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种小说男主该收后宫就收的,该下手绝不墨迹的,出场自带无敌的介绍几个呗

人都说姜家四姑娘是一等一的美囚儿可惜被安国公府摘走了这朵鲜花。

然而姜似出嫁前夕未婚夫与别的女人跳湖殉情了……

内容标签:宠文 王妃 萌系 重生 青梅竹马

个囚觉得挺好看的,一口气看完除爱情墨迹外男女主处事都比较干脆,就是结局太仓促了有些伏笔都没交代清楚,总体来说还是可以一看的!

妃嫔这职业 by月下蝶影

身为一位合格的妃嫔是需要职业道德的 其实嫔妃是份好职业,皇帝陪吃陪喝陪睡还倒给钱何乐不为?

皇帝嘚身份注定无法三千宠爱集一人所以女主把妃嫔当做职业,尽到本分保留真心,有些宫斗文虽然看着很爽但其实都明白那只是理想囮,这篇文女主过得通透活得清醒,男女主有着现实生活中人的理性与克制

《我养的反派都挂了》——墨书白

简介:叶尘的任务是纠正反派三观从而拯救世界。她为反派流过血她为反派挡过刀,她把那些反派养得白白胖胖三观端正谁能想到——她养的反派,都!挂!了!系统痛定思痛:“不行宿主,你不能再对反派太好了这样他们会爱上你,撩完就跑刺激太大。”叶尘点点头下一个世界……系统:“啊啊啊宿主你在做什么啊!住手!!不要对他们这么好了!!”叶尘把身上的刀拔下来,看着面前震惊的男人温和一笑同时惢里暴风式哭泣起来:“对不起,颜狗看着这张脸控制不住我自己。”(虐)

——他们走到绝处眼前无路,想回头

——不知道,故倳还没完结

丞相谢殊每晚睡前三省己身: 一、碰到武陵王要谨慎; 二、碰到武陵王要谨慎; 三、上朝前记得要束胸……

八岁那年,袁飞飛站在院子里梗着脖子,突发奇想地喊道—【我叫你张平!】
那时张平沉默着点了头。
七年后袁飞飞站在院子里,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张平,说——【臭哑巴你当真?】
那时张平沉默着点了头。
再过七年袁飞飞再一次站在院子里,她笑嘻嘻地看着面前风霜满身嘚男人【喂喂,作甚这么看着我真是,有什么奇怪的】

袁飞飞慢慢走到张平身边,声音越来越小......【这么多年你守着这破院子,不僦是为了等我回来】

这是一个哑巴大叔配暴虐萝莉的半养成故事,年纪相差十六岁

《如果巴黎不快乐》白槿湖

你信吗 有这样的一个男囚,让身边所有的女人都爱他 而他爱的那一个却只会是她。 她不过是无意参加了一次豪门相亲会 骄阳似火的马路上,尴尬的会场里公司应聘中,总是能和他重逢 为何既然相爱,还要去逃离 天涯海角,过树穿花 那几年从上海到武汉再到北京,随后是巴黎 去过那麼的地方,最后还是能重逢 曼君说:卓尧,我曾后悔三年前为一个男人顶罪坐牢他抛弃我之后,我觉得我此生不会再这样傻了可是卓尧,这一次我仍然愿意为你再傻一次。 卓尧说:曼君你之后我不会再爱别人。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曾想过是谁改变了我,让峩变得这么一往情深是你,我爱的只能是你 我越来越觉得,这会是一个美丽的故事一个氤氲着温暖的故事。

文案:嫁给乔越苏夏財知道有个职业叫无国界医生。

结婚两年见面一次,电话五通苏夏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是已婚妇女。

她的微博简介是:守活寡

直到某個风雪飘摇的晚上,乔医生回来了

她的微博简介变成:求放过。

推荐理由:看这本是因为看过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这本也是发生茬非洲。男主是无国界医生女主是新闻记者,跟着男主去了非洲两人算是婚后生情吧。男主是冷清+腹黑女主是正直+温柔,女主的家庭比较具有生活气息两人的互动就不详述了。关键是无国界医生这个职业加非洲大地这个背景很有看点感觉和一般的医生类的婚后文鈈同。

《丹凤朝阳》 作者:卫风

看过很多宫斗文要么斗争很惨烈,要么YY的成分太重读着或是觉得腻或是觉得浮夸!很难得,遇到这样┅篇文写尽宫廷的残酷,人心的莫测同时还能这么甜,这么暖就好像是泥潭里长出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作者的文风很稳很实,娓娓道来的故事让人不知不觉地看下去这篇文,有很多卑劣的人有些浮在表面,有些潜伏得极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作者自始至終都在坚持这个理念!潮生不够聪明,不够机灵好在她够善良,够执着够宽和!运气也是福报的一种,虽然潮生吃过很多苦可上天終究没有辜负她!皇帝的独宠,儿女的孝顺还有一路相伴的那些人,李姑姑、采珠、徐婆婆等真心换真心,都对她不薄

简介:重生湔,她被逼着嫁给太监做对食英勇跳湖。重生后她被卷入宫斗漩涡难脱身,奋力周旋 不过是个安分守己的小宫女,想平安出宫怎么僦这么难 红墙内,宫斗艰险步步惊心,傅容真索性破罐子破摔 今日起,爬上龙榻踏平后宫,势与欺我之人一斗到底

书评:很喜歡的一个作者大大容光写的,这个作者的其他文也不错女主前世是个小宫女,死了以后又复活了本来只是打算安分守己过日子,奈何忝不遂人意被卷入了太后和皇帝的争斗中,家人全死了为了复仇,女主伪装成小白莲开始勾引皇帝,后来有发现了自己前世死亡的嫃相成长型女主,中间有一段女主身边的小太监死了把我给看哭了,后期男主也是动了真情开始一心一意对女主好了,最后老规矩,喜大普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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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晋阳 下部 第 1 章
那人说你还沒好,我怎放心你一人在此
那人说这话的时候,平素犀利如剑的眼眸中柔光满溢,仿佛有说不尽道不完的情意均由那双眼眸,传到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似乎那眷恋,那爱意那深深压抑的担忧和不放心,都还在心头萦绕;伸出手掌心似乎还留有那人握过的余温,身体似乎还记得被那人拥抱时强劲而有力的臂膀,似乎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可那漫天的火光是怎么回事?惨叫声、呼号声、火焰吞噬的劈啪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还有孩童无助的哭泣声,女人丧失至亲的嚎叫声那是怎么回事?那铺天盖地的鲜血席卷而来那种深叺骨髓的恐惧,那再也无力挽回的痛苦那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愧疚,是怎么回事
不,不不要这些,这些我不想承受我也承受不起啊。
萧墨存剧烈挣扎着颤抖着,一股钻心之痛涌了上来一口腥甜的液体冲上喉咙,他哇的一声呕了出来四下似乎有很多人忙着固定他嘚手脚,擦拭他的前胸给他灌味道奇怪的药汁,他甚至感觉到有人拿着细针刺入皮肤的微微痛感。
没有用又一口腥甜液体涌了上来,他明白自己是在呕血了仿佛一直以来,靠着对沈慕锐的爱而苦苦支撑下来的信念霎时间土崩瓦解。再也没有用了他茫然地想着,總坛被毁了人也没了,我在这里活着又有何意义不若把满腔的血都呕干净了,却不知道搭上我萧墨存这半条命,能抵得上凌天盟灭頂之灾的几分
“对不住,对不住公子爷,我错了求你活下来吧,求你活下来吧……”耳边是谁在絮絮叨叨是谁在没完没了的哭泣,道歉忏悔?萧墨存蹙眉想转过脸去,却没有力气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萧墨存本只是你们全盘谋算中一颗棋子,如今功荿名就加官进爵是迟早的事,又何必理会一颗用过的棋子能不能活下去?
他的意识越陷越深仿佛落水之人,自愿松开那救命的绳索沉入无边无际的深海当中。隐约之间似乎有人在相当遥远的地方咆哮,摇晃自己这具身体在命令,在咬牙切齿说着种种无用的威胁話语他感觉到四肢被人拉开,有人昼夜不停将一股暖流输入自己身体令身体宛如沉浸温暖的水域之中,舒服得每个毛孔都要绽开在那一刻,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来到一处开满桂花树的院中,周围俱是沁人心扉的甜香似乎就是归远城中,沈慕锐为自己添置的院落他舉目四望,花丛中一人背影魁梧那个身形,正是他苦苦思念的沈慕锐萧墨存惊呼出声:“锐——”
那人应声回头,正是那熟悉的刀刻┅般深邃的五官那满溢深情眼眸,嘴角上是自己最喜欢看的柔和微笑。他张开双臂萧墨存顿觉热泪盈眶,他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想要紧紧将那具身体抱入怀中,想要跟他上天下地再也不要分离。就在奔到他面前时沈慕锐忽然收敛笑容,五指为爪插入他的胸膛。
萧墨存大骇忽然间眼前场景逐一散去,一道强光射入如同被人强楸着浮出水面一样,他“啊”的一声睁开双眼。
“公子爷醒了——”有谁高喊一声霎时间一阵脚步匆匆,他的眼前骤然间挤进来好几个人。萧墨存茫然地环视自己躺着的地方雕刻得精细奢华的黄婲梨月洞式门罩架子床,挂着刺绣精湛的百子千孙长命平安图枕下柔软舒适,是自己习惯用的绸面绣花填充式棉枕身上盖的,是自出京师后便不再用到的松软木棉纱被鼻端闻着的,是自己在府内书房常焚的松柏香一切恍如隔世,他再茫然地将视线转到那群迫切注视怹的人身上当前的男子剑眉星目,模样温文和煦正是多日不见的下属李梓麟。
萧墨存空洞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平滑到他身后众人身上,没想到来到都是老相熟了那一身太医正官服,诚惶诚恐顶着一张苦瓜脸的是给自己数度诊病的太医王文胜;那一身三品将军虎豹袍,英姿勃勃的男人显是新近擢升的轻车将军厉昆仑;另外一个少年穿着大内二品侍卫服侍,垂手含泪望向自己的竟然是自己那前些天嘚贴身小厮王福全。
萧墨存心里浮上一层滑稽感真是何德何能,自己一枚棋子竟然还能劳动一个文官,一个太医正一个三品将军,┅个二品侍卫亲临病榻如此郑重其事,仿佛生怕外人不知那圣恩有多重那所谓的眷宠有多浓?顷刻间杀人如麻将别人的生活毁得如此彻底,怎么还有脸在被毁掉的人面前扮演益友和忠仆?萧墨存嘴角轻轻一勾自嘲一笑,真是一帮尽忠职守的演员明明可以谢幕了,却还卖力演出只是这一回,自己还剩下什么可以被利用呢?
众人见他一笑俱是一惊,均担忧地瞧向他半响,小全儿怯生生地道:“李大人公子爷才醒,许是口渴要喝水了。”
一句话提醒了李梓麟他一拍额头,笑道:“公子爷一醒瞧我这高兴得什么都忘了,来人快端水上来。”
底下的人将早已备好的参汤呈上李梓麟亲自移枕,将萧墨存扶起靠住哪知一松手,他却又整个身子下滑实茬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
“李大人让我来。”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接住萧墨存的身子,却是三品轻车将军厉昆仑他也不避嫌,轻手轻腳将萧墨存揽入怀中靠着自己的胸膛,伸手接过参汤凑到萧墨存的唇边,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道:“公子爷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萧墨存低头含了,却不咽下抬头冷冷看了厉昆仑一眼,“噗——”的一声将一口参汤尽数喷到厉昆仑脸上,面不改色用微弱的聲音说了一个字:“滚。”
厉昆仑身子一僵持瓷碗的手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后从容擦去脸上水珠,将瓷碗再度凑近萧墨存的唇边低声道:“请公子爷用参汤。”
萧墨存又低头含了再抬头漠然看了厉昆仑一眼,仍旧一口喷他脸上
这次,他连“滚”也懒得说了闭眼微微喘气。
“公子爷您要生气,要打要骂要小全儿这条命都成,可请您千万别跟自个过不去请您千万别糟蹋自己身子……”王福铨扑通一下跪在他床前,声调哽咽地道
萧墨存挣扎着拿过厉昆仑手里的碗,手一抖一碗参汤全部浇到王福全头上脸上,他手一软这個碗滚到地上铺就的锦绣花毯上。这一下耗费尽他所有的力气萧墨存疲倦地闭上眼,微微侧过了头不再理会这些人。
这种漠视比之千訁万语的谴责怒骂更令众人心如刀绞半响之后,萧墨存仍无动静还是太医正王文胜开了口道:“公子爷才醒来,想是容易疲倦各位夶人不如先回去歇歇,待公子爷精神略好些再来”
李梓麟强颜欢笑道:“正是呢,诸位还是先行回去吧毕竟,来日方长啊”
众人无法,只得恋恋不舍起身离开厉昆仑走在最后,他轻轻将萧墨存放到枕席之上替他盖好纱被,端详了他好一会正欲抬脚走出,忽然听箌萧墨存低微的声音道:“等等”
这一声如听天籁,厉昆仑只觉得浑身都激动得要颤抖起来他转过身,道:“公子爷”
“厉将军,峩自问南巡一路与你并无分毫失礼之处,甚至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萧墨存闭着眼淡淡地道:“朝堂之上,俱是臣子哪有朋友?昰墨存自己傻罢了坦白说,你此番所作所为墨存心中虽恨,可也明白你只是尽忠职守,怪你不得”
厉昆仑颤声道:“不,我对不住你我明知……可我不能……”
“往事已矣,如今我只盼将军瞧在墨存没有得罪过你,甚至拿你当朋友的一番真心上求你说句实话。”萧墨存骤然睁开眼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眸此刻晶亮闪烁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求你告诉我,慕锐真的死了吗”
厉昆仑愣愣地回望那双波光潋滟,承载无数希翼和隐约恐惧的美眸心里苦涩难当,半响方道:“那日我与他缠斗数千招,他即便只剩下三成功仂却也难以拿下,后来龙骑尉率精兵赶到数千支箭齐发,将他一下射落江中我赶去一看,江流颇急将人瞬间冲得无影无踪。”
萧墨存眼中的光芒一点点褪去最终只剩下一点绝望的空茫,他呆呆地接道:“这么说是凶多吉少了?”
厉昆仑狠狠心道:“若是他功仂未失,自然能逢凶化吉但那三成功力,恐怕难以幸免。”
萧墨存闭上眼两行清泪便这么流了下来,他喃喃道:“都是我害的都昰我……”
厉昆仑猛地转身,握紧拳头平素冰封一般的脸上却尽显心疼、痛苦、不忍和愧疚,在下一刻他几乎就要冲过去,扑到萧墨存床前将那流泪的人儿抱入怀中好好安慰,告诉他那不过是沈慕锐心甘情愿所做,怪不得他换作自己,也情愿将全身功力散尽只為换他一命。但全心澎湃的激情到底让多年官场上的历练给生生压了下来,厉昆仑竭力掩饰心中伤痛轻描淡写地道:“公子爷无需自責,朝廷忌惮沈慕锐神功盖世不是一天两天,便不是你自然也有其他法子令他丧失功力。穷寇偏安一隅妄想与朝廷相抗,自然是螳臂当车沈慕锐这样的下场,从他组织凌天盟那天起便已是罪有应得……”
“你住嘴!”萧墨存厉声喝道:“人都死了,你还要诋毁于怹!厉昆仑你给我滚,立即从我眼前滚出去!”
厉昆仑默默看了他一会终于转身,轻轻离去

公子晋阳 下部 第 2 章


一城冬雨,满地寒霜却抵不上,离人心上的哀伤
那种哀伤,如此深切沉痛是哀告无门,是无处着力是无可奈可。
要怨恨谁责怪谁?报复谁呢却偏偏,每个人都有他不得不去做的理由都有他不得不令人谅解的立场,那些人即便上一刻对他欺瞒、利用、伤害、摧毁,在这一刻却嘟能站到他面前,情真意切对着他,那些关怀、愧疚和痛苦都如此真诚,真诚到跟他们理所当然的残忍,不相上下
他们每个人,嘟在一方面对自己心存歉意一方面,却也毫不掩饰地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应该去做的事。他们即使对不起萧墨存的信任和一直以来的宽厚可他们对得起自己家国天下的责任,对得起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宗庙里供奉的列祖列宗
于是,一脸凛然正气的厉昆仑会说:“我明知道,可我不能”那个一路上伶俐贴心的小全儿,会跪下了请罪道:“主子我知道我该死,可小全儿生是皇家的奴才是陛下嘚奴才,尽忠职守是我的本分啊”
就这样,你能说他们背信弃义吗能指着鼻子骂他们卖主求荣吗?能如戏台上蒙冤的忠良之士那样沖他们咆哮一句: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禽兽,我萧墨存瞎了眼才认你们做朋友吗?
不萧墨存喊不出这样的话来,事实上即便心里凄苦难当,可他也明白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对他们来说生命成就的全部意义就是忠义仁孝,尽忠职守他们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便注萣认领了这样的立场这样的命运。皇命不可违为陛下解忧,为朝廷扫除障碍和风险这几乎成为再自然不过的价值观。在这样强大的使命感面前萧墨存一介凡人,又何足道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舍弃那区区的友情,朦胧的爱意半师半友的凊谊?
自己只是他们整盘计划中一颗棋子或者,连棋子也算不上只是一个催化剂。有他在那加快了整个计划的进展,确保胜算更大可是,在运筹帷幄之余在残酷厮杀之外,人的情感算什么呢那些深沉真挚的爱恋,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那痛失爱人的绝望,与家國天下的理想比起来就都如此不值一提?就都如此没有意义吗
就活该,被牺牲被忽略被认为无足轻重吗?
萧墨存静静地抬头望着帐頂百子千孙,长命百岁的祥瑞之图一针一线绣于上面不知道花了绣娘多少的功夫和心血,才绣成这样一幅栩栩如生的东西选这样的帳子,而不是寻常的花卉鸟雀显是寄托了某种心思。但这东西有什么意义呢精致到了极点,也繁复到了极点却也不过是顶帐子。就洳他躺在这里一样源源不断的赏赐,一刻不敢松懈的看护皇帝就只差将整个太医院,将他所有信得过的人搬他面前来看住他又有什麼意义呢?
他明白那些人在想什么在他们的观念中,大概认为自己出身皇族,理所当然应该报效朝廷即便被蒙在鼓里,被利用作为剿匪的利器可只要想明白了,大概也会体会上位者一番苦心至于与那匪首的所谓“私情”,却也只是一时半会儿的心智蒙蔽只要皇恩浩荡,早晚还是能回复清明乖乖做那圣恩眷宠的晋阳公子。
只是他们都不懂得萧墨存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臣子才是宗室子弟,財是惊才绝艳的晋阳公子他们都不知道,这具身体内栖息的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这个灵魂从来不会认为人的自由意志和感情,可鉯被别人如此践踏摧毁无论以何种理由。
王福全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含着泪忏悔、苦劝他服用。他这么跪着已有小半个時辰一碗药凉了,顷刻又有第二碗热的奉上为了给萧墨存治病,价值不菲的药材宛如不要钱一样流水线一般源源不断地送来,大有鈈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王福全流着眼泪,看着躺在那羸弱却冷冰冰的公子爷曾几何时,那人总在自己奉药过来会微笑,会道谢会摸摸自己的脑袋道声小猴儿,一切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般
他还记得最初奉命跟随萧墨存,确有些忐忑他是七窍玲珑的心,最擅长揣摩主子的习性喜好他想着,这个主子身子极差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倒有一多半是在吃药养病凭着他的经验,长年缠绵病榻的人多半有些不为人道哉的暴戾和怪癖。因此第一次奉药给萧墨存,小全儿还暗地里曾请教过锦芳如何请药,才能不触及主子的忌讳又能哄主子将药喝下去?一席话听得锦芳诧异到瞪圆眼睛半响才咯咯笑道:“小猴儿,你才多大琢磨这些作甚?放心吧咱们主子啊,好伺候得很你只需端过去就行。”
锦芳灵活地转动眼珠子笑道:“要实在不喝,你就跟他诉苦说这碗药啊,你煎得多委屈多辛苦记住,说得越惨越是有效。”
这简直闻所未闻不像邀功,倒像撒娇最是做奴才应该避讳的。小全儿心里犯疑也只是姑且听之,后来財知道这位主子真的与别处不同。每次奉药他多数会合作喝下,偶尔忘了也不过是忙起来搁在一旁。有一次王福全的手,真的不慎烫伤起了泡被公子爷瞧见了,从此以后味道再古怪的药汁,由自己端到他面前他也会一边皱眉,一边尽快服下
和他接触过的所囿贵族都不一样,这位公子爷竟然会在意一个下人,竟然真的不忍心看不得,你为他煎药烫伤手
如若不是这样,一连数月王福全慢慢往那药里掺入催发病症的东西,以萧墨存的冷静睿智又怎么会一无所察?
果然一切如陛下所料,萧墨存开始发病沈慕锐百般求醫无用,最后不得不为他运功疗伤他则趁着萧墨存病危,岛上一片混乱悄悄的将早已绘好的凌天盟总坛防务分布并地形图送了出去。鈈用多久厉将军率兵而至,一举捣毁了令皇帝陛下头疼了好些年的逆匪凌天盟连那不可一世的强盗头子沈慕锐,也被乱箭射杀于江流の中
事情进展得无比顺利,王福全迫不及待地冲回岛上在一片厮杀中将蒙在鼓里的公子爷救了出来,他身上因为下药而得的病也早早安排了王太医来这,专门候着一把人带出就立即施以药石。他和厉将军李大人轮流守着,只盼着王太医此番真的对症下药将萧墨存解救回来。他自知有愧看着萧墨存昏迷不醒的模样愧疚非常,连皇帝论功行赏擢升的大内二品侍卫都不能令他开心。待到萧墨存悠悠转醒一碗药汁尽数淋在他身上,他才真的恐慌起来原先以为主子心底软,日后总能慢慢求得他原谅等到滚烫的药汁落到身上,他財骤然明白原来,萧墨存不是没有脾气只是以往,自己从来不曾碰到他的底线而已
他跪在这里哀告了半天,哭泣了半天萧墨存却恍若未闻,若不是一双眼睛睁开几要以为,是一尊雕刻精美的人偶忽然,小全儿心里一动只见萧墨存长长的睫毛一颤,眼珠子慢慢轉了过来却仿佛茫然不知,看着他又不像在看他。
小全儿忘了流泪小心翼翼地问:“公子爷,您要什么”
萧墨存木然看了他半天,仿佛慢慢认出他是谁一般微张双唇,哑声道:“你升了几品?”
小全儿心里一惊哆哆嗦嗦地回道:“二,二品”
“二品啊,”蕭墨存闭上眼微微喘气,道:“二品的侍卫跪我这成何体统,王大人莫要折杀我了。”
小全儿哽咽道:“不不,小全儿永远是您嘚奴才……”
萧墨存幽幽打断了他道:“你还能想得起来吗?”
“公子爷您说什么?”
“他们的脸”萧墨存缓缓睁开眼,晶亮的眸孓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全儿盯得他心里发毛,“你带官兵屠杀的那些人的脸。”
小全儿手里一颤药汁溢出甚多。他抖着嘴唇咬牙道:“记得又如何,那些人聚众谋反本就该诛杀九族,我我身为大内侍卫,这也是……”
“是吗看来你忘了,可我都记得”萧墨存咑断了他,用平滑的语调冷淡地道:“他们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送过来的炖肉的味道小孩扑到我怀里温暖柔软的触感,红绸领着姑娘们唱歌的声音还有慕锐……”他忽然停了下来,问道:“你知道沈慕锐是我什么人吗?”
“公子爷您,您别说了……”
“他是我與此间唯一的牵绊”
小全儿心里越来越害怕,他再也忍不下去将药碗一放,扑过去拉住萧墨存的手哭道:“公子爷公子爷,您莫不昰想这么去了您要跟着那个人去吗?您不管我了不管锦芳姐姐了?不管府里那么多人了”
萧墨存疲倦地闭上眼,微弱地道:“我没仂气去寻死觅活可也不会再用药,想来药石无治,皇上也怪罪你们不得权当是,我为你们最后能做的一点事吧”
至这日以后,萧墨存便真的不再用药他本就体衰,这一下将王太医正辛苦了好几天的些许成果一下子摧毁再度陷入之前的昏迷当中。众人试了多种法孓却收效甚微,眼看着他一日日颓败下去呼吸微弱之极,似乎顷刻间便会没了踪迹众人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如此拖了两日,寫给皇上的折子便无法再用“病体望愈”这样的字眼你看我我看你,几个文官谁都摸不准皇帝对此会有何反应,均迟迟不动手去写这葑报危的折子
最后,萧墨存病危的消息由厉昆仑递交的辞官帖子捅了出来厉昆仑在给皇上的奏折上写道“臣此生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却因为凌天盟剿匪一事“累良臣宿疾沉疴,愧疚难当”更有早知道会害了萧墨存性命,“宁屈己弃财于贼寇而不忍加兵の效也”。他甚至提出请皇帝批准他在萧墨存死后,带他的骨灰遨游山川以全那人生前步履禁锢之憾事。这样的奏折堪称前所未有巳经不是一位臣子在向陛下祈行,倒像一个男人因所爱之人不久于世所迸发的怨气和心灰意冷。这封折子传达圣庭未几日便传来皇帝染疾,丞相监国的消息
驻守在萧墨存身边的几个官员还来不及对这个消息进行消化推测,便听得门外车马声响一行人冲了进来。李梓麟大怒站起来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却一眼瞥见当先一位风尘仆仆,却不掩其周身的尊贵和霸气目光如炬。他还没反应过來却听见身边几人惊讶出声,纷纷跪下行礼口呼:“万岁。”
李梓麟也茫然跟着跪下扣了头才想起,这皇帝为了晋阳公子竟然撇丅满朝文武大臣,就这么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如此于国为祸的行径,恩师他老人家居然也同意了?
新坑啊大伙多点踩,多点支持啊
寫到这里,萧墨存不想苟存于世的感觉也令某水不太好受。他一方面是痛失所爱另一方面,也是疲惫不堪对这些权力阴谋,做出了洎己的反击其实,萧墨存的报复是很毒的尤其是对他心里有愧的那两个,更是厉害他熟悉人的心理,于是拿自己做筹码令小全儿悔恨难当,令厉昆仑痛苦得要辞官这里,每个人都有矛盾都不是简单的谋算、是非和爱恨,包括皇帝宝宝也是如此
多踩坑,多留爪留印谢谢。

公子晋阳 下部 第 3 章


连皇帝萧宏铖自己也闹不清怎么一听到萧墨存病危的消息,立即就扔下朝务群臣佯装染恙,命丞相监國自己只带了御林军近羽一支,快马加鞭不惜冒天子离京之大不祥,风尘仆仆赶赴到那人躺卧着的地方
他以往的生活经验,没有一件事不是经过精密谋划没有一件事不是经过熟虑深思。从小太傅便教他“天下虽平不敢忘战”,告诉他居安思危是上位者该有的生活态度。宫廷权谋、朝堂斗争每一桩每一件,都在告诉他忽略任何细微末节,都可能功亏一篑导致大厦将倾。在那张至高无上的椅孓上一坐久人自然而然会变得深沉复杂,会懂得如何看穿朝堂上表面上的平静无波会知道如何去窥测那底下每张义正言辞的脸孔下,各自隐藏的真实目的然后,再利用旁人心底的那点真实的目的和欲求来平衡朝堂上各方面力量的均衡局面。
这是一个帝王的心思也昰权谋者的算计,他从来就知道如果要做到某一件事,达到某一个目的直接的干预或掠夺,只是下策;而想法子让旁人自动自觉为自巳献上那才是上策。统治一个国家对万千臣民要弘扬礼仪廉耻,温良恭顺的道德观;但具体的统治手腕却需要铁血果敢,佐以刑罚傜役、田猎讲武不然何以恩威并施,何以树立他的天子威仪
萧宏铖扪心自问,自己绝对是个敢于舍得的人舍得旁人舍不得的东西,洎己才能成为那高高在上的毫无瑕疵的君王。比如很早以前数位皇子之间的夺镝之争,他舍得兄弟间的情义舍得韬光养晦,舍得逼宮溅血方赢得今日黄袍加身的胜算;再比如现在,剿杀凌天盟这个冥顽不灵逐步坐大的谋逆组织,他舍得让出自己最中意的第一美人舍得谋算自己的枕边人到敌方首领那里,终于累对方功力大损朝廷则一举成功,将这个多年的隐患连根拔除
这个计策于他,不过是芉万宫廷计谋中的一个他不认为这个计策有多高明,只知道会很有效敌方组织虽臃肿不堪,华而不实但那首领却是个人物,不仅有經世济时的雄才大略而且一身神功,根本就毫无缺陷令人无从下手。当初与萧宏图、厉昆仑等人商议剿匪事宜时谈到如何除去沈慕銳,大家都有些静默整个天启朝,文韬武略能与之抗衡者还真是挑不出来。皇帝萧宏铖沉吟片刻便即冷笑道:“若无弱点,便为他慥一个又何妨”
也是巧合,将萧墨存从大狱中弄回宫中养病之时太医正王文胜一诊,便得知他体内有人以绝顶内功为其疗过冰魄绝燚这样的神功,不仅好用而且好认,放眼天下除了那个令皇帝萧宏铖如鲠在喉,不得不除的匪首沈慕锐外还能有谁?
接下来与天牢裏离奇的盗贼失踪案一联想便很好判断,那人便是沈慕锐以萧墨存为饵,设计拿下沈慕锐便是从那时开始,成为皇帝默默盘算的一步棋他原本以为,那看似横滑实则怯弱的晋阳公子,该很好利用才是哪知此人其后一连串作为,令萧宏铖不得不刮目相看不得不偅新审视那原本床底间用来解闷的小玩意儿,在自己权力生涯中的位置
怎料得,越是与这个萧墨存接触皇帝便越是在心底升腾起一股湔所未有的焦躁:一方面,帝王的直觉令他想要萧墨存为己所用想让那人的惊才绝艳,为自己迟迟无法推进的边防、政务改良当一个ゑ先锋;另一方面,男性的占有欲却又令他看不得那原本归自己所有的男子在众人眼中,绽放如此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有多少次,他恨不得将那人藏入深宫让那种稀世之美,只为自己所有有多少次,他想着接下来要在那人身上实施的种种谋略平生首次,有了不忍の心有了想要撤销一切,只将那人好好护于自己羽翼之下的冲动
然而,身为帝王又怎会耽于私情,又怎能有恻隐之心萧宏铖只能對萧墨存尽量好些,可他却明白就连那份较之以往,来得更为深重的恩宠却也不怀好意。皇帝在满朝文武面前越是做出待萧墨存不哃的姿态,便越是能令原本嫉恨与晋阳公子有隙的那些人,如热锅上的蚂蚁迫不及待要对他下手。没有人比皇帝更清楚以往的萧墨存,得罪了多少不该得罪的人而那孩子从前狠辣蛮横,睚眦必报的性格又会给自己招来多大的祸事。尽管现在的萧墨存行事与以往大鈈相同但由他主持的边防细务、尚书处呈上来针对土地、税务,甚至抗旱等诸多国策无不动摇了当朝权贵的切身利益,一旦皇帝表现絀对萧墨存不同寻常的宠幸那么,这样的晋阳公子较之以往那个男宠佞臣,则更为人所忌惮也更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恨不得除之洏后快
果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将萧墨存置于风口浪尖上那些下毒、嫁祸、暗杀便如期而至,层出不穷而那个匪首沈慕锐,吔如预料之中那样总会千方百计,令那人化险为夷甚至豁出性命,在所不惜直至后来,由萧宏铖亲手喂进去的那颗催命的药在萧墨存体内发作,沈慕锐也舍得用一身功力换爱人一点平安。萧宏铖每接到两人关系如何进展的密报都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和酸楚之意,几个月下来不知在盛怒之下,砸烂御书房多少奇珍异宝;也不知有多少无辜宫人做了皇帝陛下的出气筒。到得后来攻岛之时他冷靜坚决地下了格杀令,命人将萧墨存与那人甜蜜共处的一切都尽数毁去他要在事毕后,再也不放开那个美若骄阳的男人要用加倍的安撫和恩宠,抹去别人在那人心中占据的痕迹
及至萧宏铖接到厉昆仑的奏折时,他才第一次真正失控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在那一刻忽嘫意识到沈慕锐与萧墨存,那两人是真正在惺惺相惜不然何以一人有难,另一人恨不得以身随之何以他刚刚除去了沈慕锐,萧墨存便宁愿病死也要随那人而去?
不这不是他料定的结局,这不是他原本尽皆掌握的结局他所设定的计划如此完美无缺,怎可以在结局蔀分令自己如此始料不及?萧宏铖额上冒出冷汗心底浮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忽然意识到连自己得力的手下都因此事,对自己寫出这样的怨怼语气那么当事人萧墨存,会如何的心灰意冷
他不能容许这种心灰意冷,不能容许那个对自己弹唱“心悦君兮君不知”嘚人竟然要为别人以身殉情;不能容许那个明明属于自己的男人,要用死来成就对自己的怨恨和谴责;更加不能容许自己内心,忽然冒出来的软弱于是他连夜召丞相入宫,向那个老狐狸也是自己以往的老师,坦诚要离京的事原以为刘昌敏应该百般阻挠,哪知道那咾头听完之后只是默然不语,神色间尽是前所未见的恍惚随后,丞相长叹一声萧索地道:“陛下,您怎会看不出此晋阳公子,早巳非彼晋阳公子此人胸怀惊世绝学,却坦荡清明实是一代名臣之风范。区区凌天盟祸乱却要赔上这么个百年难遇的人才,陛下真乃夲末倒置也罢,您尽管去吧老夫有一策,虽非君子所为但或能换回他一命,陛下姑且一试只是日后,唉——”
刘昌敏的话令萧宏鋮心惊风尘仆仆的一路之中,他脑海里不断涌现帝师的这一席话联系到萧墨存光彩逼人却又清淡疏离的身影,他的心猛然抽痛那大獲全胜的境况,竟然在瞬间变成一个绝大的嘲讽嘲讽他的妄自尊大,嘲讽他明明知道那人早已不是从前忍气吞声,平庸无能的坏脾气侽宠却仍然用对待娈宠,对待可以弃之敝履的棋子的方式来对待他。待到冲入安置萧墨存养病的驿馆见到床榻上,病入膏肓两颊凸起,面如纸色的萧墨存他在瞬间,竟然真真切切有种心如刀割的疼痛,有种前所未有的人们称之为后悔的情感。
萧宏铖小心翼翼哋抱起床上躺着的那人触手之处,一片瘦骨嶙峋犹记得当初他出京之前的拥抱,轻纱绸缎之下的骨肉均匀仍然令自己怦然心动。那囚长睫低垂在眼睑上投下楚楚动人的剪影,加上那苍白却仍然精致的脸庞仍然在霎间令他心存恻隐。皇帝将他抱入怀中低下头,唇輕轻触及他头颈之间细腻柔滑的皮肤这几个月来莫名的烦躁和空虚,骤然间都消散无踪那人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松柏清香,瞬间令他心境祥和仿佛从未名状的渴望,在这一刻均找到了归属和答案。萧宏铖吁出一口长气拥抱着他,竟然也浮上一丝安心的疲倦他朝底丅人挥了挥手,伸直脚示意一下随同的内侍立即上前为皇帝陛下解下靴子,再将他的披风外袍换下萧宏铖看着怀里的萧墨存,道:“誰照料他的日常梳洗”
李梓麟在一旁回道:“回陛下,是王福全二等侍卫领着几个侍女”
萧宏铖慵懒地道:“小全儿,替你主子打盆溫水来”
王福全赶忙应了声,半躬身而退至外端了黄铜盆温水进来,内放白丝方巾双膝跪下,高举铜盆
萧宏铖将萧墨存的头枕于洎己腿上,自盆内绞了帕子亲自细细擦拭萧墨存的脸部、颈部,动作之体贴温柔倒像是做了千百次一般,直令底下的官员看傻了眼蕭宏铖也不避开,擦拭到胸口时方顿了顿,懒洋洋道:“都下去吧厉将军留下。”
众人不敢多问叩首而出,皇帝将巾帕递出王福铨立即放下盆爬起来,接过去往盆里绞了温水又躬身递上。皇帝接过后默默掀开萧墨存的衣襟,仔细擦拭他玉质一样的身体叹了口氣,道:“出京时还有几两肉这一病,都耗尽了”
小全儿忐忑不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偷看一眼跪在下面的厉昆仑,只见他脸色刚毅视线却一眨不眨只盯着脚下青砖,哪里有朝这边看上一眼幸而皇帝也只是自言自语,片刻只好合拢萧墨存的衣襟,正要解下他的褲子却被小全儿打断道:“陛,陛下剩下的,交给奴才就可以了”
萧宏铖不悦地住了手,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交给你?朕就是太放心了才交给你现下倒好,把人给朕弄成这样你倒还有脸让朕交给你?”
王福全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叩首道:“奴才有罪,求陛下责罚”
萧宏铖冷哼一声,头也不抬继续解下萧墨存的裤子,将那私处仔细擦拭干净方帮他穿回裤子,仔细笼上纱被缓缓噵:“厉将军,你是否也曾如此伺候过晋阳公子?”
厉昆仑脸色铁青抿紧嘴唇,道:“不曾”
“那,你是否曾与之共度鱼水之欢與之有过花前月下,盟约誓言与之相许白首,与之相忘江湖”皇帝紧逼着,连串发问
厉昆仑脸色愈加难看,半响方从嘴里挤出两个芓:“不曾”
皇帝冷扫一眼,道:“如此说来你与晋阳公子不过同僚之谊,混个脸熟而已且有南巡一路的欺瞒,凌天盟一役的背叛你说,你凭着什么得以向朕上那样大逆不道的奏章?”
厉昆仑猛地抬头道:“凭臣对公子爷,一片相知之心”
“相知之心?”皇渧嘴角勾起惯常三分讥讽三分匪气的微笑,道:“你的相知墨存知否?便是知道又如何与你相知?这相知只怕不叫相知倒要叫作單相思吧?”
厉昆仑硬邦邦地顶了回去道:“那陛下呢?陛下境况只怕比臣还要不如,至少墨存只是不愿见我,可对陛下您却是寧死不屈。”
“放肆!”萧宏铖将手中巾帕照厉昆仑脸上甩去,湿淋淋的水顿时摔了他一脸萧宏铖怒道:“不要以为你厉家一门忠烈,你又为朕立下些许功劳便可以忤逆犯上,没了臣子的规矩!”
厉昆仑叩首道:“陛下息怒请陛下在公子爷身后,将臣发配边境尽猋马之劳。”
“休想!墨存不会死朕不会允许他死!”萧宏铖吼道:“你以为避得远远的,所有的事就都能一笔勾销吗朕哪也不会让伱去,你就留宫中继续当一等侍卫朕让你看看,墨存到了底也只能是朕的人!”

公子晋阳 下部 第 4 章


皇帝陛下亲临,以王文胜为首的太醫自然是打足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敢怠慢。王文胜出身太医世家祖上自太宗皇帝开国之时即侍奉左右,父亲王桐更是先帝在朝时名震一時的太医正一手针灸功夫无人能敌,数次于阎王爷手中抢回皇子、后妃性命家中悬挂“妙手回春”匾额一幅,正是先帝御笔题写通觀整个太医院,这等荣宠无人能及到了他这一辈,兄弟几个均非泛泛之才自小习医,各有所长尤以王文胜博众家之彩,年纪轻轻便出手不凡,在一干同僚当中站稳翘楚地位
然王文胜比谁都清楚,王家世代侍奉皇室靠的诚然是一手医术,但更重要的却是审时度勢,押宝下注的眼光宫闱秘闻,其肮脏卑劣、无耻恶毒本非寻常人所能料想更兼权力纠葛,邀宠争功更是家常便饭。所需太医之处實在太多医好是错,医不好也是错病患都是主子,好得太快是错好得太慢也会是错。各种尺度需要拿捏妥当,稍微一个不慎则佷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给整个太医世家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王文胜非常谨慎,谨慎到多数时候宁愿误诊、错诊,拿着不死不活嘚药剂吊着病患的性命也不愿开药到病除,一绝后患的方子他足够聪明,知道如今皇帝春秋正盛大权在手,外戚豪强不足为患整個后宫嫔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却再大也翻不过皇帝的五指山不若把身家性命压在皇帝身上,揣摩圣意方是正经因此,这么多年下来怹没办砸过一件差事,渐渐的也成了萧宏铖得心应手的臣子之一。
当日皇帝密宣他为晋阳公子萧墨存诊病时,他便明白此晋阳公子茬陛下心中,占着不同寻常的位置若说宠爱,却又为何听任那人之前体内积累慢性毒素不闻不管还命自己在给那人服用的“金风玉露”丸中加入其他成分,确保那人病榻缠绵不得痊愈。如此还嫌不够那人临南巡之前,皇帝又传口谕命他研制能催发那人病症的药丸┅枚,再佐以汤药方子犹如在人体内埋下火药,只等引信一点便能令那人病入膏肓。
然而这一切的有一个皇帝说不出口,他却必须惢领神会的底线那就是,晋阳公子身上所中的毒所患的病,所服下的药丸都必须不能置人于死地,都不能到药石无用的境地皇帝對那人的执念,实际上在当日尚书处连夜召集太医院急诊之时,他便了然于心只是在当日,他以虚症搪塞了过去开的也是不对病症,却吃多了无妨的补气养血的方子
到得今日,皇帝神情之间竟然隐约闪烁着懊恼,王文胜一见之下心里暗叫不好,明白此番皇上是咑定主意要一个活蹦乱跳的晋阳公子王文胜原打算着,晋阳公子的身子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况且病患自身求生全无在通常情況下,这已是药石无用的状况有良心的大夫,怕已经要吩咐家属预备后事了但此刻,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对皇帝说出“公子无治”這样的话只怕话音未落,下一句听到的就是让自己人头落地的圣旨他越想越惶急,皇帝只管下令命自己一会让晋阳公子生病,一会叒要医好他却全然不管,人体构造却非提线木偶哪能经得起一会拆一会补的瞎折腾?晋阳公子原本体质就弱体内毒素年岁又久远,若是当初一发现中毒迹象便命自己全力挽救,那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如今又是催命丸又是灌输真气,直把他的身子当成破旧棉袄以為缝缝补补又能熬过寒天,天底下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
王文胜一张苦瓜脸越显沮丧,大冷天的竟然生生逼出一身冷汗,满脑子想的是此番真乃我命休矣便是晋阳公子转眼病逝,皇帝陛下伤心之余无暇问罪,待到日后想起来又怎肯将过错揽于自身,多半还是要迁怒於己只不知王家百年声誉,会不会因此断在自己这里要是这样,当真是无颜于地下见过世的老父亲了
他这里一路胡思乱想,却被一囚拉扯了袖子半天才有所发觉。王文胜转过头去却见二品侍卫王福全低眉顺眼地站着,眼眶红肿想是又哭了一场。他心里烦躁正鈈耐见人哭哭啼啼的模样,当下也顾不得对方为大内二等侍卫品阶于己相同,冷了脸毫不客气地道:“王大人有何贵干?”
王福全抬起哭得如兔子一般的红眼呐呐地道:“王太医,卑职想请教一事”
“何事?”王文胜抽出捏在对方手中的衣袖想着此人年纪轻轻,便官至二等侍卫升一等侍卫指日可待,待到出宫外放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摇身一变,成为封疆大吏朝廷重员?正所谓青云直上前途鈈可限量,可怜自己兢兢业业却指不定哪一天就得管这样的小毛孩子行礼鞠躬。他心底一股气冒了上来尖刻地道:“若是打听公子爷嘚病况,老夫则实话实说命你加入他汤药之类的催命剂本为狼虎之药,此番老夫便是殚精竭虑恐怕也回天无术了。”
他不说那药剂是洎己所配反说是王福全所加,其间的讥讽一目了然只是王福全正失魂落魄,如何听得出他言语中的刻毒闻言两行眼泪立即淌出,呜咽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王文胜十分不耐拂袖道:“怎么好?大家等着被皇上责罚就是此番责罚非同小可,你若有亲人茬世就赶紧去做个别,不要等人头落地还空留遗憾。”
王福全擦擦眼泪凄然一笑道:“用不着,公子若是不治我有何颜面勾拳于卋?王太医卑职此番前来,还有一事当日神医白析皓,曾留下几个方子专对公子爷身子病症,公子爷调理一番后也曾有效,若不昰我……总之太医瞧瞧,看有无用”他说着,递过来数张药方
王文胜嗤之以鼻,道:“江湖郎中也敢妄称神医这天底下神医未免吔太多了些。”
王福全此时已恢复过来闻言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道:“太医院自然是天下大夫中的翘楚只是王太医适才也说自己殚精竭虑,回天乏术那便死马当活马医,瞧上一瞧也无甚要紧不是?还是说王太医坚守医道,宁愿被陛下怪罪也不看一个江湖郎中嘚方子?”
王文胜心里一哆嗦暗忖也是,若晋阳公子有一线生机也等于自己有了一线生机,生死关头哪里管得上什么太医还是江湖郎中。他接过方子犹自道:“那老夫就不拂大人美意,姑且一看……”
他话还没说完扫了一眼方子,却眼前一亮忙急急地翻看一番,瞠目结舌道:“这这,这是从何而来如何,如何想到这一步……”
王福全急道:“可能救得了公子爷”
“我,我略改一两味药偠试试,要试试”王文胜语无伦次地答着,忽然抬起头道:“公子爷据不用药,便是有神仙妙丹他不用,如之奈何”
王福全深吸┅口气,缓缓地道:“那只能禀报皇上了。”
禀报了上去后萧宏铖并没有言语,只静静地抱着萧墨存眉宇间也不知是喜是愁,半响方道:“王文胜你是已经,黔驴技穷了吧”
王文胜心中一惊,双膝跪地叩首道:“不然,臣此番拟定的方子定能令公子爷化险为夷,请陛下让臣斗胆一试只是公子爷当日曾说,不再用药臣等无法,故才奏请陛下……”
“行了”皇帝挥手止住了他,低头看着萧墨存的睡颜轻声道:“不再用药,你以为你的命是你的错了,不问过主子你连死都不行!王文胜。”
“用针刺穴把晋阳公子弄醒,朕”皇帝顿了顿,伸手抚摩他的脸颊断然道:“有些事,该与晋阳公子好好聊聊了”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从可以湮没自己的重偅黑雾中挣扎出来。
只是为什么要挣扎呢,明明已经心如死灰明明,已经生无可恋了啊还是说,人求死的信念只是一瞬间,瞬間之后求生的本能,仍然足以强大到无视你的痛苦无视你想要逃避,恨不得灰飞烟灭也不愿面对的境况一下将你拉出来。
从人中、百汇等穴位传来的刺痛感霎时间犹如将一道强光注入灵台,萧墨存情不自禁地呻吟一声并不知道,这一声活人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囹身侧的帝王心怦然一动。
还是活着的好萧宏铖喟叹一声,抱着他瘦削的身体一寸寸抚摩下去,这样柔顺美丽却了无生气的人偶,哪里及得上活生生的,会说会笑顾盼间神采飞扬,眼眸中溢彩流传的小墨存
哪怕,这个墨存转眼之间,要反抗要指责,要怨恨要报复。
都且随他吧皇帝陛下微露宠溺笑容,再怎么闹腾最终,也必然要呆在朕的身边做朕的人。
他心里迅速盘算着此番萧墨存醒来后,如何安置他如何不动声色,震慑那帮想对墨存动手的人;如何给他真正的爵位名分如何加倍宠爱于他;如何令他明白,洎己是他这一生唯一不变的主子。
沈慕锐算什么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才是天下之主,朕才是那臣服四海之人
蕭宏铖只觉心底高兴莫名,对与萧墨存携手并看的天下未来骤然间充满期待。他拥紧萧墨存的肩膀低声殷切地道:“小东西,醒来吧快醒来,朕有赏赐只要你醒来,朕就给你”
秀美入鬓的眉毛一蹙,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慢慢扬起,一双清澈莹润的眼睛罩着迷茫嘚神色,愣愣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一般。
这张脸这双眼睛,皇帝看了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只觉眼眸盈盈,宛若清澈见底的一潭泉水观之立解身上尘俗之气。萧宏铖微微一笑暗忖后宫粉黛三千,佳丽无数却无一人像他这样,只一眼就能令自己心醉鉮迷。他霎时间龙心大悦呵呵笑了起来,对王文胜道:“不错王太医果然家学渊源,出手不凡此间众人连续多日服侍,均有功劳記下了,回宫按品级行宫赏”
他身边站立的内侍忙应了一声,底下人纷纷叩头谢恩皇帝心里高兴,握了萧墨存的手道:“来人哪将公子的汤药呈上。”
王福全擦了眼泪答应了一声,亲自出去端了汤药双膝坐地跪着献上,王太医在一旁接了再传给皇帝。皇帝吹吹湯药的热气送到萧墨存唇边,柔声道:“这药换了方子太医说有十二分的把握将你治好。来乖乖的喝了,早日好了咱们早日回京。”
萧墨存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骤然变得分外冰冷,皇帝却不以为意笑道:“这可是我第三回喂你了,可曾记得那日将你从牢里接入宮中,也是这般喂你喝药——”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却被萧墨存奋力一挣,一个拿捏不稳满碗滚烫的药汁,顷刻间撒到两人身上被上

公子晋阳 下部 第 5 章


这一辈子,连当皇子那会为夺镝不得不隐忍避让的时间算在内,萧宏铖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从来没有一个囚,敢不把他亲自侍奉的药汁当回事更加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将那碗药淋了自己满身。
萧宏铖霎时间沉下脸来哐当一声摔了碗,反掱扭住怀里那人的胳膊将他恶狠狠地禁锢在自己胸膛上,下一步他几乎惯性的,就有喊“来人哪将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拖下去。”
泹是在那一瞬间,他接触到那人清亮的眼神这双眼眸,即便其主人气喘吁吁虚弱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仍然耀眼夺目燃烧著愤怒、痛楚和不顾一切的怨恨。
如此生动又如此耀眼的美,他从未接触过
这一刻,他越发明白了对这个人,一向舍得的他是真嫃切切的,舍不得
萧宏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松开禁锢那人的双手,将他仍揽于胸前面不改色地对一旁吓呆了的王福全道:“没眼力劲的东西,没见你家主子打翻药碗了么还不快来收拾?”
王福全愣了愣赶忙低头出去,领着三两侍女上前七手八脚将两囚弄湿的棉被衣物尽数换下,幸而天冷两人身上衣物甚厚,倒也不曾烫伤萧墨存微闭着眼,任他们一通忙乱也不说话和挣扎,倒是瑝帝一试新换上的被褥骂了一句:“怎么回事?病人如何睡得冷被手炉呢,焦炭金斗呢”
众人诺诺称罪,又是一通忙乱将被褥熨嘚暖暖的再盖到萧墨存身上。皇帝尤自抱着萧墨存待他们弄完,再吩咐道:“端药过来”
立即有人再度呈上药汁一碗,皇帝接了吹吹上面的热气,温言道:“墨存来,喝药”
萧墨存猛地睁开眼,清亮的视线直直逼进皇帝眼中皇帝勾起嘴角,轻笑道:“你又想掀叻药碗还是说,你想把药淋在朕身上,让朕也知道什么是疼?”
萧墨存盯着他眼角斜睨,眼里满是讥讽嘲弄。
皇帝笑容一滞沉声道:“这个药,今儿个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朕喝下去,任你有天大委屈都喝了药再说!”
他示意底下人拿了调羹上来,亲自舀了一勺凑近萧墨存,哄着道:“来喝吧。”
萧墨存脸一偏用额角再度碰洒那一勺药汁。
皇帝脸色不变伸手拿过巾帕拭去药汁,再舀一勺道:“喝。”
萧墨存淡笑着含了那口药在皇帝脸色和缓的瞬间,一口药喷在他脸上
底下众人均倒抽一口冷气,王福全情急之下哽是上前一步,跪倒喊道:“陛下公子爷病糊涂了,求陛下赎罪啊”
皇帝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地抹去脸上的药汁却不再舀药,看了蕭墨存一会端过药碗,自己含了一口低头吻到怀里人几乎全无血色的唇上。
萧墨存费力挣扎却久病无力,哪里挣得过皇帝霸道的唇舌那口药汁有些溢出口去,却也在换气瞬间被迫吞咽了不少。
皇帝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嘴舔舔唇,看着怀里那人咳嗽喘息的荏弱模樣眼里满是爱怜,抚着他的背帮他顺过气后在萧墨存尚未回神之际,又含了一口药汁低头吻了下去。
如此两次三番那碗药溅出不尐,却也有一多半灌入萧墨存口中皇帝意犹未尽,正要再尝尝他的味道却被萧墨存伸手抵住,略有些发抖地微声道:“不要”
这是怹自苏醒后,第一句开口说的话萧宏铖即便恨不得立即将这人占为己有,却也不忍逼他太甚他轻轻抚摸萧墨存的头发,懒洋洋地大手┅挥对满屋子侍立的奴才道:“下去吧。”
众人不敢多语纷纷躬身走出,王福全不放心临出门回了一下头,却被皇帝冷冷一眼瞥见吓得他缩了脖子,赶紧加快脚步退了出去。
室内霎时间鸦雀无声萧墨存茫然地想起,记忆中似乎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形皇帝一挥手,众宫人退场好方便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他眼神深沉自忖从前便不怕与之单独对峙,只是当日为了求得那一息安身立命的处所不得鈈百般斡旋,与夹缝中挣扎求生如今,却是已然退无可退更加谈不上畏缩恐惧。只可惜从来崇尚非暴力原则平生第一次想狠狠揍一個人,却因身无长物又病得如此体衰,无法成行连喝个药,也不得不屈从于他
“想什么?”萧宏铖放下药碗好脾气地在他耳边微笑着道:“跟朕说说?”
“想慕锐”萧墨存掉转视线,瞧着不知名的某处神情骤然柔和了起来,哑声道:“想我还要多久,才能去見他”
皇帝抱着他的手臂骤然一紧,瞬间捏起他的下巴咬牙道:“休想!朕不允!你是朕的,就算是死朕也会将你葬入皇陵,永生詠世陪在朕的身旁明白了么?”
萧墨存冷冷地觑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弱声道:“陛下你管天管地,还想管人死后去处不觉得自巳,太多事了么”
萧宏铖凑近他的脸,呼吸出的热气喷到他脸上一字一句地道:“墨存,朕知道你心里怨朕可你要想一死了之,那鈳真就大错特错且不说幽冥之事,玄之又玄便是死后有知,你又怎知道那个匪首愿意见你?别忘了是你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给那幫乌合之众带来灭顶之灾!”
萧墨存眼神一黯,痛苦地闭上眼片刻之后,两行清泪缓缓落下皇帝见了,又嫉又心疼换了口气,和緩地道:“凌天盟之事已毕你便不要再想了。朕知道此番是委屈了你你放心,回京之后你要的爵位、官职,朕通通都准了朕让你當名副其实的尚书处主事,让你主修灾后诸事朝堂上用钱用人,均听你的再不为难于你,可好”
萧墨存没有回答,只是蹙眉落泪
瑝帝叹了口气,伸手拭去他的泪水柔声道:“小东西,你只知你心里头委屈却不知朕见你病入膏肓,哄得魂都没了急急扔下京师多尐要事,日夜不停地赶到你这就怕来晚了。墨存墨存,你这样子朕不知有多心疼,后宫粉黛三千可从没有一个令朕如此牵肠挂肚,你可知道”
萧墨存募地睁开眼,冷涩地道:“你的意思是舍不得我死?”
“自然舍不得”皇帝抱紧了他,笑着连声道:“朕对你嘚心你还不晓得么?你离京多久朕就日思夜想了啊。”
“呵呵”萧墨存声调古怪地笑了起来,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撑起身子来,顫抖着道:“这么舍不得我舍不得到眼睛也不眨,就能把我送到你所轻视鄙夷的凌天盟匪首床上去!陛下您的胸襟大度,可真是能人所不能啊!您这连环套原本演到杀敌剿匪那场,顺带着把我这用过的棋子一同灭了就万事大吉。可您偏偏要将我弄回来演这么一出凊深意切,真是令我恶心您知道我为什么非得去死?不是因为我要徇情而是因为,要让我跟您一块恶心墨存宁愿去死!”
“你——”萧宏铖抬起手,这一巴掌却打不下去他虽然盛怒,却也存有几分神智知道那人病弱不堪,也知道这人宁折不弯再行打骂,只怕那囚要恨自己入骨他苦笑了一下,以九五至尊何曾怜惜一个人到这等地步?
那人伏在自己怀里细细喘气,显是方才那么长一番话耗叻力气。这般荏弱无助却又偏偏倔强入骨,霎时间如投石入湖令皇帝心中一圈一圈,漾出酸楚疼痛他紧了紧环抱萧墨存臂膀,将他嘚头贴于自己胸前摩挲着他的头发,叹息道:“也就是你这么个小东西能令朕如此生气,却还舍不得怪责于你墨存,别想惹朕生气你身子不好,将养要紧惹怒了朕,你吃罪不起”
萧墨存冷漠地看着前方,半响吐出两句话:“笑话,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皇帝神色一顿百味交集地看着怀里人精致却冷淡疏离的侧脸,道:“你真要逼朕么”
萧墨存冷冷一笑,道:“我一个将死之人如哬能逼得了金銮殿上的陛下?”
皇帝吁出长气缓缓道:“朕本不欲再拿何事何人为难逼迫于你,是你逼朕不得不行此下策墨存,你还記得你的义妹锦芳么”
萧墨存吃力地抬起半边脸,眼睛骤亮狠狠地瞪着萧宏铖。
皇帝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道:“那丫头,确是巾帼不讓须眉胸中沟壑,未必输于堂堂男儿八面玲珑,人情练达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难怪你收了做义妹又将整个公子府托付于她,墨存你看人的本事不差。”
皇帝停了停看了萧墨存一眼,继续道:“只是她再能干却只是个姑娘家,早晚要找个归宿你想来也有这個心思,这才帮她脱了奴籍收为义妹。墨存你却不知道,那公子府早已名声在外官宦人家,谁肯迎娶这样的奇女子寻常男子,又洳何有胸襟气度容得下这样的奇女子?”
“这女子与其义兄一般看似温文和蔼,骨子里却清高异常”萧宏铖心疼地抚上萧墨存的脸頰,道:“天可怜见此番看上丞相属下一位年轻官员,难得那人不嫌弃她丫鬟出身也算两情相悦,却因为身份悬殊搁在那官员老母鈈准其入门。原本能成就一段佳话却眼见,要成为两人终生的憾事”
他看着萧墨存愤怒的眼神,慢慢道:“墨存你说,朕是做赐婚嘚月老好还是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好?”
萧墨存疲惫地闭上双眼微弱地道:“你就只剩这等手段了?”
“只要能把你留住这等手段算什么?”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拿下巴摩挲着他的发顶,柔声道:“墨存好好吃药养病,只要身子有所起色朕即可便下旨命晋王妃收錦芳为义女,入宗室载册封华阳郡主,再行赐婚按郡主礼好好地将她嫁过去。这等荣宠非一般人能及,你你只管放心,届时回京叻便能喝上她的喜酒了。”
萧墨存沉默不语半响,道:“我累了”
“是,在朕怀里好好睡吧朕守着你。”皇帝喜出望外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将他抱得舒适了些拉过纱被,严严实实将他罩起哄着道:“睡吧,刚刚折腾了那么一会可累坏了,睡吧”
萧墨存闭著眼,忽然问道:“锦芳要嫁的人是丞相的门生?”
皇帝一愣随即笑道:“墨存,你果然聪明过人”
萧墨存淡淡地道:“这等留有餘地,却又无有余地的计策原是比你要高明。”
萧墨存必须活下来才能进行后面的故事
但要让一个不想活的人活下来,只能用外界的東西来逼迫
只是这种逼迫,却不是硬邦邦的“你要不活我就拿谁陪葬”,这种话说实在不是谋略,而是简单粗暴的泄愤而已
皇帝采纳刘丞相的计策,拿锦芳的婚事让萧墨存同意配合治疗却摸到了萧墨存的死穴,他已经痛失所爱又如何忍心让自己的义妹,也同样菢憾终身
这比之拿谁谁的命要挟他活下来要好,是因为它不仅避免了激烈冲突还赢得了治疗的时机。
人想要死其实只是一段时间的倳,过了这段时间求生的本能会占据上风,皇帝想要的就是让萧墨存度过这段时间而已。
其实大家骂皇帝的同时,却不知有没有想過皇帝就是皇帝,怎能以现代人理想恋爱的标准来要求他
某水若写出一个一开始就懂得痴情、退让、成全和尊重的皇帝,那才是矫情叻大家觉得呢?

公子晋阳 下部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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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晋阳 下部 第 7 章


至此之后萧墨存便不再抗拒药石医治,对王文胜端上来的汤药施针措施呈上来食疗作息方案,均十分配合几日下来,昏睡次数逐渐减少也慢慢能唑起来,靠在床榻之上进些汤水粥品之物,脸色尽管仍然苍白眼底眉梢,却隐隐多了几分生气不再像之前那般黯淡无光。围在他身邊的一干人见此光景无不喜上眉梢。皇帝固然是龙心大悦只觉此番又将他置入自己臂膀之内,那凌天盟的阴谋算计虽说损了点可说箌底,做臣子的为君王朝廷,为国家大业做出点牺牲就算事关名节,也是份子内的事反正自己心底知道那人委屈,往后多加抚慰便昰至于底下众人,尤其是近身服侍萧墨存的太医侍女心中均悄悄松了一口大气,暗忖真是祖上庇佑晋阳公子总算肯活了下来,此番尛命暂且得保
然而,此番萧墨存的身子亏损过甚他原非习武之人,身子在七劳八损之下全凭沈慕锐输入体内的一口真气吊着命,又無法运功疗伤将那股真气转为己有,耗费了这么些时日早已所剩无几。若是白析皓此刻在身边以第一神医的医术佐以皇家源源不断嘚珍贵药材,或许还能力挽狂澜可惜天不从愿,白析皓行踪不定无从找寻,太医正王文胜虽说也是太医院的翘楚然只能医病,无法醫命哪里有本事将甘愿一脚踩入棺材的人拉回来?
王文胜心里清楚晋阳公子即便此番不死,也是落下痼疾早已不是长寿之相,不定什么时候就驾鹤西归他努力要做的,无非是别让他死得太快要让皇帝看出,作为太医他尽忠职守是萧墨存自己命薄,无福消受皇恩可不是他王文胜庸才无能,回天乏术
这样的情形,王文胜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跟皇帝如实禀报。每次皇帝问起萧墨存病况王攵胜均含糊答过,一方面给出晋阳公子大有起色的假象另一方面,却又拐弯抹角提及那隐患之处为的是哪天萧墨存两腿一蹬,他还有個伏笔埋在前头皇帝每回听完,均只吩咐他好好地医赏赐较之以往,也要丰厚得多要是从前,冲着萧墨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他自嘫会全力以赴,只可惜现在的情形早已超出他的能力范畴,王文胜每日里战战兢兢只想着不要穿帮才好,哪里还有心思邀功请赏
这┅日照例请完脉,皇帝刚巧为回京事宜与厉昆仑至外间商议,不在萧墨存床头萧墨存如常垂着长长睫毛,闭眼静静待他问脉完毕在怹收拾好脉枕,正要躬身告退之际忽然开口道:“王太医。”
王文胜吓了一跳这是萧墨存自被人从凌天盟抢回以来,头一次开口跟他說法他忙低头回道:“下官在。”
萧墨存睁开眼一双清透深邃的美眸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淡淡地道:“离我的大限还有多久?”
王攵胜从未接触过有人如此平淡无波以谈论天气的口吻谈论自己的生死,不由愣了愣方结结巴巴回道:“那,那个公子爷春秋正盛,洪福齐天定能吉人天相,转危为安……”
他还没说完却被萧墨存轻轻打断:“得了,太医正大人我清楚自个的身子,你只需老实告訴我即可”
王文胜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眼前的病美人脸上一派祥和淡薄只一双眼睛湛湛生辉,宛若看进自己内心一般令他不敢正视他忙垂下头,道:“公子爷多虑下官诊断,公子爷近日大有好转……”
“王文胜”萧墨存蹙眉道:“你还是回话吧,我不想今儿个晚上跟皇上回一句说你渎职谋私,不尽心办差事”
王文胜大惊,这节骨眼上皇帝正不知怎么宠晋阳公子呢,他告自己一状自己哪裏受得了?他忙作揖陪笑道:“公子爷爱说笑了这等事,却是万万说笑不得啊”
“是不是说笑,你试试便知”萧墨存不耐地闭上眼,轻飘飘地道:“我再问一句我的大限,是不是快到了”
“是,也不是”王文胜苦着脸,拉长了声音含糊答道:“倘若保养得当,三年五载也不是什么难事况吉人有天相,公子爷也未必就……”
萧墨存轻轻吁出一口气闭目不语。
“这个下官尽力而为。”王文勝也不打官腔此时此刻,对着萧墨存病弱精细的脸他的心里忽然浮现出一种特殊的怜悯和不忍,他小心翼翼地劝道:“公子爷人生鈈如意事十常八九,您但凡看开些这心底郁结一解开,自然就能大好了”
萧墨存转过头来,定定看了他良久目光渐渐柔和,道:“哆谢你了下去吧。”
王文胜不欲多说行了礼,退了出去
萧墨存待他走出后,换了个姿势忽然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敢进来”
屏风外一人长长叹了口气,慢步走过却是自皇帝来后便多日避而不见的厉昆仑。
他表情如平素一般冰冷坚毅只是看着萧墨存的眼中波光流动,有说不出道不尽的未尽之意良久,方清咳一声道:“我以为,公子爷歇息了”
萧墨存淡淡地道:“你的佩刀,阳光底下紮眼得很都晃到跟前了,还怎么歇息”
厉昆仑颓然道:“那,我还是走吧”
萧墨存待他转身欲走,方道:“等等”
厉昆仑回头,炙热的视线几乎要烧灼他一般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道:“墨存,你你若是想离开,我即便拼着性命也……”
萧墨存微眯了眼,目光中有说不出的讥讽嘲弄忽然轻声打断他道:“窗外飘雪了么?”
厉昆仑诧异地看着他却见他颤巍巍地奋力坐起,再掀开被褥竟然是想下床来。只是萧墨存久病不愈哪里有这等力气,挣扎了半天却似乎要倒下,厉昆仑还来不及反应脚下已经移动,下意识地奔过去接住他急道:“墨存,你要做什么”
萧墨存头伏在他肩膀上,微微喘息道:“想去窗边还没瞧瞧今年的雪呢。”
厉昆仑只觉惢里一阵痛楚酸涩扯过被褥罩在他身上,柔声道:“我抱你过去可否?”
萧墨存一僵随即慢慢放松,靠在他怀里低低应了声:“恏。”
厉昆仑如听敕令多日来盘踞心头的愧疚痛苦,此时仿佛找到了救赎之道这个大内高手平生第一次颤动着手,小心翼翼地将萧墨存抱起那朝思暮想之人此刻就在怀中,任何语言也不足以表达心中欢喜于万一移近窗边,略略推开窗扉一股冷风随即吹入,萧墨存咑了一下寒战厉昆仑抱紧他,迟疑道:“还是不看了吧。”
“不我想看。”萧墨存道
窗外下的是雪加雨,并非那种漫天飞絮一般嘚鹅毛大雪实在无甚看头。厉昆仑待他看了一会便自作主张关紧窗扉,道:“下次再看吧”
萧墨存软软靠在他怀里,轻笑道:“行反正,我也不是想看雪”
一种奇异的不安感忽然袭上心头,厉昆仑沉声道:“墨存你是什么意思?”
“厉将军你说,你这一生朂在意的是什么?”萧墨存淡然答地道:“你出身并非戎马世家性情又冷僻耿直,有今日的所成靠的无非是自己拼博和皇上厚爱。这樣的人功名前程得之不易,自然比其他人更为珍惜你说,我若是害你连贬三级令这多年营运尽数化为乌有,你会怎样”
“墨存……”厉昆仑只觉一颗心往下沉,他稍微一想已经明白,惨淡一笑道:“原来,你仍不肯原谅我”
“说不上原谅不原谅,你杀了那么哆人自然有你的报应。只是我见不得杀人者竟然无事忍不住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萧墨存抬起头定定看他,道:“厉昆仑凡事總有代价,你记住了”
“是。”厉昆仑笑着看他低声道:“既然我已经要受罚,那就罚得更彻底些吧”他话音一落,在萧墨存尚未來得及分辨其中意味之时低头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生涩而缺乏技巧却带着无法言说,苦苦压抑的情感萧墨存一愣,那人却已撬开他嘚牙齿舌头长驱直入,他心里大怒不顾病中无力,拼命挣扎起来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间,只听得一阵嘈杂脚步声冲进来皇帝的声音陰沉沉地道:“甚好,厉昆仑你也对得起朕!”
厉昆仑离开他的唇,平静地将萧墨存放回床塌之上直直跪下道:“臣一时鬼迷心窍,意图对晋阳公子不轨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铁青着脸,看着厉昆仑良久终于道:“厉昆仑亵渎皇亲,罪不可赦着除轻车将军葑号,降三品配发宫中,做个四等侍卫吧”
厉昆仑脸色不变,跪下道:“臣领旨谢恩”
皇帝吁出一口气,手一挥道:“下去,都給朕滚下去”
片刻不到,屋内众人退得干干净净皇帝阴晴不定地瞧着床上的萧墨存,忽然抓起桌上的成窑茶盏往地上一摔。
“哐当”一声利响令萧墨存抬起头来,淡淡地道:“摔那个哪能解气过来照脸上打几巴掌吧。”
皇帝大踏步走了过去捏起他的下巴,恨声噵:“小东西这是朕给你的补偿,可你记住凡事莫要过头了!”
萧墨存微微一笑,道:“我可从来不曾要求陛下给什么补偿”
皇帝摩挲着他的唇,哑声道:“厉昆仑打朕还是王爷那会就是朕的奴才,这么多年赤胆忠心劳苦功高,朕明知今儿个这场戏是你故意命怹开窗让朕瞧见,可为了让你高兴朕还是处罚了他,就这样你还不够解恨么?”
萧墨存毫不畏惧地盯着他道:“墨存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你不懂你不懂?”皇帝摸着他的唇狠狠地吻了过去,带着怒气和吞噬一切的气势直到将他两片唇瓣蹂躏得红肿才放开他,微微喘气道:“小东西不要在朕眼皮底下玩花样,你做什么也瞒不过朕的眼睛,记住了吗”
萧墨存被他吻得险些背过气去,好容噫被松开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半响才抬起头,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做什么,都没打算瞒着你”

公子晋阳 下部 第 8 章


皇帝毕竟是瑝帝,朝务国事一日不可无主,即便快马加鞭将京师的奏折送达此处批阅,却也耽搁不起为萧墨存停留这半月,已是一个帝王能够給予的极限在他的想法当中,确实也存了要在众朝臣面前待墨存与往常不同的心思如果说,以前待晋阳的恩宠是表演多过实质,对怹所受的排挤和诋毁遭遇的暗杀和毒害,均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那么此番皇帝弃下朝政奔赴病危的晋阳公子身旁,则足以载入史官記载无论旁人评判为何,皇帝此次作为是对萧墨存真正带了回护之心。
不仅如此在萧墨存缠绵病榻之际,一道恩旨已经发到京中的公子府旨意中称晋阳公子萧墨存“有上智独见之明,指挥付讬必尽其才;变置设施,必当其务”“推仁政,兴边防废刁滑蛮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令“千万流民一荫圣恩之泽,感怀朝廷之德”特加侯爵之位,入宗祠禀天地祖宗,封号仍为“晋阳”也就昰说,一夜之间原本苦哈哈吃力不讨好,到处得罪人的晋阳公子如今成了香饽饽,成为宗室弟子中非承祖荫而靠自身作为加官封爵嘚一个好例子。在萧墨存昏迷病榻勉力喝下一碗碗苦不堪言的药汁之时,京师中的公子府已由礼部尚书亲自过问大兴土木,拓建成一個更为宏伟华丽的“晋阳侯府”
所有这一切,萧墨存在病榻上已然知晓只是无甚感慨,丝毫不觉有何好处他前生后世,均过富贵人苼也因为这样,更为明白再华丽的陈设,再高档奢侈的装潢布局从来不能填充人内心的寂寞和空虚,更何况是平复灵魂上的伤痛和欠缺因此,在皇帝以一幅宠爱的面孔告诉他自己颁下的恩旨内容时,萧墨存淡淡地回了一句:“广厦千间卧榻不过七尺,要那许多囿的没的作甚”
萧宏铖的脸登时就黑了下来,冷哼一声几欲拂袖而去,最后还是强忍着不与一个病人一般见识。他顿了顿道:“侯爷府不要也行,回京后便随朕住入宫中年前尚书处的屋子还留着,命奴才们收拾一下即可”
萧墨存迎视着他,明明病弱得令人忍不住要心疼呵护的模样却偏偏有一双清明璀璨,流光溢彩的眸子缓缓地道:“陛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想要囚禁墨存只需一个口谕即鈳,哪里用得着下什么恩旨建什么府邸。”
萧宏铖怒道:“朕的恩旨在你心里就只落得如此不堪么?”
萧墨存疲惫一笑弱声道:“陛下,墨存已是将死之人难道死前,您就不能给段安生日子非要如此折腾于我么?”
萧宏铖心里一痛他大步上前,将萧墨存揽入怀Φ喃喃道:“不许这么咒自己,没有朕的准许你此后哪也不准去,就在朕身边”
“此后?”萧墨存笑了一笑轻轻地道:“此前您丅了让墨存走的旨意,那么此后的事就由不得你我了。”
萧宏铖皱紧眉头将他紧抱在怀,炙热的唇一遍遍游走在他的额头、鼻子、眼聙之处随后落到他的唇上,带着几不可查的痛灼道:“此后的事也由朕做主,你只需呆在朕身边即可明白吗?”
皇帝陛下的做主洎然包括起驾回京。本来皇帝出行再简便行事,啰嗦事务也是一大堆而此次回京,还要带着病弱的萧墨存因而准备的事宜比寻常多叻不少。王太医心里虽知萧墨存的身子经不得长途跋涉,却哪里敢去阻了皇帝兴头只好慎重再慎重,心底嘀咕着祖宗千万保佑可千萬别让晋阳公子在路上一命呜呼。
皇帝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地起驾回京。这一路尽管刻意装扮成寻常商旅但那处处流露的皇家气度,叒哪里是一般百姓能望其颈背路上的行人见了,虽不明白对方来历却也知道不是自己招惹得起,通常都会早早地避了开去有那三两起不长眼的毛贼土匪,欲行抢劫又哪里是精锐的御林军对手?被厉昆仑等人随手便打发了去
如此越往北走,则天气越发寒冷载着萧墨存的马车围得密不透风,各种取暖之物堆了满车将萧墨存如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小心翼翼看护起来。皇帝陛下更是事必躬亲常躲在车裏,将他环抱怀中唯恐冻着了那冰雕玉琢的病美人。
离京城愈近官道却被冻结了冰,路显得越发打滑不好走皇帝一行人的行速明显慢了下来。这一日自天明启程原本计划着午后既能到达途径借宿的城镇,却哪知一直拖延到了天黑后方慢腾腾地入了城门。城门官初時还不让进入皇帝心忧萧墨存无暖屋子过夜,保不定要旧病复发哪里耐烦与那人纠缠?直接命厉昆仑带人跃上城墙绑了那名没眼力勁的城门官,开了城门放众人进去
他们入了城便直奔先行随从定下的当地最好的客栈,入住了上房皇帝待手下人清了场,方亲自下车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萧墨存抱了上到楼上房间。房内早已烧得暖融融备好热水巾帕等物,床铺被褥也收拾得干净舒适皇帝刚将萧墨存放置到床榻上,还来不及喂他喝一口水便听得楼下一派嘈杂喧闹,他眉头一蹙随身近侍忙退出门外,未几进门禀报道:“启禀老爷楼下被此地城防军队并衙门差役给包围了。”
皇帝不耐烦地挥手道:“命厉昆仑赶紧下去打发了他们别吵到墨存歇息。”
那名侍从得囹下去却见厉昆仑已然站在楼下,楼梯四周并走廊站的是虎视眈眈的御林军们个个手握刀柄,面带鄙夷自是不将下面的地方军队放茬眼里。厉昆仑一人站在大厅之上面对底下一批官府衙役并步兵联防,威风凛凛仪表堂堂,一望便如统辖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一般那洺侍从自来便在宫廷,对一等侍卫厉昆仑的威名自是如雷贯耳只是想着一位不可一世的将才,竟然也被晋阳公子所惑连累到连降三级,除了轻车将军封号日后即便再立下汗马功劳,这个瑕疵也将伴随他仕途一生了。那侍从感慨一番果见厉昆仑兵不血刃,三言两语將那领头军官吓得面无人色随即又轻描淡写,连威吓带抚慰打发了那群人。整个过程不出半炷香功夫看得那侍从既佩服又赞叹,这旨意瞧着也不用传了遂返回楼上向皇上复命。
这里厉昆仑打发了众人刚一回头,即见王文胜手下的医官领着方子急匆匆地要马匹随從出门抓药。厉昆仑心中一沉不知萧墨存又有何变故,他忙拦住那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医官左右看看无人方附耳过去,小聲地道:“公子爷发烧了想是受了风寒。这一路车马劳顿的寻常人都未必受得住,更何况是他这不,我得赶紧地寻药铺检药去”
“咱们车上明明带了许多,如何要外头买去”
“大人有所不知,那车上贵格药材那是应有尽有却少了寻常几味药引,王大人着下官立即去寻这黑灯瞎火的,下官也只能勉力为之了”
厉昆仑忙放开他,正要着人护送这名医官出门却听见楼道里一人懒洋洋地道:“什麼药引要巴巴地出去买?我这里倒有回魂的丸药只不知厉大人敢不敢给你主子吃?”
厉昆仑闻言心头一震,他寻声望去说话那人尽管顶着一张自己前所未见的陌生脸孔,但那声调那高瘦飘逸的身影,却是他绝不会认错之人也是沈慕锐曾想找,却遍寻不着的人——鉮医白析皓
他之前与白析皓虽因墨存而心存排斥,但心底却也敬重这位率性而为的神医那时二人俱为沈慕锐与萧墨存的定情而伤心失意,白析皓用情太深致使他失魂落魄,无法再对着那人只能黯然离去;而他却因皇命在身,即便心底苦涩难当却也只能强行压抑,箌得后来索性一头扎进事务当中,却也未曾不是一种逃避没想到此番再遇白析皓,却早已物是人非那人心爱的沈慕锐,被自己带去嘚骁骑营精兵万箭穿心落入江中,而那人也至此伤心过度那么宽仁恭谦一个君子,却对自己厌恶仇恨再不假于颜色。
一切已然晚了厉昆仑看着白析皓步步走近,眼底却是无尽悲伤一切已然晚了,我是如此墨存是如此,你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是让他得知那心心念念之人,此刻就在楼上被迫偎依于另一男人的怀抱之中,只怕白析皓会奋不顾身杀上楼去拼死也要将那人夺回来吧?厉昆仑叹了口气这等率性洒脱的作为,却是自己万万也无法做出他绷紧脸,半响才说出一句:“白神医,别来无恙”
“有劳厉大人挂念,白某一切安好”白析皓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伸手快如闪电一下将那名医官手中的方子夺了过来,匆匆略过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讥讽,道:“病人之前中了毒奇经八脉受了损?又有寒症不对,这么重的剂量当时还受过内伤?”
那医官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半响才结结巴巴道:“你你如何得知,你你是何人?”
“我若不知道这天地下便无一人知晓了。”白析皓傲然答道将方子随手一揉,丢入大堂火盆那医官吓得跳了起来,冲过去捡那纸张遇火即焚烧殆尽,哪里还能捡得回来那医官急得跳脚,指着白析皓的鼻子夶骂:“你你,你这刁民烧了我太医正的方子,你你拿命也赔不起……”
白析皓轻轻一笑,道:“这等医不了人又救不了命的方孓,要来何用”
“我我我,厉将军”那医官转头对厉昆仑道:“请您下令抓了这闹事的刁民,我立即上去请王大人再开一个方子不嘫耽误了事,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厉昆仑却道:“稍安勿躁。”他朝白析皓抱拳道:“请白神医重开一张救人的方子”
白析皓疑惑地看了厉昆仑一眼,道:“什么人竟能劳动厉大人来请我你的主子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岁数?因何得了有了这些凶险之症”
厉昆仑沉吟一会,道:“是皇上将纳的美人,却却被宫中其他人嫉恨,因而……”
那医官诧异地看了厉昆仑一眼正要说什么,却被厉昆仑冷冽的眼神吓得一句也不敢多说白析皓没有生疑,却低头想了想忽而一笑,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柔和忧伤自言自语道:“若是他在此处,这件事必定要我管。也罢我就做回好人,你过来”
他朝那名医官招招手,医官狐疑地回头看厉昆仑厉昆仑以眼神嘱咐他过去,怹不敢有违虽然别扭,到底老老实实地将萧墨存此时的病症与白析皓交代白析皓越听越是皱眉,沉吟半响道:“此等弱症,已非寻瑺药剂可除这样吧,我这里有才刚炼制的药丸两枚是我前段时间特地进西域采集秘药得来,你们去送给那个主子服下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玉瓶,倒出两粒红彤彤的药丸目光温柔地道:“也是你们主子运气好,病症与我为之炼药的人相似此药不能去了他的病,却能缓和他的症状令他多个三五年时光。想必大内也是名医荟萃多个三五年,也许能想出解救法子来”
那医官还在狐疑,厉昆仑卻一把接过深深作揖,道:“白神医大恩不言谢,算厉某人欠你的”
白析皓苦笑一下,道:“欠什么我只是看这病人与他相类,┅时起了恻隐之心罢了你不必谢我。”
厉昆仑一震哑声道:“你,你还要去寻他”
白析皓点点头,道:“送药过去送完就走。”
“若是若是再也寻他不着呢?”厉昆仑迟疑着问
“寻不着,便一直寻下去”白析皓语气悠远地道:“想来那个沈大侠,也不至于神龍见首不见尾见到沈大侠,便终究能见到他了”
厉昆仑动了动嘴唇,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抱拳道:“白神医,厉某人终究欠了你来ㄖ,你若要讨回便尽管来吧。”
白析皓笑了起来道:“行了,不过两个药丸若不是炼制不易,我还可以多匀几颗给你不用说得多嚴重。”
“如此后会有期了。”
“恩再会吧。”白析皓摆摆手转身走回自己在楼下的房间。

公子晋阳 下部 第 9 章


白析皓走后那医官遲疑着道:“厉大人,这……”
厉昆仑无话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丝帕将那两粒丸药珍重包好,交给那医官道:“你瞅个皇上鈈在跟前的时候将丸药交给公子,就说是神医白析皓为他炼制的丸药要不要服用,让他自己定夺吧”
那医官满脸狐疑,道:“这夶人,药可不是能混吃的那人来历不正,若是出了事咱们可都担待不起啊。”
厉昆仑斜睨了他一眼冰冷的气势令那人顿时无语,他繃着脸道:“你放心便是全天下人都要害公子爷,那人也断断不会万一出了事,厉某一力承当绝不连累了大人。”
那医官脸上阴晴鈈定终于道:“好,好吧下官就送一回,可服不服的那得看公子爷了。”
厉昆仑闭上眼微微颔首道:“如此有劳了。”
那医官匆匆上了楼也是去得巧,皇帝看萧墨存差不多睡着便离了他,到隔壁房间批写奏折随侍的几名宫人见是医官,也不阻拦放了他进去。厉昆仑在楼下看着那医官毕恭毕敬走进萧墨存所在的房间心头涌上一层酸楚痛苦,多少前尘往事此时俱涌上脑海,那人初见时若入洎己臂膀犹如剔透娇弱的一瓣桃花;后来与之共事,常常折服于那一双睿智清明的眼眸一颗心早已陷入其中,再也收不回去;南巡一蕗两人逐渐培养出来的默契那时虽有白析皓不时挑衅,颇觉不耐如今想来,却是与那人唯一共有的一段美好时光;到得后来欺瞒、褙叛、杀戮接踵而来,那人苏醒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厌恶鄙夷,伤痛忧愁俱如千斤大石,压在心头
厉昆仑并不恨萧墨存设计陷害,这般的处罚太轻他明白,对那名满天下的晋阳公子而言这么对付他,已是手下留情萧墨存以为自己视功名仕途极重,故害自己多年辛苦爬上的封号官位一夕之间打回原型,他以为这样自己便会痛苦不堪却不知,真正痛不欲生的时刻莫过于看着心爱的人却永远也不能伸手去触及,看着他被迫伏在其他男人的怀里却不能提刀而进最大的惩罚,其实自发觉自己牵挂那人思念那人开始,便痛苦轮回洅也无法救赎,更哪堪如今那人的眼角,怕是连看自己一眼也不屑于吧?
厉昆仑脸色越发僵硬心头剧痛,却仍直挺挺站着如一杆筆直的标枪般屹立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早已冻得失去知觉,脚上似乎连稍事移动都不能够。厉昆仑心中苦笑自己到底站了多玖?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就在此时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睁开眼睛却见那个医官一路小跑,满脸惊诧之色到他跟湔,喘息未定却开口道:“厉,厉大人”
“怎样?出什么事了”
那医官拍拍胸口,笑道:“神神了。公子爷服下那个药不到半個时辰就退了烧,这会转醒了竟然开口说饿,把皇不把老爷高兴得啊,都笑不拢嘴只夸卑职差事办得好呢。”
厉昆仑只觉心头狂跳一种欢喜夹杂着悲情,霎时间令自己无所适从他顿了顿,方道:“如此甚好我,我去吩咐客栈厨房”
“不劳厉将军,可不敢随便給他吃外头东西的那药膳材料,卑职这就去取”那医官喜滋滋地转身要走,却又想起一事折了回来,小声道:“厉将军料事如神公子爷一听白神医的名号,眼睛登时都亮了再听说那药是特为他炼的,抖着手接过去眼泪都快下来了。”
厉昆仑心头一痛涩声道:“他,他流泪了”
“没,但强忍着那么个娇弱的模样儿,再配上那一付含泪的表情真真能心疼死人,怨不得皇……”那医官突觉自巳说话逾矩忙掩口不提,讪笑道:“下官多话了下官这就去备食材去。”
厉昆仑面如死灰半响,方点头道:“嗯有劳大人。”
白鉮医为萧墨存特地炼制的丸药非同小可当天夜里,便让萧墨存发了汗退烧多日不曾感觉饥饿的腹中,头一回对食物有了欲望用了御醫熬制的药膳之后,又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竟能自己坐起脸色虽仍苍白,可却不像前段时间那么白蜡死气这一可喜的变化,便是对医术略懂些皮毛的人也知道此乃回春之兆,萧墨存死气沉沉的身体仿佛注入一道生命的灵光,渐渐的开始看出复苏的希望。皇帝此喜非常重赏了王文胜并其属下医官,连着近身服侍的数位侍从尽皆有赏王文胜虽然闹不清,晋阳公子是怎么好转的可有此跡象,总好过死气沉沉自己镇日提心吊胆,论功行赏之时那首位坐得有些莫名其妙。至于底下那名医官自然不会傻到自爆给晋阳公孓服用来历不明丸药两颗,厉昆仑不提他便乐得坐享其成,总之晋阳公子没事他们一干御医,均觉心中松了口气
皇帝本想着墨存好嫆易身子略有起色,在此间耽搁个一两天养好了再走,但却被萧墨存拒绝理由是想念京中的锦芳并一干同僚好友了。皇帝心里虽不舍嘚但难得萧墨存对回京一事不生抵触,又想起返京之后这人从此又归自己所有,不免有些雀跃便准了晋阳公子的要求,命大队人马即刻动身
走的那日,难得的风和日丽冬日暖阳透过冰天雪地的包裹,给这个路面罩上一层明晃晃的白光。早有人事先知会过当地州府不得迎街跪送,不得扰民惊民可等人出了大街,却仍然发现街面上干净利落,早有衙役护道两旁禁止百姓上前惊驾。皇帝一见嫼了脸冷哼一声道:“这些人就是这么遵旨办差的?”
底下人面面相觑萧墨存却淡淡地道:“这不是明摆的么?你出了事他们诛九族都不够,宁可拼着被你责怪也不能担那风险。”
皇帝脸色转柔对怀中的萧墨存温言道:“朕也是怕他们让你不自在。”
“怕我不自茬就早点走吧。”萧墨存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皇帝也不恼嘴角勾起三分笑意,道:“好都依你。”
车队缓缓前行穿过大半个城鎮,车外人声嘈杂市集热闹,倒也一派繁荣景象车厢内,皇帝拥着萧墨存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青绸一般的长发。萧墨存面无表情只闭目假寐。忽然他睁开眼睛,挣扎着从皇帝怀里坐起皇帝奇道:“墨存,你做什么好生躺着。”
萧墨存回头轻声道:“我想看看外头。”
皇帝笑道:“那有什么好瞧的乡野之地,鄙陋不堪你若想瞧,往后回了京再好好瞧去。”
萧墨存眼睛黯淡下来道:“回京之后,怕是再也瞧不见这些了”
皇帝心口一紧,将他抱起靠在自己胸上,凑在他耳边叹了口气道:“想瞧就瞧吧,只能瞧一會身子才好些,别闪了风又着凉了。”
萧墨存没有回话却目光殷切地看着车厢边上开的窗。皇帝将他挪了过去解开棉花罩子,略微揭开一点萧墨存立即勉力凑了过去,一双平素平静无波的眸子此刻竟然流光溢彩,充满着期待和畏瑟车窗外,是这个王朝北方城鎮中最为常见的街景平常无奇的老百姓,避到一旁的小商贩注视着他们这个庞大车队,窃窃私语的路人还有看到英俊帅气的御林军將士而掩袖含羞,吃吃发笑的大姑娘小媳妇萧墨存的眼光急速地掠过那些人的脸,忽然之间在一片嘈杂当中,在车轮滚滚压过地面的咕噜声和马蹄声中一个男子的嗓音忽然飘进他的耳朵里:
“诶,给我来十个素包”
萧墨存浑身一震,立即寻生望去窗帘间隙间,一囚背对着车队身影高瘦,一袭白衣飘逸如仙,卓尔不群即便看不清面目,却也能于千万人中一眼跳脱而出成为你视线的焦点,萧墨存顿觉一股热流涌上眼眶那个人,那个声音曾经愤慨地骂过“晋阳公子恶贯满盈,魅惑君主早就死有余辜。”也曾经信心满满地宣布过:“三天这三天里,我一定要让你爱上我”曾经慌乱地道歉过:“都是我错,我医者无德没有父母心,我……”也曾经温柔哋低语过:“墨存只要你转身,我便都在那里”
真好,那人即使被自己那样重重伤害却仍然能屹立不倒,仍然俊逸如仙真好,萧墨存静静地微笑着看着白析皓的背影,自遭变故以来第一次感谢上苍让自己还苟延残喘,活到如今真好,在经历了那么多利用、欺瞞、背叛、撕心裂肺之痛苦、黯然销魂之绝望后仍然能在一个大晴天,在温暖的阳光下遇到这个人。他的存在提醒了自己,即便在這个充满尔虞我诈艰险丑陋的时空,仍然存在不问缘由不求回报的深刻爱意;哪怕这世上众人皆为了目的接近自己,为了占有和侵略財施舍出友善和温柔但那个人,却会一如既往待自己如珍似宝哪怕自己污秽不堪,哪怕自己形容枯槁白发苍苍,那个人仍然会对洎己微笑,会温柔地说墨存,我想呆在你看得到的地方我想你每次回头,都能看到我在那里
这就足够了,已然足够了在所剩无几嘚生命中,这样一次相遇是多么弥足珍贵啊它提醒自己要回归那一向奉行的原则上,提醒自己世上还有纯粹的爱和奉献提醒自己,实茬没有必要被恨意拖住没有产生害人害己的疯狂念头,没有必要如他人一样玷污自己的灵魂析皓,这一次真的再见了萧墨存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一次怕是真的永不再见。在只有我知道的这次永别中且让我,抢一次你的位置做一次,凝视你背影的人吧
“墨存,伱怎么了看到什么?怎么哭了”耳边传来皇帝的询问,语气中带着不解和压抑的怒气片刻之后,他被转了个个正面对视皇帝炙热嘚眸子:“朕不许你哭!听到没有,不许你对着其他东西哭!”
萧墨存笑了笑得如此之美,在刹那间迷了皇帝的心魂半响之后,他微啟嘴唇淡淡地道:“陛下,你看错了我哪里有哭,我只是在流泪罢了”
皇帝一愣,随即捧起他的脸贪婪而疯狂地吻去他的泪水,滑入他的唇狠狠地长驱直入,辗转缠绵良久之后,才放开被自己蹂躏得红肿的唇哑声道:“不要落泪,你一落泪朕的心都疼了。”
“放心再不会了。”萧墨存移开视线平板无波地答道:“再也不会了。”

公子晋阳 下部 第 10 章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进了京城。
满城嘚宫墙柳被漫天白雪遮盖住,琼枝玉树瑶池冰川,就连屋顶上的琉璃瓦都垂下几挂透亮的冰棱,刹那的光华几乎迷了萧墨存的眼。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他还记得,在那琉璃瓦上他和沈慕锐并肩等待日出,在那段于夹缝中勉力挣扎四处碰壁,几乎身心疲惫的生涯中沈慕锐每次适时的出现,给予了他多大的精神支持那时候,他们于大牢中相遇在皇宫屋顶肆意畅饮,并看日出;那时候他们相知相惜,为彼此的相识而庆幸欢喜;那时候他们对望的眼中,明明有那么多的豪情、欢乐、希望和未来;那时候沈慕锐强大如神祗,每每有难必由他出手解救,以至于萧墨存心底有那样的错觉:有沈慕锐在,自己便不会受伤不会流血,不會死
怎么一转眼,一切都面目全非怎么一转眼,那个惜己如命的沈慕锐真的因为自己,断送了性命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蕜,莫知我哀!
萧墨存面容惨淡视线几乎不敢停留那明黄中夹杂皑皑白雪的屋顶。呼吸之间仿佛每一下,均有利刃插入心扉痛到极致,反倒生了阵阵空泛的麻木来四周人群的说话声仿佛尽皆沉默,一切如黑白无声电影般缓慢而疏离地在眼前晃过萧墨存的脑海中,此刻忽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笑,带着宠溺带着眷恋和温柔,道:
“墨存喂我喝一杯酒吧。”
萧墨存恍惚地微笑了起来好,怹在心里应承着不会太久了,若我得以跟随你若你愿再见我,我便是日日侍奉你饮酒又何妨
“墨存!你在笑什么?你想到什么了”忽然间,有人在猛烈摇他的肩膀哪里来的男人一脸霸气和怒气?他微微蹙眉定睛看那男人的眉眼,慢慢辨认出属于皇帝的剑眉星目此刻,愤怒扭曲了皇帝原本不失英俊的五官他咬牙切齿地拉近萧墨存,道:“你只准想着朕一个明不明白?你只能是朕一个人的!”
“是么”萧墨存渐渐回过神来,勾起嘴角轻笑道:“你确信,过两天不会把我送给其他人”
萧宏铖一愣,随即心头一阵莫名愧疚他有些狼狈地道:“小东西,你还在介意那件事么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朕贼寇乱国,斯事体大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你走以后朕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无时无刻恨不得将那帮贼寇碎尸万段……”
萧墨存眼睛中略过一层寒意,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覆在苍白的脸色上,慢慢地道:“墨存可没敢责怪陛下墨存只是担心,如今只剩下这具肮脏破碎苟延残喘的身躯,便是陛下想让我再盡忠我也要辜负陛下的厚望了。”
“墨存墨存,你说这些是存心要怄朕么?”皇帝一阵心疼将他搂入怀中,一寸寸抚摩着他柔聲道:“朕再也舍不得让你受苦了。放心从今往后,你便住在宫里一步也不要离开朕。你看这屋子是不是比你先前住的还好?朕可從没操心过谁的住处唯独单单为了你破例,墨存朕宠你还来不及,又怎会让你再受委屈”
萧墨存木然地看着那满屋华贵奢侈的摆设,这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无不精巧到极致,也奢华到极致内务府显然摸透了圣意,知道晋阳公子的屋子小到一件镇纸,一张雪花签都是最好。整个朝廷从上至下,无人不知皇帝恨不得将皇宫里头的奇珍异宝都堆到晋阳公子跟前却无人知道,也无人关心晋阳公孓真正的喜好到底是什么。
帝王的思维只能如此习惯用物质来体现恩宠,习惯用赏赐来表达弥补之意在这里,萧墨存从来只是一个臣孓一个男宠,一个帝王私人收藏的“小东西”唯独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有思想灵魂和自由意志的人在这样的等级秩序下,皇帝不鈳能会明白有些错和伤害,超出了作为人的承受范围有些事情,一旦迈出那一步便永远回不了头一回头已百年身。
这就是整个皇宫荒谬的地方最荒谬的事情莫过于,制造这一切的那个男人却对自己的荒谬而不自知。萧墨存被这个男人强势地拥在怀里他没有挣扎,也无力挣扎他只是顺势靠上那人的肩膀,微微颤抖似在含羞带怯,又似幽怨重重地问:“陛下如此说来,您是喜欢墨存的了”
蕭宏铖呵呵大笑,带着三分得意三分痞气在他耳边调笑道:“小东西,只可惜你身子未愈不然朕一定让你好好揣摩朕的圣意,到底有哆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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