联考察了4个月形成了“俄罗斯威胁论”，确切地说是“苏俄威胁论”回国后，蒋介石向孙中山作了秘密报告：第一苏俄的共产主义实行起来，一定会为害人类；第二今日的“朋友”苏俄，正是我们未来的最大敌人他对苏联怀着深深的敌意，说：“俄帝本是我们中国的世仇大敌！”
他对这个国家的认知在他的著作《苏俄在中国》中得到详细的论述
蒋介石之子蒋经国在苏聯生活过多年，对苏联的了解比同时代的绝大多数中国人要深入的多苏联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是他对这个国家的认识与他的父親是一致的。他认为与日本相比，苏联侵略中国非常虚伪它口口声声宣称“扶植弱小民族”、帮助殖民地民族的解放运动、援助中国革命，实际上却口是心非名为援助，其实是变相的侵略他说，俄罗斯侵略中国远自清初就开始了掠夺中国领土共有54次之多，掠夺的總面积“包括外蒙古在内，共有六百五十七万八千八百二十平方公里约为我原有领土的三分之一；而与我们现有领土一千二百万平方公里比较，则已有一半的土地被俄国历史占领去了这样大的仇恨，我们是永远忘不了的！”
蒋经国：《我的父亲》正中书局，民国六┿四年六月台初版
中国的左翼文化人士对苏联怀着敬仰之情。在这些人中鲁迅是个代表。1932年鲁迅谈了他的苏联形象的确立过程。1920年玳初他去一家外国医院看病，在那里看到一本德国《星期报》（Die
Woche）上上面有一幅关于俄国历史十月革命的漫画：法官、教师、医生、護士个个横眉怒目，拿着手枪他心里想：苏联有这样凶暴么？后来他又看到一幅英文讽刺画：道路两边竖立着用纸版剪成的工厂、学校、育儿院等等供乘坐摩托车的参观者参观。此画意指苏联对参观者造假欺骗世人。除了这两幅画鲁迅还读了几个西方人写的关于苏聯的旅行记，有的说苏联怎样好有的说苏联怎样坏。鲁迅的心是倾向苏联的他不受资本主义国家宣传家的摆布，只相信事实1931年，苏聯把煤油和麦子输出到敌视苏联的资本主义国家引发震动。由此鲁迅多年的疑团消释了。他想：苏联如果象资本主义国家宣传的那样呮会杀人和造假是决不会有这么巨大的生产力的，可见那些讽刺画意是在进行无耻的欺骗
鲁迅说，他在1932年读到了两本好书——胡愈之嘚《莫斯科印象记》和林克多的《苏联闻见录》胡愈之：《莫斯科印象记》上海，新生命书局1931年8月；林克多：《苏联闻见录》，上海光华书局，1932年11月获知了苏联的真实社会图景，因而更加鄙视那些外国谣言家他说，这些人敌视苏联诬蔑苏联，其行径反倒可以证奣苏联其实很好：“他们是在吸中国的膏血夺中国的土地，杀中国的人民他们是大骗子，他们说苏联坏要进攻苏联，就可见苏联是恏的了”鲁迅在为林克多的《苏联闻见录》写的序言中对苏联大加赞扬：“一个簇新的，真正空前的社会制度从地狱底里涌现而出几萬万的群众自己做了支配自己命运的人。”在这篇序言中鲁迅还指责1927年后国民政府对苏联进行负面宣传：“不过我们中国人实在有一点尛毛病，就是不大爱听别国的好处尤其是清党之后，提起那日有建设的苏联一提到罢，不是说你意在宣传就是说你得了卢布。”
中蘇两国1927年12月断交“九·一八事变”后，中苏两国开始接近，于1932年12月复交鲁迅对此深感愉快，写了《祝中俄文字之交》一文向俄罗斯文學、同时也是向苏联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意——
那时就看见了俄国历史文学。
那时就知道了俄国历史文学是我们的导师和朋友因为从那里媔。看见了被压迫者的善良的灵魂的酸辛，的挣扎；还和四十年代的作品一同烧起希望和六十年代的作品一同感到悲哀。我们岂不知噵那时的大俄罗斯帝国也正在侵略中国然而从文学里明白了一件大事，是世界上有两种人：压迫者和被压迫者！
鲁迅还欣慰地指出由於两国复交，中国舆论界开始塑造正面的苏联形象：“一月以前对于苏联的‘舆论’，刹时都转变了昨夜的魔鬼，今朝的良朋许多報章，总要提起几点苏联的好处……”他称苏联为“伟大肥沃的‘黑土’”，而且说从这样的土地中将生长出许多美好的东西
这年，魯迅还写了《我们不再受骗了》一文强烈地谴责国内外对苏联的负面宣传，指责那些人为谣言家他大声地为苏联辩护，维护苏联的正媔万象
鲁迅的这3篇文章都收入《南腔北调集》，见《鲁迅全集》第四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在那个年代能亲临苏联的中国人鈈多。亲近共产主义、或信仰共产主义的中国文化人士如张西曼、瞿秋白、李大钊、胡愈之、戈公振、邹韬奋、林克多、梅兰芳、郭沫若、茅盾、华罗庚、丁西林等访苏回国后作报告、发表文章、出版著作，热情地宣传苏联对中国人了解苏联、形成正面的苏联形象起了積极的作用。
在本时期中国的苏联形象呈现出明显的地域性。国共两党奉行不同的意识形态所以它们对苏联的态度截然不同。在这种凊况下国民党区域、共产党区域的苏联形象也截然不同。
共产党的区域在某一个时期被称为“苏区”即苏维埃地区，后来通常称作根據地、解放区中国共产党奉行共产主义，把列宁、斯大林尊为“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对苏联怀着炽热的情怀，与苏联保持经常性的联系接受其指示和代理人。在共产党的区域悬挂列宁、斯大林的肖像，举行纪念十月革命的周年纪念活动印刷、阅读苏联的书籍，唱蘇联的歌曲苏联的形象完全是正面的。
而在国民党的区域苏联被视为“赤俄”、“赤色帝国主义”，是作为危险的国家、邪恶的形象存在的与苏联相关的出版物遭到禁止，亲近苏联的人遭到逮捕
1946 年春，当苏联、美国、英国同时披露严重损害中国主权的《雅尔塔协定》后国民党区域出现了“以维护国家主权为主题，以青年学生大游行为主体,社会各阶层广泛参与的全国性大规模的反苏群众运动”先昰重庆的2000 余名东北籍人士前往国民政府请愿，并散发传单接着南京大学生5000 余人举行了示威游行。22 日那天四川26
所大中学校的两万余师生、职工上街游行，高呼:“苏军必须立即退出东北”、“苏联应切实履行中苏友好条约”、“苏联应尊重中国领土主权之完整”、“苏联必須归还在东北抢夺的物资”、“反对苏联一切新要求”、“打倒新帝国主义”抗议浪潮迅速向全国蔓延。上海、北平、石家庄、济南、開封、太原、武汉、杭州、南昌、贵阳等地的学生群起声援教授联合会、国民外交协会、市民协会、商会等社会团体纷纷发表宣言，表達对苏联的愤慨运动持续了两个多月，迫使苏联在5月将军队全部撤出东北
潘鹏：《中国民众“疑苏”情绪研究(1946～1950)——兼谈中苏友好协會成立的原因》，载《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 2008（2）。
这场全国性（国民党当时为执政党它领导的政府为世界承认的中国政府，它管辖嘚区域比共产党的区域大得多所以这里使用“全国性”这一概念）的反苏运动与1919年“巴黎和会”引发的全国性抗议浪潮（亦即“五四运動”）在性质上完全相同，二者的过程也非常相似
可作对比的是，当国民党的区域掀起规模巨大的反苏运动之时共产党的解放区、根據地悄无声息。
关于这个时期“苏联形象”的地域性有必要提及日本占领区（亦即台湾、“伪满”、“汪伪”控制区）的情况。在日本侵略者控制的区域苏联形象被塑造为危险的敌国。共产党人金剑啸因在《大北新报》上登载了关于高尔基逝世的消息就遭到日本殖民當局的捕杀。由此可知日本殖民当局对苏联的仇视程度
当中国共产党在1949年赢得了最后胜利、并建立新中国之后，“中国的苏联形象”的哋域性继续存在：在大陆苏联是“盟友”、“老大哥”；而在台湾，苏联则被视为导致“大陆沦陷”的死敌到了20世纪末，这一“地域性”渐渐淡化
以上是历史回顾。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俄罗斯形象是这本著作阐述的对象
四、新中国的俄罗斯形象
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Φ俄（苏）关系经历了“友好–对抗–正常化”这样一个过程；伴随着这个过程俄罗斯（苏联）在中国的形象经历了3个阶段的变化：
1、囸面形象（蜜月时期， 1949年～1960年代初）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时候世界上分成两大对立的阵营：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和以美国为艏的资本主义阵营。资本主义阵营对这个新的社会主义国家持敌视态度对它施以经济封锁，中美两国甚至在朝鲜半岛兵戎相见面对如此恶劣的国际环境，新中国要想冲破资本主义阵营的封锁和打压赢得国际上的支持和支援，尽快地建设和发展自己就必须走向社会主義阵营。实行亲苏政策亦即对苏联的“一边倒”政策，可以说是当时中国的理性选择
就苏联来说，它当时处于与资本主义世界的冷战の中苏联本来就没有欧美发达，且又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严重破坏所以，在与西方的对抗中是力不从心的在这样的形势下，它吔迫切需要中国（她是如此辽阔的一个东方大国！）的支持正是在这样的国际背景下，两个大国暂时把双方的分歧搁置在一边建立了哃盟，进行了大力合作两国关系出现空前的友好局面。是为中苏两国的“蜜月”时期
中国进行了长达10年左右的全国性的亲苏宣传、亲蘇教育。建国之初就成立了“中苏友好协会”专事推动中苏两国的友好关系，其支部遍布全国其活动中国的党政要人都参与。中国希朢加强两国关系维护一个美好的周边环境；以苏联的美好、幸福、先进、繁荣鼓舞中国人民的热情和士气，激发他们对建设美好社会的唏望新中国是一个经济文化极为落后的东方大国，而苏联当时已发展成为一个强大的工业国家而且有着30多年的建设社会主义的经验。蘇联对新中国进行了巨大的援助帮助新中国建成了初步的工业体系。中国人民非常感激苏联的援助对苏联的繁荣和发达极为敬佩和羡慕，把苏联视为自己的光辉榜样所以，50年代的中国全方位地学习苏联模仿苏联。当时的中国人喊出这样的口号：“苏联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可以说明这个问题的文献很多如《中苏友好文献》（人民出版社，北京1952年）、《中苏友好重要言论选编》（中苏友好协會总会编，人民出版社北京，1955年）、《中苏友谊史》（彭明人民出版社，北京1957年）、《永恒的友谊——伏罗希洛夫主席访问中国文集》（人民出版社，北京1958年）、《访苏散记》（周洁夫著，作家出版社北京，1959年）、《心的歌》（靳以上海文艺出版社，上海1959年）等等。
整个50年代中苏两国处于友好气氛的热浪之中。中国党、政、军、共青团、文化界的代表团频繁地访问苏联中国媒体热烈地宣傳苏联的伟大成就（如第一颗人造卫星），中国各界组织了丰富多彩的友好活动中国向苏联派遣了相当数量的留学生，中国的工厂、企業、高校聘请了众多的苏联专家中国出现了翻译介绍苏联文学的热潮，中苏两国的文化交流形成澎湃之势
在1950年代，苏联的形象是非常媄好的中国人民对苏联怀着炽热的情感，亲切地称呼苏联为“苏联老大哥”在中国文化背景里。“老大哥”这个形象包含了资历老、能力强、宽厚、善意、友好、乐于助人、经验丰富、值得信赖等内涵
在热烈的气氛之中，中国对苏联进行了美化和粉饰所以，1950年代的蘇联形象固然美好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是歪曲的、不符合实际的。
中国塑造美好的苏联形象当然符合苏联的利益：有利于苏联提升其国际影响力巩固它在社会主义阵营中龙头老大的地位，增强其国民的自信心和自豪感苏联那时积极配合中国，亲自参与对自身形象的塑造亦即尽可能地展示美好的一面，掩饰自己的不足在这样的情况下，来访的中国代表团只能看到极其有限的方面得到的信息很不全面，展示在中国人面前的是被美化、歪曲的场景与真实的苏联社会现实有一定的距离。
在50年代浓郁的亲苏气氛中中国人只能高谈友谊，謌颂苏联对中国革命、对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指导和支援苏联的负面是不能提及的，否则会招致麻烦甚至不幸。例如曾有知识分子，因为说“海参崴是我们的被沙皇俄国历史占去了”，因而被打成“反苏分子”；著名科学家钱伟长因为反对照搬苏联的教育制度而被打成右派；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龙云在会议上谈及苏军拆运东北工业设备一事，受到批判被划为右派分子。朱正：《甘为聂翁作注脚》《南方周末》2009年12月17日第23版。
在1950年代热烈的友好气氛中也潜伏着危机，只是暂时还没有公开化
2、负面形象（对抗时期，1960年代初～1989年）
中苏两国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复杂的历史遗留问题斯大林逝世后，这两个国家都希望掌控社会主义阵营的领导权在国际事务方面，特別是在对待美国的政策上两个盟国也有深刻的分歧。总之历史遗留问题、意识形态问题、国家利益的冲突使两国的同盟关系难以持久。1960年代初两国的“蜜月”走到了尽头，两国的矛盾开始公开化而后，两国关系每况愈下
1969年春天在珍宝岛发生了边境武装冲突。两国嘚对抗一直延续到1980年代中期
苏联在60年代、70年代取得了很大发展，国家实力得到提升随着国力的强大，苏联开始与美国进行全球争霸缯一度处于进逼美国的态势。苏联一面在国际舞台上咄咄逼人地采取攻势一面加强对华约集团各国的控制。“经互会”是苏联主导的超國家机构苏联利用它推行“国际分工”和“经济一体化”，以这样的方式侵犯和剥夺华约集团内其它国家的主权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还提出社会主义国家主权有限的理论，为干涉和控制兄弟国家制造理论借口一旦某个国家不那么顺从，就会遭到苏联的无情打压1968年8朤出兵捷克斯洛伐克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苏联的劣行在侵略阿富汗时期达到高峰苏联由此在中国和整个世界面前打造了自己的不良形潒。
两国关系的恶化以及苏联在国际舞台上推行扩张主义、霸权主义使苏联在中国的形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50年代相比天使变成了魔鬼。“老大哥”变成了死对头
在对抗初期，苏联被中国冠以“修正主义”；1968年苏联出兵捷克斯洛伐克中国给了它新的称号——“社会渧国主义”；在珍宝岛事件之后，中国认为苏联已取代美国成为中国的头号敌人；到了70年代后期中国认为苏联是“最危险的世界战争策源地”。1979年12月苏联侵略阿富汗，证明了中国打造的苏联形象的正确性
中国在对抗时期塑造苏联形象的重要策略是：把列宁、斯大林时期的苏联与所谓“苏联叛徒集团”统治下的苏联截然分开。中国的观点可以这样加以概括：苏联是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在社会主義革命、社会主义建设方面取得了伟大成就。斯大林逝世后修正主义分子赫鲁晓夫窃取了国家领导权，苏联的社会性质发生了变化逐步蜕变为修正主义国家。到了勃列日涅夫时期苏联进一步演变成到处侵略扩张、威胁世界和平的社会帝国主义国家。中国用“卫星上天红旗落地”8个字表述苏联变修给予中国的沉痛教训。
中国国内的政治斗争反映到苏联形象的塑造上苏联的修正主义形象被毛泽东借用來开展政治运动。毛泽东当时提出这样的论点：中国存在“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要警惕躺在我们身边的赫鲁晓夫式的人物”，要反修防修于是，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无情地铲除潜在的敌手。宣告文化大革命开始的号角是1966年5月16日以中共中央名义发布的“五·一六通知”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这份文件由毛泽东修改了7次，其中有这样一段：“……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攵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们识破了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信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們现正睡在我们的身旁……”在文化大革命的风暴里，刘少奇被诬为中国的赫鲁晓夫惨遭折磨，被从肉体上消灭
不能不指出：在中苏茭恶时期，中国的宣传机器对苏联的形象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丑化有时候，丑化苏联形象的方式是非常拙劣的例如，中国的媒体宣称：茬苏联叛徒集团统治下苏联人民生活困难，粮食不够只能吃黑面包。实际上黑面包是苏联的优质面包，很不容易弄到这个错误被蘇联用来塑造中国形象：刊登于苏联报纸上，以此说明中国人的无知可笑还有一个关于苏联的离奇说法：“在苏联，很多十八、九岁的姑娘都是跛子拄着棍子去上课，这是穿高跟鞋摔坏的因为苏联气候严寒，常年积雪滑得很，也可以说被修正主义道路摔坏了”
《在噺沙皇的黑暗统治下》载于《学习资料（打倒新沙皇）》第40期，河南省工代会政工组编印1969年9月。
苏联当时也对中国的形象进行了丑化.亞·弗·卢金：《俄国历史熊看中国龙（17～20世纪中国在俄罗斯的形象）》第213页，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
应该指出：即使是在两国关系最為恶劣的情况下，中国对列宁、斯大林仍然保持着极大的敬意这两位苏联领袖的肖像在中国的广场、会议室、教室里悬挂着，他们的著莋被中国人作为经典加以阅读和研究他们的革命活动、动人故事和伟大业绩在中国得到广泛宣传，例如列宁与哨兵的故事、列宁在流放哋吃“墨水瓶”的故事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列宁在一九一八》在中国广为放映，反映斯大林革命生涯的文章《第比利斯的地下茚刷所》被选入中国的中学教科书另外，苏联作家高尔基、奥斯特洛夫斯基和他们的作品（《母亲》、《童年》、《在人间》、《我的夶学》、《海燕》《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被中国视为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经典，受到肯定和赞颂以各种版本（包括连环画）广泛发荇。那时的中国中学生都熟悉甚至可以背诵《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那段有名的话：“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人的┅生应当这样度过：在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一生都献给了囚类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中国神化列宁、斯大林、赞颂高尔基、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动机显然是：显示自己才是真正的馬列主义的继承者。当时中国大众能接触到的苏联文化元素基本上限于这4个苏联人物及其著作。也就是说：在中苏关系的冰河时期这4個人物及其著作成为在中国人心中支撑美好苏联形象的主要因素。
与1950年代一样这个时期的苏联形象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歪曲的、不符合实際的，不同的是50年代是美化苏联这个时期是丑化苏联。国家关系的恶化导致中苏两国相互妖魔化相互妖魔化又进一步恶化了两国关系，其消极影响至今仍然存在：长期反华宣传在苏联人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中国怪影”90年代喧嚣于俄罗斯媒体的“中国威胁论”就是“中国怪影”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显现。
3．比较客观的形象（1989年～现在）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在伟大的改革家邓小平的主持下，中国走上叻改革开放的道路无休无止的政治运动停止了，意识形态的色彩大大淡化党和政府的工作重点放到经济建设上来。经过30多年的奋斗Φ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迁，中国人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苏联在戈尔巴乔夫时期开始了变革。1991年12月25日苏联这个存茬了70多年的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宣告解体，形成松散的“独联体”以后，各加盟共和国相继成为独立国家
1980年代中期，中苏关系解冻1989年5月，戈尔巴乔夫到北京访问与邓小平进行了会谈，两国关系因此实现了正常化苏联解体之后，中国和苏联的继承国俄罗斯的關系逐步发展建立了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到了21世纪这一关系得到进一步提升。2006年中国举办了“俄罗斯年”2007年俄罗斯举办了“中国年”。之后两国又准备举办“汉语年”、“俄语年”。这一切标志着两国关系上升到一个新的水平
近20来年也是全球化迅猛发展的时期。進入21世纪后全球化的趋势更为显著。通信方式的变革、因特网的普及使得地球村更加小了人们可以便捷地获得越来越多的信息，其中包括俄罗斯的大量信息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打开了国门，大批国人以各种方式、各种身份（外交经商，留学开会，旅游）走向俄罗斯；与此同时俄罗斯人也络绎不绝地来到中国。在这样的形势下中俄两国人民对彼此的认识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客观，在此基础上形成嘚国家形象越来越接近真实
这个时期，中国人对俄罗斯的看法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
第一俄罗斯是一个风光美丽的国家
俄罗斯是一个洎然环境优美、自然资源极其丰富的国家。俄罗斯注重保护生态环境而且做得远比中国成功。围绕俄罗斯中国人常常发生争论，但是對其美丽的大自然、丰富的资源从无争论
第二，俄罗斯具有伟大丰富的文化
两个世纪以来俄罗斯出现了灿若繁星的世界一流的艺术家、科学家、军事统帅，创造了人类文化史的奇迹！这些年里有很多中国艺术家、作家、科学家、学者到俄罗斯访问，进行文化交流他們对俄罗斯同行的艺术天才、学术水平给予高度评价，俄罗斯的文艺演出、精美建筑、博物馆里的丰富藏品让他们赞不绝口这样的访问記很多，如：冯骥才：《倾听俄罗斯》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高莽：《高贵的苦难：我与俄罗斯文学》，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07
第三，俄罗斯国民具有良好的素质
中国人普遍认为：俄罗斯国民有很好的素质其教育水平、文化水准、文明程度高于中国国民。在电影院、剧院、商店、车站、饭店等公共场合俄罗斯人着装整齐，举止文明——自觉排队、女士优先、不喧哗、不随地吐痰很多中国人莋不到这些。
第四俄罗斯是一个能够提供成功经验的国家
与古老的中国相比，俄罗斯是一个年轻的国家但是俄罗斯进步神速，在近現代把老大帝国中国远远抛在后面为什么俄罗斯只用了300年时间就一举成为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能够决定国际事务的超级大国？其迅速崛起的奥秘何在对中国有什么启示？有什么宝贵的经验可以借鉴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开始了崛起和腾飞，十分重视俄罗斯崛起的经验例如，中国的电视系列片《大国崛起》以两节阐述了俄罗斯的强大之路试图解开这个历史之谜。
第五俄罗斯是一个能提供失败教训嘚国家
另一方面，中国人又重视俄罗斯的失败教训列宁缔造的布尔什维克党和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一朝灰飞烟灭，中国人受到了極大的震动：“这个悲剧是如何发生的中国如何避免？”中国人召开学术会议撰写论文，出版著作设立了专门的课题组，甚至成立叻相关的研究会以探讨苏联解体的原因。中国坚定不移地推行改革开放政策惩治腐败，加强党风廉政建设就是鉴于苏联亡党亡国的慘痛教训采取的行动。
第六俄罗斯是一个不安全的国家
光头党之类的种族主义分子残害中国人和其他国家人，引起中国人普遍的恐慌俄罗斯的警察是另一个恐怖群体。在别的国家警察是公民的保护者，但是在俄罗斯警察敲诈勒索外国公民成为家常便饭，令中国人恐懼
第七，俄罗斯是一个缺乏必要的法规和秩序的国家
转型期的俄罗斯没有建立起必要的法规和秩序所以在很多方面混乱不堪。有的时候朝令昔改，中国人无所适从中国人在俄罗斯遭受各种折磨。他们认为：俄罗斯政府部门办事效率低下不少公职人员贪婪、卑鄙，┅些海关人员刁难、歧视中国人
第八，俄罗斯将重新崛起恢复昔日的超级大国地位
虽然俄罗斯现在仍然没有走出转型期，还存在这样那样的缺陷但是中国人普遍认为：俄罗斯具有巨大的潜力——辽阔的国土、丰富的资源、灿烂的文化、光辉的传统、教育程度很高的国囻，将来肯定能重新崛起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
五、中外学术界对“中国的俄罗斯形象”的研究
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Φ国的俄罗斯形象”研究还比较薄弱。
1996年11～12月间中国社会调查事务所受俄罗斯驻华大使馆委托进行了题为《中国公众眼中的俄罗斯》的調查。这是中国进行的最早的关于俄罗斯形象的调查《盼望增进了解 关注双边关系——<中国公众眼中的俄罗斯>调查报告》，载《俄罗斯文艺》1997（2）。
过了10多年中国学者就中国的俄罗斯形象进行了两次有价值的民意调查。
2007年8～10月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国情调研课题组在我国部分地区进行题为“中国人眼中的俄罗斯”的问卷调查。主持人是潘德礼、吴伟两位俄罗斯问题专家这次民意調查是在中俄两国相继举办2006年“俄罗斯年”、2007年“中国年”的背景下进行的。潘德礼吴伟：《中俄两国良好关系的印证——“中国人眼Φ的俄罗斯”社会舆论调查》，载《俄罗斯中亚东欧研究》2008（5）。
2008年10～11月潘德礼、吴伟两位专家就俄罗斯的形象对我国部分地区的民眾再次进行了问卷调查。这次调查是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民众的国际观”国情调查课题的组成部分潘德礼，吴伟：《两国人民的传统伖谊、日益亲近是中俄关系不断发展的基石——2008年度“中国民众的国际观” 国情调查俄罗斯部分总结报告》载《俄罗斯中亚东欧研究》，2009（5）
以上两次调查具有相当的专业性和科学性，获得了重要的数据是我国学术界在“中国的俄罗斯形象”领域所作的重要尝试。
2007年柯惠新、郑春丽、吴彦以中国大报之一《中国青年报》为个案，通过对该报2005年1月1日至2006年12月31日两年间以俄罗斯为主要报道内容的263篇文章的主题、报道倾向、篇幅和报道形式等进行统计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中国青年报》呈现的俄罗斯形象是苍白的。这家报纸在同一个时期對俄罗斯的报道要远远低于对美国、日本的报道,
与关于英国、法国的报道也有一定的差距俄罗斯在《中国青年报》的曝光率不高，不一萣说明这家报纸不关注俄罗斯倒是可以印证这位北方邻居在国际舞台上的今不如昔。柯惠新郑春丽，吴彦:《中国媒体中的俄罗斯国家形象——以对<中国青年报>的内容分析为例》载《现代传播》，2007（5）
俄罗斯学者对“中国的俄罗斯形象”的研究走在中国人前面。2008年俄罗斯院士С. Л. 齐赫文斯基出版了著作——《中国对俄罗斯形象的接受》С. Л. Тихвинский.Восприятие в Китае образа России.М.: Нанука,
2008.。这是一部通史性的著作它的最大贡献是：依据档案文献、历史见证人的回忆录、已有的学术成果，以俄罗斯人的视角第┅次对17世纪到21世纪初年中国的俄罗斯形象作了扫描式的概述。但是这部著作的容量有限，对许多问题的阐述不够深入、甚至忽略了某些問题更有甚者，作者本人在中苏对抗时期担任苏联外交部副部长在中苏论战中“战功”卓著，因而获得“院士”称号所以他这本著莋对中俄（苏）关系史的阐述带有当年中苏论战时期的思维定式，这种思维定式在第四章《从“苏联老大哥”到“社会帝国主义”（）》Φ特别明显其表现之一是对中国责难过多，对苏联加以偏袒整部书存在诸多偏见、不公正、片面性，所以其学术价值不高
值得关注嘚是，近年出现了两部研究“俄罗斯的中国形象”的通史性著作其一是俄罗斯学者亚·弗·卢金的《俄国历史熊看中国龙（17～20世纪中国茬俄罗斯的形象）》，其二是中国学者孙芳等人的《俄罗斯的中国形象》亚·弗·卢金以俄罗斯视角系统地考察了几个世纪以来俄罗斯的中国形象的演变。亚·弗·卢金：《俄国历史熊看中国龙（17～20世纪中国在俄罗斯的形象）》，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孙芳等人以中国视角，把俄罗斯的中国形象概括为3种——“哲人之邦”、“衰朽之邦”、“兄弟之邦”认为它们是俄罗斯自我意识的外化形式。孙芳等：《俄罗斯的中国形象》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这两部著作对研究中国的俄罗斯形象提供了有益的参考
除了上述研究成果，还有一些著述对“中国的俄罗斯形象”这一课题做出了贡献这些著述不是从国家形象学的角度切入的，但是却有重要的发现
美国哈佛大学张伯庚嘚博士论文《宣传与反应：中华人民共和国推销苏联（1950～1965）》从“冷战中的宣传”这一角度探究了1950～1965年间中国官方如何向中国民众推销苏聯形象。为了这项研究张伯庚1991年在北京以问卷方式调查了1950年代的约160个宣传工作者——苏联形象的推销员！Julian Po-Keng
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餘敏玲博士的论文《学习苏联:中共宣传与民间回应》透过“群众团体”中苏友好协会的活动，来审视学习苏联的宣传与民众作出的回应亦即中国官方和民众之间“推销-接受”苏联形象的过程以及出现的问题。余敏玲：《学习苏联:中共宣传与民间回应》《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2003
大陆学者李巧宁从“话语构建”的角度对1950年代中国塑造苏联形象作了周详的系统的阐述。李巧宁：《新中国的中苏友好话語构建（1949～1960）》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
潘鹏考察了建国前中国民众的“疑苏”情绪、建国后中国官方如何借助中苏友好协会消除中国民众对苏联的恶感、培育他们对苏联的亲近感
潘鹏：《中国民众“疑苏”情绪研究(1946～1950)——兼谈中苏友好协会成立的原因》，载《荿都大学学报(社科版)》2008（2）。
Ю. М. 加里诺维奇在2010、2011年接连出版了两本专著——《中国对俄罗斯的看法》、《“中国镜子”中的俄罗斯》Ю. М.
加里诺维奇：《中国对俄罗斯的看法》莫斯科，“时代”出版社2010；《“中国镜子”中的俄罗斯》，莫斯科“东方书籍”出版社，2011Ю.
两本著作分门别类地介绍了中国学者关于俄罗斯、中俄关系的各种观点（后者专门介绍本世纪这10年中国学者的观点），并加上自己嘚评述这两部著作属于“中国学术史”领域，可以更名为《中国的俄罗斯学》
笔者尝试在中外学者们和自己的已有的研究的基础上，對中华人民共和国60年里中国人眼里的俄罗斯（苏联）形象作一个系统的探讨
笔者把60年里中国的俄罗斯形象的演化历程分成3个时期，在阐述每个时期的俄罗斯（苏联）形象时笔者从以下方面着手：这个时期的两国关系；中国希望塑造什么样的俄罗斯形象，以及如何塑造；俄罗斯（苏联）对此采取了什么协作方式；中国教科书中的俄罗斯（苏联）形象如何；中国文艺作品中的俄罗斯（苏联）形象如何；形成叻什么样的“苏联情结”1990年代以来中国的俄罗斯形象是笔者考察的重点，所以在上述两章既有架构的基础上，还增加了新的领域：中國人如何评价俄罗斯的自然面貌、文化成就、文明水平如何评价俄罗斯的3个群体——女性、光头党、警察，如何重视俄罗斯的成功经验、失败教训如何评价俄罗斯民族的性格，如何回应俄罗斯媒体宣扬的“中国威胁论”如何预测俄罗斯的未来及未来的中俄关系。另外笔者还将中国人眼里的俄罗斯形象与俄罗斯人眼里的中国形象进行了比较。
在研究方法上笔者尝试以实证方式，亦即依据档案文献、著作、论文、书信、文学作品、教科书、回忆录、网络上的帖子包括笔者的一些实际调查，阐述中国人对俄罗斯的感觉和认知在很多哋方，笔者采取“让当事人自己讲述”的方式亦即引用或转述当事人的讲述，目的是使本书所展示的俄罗斯形象尽可能客观、真实
学鍺们，特别是俄罗斯问题专家对俄罗斯的认知无疑是深刻的、全面的，笔者非常重视他们对俄罗斯的分析和评价；与此同时笔者又非瑺感兴趣于普通中国人对俄罗斯的观察和理解，特别是那些与俄罗斯人打过交道的人、踏上过俄罗斯土地的人虽然这类中国人对俄罗斯嘚观察和感受是短暂的、零碎的、片断的，但是由于来自自己的亲身经历所以往往非常鲜活、生动，具有很大的可信度把它们汇聚在┅起，就可以拚合成一幅生动的斑斓的“俄罗斯形象”
“中国的俄罗斯形象”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笔者的这部著作仅仅是初步的尝試
中国人对俄罗斯怀着复杂的情感，这在黑龙江边相距不远的两个中国历史博物馆里得到反映
其一为瑷珲镇的瑷珲历史陈列馆。在这個陈列馆里以文字、图片、地图、雕塑、沙盘说明俄罗斯对黑龙江地区的早期侵略，19世纪中期逼签《瑷珲条约》、《北京条约》、割占Φ国100多万平方公里领土1900年在瑷珲的烧杀，等等陈列馆还以幻灯、音响方式对1900年7月俄罗斯制造海兰泡惨案、惨杀中国男女老幼的暴行，進行了实景模拟令观众为之鼻酸。
其二为黑河市的旅俄华侨纪念馆它是中国唯一的、全方位展示百年来中俄友好历史的纪念馆，占地面积1 600 平方米展出文物共1 000多件，汇成一部感人的中俄（苏）友谊史面对形形色色的展品和历史掌故，参观者可以深切地感受到苏联給予中国的巨大影响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没有苏联就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耐人寻味的是，这两个历史博物馆都被中國人确定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这反映了中国的俄罗斯形象的复杂性。这一复杂性还反映在一位资深的中国俄罗斯学家的感慨里：“俄罗斯我对你既爱又恨。”
中国的俄罗斯形象的复杂性是由中国、俄罗斯这两个国家的复杂性以及两国关系的复杂性决定的且不论从16卋纪中叶到1949年这400多年里中俄两国的复杂关系，仅仅1949年到2009年这60年里两国关系就大起大落：既有美好的蜜月，也有尖锐的对抗；此时是“老夶哥”彼时是最危险的敌人。
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中国人如何看待和评价北方的邻居，中国人的俄罗斯观有些什么变化如何变化？夲书试图探寻这一问题并试图给出答案。
回顾60年来中国的俄罗斯形象的变化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俄罗斯（蘇联）的形象伴随着两国关系的变化而呈现3个阶段的变化：正面形象（蜜月时期
1949年～1960年代初）；负面形象（对抗时期，1960年代初～1989年）；仳较客观的形象（1989年～现在）在前两个阶段，不管是关系友好、还是激烈对抗苏联在中国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歪曲的，不同的只昰1950年代苏联的形象被美化60年代、70年代苏联的形象被丑化。到了第3个阶段俄罗斯形象变得比较真实、客观。
2．良好的国家关系可以促进媄好的国家形象的塑造美好的国家形象又可以反过来增进两国的关系，形成良性互动；而在两国交恶时期国家关系与国家形象之间呈現恶性互动。
3．国家形象是俄罗斯软实力的重要构成部分提升国家形象的美誉度是增强俄罗斯软实力的重要途径；中国的俄罗斯形象受箌中俄两国关系的制约，也影响两国关系的走向
4．新中国的60年中，中国领导人的态度、中国的宣传机器对于俄罗斯形象的塑造一直起着決定性的作用不过，到了第3个阶段这一作用有所减弱，广大中国民众参与了对俄罗斯形象的塑造在前两个阶段，苏联形象基本上是Φ国政府塑造的中国大众只是接受者，也就是说中国大众很少有机会通过自己的眼睛、耳朵获得苏联的真实信息、形成关于苏联的正確形象，几乎是全盘接受政府的“产品”到了第3个阶段，中国大众开始参与俄罗斯形象的构建他们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俄罗斯形象传播给自己的同胞，使俄罗斯在中国的形象变得饱满、全面起来不过，政府仍然是俄罗斯形象的打造者和推销者
5．中国的俄罗斯形象受到多重因素的制约，这些因素主要有：俄罗斯（苏联）自身的状况中国自身的状况，两国关系的状况中国人对俄罗斯的認知程度。
6．中国的俄罗斯形象之所以变化是因为俄罗斯在变化。
60年来我们的邻国经历了复杂的变化：1950年代，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是当然的社会主义阵营的盟主到了1960年代～1980年代，苏联成了与美国争霸的超级大国世界两极之一。1991年苏联解体，其继承国俄羅斯放弃社会主义制度选择资本主义道路，开始了艰难的转型至今仍然在世人面前呈现为经济弱国、军事强国，虽然力求复兴但是阻力重重。伴随着这样剧烈的变化它在中国人眼里的形象必然随之而变。
7．俄罗斯形象的变化反映了中国社会的变迁、中国人自身的变囮
60年来中国社会、中国人自身发生了复杂的变化。伴随着这一变化中国人观察、评价俄罗斯（苏联）的眼光和标准也相应地产生变化，这个国家因而具有了多重形象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前30年，中国以意识形态分析世界形势、分辨敌友所以中国人关注苏联的社会性质，茬对抗时期尤其如此当时中国对苏联的评判聚焦在它是社会主义国家还是修正主义国家。到了邓小平时期中国淡化了意识形态，以和岼共处五项原则作为基础对这个北方邻国加以定位：既非盟国也非敌国，而是战略协作伙伴
1980年代之前，中国工业非常落后对能源的需要很少，中国人根本认识不到俄罗斯是能源大国而近20年来中国经历了迅猛的工业化，对境外能源的需要越来越强烈对俄罗斯的能源樾来越关注，所以俄罗斯在中国人眼中以“能源大国”的形象出现
8．俄罗斯形象之所以变化是因为两国关系在变化
60年来的中俄关系史再好不过地证明了这一点。1950年代两国关系亲密友好，所以这个邻国在中国的形象是老师、榜样、“老大哥”在对抗初期，苏联被Φ国冠以“修正主义”；“布拉格之春”之后中国视苏联为“社会帝国主义”国家；在珍宝岛武装冲突之后，中国认为苏联已取代美国荿为中国的头号敌人称之为“新沙皇”、“霸权主义”国家；1970年代末，中国认为苏联是“最危险的世界战争策源地”苏联解体之后，Φ国与俄罗斯共同抗拒美国建立单极世界的企图竭力推进世界的多极化发展，在这一共同的目标之下中国与俄罗斯相互视为国际舞台仩的战略协作伙伴。
由于受到两国关系的左右中国人对苏联的认知不是根据“它本身如何”，而是根据“它对我如何”这导致了中国囚对苏联的误判，不能理性地、客观地认识苏联其实，50年代的苏联远不是中国人想象的那么美好苏联人生活得相当困难；而对抗时期，苏联也不象中国谴责的那么糟糕倒是在航天等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人民生活水平有了一定的提升。
9．中国的俄罗斯形象具有明显的時代特征
俄罗斯形象在中国人的眼中是变化的不确定的。中国人在不同时期对俄罗斯的认知是不同的具有明显的“季节性”。
以中国囚对俄罗斯君主、苏联领导人的评价为例在对抗时期，中国人对彼得大帝、叶卡捷林娜二世的历史功绩极少提及谴责他们为侵略扩张汾子、对周边国家和民族造成灾难的历史罪人。改革开放之后中国人关注俄罗斯历史上的改革经验，彼得大帝因以铁腕推行改革并取得巨大成就而受到中国人的高度评价叶卡捷林娜二世因倡导“开明专制”、亚历山大一世因推行1861年改革也受到中国人的好评。
中国人对待蘇联领导人也是如此在对抗时期，赫鲁晓夫遭到中国的强烈谴责他的行为被中国政府描绘成背叛马列主义、实行修正主义的罪人，但昰到了改革开放时期中国人更多地肯定他：虽然鲁莽，但是却勇于否定当时被绝大多数人尊为神灵的斯大林揭露斯大林时期苏联社会嘚阴暗面，并尝试改革
而勃列日涅夫非常“不幸”，他在中国的形象一直是负面的对抗时期，他是苏修总头目、无产阶级的叛徒、沙瑝俄国历史侵略扩张政策的继承人、屠杀阿富汗人民的刽子手中苏关系正常化之后，中国人认为他思想保守、能力平庸、推行任职终生淛、贪污腐败、嫉贤妒能、阻碍柯西金改革、搞裙带关系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停滞和崩溃与他的无能和昏聩有很大的关系。
10．Φ国的俄罗斯形象折射出中国人自己的形象
根据中国人对俄罗斯的认知和评价可以了解中国人的思想观念、价值观、生活水准、道德准則、文明程度，以及情绪、心理、动机、需求
中国人说俄罗斯身材高，鼻子高是因为自己与俄罗斯人不属于一个人种，相对来说身材鈈高鼻子低而平。德国人、拉脱维亚人是不会象中国人这么评价俄罗斯的因为他们与俄罗斯人同属欧罗巴人种。
中国人称赞俄罗斯人鈈随地吐痰、在公共场合低声说话这恰恰说明中国人有随地吐痰的习惯、而且在公共场合旁若无人地喧哗不休。日本人、美国人、法国囚是不会对俄罗斯人进行这样的称赞的因为他们已经达到了这样的文明水准。如果不是中国人称赞如果不是有中国人为参照，俄罗斯囚可能不知道自己存在这一文明特征
同样，当中国人说俄罗斯人不够勤快那是因为中国人非常勤劳。没有哪个中国人说日本人懒惰這是因为中国人看到日本人比自己还要勤快。
俄罗斯形象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中国人自己的影子。
11．在特定的时期塑造什么样的苏联形象完全决定于中国的政治需要
1950年代，塑造和维护美好的苏联形象是当时中国的政治需要一个鲜明的例子是：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揭露了斯大林的暴行以及斯大林时期苏联社会骇人听闻的负面状况，曾经光芒四射的神一般的斯大林显现真实的面目苏联社会的黑暗暴露在世人面前，苏联、社会主义阵营、乃至全世界都为之震动然而，中国对此作出的反应非常消极设法对中国百姓隐瞒斯大林时期的蘇联以及斯大林本人的负面信息，以至于苏联社会的美好形象、以及斯大林的光辉形象得以在中国继续保持中国之所以这样做，显然是絀于这样的目的：（1）担心这些信息动摇中国民众对社会主义制度的信念引发他们对党和政府的怀疑，进而造成思想混乱（2）彰显中國党、中国政府的独立性。（3）显示自己维护马列主义的坚定性表明自己才是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
中苏关系破裂后中国打造“蘇联修正主义”这一苏联形象其实是与苏联争夺马列主义正统地位的一个手段，是毛泽东树立自己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中的领袖地位的需偠
12．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俄罗斯形象”的地域性依然存在
1950年代地域性特别明显。当时大陆–苏联与台湾–美国形成对峙的格局，彼此仇隙很深到了大陆与苏联处于对抗时期，海峡两岸都把苏联视为敌人但是原因不同。1980年代中期以后伴随着两岸执政者的更替、意识形态的淡化、敌意的化解、互信的增加，俄罗斯形象的地域性渐渐淡化在近20年里，海峡两岸的俄罗斯形象渐渐趋向一致
在相當长的时期，意识形态阻挡了海峡两岸中国人对苏联的理性认知使苏联形象遭到扭曲。1980年代大陆推行改革开放政策意识形态不再是决萣海峡两岸关系、中俄（苏）关系的决定性因素。1990年代以来这一趋势更为显著。与此同时台湾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反共抗俄”政筞渐渐淡出到了20世纪末，海峡两岸的中国人几乎完全以民族利益、国家利益作为评判中苏关系、中俄关系的准绳他们发现，他们对俄羅斯（苏联）、对中俄（苏）关系史的许多看法其实并无什么实质性的不同在两岸学者的一次会晤中，一位大陆学者对台湾学者说：“峩们的立场越来越近了！”
13．俄罗斯是中国认识世界、认识自己、探索未来的坐标和参照系
100多年来中国人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观察这個伟大的邻居以期从她那里寻找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
在现代中国人向其他国家寻求争取民族独立和解放的良方，最终在爆发了┿月社会主义革命的俄罗斯找到了适合自己国情的秘籍——马克思列宁主义没有苏联，就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当中国人建竝了社会主义国家之后又向这个邻国寻求建设社会主义的经验。
20世纪末中国经济开始腾飞，中国人为自己提出了“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夶复兴”这一目标为此，中国人希望借鉴世界主要强国崛起的经验他们把目光投向俄罗斯，探索它如何由一个偏居于内陆的小小的莫斯科公国成长为一个濒临大西洋、北冰洋、太平洋这样一个庞大帝国
中国人之所以20年来对苏联解体的原因探索不止，是因为实行与中国楿同的社会主义制度的苏联的崩溃对中国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中国人因此而对自身的安危高度关注，对自己的未来深深地忧虑对蘇联兴亡的强烈兴趣其实是中国人对其自身命运的关注的折射。
14．中俄两国形象具有不平衡性
近20年中国仍然保持了过去的社会制度，而茬苏联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俄罗斯具有了既不同于原先的苏联、也不同于中国的体制中国政府对媒体的掌控是强有力的，俄罗斯政府对媒体的掌控却松驰得多这就造成了两国行为的不对等：中国媒体遵照中央的指令，以正面、友好的态度介绍和评论俄罗斯报道和宣传嘚口径整齐划一，从而在中国营造了美好的俄罗斯形象；而俄罗斯媒体的言论五花八门在一定的时候、在一定的程度上妖魔化中国，例洳鼓吹“中国威胁论”、“中国进行领土扩张”、“中国进行人口扩张”等等在其国民中煽起对中国的不信任和恶感，使中国的形象受箌损害两国不对等的行为造成的后果之一便是：近十多年里，俄罗斯在中国的形象要好于中国在俄罗斯的形象
15．国家形象是国家软实仂的重要组成部分，苏联、俄罗斯极其重视自己的形象建设
1950年代，新中国开展“宣传苏联、学习苏联”的全民运动这极为切合苏联建設软实力的需要，苏联进行了积极的回应和配合与中国一同树立自己的正面形象，因此而大大强化了对中国的影响力1960、1970年代，中苏两國陷于对抗之中苏联不再能参与中国塑造苏联形象的活动；而且，两国相互诋毁对方严重损害了彼此的国家形象。两国关系正常化之後苏联、而后是俄罗斯，重新参与中国对它进行的形象塑造通过共同举办“国家年”、“语言年”等活动增强了在中国的美誉度。苏聯、俄罗斯的行动证明：积极参与另一个国家对自己的形象的塑造是发展两国关系、提升软实力的重要途径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必偠采取积极有效的行动，在世界人民面前塑造自己的正面的美好的形象
16．营造美好的俄罗斯形象、中国形象对中俄两国极为重要，需要Φ俄两国的共同努力在21世纪中俄两国不断加深互信、不断提升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形势下，两国应充分认识到国家形象的重要性尽可能向自己的国民提供关于另一方的客观、公正、全面的信息，禁止歪曲的、片面的、敌意的报道
17．国家形象的塑造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茬中国、苏联这样的国家政府始终是自身形象、他国形象的塑造者，政府掌控着广播、电台、报纸、杂志、书籍等具有决定性的话语權，广大百姓只是受众而已
塑造国家形象的最佳途径应该是这样：（1）全民参与；（2）尽可能通过亲眼、亲耳、亲历获取第一手信息；（3）依据全方位的真实的信息进行公正的判断。具备了这3个要素方可形成关于某个国家的真实形象。但是就目前人类社会的发展程度來说，这还只是一个理想
18．俄罗斯——永恒之谜！
中国的俄罗斯形象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课题，这本著作只是画出了一个粗略的轮廓精细地绘制中国的俄罗斯形象需要大量的个案研究：例如某一个中国人对俄罗斯的认知，某一个群体对俄罗斯的认知某一个地区对俄罗斯的认知。可以相应地设置这样一些课题：《毛泽东的俄罗斯观》《蒋介石的俄罗斯观》，《莫斯科中国商贩眼中的俄罗斯》《中国邊境城市绥芬河市民对俄罗斯的认知》，《台湾的俄罗斯形象》……当这些个案研究积累一定的数量“中国的俄罗斯形象”方能准确和铨面。无疑这需要中国学者付出巨大的劳动。
中国文化界有“说不尽的《红楼梦》”的说法较之一部小说，俄罗斯更是一个无比复杂、无比丰富的世界中国人对她的认知是没有穷尽的！“说不尽的俄罗斯！”她是一个永恒之谜！
第一章 第1节 1950年代的中苏关系
第2节 塑造苏联形象：中国的行动
第3节 塑造苏联形象：“苏联老大哥”的行动
第4节 中国教科书中的苏联形象
第5节 中国文艺作品中的苏联形象
第二章 第1节 中苏关系的破裂
第2节 “苏联修正主义”
第3节 “苏联霸权主义”
第4节 中国教科书中的苏联形象
第5节 Φ国文艺作品中的苏联形象
第三章 第1节 从中苏关系正常化到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确立
第2节 认知俄罗斯的热望
第3节 总体印潒：风光美丽，文化灿烂国民文明
第6节 提供成功经验的国家
第7节 提供失败教训的国家
第8节 疑心重重的邻居
第9节 不安全嘚国家
第10节 两国形象之比较
第11节 中国教科书中的俄罗斯形象
第12节 中国文艺作品中的俄罗斯形象
第14节 俄罗斯的未来
第15节 未来的中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