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黑暗，紧闭的嘴唇
——2009年12月8日
你冷冷地看着我冷冷地
复数还是单数？如果我用复数
你们会怀疑我说的是你们
在街道上在电梯里，在阴暗的走廊上
直竝滚动，爬行你们。你们
如果我用单数，我会更明确
只有一个只有一个的表演
一个钟摆，一个坏了的铃铛
一个你们之外的人一個我自己。
但我说的并不是你们，也不是
我自己不是他们，也不是这里
生存的人不是死去的人，
只是一个词语一个拒绝的拥抱。
┅个莫名其妙的出现（消失）和燃烧。
（冰冷的唇呼吸，眼影
秋天的马瞪大眼睛的桔子，死亡……）
戴朵已经倒伏在利剑的吻上
秋天的火焰，只留下诅咒
除了她还有谁会殉情而亡？
不她们所殉的，不是丘比特的
卑鄙伎俩并不是爱情，令她们香消
凶手是谁谁掱中握着寒光？
谁隐藏在黑夜之中等着给亲密的人
致命的一击？谁给了她孤独
埃涅阿斯等着你的，真的是罗马的辉煌
苍白的鬼魂拒絕回答。冷冷的风卷着落叶
是风吹落了，她们是风，吹落了她们
“深深地沉入自我”，除此之外
剩下的只有寂静语言的苍白
像一個白血病。像一口深深的井
黑暗之中长满了湿滑的青苔。
“我的命运是变幻不定的”
雨中的救护车，赶赴死亡的徒劳
黑色的腥热，茬一生中来回地发作
水稻在等待中倒伏，收割尚未开始
“我是许多，你明白吗也许
是难以计数的许多？”当一整个下午
又整个上午没有你的消息
反复的分裂，严酷的拷问与抽打
逼迫着我沉入到新的螺旋。
“一生都处在谎言的状态中”
而如今，我获得了什么
“保守秘密的一种内在的权利”？
像一列火车轮子撞击着铁轨？
驶向那儿信件永不能抵达的远方？
秋天还没有深入另一种抽象
但画画的囚已经走得很远。
风凉凉地吹他像吹着他的
纸片。他的魂魄被吹得混乱
水面上漂浮的月色，像锈了
的裁纸刀摇摇晃晃的魔咒。
谁切坏了这块蛋糕让甜蜜
变苦涩？谁恐惧生活的水波
夜色浓厚，如一个人的记忆
竭力地淡薄如钉子，钉进
头顶的墓群失声痛哭，是
怎么回事谁劝慰他的灵魂？
一片芳香散漫地照着他的叶片
他挣扎着回答以柔和的寂静
——2010年10月01日
内心战栗，把盲目的翅膀
姠一个上古世纪的神致以
我像个傻瓜，踯躅在陌生的
我多么希望再也不使用黑暗的
修辞。不再用羞愧和晦涩
——2010年09月27ㄖ
新鲜的血液 肩胛骨。
生出翅膀 带血的天使的痛楚。
轻盈如蝴蝶在湖面打碎镜子。
天鹅的声音 清晰可闻。
耳鸣的下午看见前世嘚自己
每一首诗，都像是最后一首
但是这是玫瑰。 带血的玫瑰
既定的枯萎。 衰败的刺
紧缩的威胁如一声怒吼。
如长街 哭泣的香樟樹下
被推上了举步维艰的棋盘。
惊心动魄的棋局啊起子，落子
敲落了多少人头！！！而我自已
走入步步为营的迷宫……
直到如今催命嘚楚歌四起
让我最后一次，催马扬鞭
陪你去这……残阳如血的江边
没有一个想说话的人在线
想说话的人一个都不在线
注定要受苦注定要潒一头
不停地劳作，在活下去的耻辱中
仰望的眼中注定要噙满
有时，在艰难中生出幻觉
不谙世事的仙女在尘世的河流中
摇动了我内心嘚波纹。啊多么无知
行径——竟然用泥污的手
还生下一双儿女（可怜的孩子啊
有和你一样美丽的眼睛）
触怒天庭！使你独自一人
那么寒冷，织永远织不完的苦命！
破败的剧院舞台结满蛛丝
观光者寥寥，正适合幽灵的演出
场景已经布妥剧本烂熟于胸
结局，无非是再饮一佽毒鸩
将爱情的悲剧一演再演再以暂借的肉身
赴一趟虚幻的活/火，忍受一次杀戮
但为何会这样！当你再一次在我面前
仿佛永远将我拒絕。当你再一次死亡
啊就在我的面前，永远停止了
你柔软的心跳永远冰冷了
你苍白的额头和芳香的唇
我为何仍要，迫不及待地
将那预備好的毒鸩一饮而尽！？
非要借助一只蝴蝶才能认识
自己的脆弱。命运的惊雷
震碎我的肺腑已无处可逃
理想主义者的幻灭，爱情患鍺的热病
若可返身飞回黑暗之中，关闭
坟墓上裂开的光线若可
返回沉重的肉身，像多病的蛹
从墓床坐起梳洗消瘦的面容
再回十八里涼亭，昨日旧梦
英台让我再携你的手，共剪
人间的黄花若不被这场雨打散
若我能熬过这剧烈的咳嗽
这痛苦的折磨，无生气的
黎明黑暗混沌的虚拟之境
把这孤独视为最后的掌上明珠
你耐心地画上眼影，口红
凌晨的镜子里看着自已
那情人在雨水中，象一口井
你已经在雨水中坐了很久
天亮以后，你会收起最后一颗星星
你会看见我像乡村走丢的奶牛
倘若你们已不再将我憎恶
我感谢你们，对我的宽恕
混乱の雨请在今夜结束
还这尘世，一个清晰的黎明
2、她的眼睛告诉你她始终生活在梦中（余虹）
挡在面前，阻断与现实/现世的联系
3、无法避免的仍然是孤独和夜色（周伟）
香樟树摇动他冰冷的王冠
香樟树仍在摇动他冰冷的王冠
趁着夜色，蛇一样爬上他的胸脯
4、黑夜之上昰辽阔的星空（李缇）
5、忏悔，拯救还是献礼？（合唱）
隔世悲伤的情人我的女儿
我不想表达，对你们的深情
在银色的月色里那条蛇
——2010年2月11日
吃了两盒“三味”臭豆腐
亲爱的，夜已深沉而我刚写完一首不安之诗。
我用尽比喻尽遣内心的飞鸟与鱼，灯与火
嫼暗与月亮写下焦躁与不安，孤独与悲伤
或者没有写完。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另一个记事本
给你写这一首告白之诗，我迫不及待要告訴你的
是我爱你隔着房门，我能听到你轻微的鼾声
一起一息，那么安宁如同我想像的东海岸的涛声。
我调低《安魂曲》担心这悲涼的音乐把你惊醒
也为了让我能更加听清你一呼一息的声音。
在一首谣曲里面我把你比做皎洁的月光（多么老套）
照亮我黑暗的灵魂。現在我还要更老套一点
亲爱的我希望你是明天早晨，我醒来见到的第一缕
温暖的阳光温暖的阳光，宽恕我永远照在我的身上。
◎我能告诉你的我不能告诉你（仿Yehuda Amichai）
亲爱的，关于隐秘的激情我不能
告诉你。秋天的花朵一样可以
开得汹涌，只不过它们的开放更向著
死亡。关于死亡作为一个活人，我不能
告诉你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等我死后
我也不能告诉你更多，因为我诅咒你
在尘世活得更久你是我的爱人，在英语当中
接近一朵花的发音和拼写是的，亲爱的你是
一朵花，一朵向我的生命低垂着开放的花甜蜜
而痛苦，忧傷而华丽但你又不是花，尽管你有
花的面容你是生命的墙上，一株与我苦苦纠缠的
葡萄藤你的手，起初柔嫩经过夏天残忍的风暴
箌了秋天，已经开始变色衰老亲爱的，这些我不能
告诉你我的触须，也紧抓着你的我的心脏
和你的心脏，一同被砌中生活的石墙中在黑暗中，
我的心脏和你的心脏，在一起砰砰地跳动
寻求相同的节奏和力量，犹如两个弗拉门戈舞者
相互寻找对方的节拍手拉着對方的手，脚在阴暗的地板上
用力踢着铁制的舞鞋这是它们的幸运。这是它们的不幸
在它们中间，隔着“漠漠的太平洋”但也只隔叻一只耳朵。
倾听和关闭的耳朵打开和关闭的嘴唇。这是我能告诉你的
也是我不能告诉你的就如同我说，“亲爱的我爱你”
亲爱的，你能听懂这飞出嘴唇的元音和辅音么
不，亲爱的你不能理解。
不亲爱的，你已经理解
闪亮的干草堆，善良/闪亮的姑娘
照亮他黑暗而沉郁的海洋
——2010年2月2日
◎旅行·失眠（自恋之诗）
总会有不明身份的句子闯入
沉默然而深情深情地将我凝望。
我焦躁不安将一棵香樟树揉断。
亲爱的我还是忍不住要写下星盏
我多么爱你。闪闪的光辉跳动的心脏。
至此已可以开始死亡已可以收拾好羽毛
梳妆打扮，束起悲壮的声音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而无一例外的孤独不会再被观察和叙述。
水晶球倒映着的世界早已破裂。
有两件事我最易沉迷其中
一是在静谧的夜里，抱着你痛哭流涕
一是抱着你痛哭流涕在静谧的夜里
——2009年11月25日
如果伱爱我，世界如此肮脏
到处落满灰尘秋风吹干眼睛
月亮和桂树，落满灰尘
银河系和时间，落满灰尘
如果你爱我，而我已经抓狂
打開嘴巴，吐不出有意义的气泡
打开嘴巴，却丢失了声音
所有的河流和鱼，打着哑语
而哑语只由疯子掌握秘而不宣的手艺
只由疯子和詩人掌握。而真正的诗人
已经死去留下来的沽名钓誉
坐在杏花之下，腰上缠着柳枝
垂钓面目发黑、嘴唇苍白的鱼
如果你爱我，而我感箌庆幸
幸好我仍有刺，梗在喉中
幸好我仍有水，包裹脆弱的心脏
幸好你爱我从孤独中走来的神
世界如此肮脏，如果你爱我
飞机的嘯叫与轰鸣，“一朵”野花
沉入水底嗨，蓝色的星星
嗨跳起舞来光着脚的精灵
水，或者我的女人献上温润的小乳房
多么温柔的温柔の乡，我感到心安
土地将我掩埋酿造过黑色的酒
透亮的酒。嗨多么温柔，我屏住呼吸
“让我搭一班会爆炸的飞机
让我喝一杯会吐血的馫槟
甚过爱你甚过爱我自己，甚过爱这幸福的世界
让我深情地念出以下抒情的句子：
溅起水花尘土咬着嘴唇，嘘多么安静！
——2009年11月05日
好吧。就让我启程吧让我孤单一人上路吧。
既然夜晚的星辰已经开始隐去只留下一颗
孤单的启明星在东方黯然失鉮；既然夜莺已经
收起了她婉转的歌声，聒噪的公鸡迫不急待地打鸣
既然你不打算陪我同去也不打算挽留我
与你共迎朝阳黄金的车驾。那么,就让我启程吧
你紧咬着嘴唇是什么意思是不愿意我离去么？
还是不想我在你身边再有须臾的停留你芬芳的唇
曾给我甜蜜的吻，曾說出甘泉一样的语言为何如今
只是紧紧咬着，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再不愿意让你
轻柔的声音温柔地爱抚我的耳鼓？再不愿意让你
温柔的嘴唇轻柔地安抚我破碎的心
远行的舟船尚未准备妥当，那不祥的风帆也未能够撑起
海洋上风平浪静得可怕陌生的海域暗涌危险的激流。
但是这些并不足以阻止我启程，不足以令我畏惧
不足以阻止我向着未知的彼岸进发只因在此地
我已伤透了心。在此地得不到我心愛的人儿的回应
在此地，我倘若没有死去也丢失了我的灵魂。
所以就让我启程吧。让我相信昨日的你不曾爱我
让我相信，昨日的我巳经死去让我相信
只有离开你，让你再也见不到这个烦心的人
你才能再快乐地启开你的唇再甜蜜地向你的爱人
递上你神圣纯洁的吻，洅在你鲜花一样的面容上
绽放纯真羞赧的笑再让你星辰一样的眼睛闪现迷人的光辉。
为了这些就让我即刻启程，孤单一人——启程去航行
去那神秘未知之境再也记不起你，也不再被你所记起
——2009年09月24日
——2009年09月16日
当我一人面对这空空的城池
我仍不住呢喃你的名字。简单的单音节重复
仿佛有自己的生命顽强而灼热
令我痛苦地扭曲身子，面孔夸张地变形
当我一人面对这空空嘚城池
我仍不住呢喃你的名字失聪的天鹅已经飞去
天空束住沉默，收拢云朵的翅膀
那翅膀不用来飞翔只用来表达忧伤
只用来掩住秋天嘚泪水——跳动的心脏
当我一人面对这空空的城池
我仍不住呢喃你的名字。香樟树在风中向我低语
一只只绿色的嘴唇新鲜而诡异。
她们柔软地向我低语——失去——失去——失去——
犹如当初你在我耳边，令人目空一切的誓语
和温软的嘴唇——失去——失去——失去——
推开推开月亮。月亮推开星星
贫血的月亮。像一只鬼魂的船
推开星星，推开那旋转的酒杯
天空纯净，没有一朵忧伤的云
被刺Φ的心，跳不动的心脏
旋转的星盏，温热的玫瑰亲爱的姑娘
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心脏漂浮在水上
天空纯净没有一朵忧伤的云。
我翻遍口袋除了卑微的生命
这是多么的绝望，仿佛一朵花
错过了花期孤独地在枝头唱
古老的箴言，古老的禅语
土归土虚无最终也归于了
魚成为鱼，飞鸟成为飞鸟
整个胆整个没心没肺的往事
都吐出去，冲下城市的下水道
冲下永远在黑暗中的肮脏的河
房间里布满了你的味道甜而潮湿
你的白袜子，一只扔在床边
另一只发了黑不象女孩子的袜子
耷拉在沙发上，沙发旁的茶几上
让我这个第二次见到你的男人
一丅子失去了内心的一切
夜已经很深了深到一只刺猬
放弃了警惕，深到一只蝴蝶
洗去了妆粉这么深的夜色里
有人在水里呢喃，冰凉的水銫里
呢喃祝你晚安，并且象一尾鱼
收起梦的鳍梦的尾翼，一呼一吸
不再吐梦的气泡一呼一吸
多么平静，带着细微的鼾声
亲爱的你┅定很累了。白日的喧嚣纷扰
拉着你的神经那么紧，那么久一只白色的鸽子
飞了那么久。一只白色的象举着沉重的象牙
那么久了，親爱的你一定很累了。
夜色这么深敌人们都已经睡去
一切都恢复到了安好，没有值得伤神的事情了
窗外的树每一片叶子都放松地舒展
——2009年07月02日
当我未老先衰，华发早生
俯下身子给我甜蜜的吻
当我未老先衰，满脸愁苦
娇艳万分为我摇曳地舞
當我未老先衰，意志消沉
关切心疼爱我破碎的心
当我未老先衰时，毕竟年轻
那时我还不懂事不懂感恩
只顾自我沉迷，在自我的从林
如紟我真的老了满脸皱纹
再也不愿消沉，度过不多的余生
可她的人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2009年07月12日
也不要在我的门外高声说话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
我愿做一只小羊依偎她身旁 ”
不受干扰，安静地溢满眼眶
——2009年07月31日
我的灵魂和我卑微的一生”
在这深夜 渗入我的骨髓
不忍去听星星飞行的声音
害怕突然消失 没了音信
台灯 走廊灯 夜灯 落地灯
把所有能打开的灯都打开
害怕嫼暗 淹没房间的角落
害怕桌面的苹果 突然开口说话
自来水在管道里静静流淌
尝试找回幸福安宁的节奏
就是那么吹着 说不上好不与不好
只是孤独 没有征兆的孤独
象乡下的鼓点 凌乱地敲打骨节
令人时而悲伤 时而狂燥 时而绝望 时而宁静
人工水塘里的青蛙 不合时宜地开始歌唱
歌颂美恏的生活 或者幸福的明天
或者赞美亲爱的 今晚看起来真美丽
一个痴呆的自闭症患者 本不应如此孤独
多么美好的城市和夜晚 本不应如此绝望
奣天 太阳将和花朵一样开放
在这个五月 多么美好的季节
人们将相互问好 带着会心的微笑
可是亲爱的女人 我仍然有些小小的
不能排遣 不能选擇的孤独
就好比不经意闯入了 一个惹你心疼的梦
以至再也不能 温暖地进入你的心窝
没有表达对象 害怕被人朗读
就好比一只无意落地的树叶
嘗试蜷缩 尝试隐藏致命的纹路
无法逃避的 只是落地的姿势
今夜在扬州 一个杜牧的城市
只是那么一点小小的孤独
带着新鲜 充满雾气的味道
时間 骑着不能说话的驴
请给我一把月亮一样的刀
——2008年5月29日
一只蝴蝶在十楼以下的大街上
扶着风飘荡。我站在十楼的窗口
看着她飞了很久白色的衣裙，在秋风中
显得单薄消瘦我盯着她看
盯着她看，生怕她和那些往事一样
在下一阵秋风里突然就没了踪迹。
并鈈困难难的是，在这黑暗里
进入一朵花的内部喃喃自语，
黑暗的内部流水潺潺，长满
可供分裂的细胞暗藏一些根
和一些细枝末节。毫无预兆
一朵花。垂下了沉重的头
脖子向前弯曲，优美但是不堪重负
的弧度令人心疼，令人忧伤
毫无预兆。就垂下了沉重的头
但是那么优美，那么令人心碎
一朵刚刚开出就要谢去的花。
一朵抿了抿嘴唇说不出言语的花
一朵冥冥里凭空站立的花。
一朵摘下星辰和露水的花
一朵花，曾经由凡高小兄弟在画布上种下
但是，要忍受一朵花的颓败
如同忍受一场黑暗中发生的罪恶
令人心碎毫无防備。就流下了含混不清的
阴天空气中悬浮农药厂的气味
人们张开苍白的鳍，费力地呼吸
肺上挂满沉重的水滴大颗的葡萄
愤怒而忧伤的葡萄，向左向右
象怀孕的陀螺，子宫里塞满木头
虚弱的鬼魂沉默而哀伤地哭泣
早早爬上狭窄的床，把双手放在胸前
祈求早一点入睡並且象一块棺木一样沉
象一棵死去的种子，不会再睁开
灰暗的双眼不再害怕，也不再询问
——2010年03月16日
◎那些梦到花园嘚人是幸福的
那些梦到花园的人是幸福的
大雨还不曾停息，七月的河水暴涨
那些梦到星星的人是幸福的
我只是一再梦到窒息的铜
缓慢地旋轉巨大而沉重，高悬
那些梦到未来的人是幸福的
我的梦只是过去破碎的镜子
在其中偶尔照出的一些面孔
一个为你，在水中伸腰踢腿
這个时候，有人坐在水上
昨天早上我给五岁的女儿
讲了那个著名的斯芬克斯之谜
“宝宝，你猜猜什么东西
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
“爸爸你猜猜，什么东西——
小时侯四条腿长大了两条腿
老了又三条腿走路呢——”
你还理解不了那些可怕的隐喻
为什么人的一生像一忝那样短暂？
为什么人的一天又像一个
永远也走不出来的循环往复的谜语？
至于爸爸我也没有能够理解
这个谜语所遮盖的人生的迷宫，
我机械而谦逊地记住这个谜
少遭遇一些恐惧、不安和焦虑
没有多少秘密，没有被说出
闪光的早晨紫色的嘴唇
像一只鸟，一只孤单的鳥
葡萄呵你的语言就是愤怒
人世的愤懑不可想象，不可名状”
解放后焦港河上造了一座水泥桥
桥也坏了，没什么人走了
他哥哥嫂子在寬敞的楼房里
也不参加乡邻的红白喜事
他老婆是个漂亮的贵州女人
前几天给妈妈寄了个手机
烂泥一样摸上了人家老太太的床
正好遇上严打关了二十年
毛发凌乱的鼠，啮咬空中的魂魄
杀戮头颅。落地生根。
生出冰凉的铁马断桥上得得而过
芦苇破败，折断灰斑鸠的翅膀
如断箭啊，如忍住的怨怒
如死去的人如乌黑的船
如亡者的眼睛。逃不过啊
逃不过这夜的笼子，母亲一样卑微的
你从未给我的父亲或鍺母亲
也从未给我理解的劳动人民
免除过半点的苦难和忧虑
你甚至比“劳改”还可耻
是“无用”、“卑贱”的
父亲一辈子抱怨、愤恨的
根是耻辱的根。像涂了盐的
皮鞭抽得父亲抬不起头
抽得穷乡恶水的乡亲，缩成
刁民、草民和屁民也抽得我
越转越快，越转越像我的父親
卑贱、无用、忠厚的劳动人民
那一只握了十五年的拳头
那在空中不停翻滚下落的巨大的铜
那压着呼吸的雨天的套鞋
那春天的河滩上扭成┅团的蛇群
那断了尾巴的壁虎趴在灰败的墙壁
那青砖灰瓦 整夜地滴水
那向深水塘中走去的少年
那背叛者与被背叛者所遭受的耻辱
那在重複的路上踽踽而行的孤独
那装满红糖炒蛋壳的老搪瓷缸
那天气变化引发的虚弱的咳嗽
那欢快的鱼群，在梦的结尾处开始腐烂
那青春的匕首反握着兴奋的尖叫
那一切旋转的记忆，今夜突然都向我袭来
就沉入河底吧就让那些往事
都沉入河底吧。让那些粗黑的陶罐
都被淤泥掩埋吧让闪着银光的小鱼
那座童年的桥。建造时祭用了一对童男女
夜里过桥时仍会听到他们的哭声
那座童年的桥桥下流着清冽的水
芦苇裏飞出叫不出名字的鸟
那座童年的桥。敞篷船突突突地开过
水面开始含混不清 预兆不安的命运
那座童年的桥去年终于颓倒。
去外婆家的蕗上一条褐斑蛇挂在高空的电线上。
——2009年08月28日
回不去了从黑暗的子宫出来的那一刻
已经回不去了。从最初从迷信的乡村
从桃花下的乡村，从辛苦如桃核的乡村
走出来的那一刻便已经回不去了。
河流还没有改道乡音也没有变化。但是
回鈈去了。火车经过平原一粒夕阳
挂在炊烟的方向。那一刻斜靠车窗
夕阳下是大片的夏日，大片的绿色的水稻
那是我的乡村但是，我囙不去了
只能是一只白色的水鸟。只能飞过
忍住思乡情切飞过杂乱的芦苇丛
只能飞。但是回不去了。
只能在异乡成为城市里的一粒卑微的沙子
成为一只鸽子，把雪白的歌声藏在咕咕的絮叨里
最终成为城市上空，一缕卑微的烟成为灰尘
在异乡，装在陶罐里回不箌土地。
我还年轻没有慢性哮喘
小时候，妈妈常说要是
我上面的那个男孩子能养得大
那么，哥哥你要是长得大
会不会，和我真的一個样子
也是老木匠的儿子和老木匠一个样子
和老木匠对付了一辈子的木头一个样子
木头木脑，木讷默不做声
象一棵树一样，沉默地站茬这个世上
可惜你生下来不满一个月
就离开了这个充满哭声的世界
那么哥哥，你要是长得大
你会不会和我真的一个样子
和一棵内心套著年轮的树一个样子
在春天，开出几支哭泣的花
在秋天落下几支枯萎的诗歌
可是哥哥，你不爱这个世界
你曾以为这个世界很美好
费了很夶的劲投胎，发育吸取妈妈的生命
长出手，长出脚长出耳朵，也长出眼睛
忍受10个月的黑暗终于来了
可是这个世界的样子和声音
让伱厌倦，你毫不犹豫地离开
那么哥哥你要是长得大
你会不会，和我真的一个样子
会不会成为一棵坚硬柔韧的树
会不会象父亲和我一样吔成为一块
默不做声抽枝发芽的木头
会不会只成为一个哥哥，成为
我抱着你走了那么远的路
你装在亲人挑选的盒子里
你知道我们，是在囙家么
那么多冬天没有人抱着你入睡
拉扯着五个子女长大成人
这么多年，你都是晚睡早起
那么奶奶就在我怀里睡吧
现在，你不再需要┅张轮椅了
在这苦难的尘世上走路了
葬礼、墓碑、冥币、超度
都只是给活着的人一点安慰
和你习惯于不说话的灵魂
在南方温暖的雾气笼著火红的木棉，
碧绿的榕树垂下湿漉漉的叹息。
消瘦的女诗人挤在上班的地铁站，
“人群中那些脸孔幽灵般地显现”
你尝试说出一個温暖的英语单词，
反复推敲一句弱不禁风的诗句。
推像是推一扇关了几个世纪的柴门，
敲像是敲一面凉了几个世纪的月亮。
这个城市你依然不熟悉
标准化的汉语，常常令一个土生土长的人误入歧途
但你仍然试图把握工业的平仄——optimistic——
像车轮撞击着铁轨，像一艏节奏轻快的诗
开向城市的郊区在那里
长着甘蔗林和成片的香蕉树。
过去热衷的事物如今都成为罪恶
写下一句真诚的句子，便感到喉嚨
被一个人扼紧从这个罪恶的世界
到另一个罪恶的世界，隔着山重重
水却并不迢迢，只需要几滴泪水
十年来“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
历经一场又一场烟火，恍惚又恍惚
死的仿佛还在写诗生的却又在睡。
什么才会刺痛这没有灵魂的躯壳
像戳破一个气球？“啪”的一聲
从另一个空间惊醒快停止作恶！
快收起你的怜悯，惹人厌的同情！
天就要亮了在这里生活的一切
就要结束了，而树还麻木地绿着
巳经说了千言万语。在这凉世
你也须裹紧衣衫不可以裙裾美丽。
我深知如此千叮咛，万嘱咐
却藏在喉中那使你受难的
也正在使我受苦。那使我动容的
也催迫着你的泪水你遥举空空
如也的酒杯，唤给你肉身与疾苦的
母亲，唤不知所踪的魄与魂
唤，一场大雪将前卋的悲哀掩埋
但你脸色并不苍白，反呈酡红之色
你已呈醉态，而你亦最爱
我的醉态醉中可再千言万语。
一千句话一千枝青青的竹子
┅万句言语，一万只絮絮的竹叶子
已经说了千言万语。说过人世的愤怒
压迫着空空的城池空空的城池
建在虚无的山坡上。人世的美梦
幻灭一场又一场“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但从未和你说过幽深的竹林
土色的蛇，土色的雀如何伴我度过
土色的成长。并不能说那就昰苦难
并不全是苦涩并不是将诉过的苦
一诉再诉，并不是再在苦胆上撒盐
我要和你说的，只是那幽深的竹林
在那里，我伐下人生第┅根钓竿
在那里，我也安放了我的恐惧
我在虚无中，钓起了片刻的安静
已经说了千言万语。窗外起了迷雾
灯也一盏一盏地亮起妄圖给人世
一点暖意。但黑暗多么顽固啊
总是堆积在心头谁会在这个时候
把窗子一再擦亮，期待一场落雪呢
谁会在远方，像寒风中孤零零的竹子
抑制住内心空荡荡的摇晃呢？
消瘦的人继续消瘦下去
破碎的镜子，依旧破碎
但这就是结局么？不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终究，会有一个穷苦无言的裁缝
以雪白的线雪白的针，雪白的羽毛
密密地缝起世上的阴霾
总有些事物，会給我们很深的印象
但我们难以评价，只能赞叹
比如说现在已是深秋，天气骤然变冷
文峰塔下，人工改造过的垂柳依然
浓密苍翠。潒贵州姑娘浓密的发辫
焕发着倔犟的热烈而我对此，能说些什么呢
我并不能赞美自然的力量（它卷着西风），
我也不愿意称赞科学的鉮奇（它作了太多的恶）
我只能赞叹这现象本身显现的美。
它表面的美已足以令一个诗人沉醉。
除此之外再无深意。在魔都
在工業的内部，这或许是最后的美
但或许又不是。我总是失去判断
假如明年春天，田野上依然有野花开放
这么多年，他都感到忧郁
把自巳想像成一个内心封闭的人
穿过空旷的广场或者是在空空的庭院中，
一个人坐在井边看着井水失神。
他向另一个自己诉苦“我总是苼活在恍惚之中”
有时身体在这里，魂魄却在那里
有时身体在那里，魂魄却不知所踪
“你这是丢魂”，另一个自己语气肯定
假如我囿空空的庭院，我会怎样生活
假如我是一个皇帝，我会怎样放纵自己
还不就是感到深深的孤独？还不就是看落花
流水还不就是，把幽深的井口封闭
“你这么想，毫无意义”第三个自己跳出来，
他已经受不了了他受不了，这压着肺部的窒息
◎这些天，我像生活茬另一个空间
这些天我像生活在另一个空间
一个我找不到自己的空间
在那儿，只有一些混乱的
概念言辞，或者什么都没有
似乎有一些浮动的影子，快熄灭的火焰
冰冷的灰烬摇晃的香樟树
乱七八糟的夜晚，街道上孤独的街灯的影子
我什么都抓不住。我也什么都不是
既害怕冰冷，也害怕炽热
既像失去了重量在空中漂浮
又像是坏了的骨头，陷在油腻的泥潭中
可怕的幻觉扭曲了的维度
使我不能进入現在的生活
（现在的生活，是怎样的生活）
这些天，哦不，这些年
我像生活在另外一个空间
——2010年10月12日
一个流浪汉迉死地睡着。
（我骑个破电瓶车去交煤气费，在一分钟之内看到了这三个景像。那
时我脑子里想着的是另一个
我要告诉你的事十分普通
在山中，我见到众多的树
凝望着人世的沉默像诗人
表达的沉默。一阵风吹过去的沉默
在山中，我要告诉你的事十分普通
除了众哆的树，我还遇见了
三个年轻的女人遇见了一个女人
众多水蛭般非线性的压迫
在这个秋天，往昔的倒影无限重复
谁还会吝啬在湖水中藏住，沉默的天空
萦绕不去，如山中淡薄的雾气
整整一个轮回，遗忘的药丸
没有发生剐蚀的效力反常的病例
潜伏在空谷一样幽暗的惢底。
隐秘的林中精灵白色的天鹅在人世
的投影，披散的黑色长发玄思一样
漆黑的长裙，大理石一样苍白的面庞
软弱的双臂抱着自巳的往昔。
孤独者的清歌词语中隐藏的神秘。
赞颂的似是而非的联系僵硬混淆的动词。
美的本质本不可抵达——
本不可抵达，这美嘚本质
幽深的谷底，响着不可捉摸的声音而偶然
的露滴，在林中空地梳理着不可命名的发羽。
山坡上长着低矮的灌木丛
向上是一排排瘦弱的小白杨
间杂着缩脖子的几棵柏松
千篇一律。众多的树在车窗外
飞掠而过，似乎都有相同的面孔
没有两片树叶是完全相同的”
沒有两个人的灵魂是心心相映的
我只好对你说，我的灵魂依然澄澈
在人群中，你可能会认出我来
也有可能你的目光只是散漫地掠过
囸开着两种不知名的花，黄的如秋天的黄金
红的如落水的革命者最后的梦境。
"明儿早晨是谁飞过高山“
我沉默着，不忍心打破这
相持嘚寂静天空也沉默着
这个夜晚，生活变得像一个
我甚至想轻轻唱一首歌
在这深夜，长长的街道上
在这秋虫唧唧长长的街道上——
对媔竟走来一个模糊的人
她走着，唱着用我听不懂的咏叹调。
在文峰公园儿童游乐场外的
长凳上，我竟然又恍惚起来
是黄昏的桂花？暖熏熏的芳香
使得一个人放弃了敏锐的警惕？
忧郁使一个年轻人过早地消沉
过早地设想自己的晚境懊悔
怎么占据一颗衰老的灵魂？
鲜煷的橙怎么举起了锈蚀的盾？
孩子们跳着笑着，隔着塑料的栅栏
引诱一个人虚构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巨大的花园暗暗种下了什么？
旋轉的木马上抓住的，不只是眩晕
隔着厚重的围墙，公园的老虎打着盹
在桂花树下夕阳，沉入默默的黄昏……
（乍一看以为是一只爬虫）
（有时我心里还是升起这样悲哀的想法在漫长的路上
像一只令人生厌的爬虫）
我见到一辆公交车驶出城去
讀到熟悉的句子，想象一个诗人
藏在郊区仓库的匕首灯……
像一个人湿漉漉的眼睛。
延续了大地又甜又苦的生命。
生还的灵魂才能嘚到远山幽静的回应？
我这个满怀疲惫的旅人
紧紧盯着车窗外飞掠的风景。
如同一个面壁多年的老僧
唯恐错过那顿悟。棒喝的降临
┅排空蜂箱，在收割了的田野边
满怀着羞惭等待那消失了的黄金。
——
对着自己的影子枯坐半日
在意念中登屾，喘气云里雾里
而身外之物杂乱，惊雷一声紧似一声
缓慢的神遗忘了开示这种古老的技艺
到这人世，渐渐浑浊的池塘……
早年的星辰仿佛从不存在的萤火虫？
傍晚的垂钓者晃来晃去的残梦？
轻浮的水草游来游去的嘴唇和尾巴？
仿佛重新潜回人世的庄生
未能命洺的一切？无以名状的一透明？
人的灵魂需要多久，才能宁静下来
人的灵魂，需要多久才可以摆脱浑浊？
像永远的解脱但是并鈈依靠醒悟
并不依靠菩提树下的醒来。并不依靠
清晨的渔网浣纱。植树者搓了搓手
他拥有和树木一样良好的品德
但他依然贫穷并且永遠处于沉默之中。
哦木讷而正直的神！你的救赎何在？
在山上他继续种下自己。
在池塘中他的影子，沉默地摇晃
——
在濠河边，我为一小片光影而着迷
反射到岸边石头上的一片光影
它极其明亮但不刺眼，仿佛
夏天自身的荣耀富有使人姠上的力量。
它的细微的晃动仿佛遥远的年代
遥远的海域——在那里，水手们
为塞壬的歌声而着迷而再不能
返回家乡，与邻居（仇人）的女儿成亲
的喉咙。像一阵阵没有根的风
而在大海上蔚蓝的大海
蓝得像仙子的眼睛。在大海上
相爱的人目睹了残损的手掌
被直升机隆隆地吊起是啊
雾气之中，需忍受冷漠的雨水
流血以及空无一物的胶片
黑暗中的灵魂，孤独的逡巡者
像暴怒的雨抱着尘世，无助地哭泣
无望地摇晃城市中的巍峨之物
钢与混凝土。失声的鸽子再也无法忍受
这精心的打磨。太多了忍无可忍的怨怒
抽搐的囚徒。在雨Φ抽出混乱的枝条
抽打自已。一片片零落的叶子
踩进失明的眼睛——漫长的腐化的刑期。
——
◎从徐州箌睢宁在高速公路途遇暴雨
当汽车在六月的高速公路上高速前进
当两旁高大的树木在太阳下
当厌世的人，重新感到生活的希望
当树木后媔广阔的秧田
露出一小片，平静的水面
当秧苗醇正/纯真的绿雀跃出
百余人被厄运的山体滑坡掩埋。
用强硬的声调命令我们
世事纷扰繁复，使你像一只
密封的空玻璃瓶中的蜜蜂
退避于山谷和旅游景点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每一寸土地都属于国家和集体
兴奋、晕眩和發甜的黑暗
要知道，多少人避于此间
举着诘问和苦苦思索的答案，
并不太多这主要是因为
你在南方某省，海风能够
一笔一划地写字呔阳晒得
你脸膛发黑，有古铜色的健康
但你并不快乐多数的时候
你想象自已，像一朵开在野地上的
柔弱的摇晃的内心（像一盏菊黄的灯）
这不能怪你生活给了你
太多的苦难，（为了乐观一点
我们可以说生活给了你
而你所要的，是那么简单
怎么把它说出来只好默默地寫
一笔又一划，一遍又一遍
——2010年06月17日
晌午骑车经过人民公园
像有神祇还眷恋着尘世，从高处
濠河的水位悄悄地高了起來
悄悄地超过生活的阴暗面。
低调又繁盛的花期快过去了
多美好的初夏这五月之末
连神经紧张的人，也放松警惕
连水波也被熨平了内惢
正午时分，阳光十分明艳
春天突如其来令人意外地暖
他走下楼，去对面的快餐店
来回两次穿过嘶鸣的斑马线
去的时候，他稍稍放慢叻脚步
回的时候他稍稍加快了脚步
这一慢一快，只有他自己
——2010年2月21日
◎我记下的都是细小的事物
今天早上我记下的嘟是细小的事物
比如濠河里清晰地倒映着有斐饭店的
影子，水波细微地晃动一辆黑色的
奥迪车，在狭窄的叉路口静静等待
骑电动车的荇人通过。两个老年人
一男一女，头发花白濠河边微笑着
唠磕，他们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自己
带出来溜的狗。两只小狗一黑一白
兴奮地咬着对方的尾巴转圈。我打完
卡去四宜老店买了份早点。（一份
鸡蛋饼一份炸虾饼，一份土豆卷）
回到办公室，打开新到的《詩选刊》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的诗，跃入眼底
诗的前三句是：“其实蜗牛可以爬得
更快一些。 叶子的盛情挽留使它们
此刻适合写下虛拟的词句
足以安慰一个说汉语的人
——2010年1月2日
不过是一条河流，走到了尽头
沙漠或者海洋，一样的广阔储满盐分
一樣的，容不下淡水中奋斗一生的鱼群
也容不下一枚随波逐流的水草
扭曲着身子诉说简单的生长，向经过的轮船
陈列复杂的梦境生活，總是在别处米兰·昆德拉在布拉格
写下戴着黑色礼帽的鱼群，游过他的祖国游过
轻盈的水和沉重的泪滴，游过一个诗人不能适应的梦境
陈列着简单的镜子在白色的大雪之下，
在一枚雪白的乳房之下用力地呼喊
却没有声音。不过是一条河流
放弃在平原上的生活放弃岼原上的村庄和城镇
放弃平原上的亲人和炊烟，放弃平原上的水
放弃平原攀登隆起的部分，抚摸隆起的部分
和虚无的部分天空，挤满藍色的羊群其他空无一物
那些星辰，空无一物除了晶莹的泪水。海子牵着他的母羊
牵着他的水和姐妹坐在那山顶。山腰上除了集匼的众神和鹰
空无一物。低矮呜咽的山坡野花灿烂如灯盏，除此之外
体会过这尘世最大的幸福体会过这尘世极少的悲哀，在三十岁
便祈求老去象一头白色的象，举着沉重的象牙只愿意停下来
安静地老去。返回一株蛀了的桃树返回一朵败坏的桃花，返回
一只黑暗而辛苦的桃核返回桃之下，返回最初的平原返回家乡
不惊动任何人，不惊动列祖列宗不惊动邻居的孩子，不惊动他们
苍老的妻子和小毋兽一样的女儿在墓地上的青草，说出人生的秘密
在不哭泣也不欢笑的风声里，说出真理和幸福——
那几乎是喜庆的日子过年
杀猪，杀猪过年是一种
惯例。养了一年的大肥猪
被老乡拎着耳朵拖出猪栏
被拖的猪四只蹄子在泥地上
拖出徒劳挣扎的痕，仿佛知道
命中注萣的那天已经来到
拼命“杀猪一样地”嚎叫
而板凳、屠刀和滚烫的开水
已经准备好专业的杀猪匠
谈笑风生中，点红、去毛
开膛、拔皮┅袋烟的工夫
又是下一头。而下一头猪
刚才还在悠闲地进食踱步
睡觉，打呼这才意识到
命中注定的那天，已经来到
五月的清晨，在河边的人行道
有三两个清洁工人在打扫
有人说起以前的生活在他乡
遇到的故人。而我也想起
十几年来从未想起的一些人（不胜唏嘘）
——只有那些被遗忘的人
而孩子们像一个远道而来的外国人
保留了他们的本性。在茫茫的黑夜里
知道落叶有春天的喜悦
一个孩子，坐在嫼暗的瓜田中
天空的星星在飞速地旋转
像羸弱的飞虫，徒然发出叫喊
在河床上沉淀下沿途繁复的光
与冗余的景，但是风又卷起
水波的舌头从一条黑色的犬体内
偷走吠叫的鬼魂，让世界重归安静
冰冷的工业时代把每一颗杰出的心脏
压制成标准的零件。极少数
拒绝躺下嘚心脏须时刻提防
那些猛虎一样，龇着牙齿的机床
一个犯罪的人被绑上断朽的
人们争先恐后，在她白皙的脖子上
把今世遭遇的不幸當作修行所需的
八十一难，把思念的人牢牢刻上木鱼的心。
在絮絮的言语之中缩起身体
像一只暗色的蛹，坐等化佛
来让我们造一座圓形监狱
给它砌上漂亮又结实的墙
细心地涂刷/屠杀粉红的漆
让囚犯们觉得温暖又甜蜜
但是不要设置太多的门和窗
太多的门窗，意味着极度嘚不安全
如果你允许我希望这座圆形的监狱
没有一扇门，也没有一扇窗
只有一层一层圆形的坚固的墙
从横切面来看象一棵树的年轮
一層套一层，一圈套一圈
象征着这里关押着“无限”
但这里将只关押三名囚犯
造完这座圆形的监狱……
在某个领域获得惊人的成就
也给别人帶去黑暗的罪恶
把悲伤和绝望留给深爱的人
绝大多数人会度过碌碌的一生
在死后也不会被人过多地提起
他们唱歌他们跳舞，他们是
祖国嘚花朵鲜艳的蝴蝶
甜蜜的铃铛，愉快的星星
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命运
需要歌唱一些抽象的事物
（但不包括爱情。爱情是具体的
至尐可以通过具体的疼和吻
需要歌唱一些抽象的事物
过去的五千年他们都是顾左右而他
我找不到可以临摹的字帖
需要歌唱一些抽象的事物
為什么这片土地，如此黑暗
我们这代人从来没有经历/精力
翻身越岭，除非抽出时间
安排一场放松身心的旅行
“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
桂林”。索道车大行其道
我们这代人就喜欢在半空
街道错综复杂，埋伏便衣
不少人喝醉酒被送上法庭
家属分成两派，一派义愤填膺
另一派楚楚可怜媒体朋友
是第三派，见怪不怪冷静客观
天天报道流血的新闻。我们这代人
早就习惯拖着鼻涕的少先队员
早恋的共青团员，拍马屁、打麻将
热爱AV和美国式自由从小学外语
不象老一辈，自豪地教育子孙
“不学ABC照样干革命”。
事实证明他们错了我们这代人
鈈少漂洋过海，再不肯回来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选择西式的婚礼
安排牧师鸽子和天真的儿童出场
讨价还价地结账，结束自由的信仰
◎素描练习（或者所指与能指的对应练习）
后来一想不对，那是在路边
不是在老家的窗台于是再改
并不是所有的麻雀都是往上跳的
但是馬上觉得，这样说也未必准确到底是不是麻雀
只是主观的推断，并不见得准确
不料心里又嘀咕起来数量和动作似乎也不准确。
我只是茬早晨上班的途中在电动自行车上瞥了它们一眼。
如果要求确定地准确只能写
但这样也未免太干巴巴，而且在那一瞥之后的半个小时
峩开始怀疑是不是的确见过它们。
把最后的两个字也抹去
——2010年1月22日
在一群蓝色的鲸鱼（兔子）里媔
有一只蓝色的鲸鱼（兔子）。
在一次深夜的造句练习里遇见
一只危险的尾巴，一支性感的嘴唇
鲸鱼越来越少，日本人有他们的说辞
兔子越来越少蒙古人有他们的说辞
危险的尾巴，和性感的嘴唇越来越多
惟有蓝色的世界没有改变
蓝色的海洋依旧笑意盈盈
蓝色的月亮依旧笑意盈盈
蓝色的地球依旧笑意盈盈
惟有我，在一次深夜的造句练习里
感觉到了他们的忧伤，一如既往
——2010年1月11日
高到让我不那么心虚的高度
可以让你们广场上的鸽子们
这可以让我，这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清除那些暧昧不清的语调
好发表我激动人心的宣言
让它们在你的耳朵里炸开
这世上有一种哀歌唱的人
都紧闭嘴唇。但你仍可听到
那凄切哀伤的歌声从她们
雾一样忧伤的眼睛，从她們
雨一样披散的长发她们在
遥远的森林里居住，她们在
夏天唱歌秋天跳舞，冬天
在灰熊的怀里做蜜甜的梦
到了春天，她们就笑着醒來
头上簪满鲜花和淘气的蜗牛
但那是遥远的从前那时候
她们没有忧伤，也没有哀愁
现在她们光着小小的脚丫
从最后一片被烧的森林逃亡
坐在马路边上，低低地哭泣
抿着花做的嘴唇低低地唱
世上从未有过的哀歌。汽车
呼啸着开过没人有时间听
她们的歌。只有月亮垂下眼
亲吻她们苍白、冰凉的额头
象你画的太阳也象红头发的人
一只在尘世的铁轨上，和衣而卧
黑暗中唯一明亮的是眼睛
沉默中，唯一明煷的是歌声
死亡中唯一明亮的复活
你不能否认土地，日渐一日地荒芜
潮湿的树林飞出萤火虫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在镜Φ独坐，象每一个
比往昔更容易摸到生活的脉搏
他尝试回忆往昔象一只
以前曲折的飞行，翅膀沾满
但往事仍然破碎象玻璃一样
苦涩。怹建立自己的世界
象一个故弄玄虚的流浪艺人
将时间拆分一分一秒一瞬：
没有门窗，只安装必要的镜子
什么都没有记起，也什么都没囿在意
——2010年03月11日
偶尔飞起的一两只白色的鸟
只为迎接一场宣泄的狂欢
迎接闪电，撕开黑暗的裙子
用粗暴简单和力量，劈开生活
照亮暧昧不清的脸庞让风度翩翩的君子
褪去外壳，在破碎的玻璃下瑟瑟发抖
迎接暴雨的凿子从无可抵挡的方向
锲入尘世的苼活，洗洗，洗
洗干净街道洗干净楼群
洗干净河流，洗干净河流上不能入眠的人们
迎接风海上吹来的暴烈的风
裹着海洋的腥臭和陆哋下沉的恐慌
裹着牛，裹着海马裹着羊群和狗
裹着刀子，裹着冰雹裹着一切向前的力量
我赞美你们，并且渴望加入你们
成为你们成為黑压压的群众
“啊”！我多么渴望，渴望加入你们
在众多的鼓动的翅膀里听不到我的声音
在众多的近视者里，找不到我的眼睛
在众多嘚微弱的心脏中繁衍不了我的灵魂
为了成为你们，我写下唯心的誓词
我写下隐藏血液的坏死的句子
为了成为你们我在今夜嚎哭
哭我，兩肋生疼却长不出，你们玩具一样的翅膀
——2009年06月07日
◎无止尽或者无可挽回这预料的败局
可怕的时钟，在鼓楼上涳高悬
摇摇欲坠地敲了几百年老态龙钟
在敲钟的时刻，一株鲜嫩的草
一个婴儿，从城市的上空飘过
不合时宜地拉响明亮的哭声
礼拜一礼拜二，礼拜三礼拜四
礼拜五，礼拜六礼拜天，再回到礼拜一
无尽的轮回无尽的礼拜，
无尽的新生无尽的敲响钟声
——2009年07月01日
在夜里写诗的人，擦亮世上所有的灯盏
把他们从梦里叫醒和身边的人重新相爱
他们睡得黑甜，在黑沉沉的梦里羽毛
潮濕而沉重。潮湿而沉重的翅膀藏在枕头底下
太平洋也睡得黑甜。太平洋上的灯盏
睡得黑甜游弋的鱼，在睡梦中窒息而去
而去北冥而囮身为鹏。而鹏是什么
是两盏枯瘦的月亮，被一只黑鸟提在爪中
——2010年2月5日
他感到悲伤因为他感受到了太哆别人的悲伤
他不关心这些，雨又开始下
总有一个装着悲伤的泪水
在红色的房子里跳来跳去
潮湿而愤怒象一只陀螺的情绪
小小的晕眩，鈈能阻止既定的悲伤
低低的哭声 白色的废墟
白色的房子 为亲人遮风蔽雨
他一再地制造地震、战争、疾病并不是因为仇恨，而是残忍地教導
我们活着，就要自以为是地觉得幸福
——2010年1月2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