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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梦一样的相遇最好把咜当梦一样的忘记。


  站在源生地产的大厦门口苗桐仰起头,逆着光望着墨绿的玻璃幕墙不觉有些头晕目眩。一瞬间空气里躁动嘚暑气与烟尘,好似热浪般席卷而来
  苗桐胃里一阵抽搐,肩上却被人重重一拍疼痛泛滥开。她脑子顿时清醒回过头,“师父什么事?”
  卓月那张睿智娴静的脸上团着一成不变的和气之色
  “叫你两声都没听见,脸这么白是中暑了?”卓月扯着她往里頭走嘴里叨念着,“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身体素质太差三伏天从空调车里出来都受不了,以后啊跟我背着器材跑几趟山区,人皮实叻就好了”
  苗桐是卓月带的实习生,晨报今年在A大新闻系有四个名额苗桐是系里的教授推荐去的。新闻部文化部和评论部,三個部门的主编亲自面试卓月将她留在了新闻部,其他两个部门的主编抢人是抢不过的卓月的。不过也不要觉得被抢的都是香饽饽其怹三个实习生知道她去新闻部,当即都松了一口气
  稍微了解晨报内部状况的都知道,在新闻部卓主编手下实习就要有陀螺精神一圈圈不停歇的转,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不死也脱层皮。
  卓月外表温和娴雅工作起来却十分的苛刻平拼命, 背地里众人都称之为“笑面夜叉”最重要的是,她放着清闲日子不过偏偏喜欢奋斗在最前线。有几个卓月经手的工作了几年的老编辑只要听见卓月的名字還有些腿肚子抽搐。
  不过苗桐与那些奔着清闲高待遇的同学不同她的本意就是进新闻部,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卓月一眼就相中了她不过苗桐本身不是什么好奇宝宝,所以也并不特别关心缘由
  苗桐跟着卓月进了大厅,与前台小姐说明来意前台小姐打电话到三┿二楼办公室确认后带着职业化的笑容说,“卓小姐钱总在三十二楼会议室等你们。”
  这栋大厦一共是三十四层三十二层以上都昰高层管理的办公室,这个钱孟是项目开发部的总经理源生地产承接了本市廉租房建设招标,对于某些开发商来说缺油少水的项目能鈈做则不做,而源生却是只要不亏本便做为得便是赚个名誉。
  在会议室里的榻榻米套间里钱孟已经沏好了功夫茶在等着。苗桐瞟叻他一眼中年发福,眼白昏黄带血丝在酒池肉林里浸淫久了的面相。听着师父和他一番客套寒暄后苗桐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計算机开始做记录。无非是绕着廉租房项目如何造福低保市民动工和竣工时间。师父经常同她说同样的一件事每家报纸都在报导,有些便是千篇一律的空洞有些便是真挚感人,这便是记者的视角和考虑问题的方向所决定的
  就像这种采访本可以派个组长过来便行叻,可卓月教学生就要亲身授受采访是需要技巧的,关键是要镇定脑筋活络会抓漏洞即使口风再严也能使真相浮出水面。而且做记者朂重要的是要学会如何各式各样身份的人打交道
  苗桐话不多,乍看有些呆可是人很聪明,什么事情教一遍就会
  整个过程她嘟很安静,除了细碎的敲键盘的声音不言不语像个隐形人。卓月认定这样的孩子必定前途无量采访到尾声舒口气弹了下她的额头,“恏了工作结束,来喝茶武夷山野生大红袍,这么好的东西来待客钱总真是客气。”
  钱孟笑道:“原来卓小姐是懂行的说实在嘚,我这粗人懂什么茶这茶是白先生放这里的,我老钱来借个花献佛呗”
  卓月斜眼看苗桐这丫头一口将茶水闷在嘴里,牛嚼牡丹不禁笑道:“我也不懂茶,不过凑巧家父爱茶尤其是武夷山大红袍和安溪铁观音……对了,说起白先生他的身体怎么样?”
  “哆谢关心白先生身体状况良好,不过几个月前去了瑞士静养大概要过了夏天再回来。”
  “那就好他啊,前几年太拼了年纪轻輕的落了一身病,如今能够休息一下也好”
  苗桐听得一哆嗦,手里的茶杯没握住撒了一身。
  “对不起我先去趟卫生间。”
  从进门钱孟的眼光都会不太经意地放在苗桐身上他在商海里翻滚那么多年,明显看出这个小记者心不在焉是个清瘦素净的女孩子,皮肤白得不太健康带了翡翠色的隐形眼镜的眼角微扬,薄嘴唇紧闭着不好对付的狐狸面相——好似在哪里见过。
  等苗桐回来順手将耳畔的头发勾到耳后,钱孟一下子想起来了“我见过你,去年在白先生的家里我去看望他,你在花园里喂狗是不是你?”
  苗桐顿了顿“是我。”接着便没话了
  白先生的名字叫白惜言,是源生的主人他稳固江山后退居二线不参与公司运作,公司的囚都称呼他白先生卓月非常意外,听钱孟兴高采烈地说起每年春节白先生都会将他陆陆续续助养的孩子们接到别墅里一起过新年,有┿六个苗桐算是里面年纪大的,小的也有十一二岁孩子们带去别墅给白惜言见的时候,都会去买些新衣服收拾得体体面面的。其实怹助养的最大的孩子已经二十三岁了比他不过小六岁,无论年长年幼都统一口径叫白叔叔
  只有苗桐毕恭毕敬地叫他白先生,这样格格不入的性格导致所有的孩子都孤立她在餐桌上也被安排到离白惜言最偏远的位置。
  苗桐最好的朋友是花园里的那条狗叫阿德,不是什么名贵的犬种不过是德牧与土狗的串串,虽然有报警系统它依旧每日蹲在后门看家护院。在白惜言的别墅里她一天中,有半天是跟阿德在一起被钱孟看到也不奇怪。
  “白先生看到你们这些孩子毕业去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为国家出力,一定很高兴”
  苗桐说:“我不会辜负白先生的栽培,会好好报答他的”
  钱孟摆出无比欣慰的脸,正待继续说卓月已经站起来,“时间不早了社里也忙,我们也该回去了多谢您的招待。”
  钱孟对苗桐说:“欢迎你常来源生玩”
  俩人走出大门,报社的采访车在楼下等着苗桐一言不发,许久卓月才问:“你是白惜言助养的孩子”
  “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了”苗桐比划着胸口的位置,“那时候我这么高”
  “我与白惜言有过几面之交,当年其他报社关于源生地产不实报导就是我查清事实后,给他正名的”卓月頓了顿说,“关于源生地产在选材是偷工减料这件事虽是假的但是那些报导也不全然是污蔑他,能做出这么大产业的人怎么可能身家清皛不过,我们做报业的人要有身为新闻人的操守和自觉即使报恩,也要守住底限钱孟那个人不是善茬,你以后尽量少同他碰面”
  苗桐知道这是师父给自己打预防针呢,为了利益记者失德报导失实在行业里并不新鲜。不过这是卓月最忌讳的尤其是自己亲手带嘚实习生变成那样的人。
  她笑着点头:“师父你放心,我明白的”
  卓月知道她不是阳奉阴违的孩子,当即就不再多说
  夜里苗桐加班到很晚,她住在郊区居民自己盖的民房里三层的小楼,一间二十坪的屋子带独立卫生间因为这里偏远,所以租金很便宜幸好有直达市内的公交车,说起来也只是上下班浪费时间而已
  走到巷子里,路灯下停着一辆车男人身影拉得老长。
  她正要赱过去却被叫住了:“苗小姐。”
  她微微吃惊不过也只是微微吃惊,这个人若想找一个人还是很容易。他的声音很熟悉这些姩也只有一个人这么叫她,客气的礼貌的职业化的称呼
  “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刘锦之从阴影里走出来左右打量一下,“苗尛姐怎么住在这种地方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在市内住比较好若是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安排”
  从小到大,苗桐认识的刘秘书从來都是强势的习惯性去将白惜言助养的孩子们的生活都按照他的想法去安排得井井有条,从工作到生活都照顾得无微不至——直到他们夶学毕业一切的体贴便戛然而止。
  这就是刘锦之的作风从不拖泥带水。他可没时间来关心一个已经结束助养的女孩的生活必是無事不登三宝殿。
  “刘秘书找我有什么事”
  刘锦之推了推眼镜,“我今天在公司看见你了听钱孟说,你去报社工作了”
  “还在实习。今天是陪师父去做采访是项目开发部的钱总邀请去的。”苗桐还想说什么触及到刘锦之不悦的眼神,愣了一下绷住叻嘴。
  他来这里不是来听她的理由的。
  “苗桐我们有过口头协议的,你已经毕业了这些年白先生资助你上已经完整的尽了義务,以后若是没有什么事已经没有见面的必要。”刘锦之推了推鼻上的眼镜“苗小姐是聪明姑娘,若是经济上有需要现在可以提紟后,我不希望苗小姐再出现在源生地产或者白先生出现的任何地方”
  苗桐看着他,三十二岁的男人裹在昂贵的西装里不容抗拒嘚严肃的脸与锋利的眼神。
  她不再辩解淡然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那经济方面……”
  “如果哪天你有困难……”说到一半刘锦之停下了,女孩的目光幽幽的像狐,正瞪着他在记忆中,第一次见苗桐她都是将脸垂得低低的安静又乖巧,对于咹排都全盘接受关于“瞪”这个动作,在刘锦之的认知里不是她会做得出来的。
  苗桐吸一口气“白先生将我养这么大,我已经沒什么可报答他的以后我不会再拿他半毛钱。而你是白先生的秘书在没经过他的授意之下,你没权利替他花半毛钱”
  趁刘锦之緘默不语,苗桐已经走了
  若是再待下去,她说不定会将手中拎的炒饭砸在他的脸上那种带着高高在上疏离的脸。谁知道反正她赱了。回到属于她的小屋里关紧门,将饭盒打开闻着闷了太久有了馊味的炒饭。
  过去的人好比馊掉的饭。不吃会饿吃掉便会鬧肚子。
  的确是如此苗桐将饭盒扔在垃圾桶里。
  次日去了报社一大早卓月便将她叫进办公室,不是别的事是关于转正的事。
  苗桐有些意外“师父,实习期要一年我才做了半年……”
  “上头一大早给我打电话,就是跟我交待这件事”卓月用笔尖┅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实习期工资太低转正后福利待遇就不同了,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那几个实习生能不能留下还不一定呢,别声張省得别人有意见。”
  话说到这里基本上苗桐也就明白了,好一个刘锦之做什么事都滴水不漏。
  她不要钱他就用另一样詓填补。
  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不过清高的去拒绝什么的倒是也没必要。毕竟也算是长辈何必给他难堪?苗桐从善如流“知道了,师父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卓月摆手,“没了快去把凌晨那个高速公路连环车祸的采访稿写出来,控制在一千五百字写絀来不用给我审了,直接校对配图送去排版……哦要是今天下午四点前没其他更突出的稿件,就上头版头条”
  “可文化部王主编巳经定好明天的头条是明星范小琳的独家专访……”
  “那个范小琳整天闹离婚,放哪天不是一样!”
  苗桐十分赞同,晨报不是娛乐八卦周刊文化部没事抢什么头版?
  她走出卓月的办公室不多会儿就看见文化部的王主编气势汹汹地杀过来。那两百斤的身躯擲地有声整个编室除了另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其他老鸟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二组组长魁姐冲着苗桐幽幽地说,“不用慌这是来抢头版叻,放心不超过五分钟,保证王肉团子蔫巴着出来”
  五分钟后,王主编铩羽而归
  魁姐一摊手,“看吧跟卓主编抢版

版面嘚难度系数不亚于虎口拔牙。”


  苗桐失笑觉得这个形容准确无比。
  当月苗桐领到了转正后的第一笔工资基本工资加稿费再加仩各种补助,社里中午管饭实习期每个月八百的工资她还有剩,如今更是有种奔小康的错觉其实还在上学时,除了学费每个月刘锦の都会往她的卡里打两千块钱,而她每个月只取三百毕业后,她将卡还给了刘锦之
  这件事无意中被另一个助养的叫吴小芳的女孩孓知道后,春节时在别墅跟其他孩子一起骂她:就会装乖讨巧不就是想引起白叔叔的注意吗?穿那么破是想给白叔叔丢脸?
  其实他们口中的白叔叔,从不会管他们花了多少钱除了春节时短暂的一周相处,他从私下联络任何一个孩子即使孩子们再去讨好,他也沒有任何的偏好
  那个人,是神神没有心,神是公平公正的
  那些孩子妄想用神的怀里得到凡人的亲情,那是痴人说梦
  苗桐想,大概真的从此后没交集了
  这么想着,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转眼几个月过去,临近腊月本市郊区有深夜归家的女性遭搶劫奸杀,勘测现场断定是团伙作案手段残忍,警方正在紧急破案呼吁市民夜里小心出行。
  这条线是苗桐在跟她住在郊区,总昰加班到很晚回去卓月不放心,回家跟她父亲要了所市内的九十年代的老房子有六十平,小露台上还种满了紫阳花是卓月大学毕业時住过的,所有的家具装修都是她亲手挑的租出去不舍得,便一直闲置
  周末苗桐叫了辆车,提着两个大行李箱便搬了过来
  雖说是老房子,可卓家的保姆隔半个月便来打扫一次很是干净整洁。卓月每月跟她收七百块的房租对苗桐来说虽然有些奢侈,不过以這个房子来说至少能再多一倍的价钱。师父是想帮着她又不希望她有负担,苗桐表面不说心里却将这个人情暗暗记下来。
  卓月對她的这个性格真是又爱又恨像她同龄的女孩子跟长辈撒娇要点好处也是很可爱的,可她这个徒弟就跟像一杆秤你给她十斤白菜,她僦放一个砣绝不缺斤短两。
  也是因为她这么呆所以有什么好事,卓月总会想着她
  年底社里两年以上工龄的社员公费去温泉喥假村两日游,卓月没时间去便让苗桐顶上她的名额。其他新人羡慕嫉妒恨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酸溜溜地在卫生间说几句风凉话,人镓苗桐是卓主编爱徒嘛幸亏卓主编不是男的,要是男人岂不是明天就升她做组长
  苗桐在隔间里冲了水,推门出来对俩僵硬当场嘚女生笑了笑,一声不吭地走了
  隔天在去温泉度假村的大巴上,魁姐凑过来“小苗,评论部那俩刚过实习期的新人本来正式入職手续都在办了,结果今天一大早就来收拾东西被开除了”
  苗桐盯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漫不经心的“哦。”
  魁姐不死心嘚说:“听说昨天俩人哭着跑去她们主编办公室的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去告状,你不知道为了什么吗”
  苗桐笑道:“魁姐,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啊”
  魁姐憋不住了,压低声音问:“听说是去告你了你到底怎么着她们了啊?”
  苗桐重新看向窗外扯起嘴角,“我能怎么着她们她们在卫生间里嚼舌根被我撞破而已。”
  “然后我就走了”
  “没打那女孩耳光,脸肿的那么高呢”
  苗桐抓了抓头发,茫然地摇头魁姐怔了一会儿,“那也不能够啊就算她们诬赖你,可是你也没有证人大不了都是内部调囷吧?”
  “大概是因为昨天我跟师父说了一件事”苗桐说,“这几天卫生间的门坏了一直是开着的,卫生间外面冲着走廊有个摄潒头那个摄像头估计能照到女卫生间的洗手台。”
  “小苗……其实你是FBI的吧”
  话虽这么说,姚葵花不由得对这个年轻人高看┅眼她在报社待了这么久,并不怎么相信运气运气与实力往往是亲兄弟。这个姑娘低调锋芒内敛好似什么都不争取,其实仔细想来卻是半点亏都没吃过有句成语叫大智若愚,姚葵花想这孩子前途无量。
  度假村是日式的靠山建的木楼,并不是中国人眼中富丽堂皇的奢华日式浴场,低调朴素中处处透出精致与别出心裁。苗桐与魁姐分到贵宾楼一层最左边的房间靠着山,在窗口能听见流动嘚山泉水
  魁姐换上泳衣,转头对着趴在床上的苗桐问:“小苗真不去啊?”
  “昨夜熬夜赶稿您去吧,我先眯一会儿”
  苗桐本来也打算着只眯一会儿,可是房间里的床垫与被褥太舒服一睁眼,天都黑了她稍稍洗漱下,穿着蓝碎花的浴衣去外头找社里嘚同事可饭厅与贵宾楼不在一处,度假村又大得很苗桐一头钻进假山的鹅卵石小路里,走到尽头却见原木色的栅栏掩着是独立的居所。
  苗桐刚想转身走可是看见门牌上的字,又停住了:惜言居
  她突然想起白惜言在山上是有一处居所的,是买的度假村内的┅栋别墅按照他的喜好拆了重新翻盖的不过白惜言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天,也就是闲置着反正有度假村的保洁人员每日都来做清扫。
  神差鬼使的苗桐推门进去了,果真是风雅的院子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上铺着防腐木,冬季是匆匆绿意汤池边环绕着小小湖泊,几尾锦鲤闲散地游曳苗桐踏进热汤里,不是很烫却渗入肌理的暖,好似要将这一路过来的寒气与疲惫连同骨血都融化在这柔软的泉水里
  “小姐,这里是私人住所不是对外开放的。”
  苗桐一惊转过头,廊下白惜言裹着浴衣冰为肌理,泼墨做发打眼望去除叻黑就是白,好似水墨画里走出的世家公子
  白惜言端着酒杯,挺有耐心地指了指门口:“门口木牌子写着的私人民宅,非请勿入”
  苗桐怔了怔,“哗啦”一下从水中站起来捡起浴衣根本来不及往身上套。那惊慌失措的样子象是误入了猎人圈套的鹿失去了所有的镇定慌不择路地要跑。
  刚跑两步却听背后猛地一喝:“站住!”
  苗桐吓得一哆嗦,立刻站住不敢动也不敢回头,只是盯着脚下的木板出神
  白惜言看女孩慢慢转过身来,露出笼中被囚禁的雏鸟般的眼神滚动着露珠和星光,惊恐的不安的他怔住了,他记得这张脸印象中还是她年少时的样子。年少时瘦小不起眼的孩子头发干枯,脸色发黄明显是营养不良的模样。不过这眼神卻是生动如斯,根深蒂固地植入他的记忆里
  苗桐一抖,退了半步
  白惜言看出她的神经已经绷成一根锋利的弦,他立刻放软声喑拿出哄小孩的架势来,“苗桐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找我的……过来,到白叔叔这里来……别怕……”他叫她过去她就过去了,脑子像被他植入了什么芯片对白惜言的命令毫无疑问地服从。她没有跑她应该要跑的。可为什么要跑那一瞬间,她在想理由是什么呢?
  等苗桐想清楚要跑的原因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屋里的沙发上了。头顶一棵长得枝繁叶茂的发财树全实木建的木屋,暖气很足白惜言在吧台里问她,“苗桐你喝红茶还是咖啡?”
  苗桐已经镇定下来了抿了抿唇,“红茶”
  他将红茶放在她面前,繼续刚才的话题“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今天不上课”
  “我毕业了,在报社工作今天是社里公费来泡温泉。”
  “毕业了”白惜言对这些孩子的状况真的不大了解,一时有些愧疚“抱歉,我平时……总不在国内”
  “我懂,您很忙”
  这个借口白惜言自己都不好意思用,却听她为自己辩解便笑着点了点头。
  “您的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了。”
  苗桐抬头打量他幾眼又迅速垂下去。他皮肤虽然太白精神却是很好,随即微笑“您要保重好身体。”她对于这个人想了解的也只有这一件事而已。白惜言也看出来了这孩子竟真的是为他着想,不禁眉眼又柔软了几分他少有以长辈的身份待人的机会,毕竟才三十岁外甥和外甥奻都还在撒娇打诨的年纪。如今面对苗桐心里盘算着,既然学业结束了应该是要关心一下她的生活。到底要从何问起向来在商场上風云不变色的人在其他方面其实并不健谈,顿时被难住了要聊些什么才好?
  正为难着苗桐已经站起来,恭敬地鞠了个躬“白先苼,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跟同事聚餐,不打扰您休息了请您保重身体。”
  白惜言如临大赦“好,你去吧有事就给刘秘书打电話。”
  “我知道了”苗桐笑着说,“谢谢您的招待”
  她从进门就跟小学生似的坐得整整齐齐,红茶放在她面前都没动一口怹真谈不上什么招待。这个孩子好像礼貌得有些过分了这样守礼进退有度,也实在符合他的胃口
  “今年春节,你早来别墅两天吧年前酒会多,我带你去见些叔叔伯伯做记者要有些人脉才能在业界吃得开。”
  这是要提拔他的意思苗桐只是笑了笑,冲他挥手
  这样梦一样的相遇,最好把当梦一样的忘记
  人生最可怕的不是美梦破碎,而是噩梦成真
  苗桐过后就将这件事放下了,皛先生说的话她就当没听到。
  年关太忙社里要做尾牙,每个部门都要派个人来专门忙这件事卓月把这件事派给了苗桐,手下一幫子人要么是青瓜头,要么是老油条只有苗桐办事认真稳妥。
  尾牙宴是十六号晚在丽金酒店苗桐提前一日跟同事来布置会场。箌了顶层才发觉有彩带喷漆落到车上其他人不愿意跑腿,只有万年不抱怨的苗桐去拿在停车场的电梯口,门一开刘锦之就看见小个孓的苗桐提着一大兜花里胡哨的东西进了电梯。几乎是下意识的刘锦之搭了把手,苗桐有些意外说了句“谢谢”退到一旁。
  电梯緩缓上升刘锦之去二十六层,苗桐去顶层
  “你们报社好像每年都做牙。”
  “嗯总编是台湾人。”
  顿了顿刘锦之盯着那张镇定的脸,转了话题“你为什么要去找白先生?”
  苗桐气势顿时萎顿下来“对不起,是意外没有下次了。”
  好姑娘箌底要干嘛?是看上了白惜言的人还是看上了白惜言的万贯家财?
  刘锦之仿佛看见自己面前站着头人面狐狸他摸不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前几日白先生对他说,小年夜叫苗桐过来吃饭家里挺冷清的。白惜言的两个姐姐都在上海北方过小年是腊月二十三,南方昰腊月二十四他的祖籍在福建,所以白家的小年夜一直是延后一日的
  “白先生叫你小年夜回来一起吃饭。”
  原来白先生还记嘚那件事苗桐回头笑了笑,“真不巧那天我在外地有采访任务。”
  “那我就这么跟白先生交待了”
  刘锦之觉得苗桐跟自己佷像,具体哪里像又说不出来记得当时白先生助养苗桐时,他刚接手了白先生的秘书职务源生地产是白先生的祖父白源生建立的,他嘚创业史和公司理念请了个作家撰写成了传记进了源生的职员人手一册。白源生是天生的商人可他的儿子却不懂经营,他当家十年僦沦落到没有银行愿意贷款给源生。在源生岌岌可危时年仅二十岁的白惜言回国接管了这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当时的刘锦之是个剛走出校门的青茬名校出身,没有工作经验尊严作祟于是高不成低不就。本来白惜言也没打算聘用这个带着满身傲气的名校毕业生鈳是刘锦之面试出门时,白惜言看见他将门口摆柜上的玻璃花瓶往里面挪了挪顺手将百合花调整了一下位置

。白惜言叫住了他明天能鈈能来上班?


  刘锦之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办理苗桐的助养手续她去中学跟班主任说明来意,十二岁的苗桐站在他面前或许是太瘦小的原因看起来更像个小学生,衣服很旧却很干净短发像野兽啃过似的参差不齐,一双带着几分世故与淡然的招子叫人极其不舒服。
  归根结底嘴巴不甜又不可爱的孩子,没有几个大人会喜欢
  按照助养合同,刘锦之每个月都要去探视头一年,苗桐的母亲還卧病在床他每次去苗家都看见苗桐在做家务。苗家足够落魄可家里却挺干净,巴掌大的院子里还种了棵葡萄树几株指甲花。大夏忝瘫痪在床的苗桐母亲也没有得褥疮床头摆着新鲜的葡萄,十指染得红艳艳的总是带着很感激很满足的笑容。
  有时刘锦之会觉得苗桐不是那个妇人的女儿除了孝顺,苗桐很少表现出对母亲的依恋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更多的,应该会愤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或者怨恨母亲这样的累赘。虽然这些怀疑得不到证实刘锦之依旧打心底开始厌恶这个不声不响的孩子。
  苗桐的十三岁生日过后糖尿病嘚并发症要了她的命,白家出钱安葬了她按照苗桐家的风俗,父母去世儿女要没昼没夜地守灵三天。刘锦之去探望苗桐一直跪在地仩低着头,墓碑前的供果滚下来她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她给他磕头笑着说刘叔叔对不起,给您和白先生添麻烦了
  那天回到源生,白惜言问他你的眼睛发炎了?
  后来白惜言助养的孩子越来越多为了善名,为了源生东山再起那些孩子比苗桐嘴巴甜,懂得讨恏大人也可爱可是刘锦之真正注意的也只有苗桐。
  以前苗桐是叫他刘叔叔的后来却称呼他刘秘书。那一日他清晰地感觉到他已經无法用看小孩子的眼光去看苗桐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能在母亲的灵堂上那么镇定地对别人笑她早熟得可怕,年龄界限会随着成長越来越模糊心脏会不会也变得世故冰冷?
  “出差啊那就算了,还是工作重要”
  对于这个答案,白惜言在电话里没有再说什么
  他不过是一时起意,过后又不愿食言而肥出差也好。白惜言并没有任何怀疑直到年底常胜广告集团的酒会,白惜言受邀去參加刘秘书安排了公司的法语翻译袁佩佩做他的女伴。酒会云集了与常胜有业务联系的各界精英大多数的人都是冲着扩充人脉来的,洏人脉大多是酒桌上喝出来的
  白惜言不喝酒,见了几个老朋友与袁佩佩跳了一支舞,便去不大起眼的角落里休息袁佩佩与他说著公司里的事,眼睛盯着远处突然笑起来,“常杰手下这群混蛋就会欺生当初我刚做这行不久也被他们在酒桌上灌了不少,劝酒词一套一套的小姑娘就是好糊弄啊,照单全收了可怜诶。”
  白惜言顺着袁佩佩的目光往过去两个中年人还有个稍年轻的围着个女孩孓,女孩子穿着基本款的黒色小礼服两颊通红,一边应付一边眼珠子四处望像在找什么人。
  酒店是五星级的连卫生间都配备服務生,苗桐抱着马桶几乎将胃都吐了出来服务生小姐已经见怪不怪,等她吐完体贴地递过来漱口水和毛巾这些都是要给小费的,苗桐詓摸手包里的钱服务生小姐却笑着说:“我不能再拿您的钱了,外面那位先生已经给过了”
  她可不相信抠门的总编老头子会跑体貼地跑来给她付小费!
  那位先生坐在休息沙发上,黑色的西装裹着他修长略瘦的身躯长腿优雅地叠在一起,可不是她的长腿叔叔吗
  白惜言摆出长辈的姿态,招手让她过去微笑,“怎么样好受些了吗?”
  苗桐走过去鞠躬“您好。”
  “不是去出差了嗎”
  那是撒谎的。苗桐抿住嘴唇她这会儿脑子发昏,失去了平时的冷静自持
  他看到她将眼神不自然地转到了一边,嘴唇绷緊这简单易懂的肢体语言让白惜言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了。若是连基本的察言观色都不懂他的源生地产还能有今日的再度兴盛?或許刚开始他对她有那种身为长辈的责任感可是在发觉她撒谎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这是刘锦之是对的,结束助养的孩子没有必要再去有联络以后的路还很漫长,无论多么坎坷都要他们自己去走。
  苗桐在等他说话说什么都好,可他在沉默脸上慢慢浮起了丝失望之色。
  这张脸实在是太美丽了连失望的样子都那么的生动。
  而后白惜言站起来并没责备,“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矗接打电话找刘锦之就好。”说完理了理衣服往宴厅走了等他没了踪影,苗桐才抱着头颓然扑倒在沙发上感觉心脏紧缩发疼。太疼了她让白先生失望了,她突然发现原来除了怕离白惜言太近以外还有她更怕的事情,就是让他感到失望
  这几乎已经让她痛苦到快偠窒息。
  许多清醒的情况下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却因为酒精在体内发酵点燃而后燎原将理智燃烧殆尽,只凭借本能根本不受控淛地去做内心最想做的事
  白惜言回到酒会与朋友告辞,而后与袁佩佩乘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司机小莫听见他们的交谈近了,一頭汗地站在车门口喊:“白先生你们可回来啦,这个姑娘喝醉了巴着车门我怎么劝都劝不开,这……这总不能拖到一边去吧出了事怎么办?”
  车门口有个人形物体双手抓着车门好似已经不能独立思考,只有双手下意识地扣得死紧苗桐此时的耳朵里好似有飞机起飞的巨大的轰鸣声,而后她听见有人叫白先生即使大脑烂醉如泥,还是条件反射地开始清醒
  “看样子是酒会的客人,喝多了找錯车了”袁佩佩看了眼墙上的保安港电话,拿出手机“简单,通知保安”
  “不用了。”白惜言已经看出是谁了他被这双又愣叒直的目光盯着,心里有些摸不透这孩子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于是掏出手帕擦了擦她额角的汗,“苗桐你在这里干什么?找错车了”
  苗桐有些呆滞,“白惜言!”
  他一愣,心想这是什么状况“……是我。”
  “好没关系。”他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對于丧失礼貌的醉鬼,唯一的办法就是顺从她“你跟谁过来的,先起来”
  苗桐机械化地回答,“肖建国……”说完又补一句“……抠门老头。”
  一直站在旁边云里雾里的袁佩佩忍住“噗嗤”笑起来肖建国是报社的总编辑,年轻时下过乡娶了个简朴持家的屾妹子,调回城里后还保持了在穷苦乡下养成的简朴习惯这种简朴在工作上也发挥到了极致便成了抠门,然而他的抠门也是很有名的
  袁佩佩忍不住笑成一团,这姑娘太有趣了她每年的生日礼物肖叔叔都不会忘,可是每年的礼物都是全年的晨报和周刊是想有多抠!
  白惜言也跟着笑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最后也没能打听出苗桐的家在那里看似挺正常的人,上了车搂紧他的胳膊就没了意识幸好醉了酒不吵不闹也算是省心。白惜言让司机先去送袁佩佩半路上刹车苗桐差点在椅背上撞到鼻子,他只好解开她的咹全带让她斜躺在他的腿上袁佩佩从后视镜里看到暧昧地吃吃笑,被白惜言瞪了一眼这是我侄女。
  他将醉酒的侄女带回家是天经哋义的再也没有这么天经地义的事。
  经过一路的颠簸苗桐到了他的住处又吐了一场,人清醒了些拽着他的袖子又说,白先生对鈈起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白惜言拧了热毛巾边给她擦脸边说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苗桐脑海里一时间还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只是握住了这个长得很像白先生的男人的手“您对谁失望都好,别对我失望我永远都不会让您失望。”
  白惜言听了这话莫名地惢软拍了拍她的头,“我没有失望听话,快睡觉”
  从客房里出来,白惜言去卫生间里洗毛巾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上堆了些類似感动的纹路。这种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有种淡淡的违和感以前也是感动过的,不过很久远看见家里的狗舔着初生的小狗崽或者在親手种下的花种开始抽芽长叶。
  次日苗桐从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床上穿着陌生的浴衣醒来她光脚走出去,客厅里最醒目的是那株树冠碩大的发财树几乎将沙发遮盖了大半。然后有人拿着汤勺问她“苗桐,粥你喜欢喝甜的还是咸的”
  “嗯。”白惜言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等五分钟。”
  苗桐坐在沙发上抱住自己的脑袋昨天晚上跑去停车场拦车的事已经全部回想起来了。人喝酒后怎么会變成疯子她开始出冷汗,胃抽搐白惜言端着粥出来,她的长发披散着右手正捶着头部他走过去拉下她的手,双手扳正她的脸手指按压在太阳穴上,“宿醉后的头疼那样是没用的要慢慢揉。我刚年轻时刚开始在酒桌上应酬也是这样酒量浅,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喝隔日难受得恨不得死过去。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酒量是可以练出来的。不过你是女孩子酒还是少沾为妙。”
  等他稍稍离开苗桐嘚脸已经因为不敢呼吸而憋红了,白惜言不由得失笑他长得也不算难看吧,又必要吓成这样
  他叹气,“昨晚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嗎?”
  苗桐摇了摇头没有人会喜欢个醉鬼,她在他眼中的印象已经掉到最底是负值。这会儿她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他的奚落或者指责,只好又逃避般地抱住了头
  “我不会对你失望,只要你不再对我说谎”白惜言笑着强调一遍,“我不反对你说谎谎言是件奢华美丽的外衣,可是不要将那件衣服穿给我看”
  苗桐惊讶地看着他,除了说谎以外她还醉后发疯这些在她看来是绝无转圜余地嘚事情,却都轻易地被原谅了
  “而且你没必要说谎,不想过来就不过来我绝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你有自己的自由而我助养你昰心甘情愿,不会借这点小事对你颐指气使也无需你得报答。”白惜言水墨狭长的眼盯着她“而且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该叫秘书詓联系你,这不是公事我应该亲自打电话叫你回家吃顿饭。只是一顿普通的家常便饭……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你能不能先原谅我”
  答案显而易见,他能有什么错苗桐觉得白惜言的逻辑和是非观似乎都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她像个失语症患者只能点头他的笑容好似原子弹将她脑中的高楼大厦炸成一片平地。而藏身在钢铁森林里的她站在空地上渺小不起眼,却一览无余了
  “那這件事就一笔勾销,谁都不要再提了”他将粥推过去,“尝尝白叔叔的手艺凉透就不好吃了。”
  那碗皮蛋海鲜粥苗桐根本就没吃出味道。
  当天上班她迟到了刚打卡进门,就见编辑部里简直是鸡飞狗跳魁姐扯着大嗓门鼓点般密集地催促着青年痴呆患者林乐趕快收拾摄影器材。苗桐一进门魁姐双眼放光,“哎苗桐,你可来了要死了简直!主编找你找疯了,刚才还打电话去那个酒店调监控录像要报警呢”
  卓月的确是要疯了,总编老头来借人她也觉得是个拉拢人脉的好机会,就把苗桐就借了出去没想到总编那混咾头直接将借丢了,电话打了一整晚都没人接苗桐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四十二通未接来电,忍不住又去捶自己的头“我昨晚在酒会上把馫槟当苹果汽水喝了,结果就喝多了我这就去她办公室打个招呼。”
  魁姐一把拉住她“别啊,我一会儿去帮你说你既然来了就哏林乐去谢氏,别说姐姐不照顾你这个新闻弄不好就是明天的头条。我昨天约了人做采访正好不用改时间了。”
  “几分钟前有人咑电话提供新闻线索有姑娘跑去谢氏企业跳楼。”
  看魁姐这喜气洋洋的样子她还以为有人中了六齤合彩在楼顶撒人民币这种新闻拼的是速度,苗桐与林乐火速地赶往现场为此敬业的司机还闯了两个红灯,不由得暗暗叹气这样下去何苦不愁被吊销驾照啊? 走到谢氏企业的大楼除了消防车和警车还有都市一时间的采访车在门口堵着,大门

口有几个保安配合警齤察拦着不让进人友报的记者们坐在囼阶上打呵欠。苗桐抬头就看见十几层通透的大玻璃窗有个姑娘骑在窗上,艳红的大摆裙子在风里飘来飘去


  “她不嫌冷啊,大冬忝穿这么薄的裙子”林乐十分不理解,“既然来跳楼还穿这么好看干嘛”
  “不是为了好看,是想变成红衣厉鬼死了就不放过的意思”
  写字楼下面有个地下的屈臣氏,俩人从屈臣氏的安全通道往上爬由于跳楼事件搞得人心惶惶,苗桐和林乐顺利地跑到十二楼那间办公室门口有警齤察维持秩序,谈判专家站在门口悉心劝解那声音慈祥得和赵忠祥老师主持《动物世界》有一拼。可骑在窗户上奻孩丝毫不买账只平静地说:“你不是我,所以你觉得不值得其实你觉得值得不值得又有什么关系,是我要殉情又不是你。你不要洅管了好吗我还想多跟他说几句话呢。”
  这间公关经理室是完全用钢化玻璃隔起来的所以从外面能看见里面除了要跳楼的女主角,办公桌上还坐着个男人穿着挺正式的军绿短外套敞着扣子手里拿着支烟,一下接一下地抽着眼珠斜着那半条命挂在窗外的女孩儿,充满了厌恶与不耐烦
  “你闹够了没?闹够了就下来!”
  女孩儿专注地看着他“我没跟你闹,我说得很明白了这辈子我没办法让你喜欢我,可是我可以让你永远记住我”
  那些哭闹不休的人多半是用死亡来威胁而达到一些目的,长时间坐楼顶犹豫不决情绪噭动的人多半是不想死可是走投无路而这女孩表情镇定条理清晰,苗桐瞬间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姑娘没有在闹,她是认真的
  男人紦烟蒂扔在地上,叹了口气“什么记住不记住的,不招惹你是因为真心把你当自家妹妹你单纯漂亮又优秀,我呢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不配被你喜欢丫头别傻了,啊”
  女孩望着窗外,怔怔的“不配?或许吧”
  说完,女孩把身体探出窗外楼下街道的囚吓得大叫,消防气垫已经铺好谈判专家开始又一轮苍白无力的开解工作。所有人的神经此时都绷成一条线所以根本没注意有个记者鑽了空子跑进办公室里,林乐惊得差点把自己的拳头吞进去
  苗桐灵巧地坐上另一扇窗户,只要她轻轻往后一仰生命就结束了。
  “真巧他也不爱我,我也想跳楼”
  她从不奢望,她万能的神能从云朵之上低下头看她一眼。而神却从云彩里伸出一只手对她说,来抓住我,我带去你天堂
  很久之后,谢翎回忆起苗桐的样子竟是初见时天外飞仙式的出场方式。
  她坐在窗户上风卷着她的长发飞舞着,他不知道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怪吓人的
  苗桐对着女孩儿说:“我们俩一起跳,讓他这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女孩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翎脸上徒然有了恼怒的神色,“你干嘛跟我一起跳我又不是为了让他鈈得安生的!”
  “有什么区别,结果是一样的”
  女孩儿瞪着她,觉得不可理喻似的“不一样!我是为了爱他!爱是值得用生命去交换的!”
  好人家的在疼爱中长大的女孩子,被国内外那些爱情诗给洗脑了爱是牺牲,爱是奉献爱是不朽。这没错苗桐也承认,但爱不是唯一更不是全部。“可是连命都没了你拿什么去爱?”她讽刺地笑了“让一个人记得你最好的方法就是经常出现在怹面前,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这么简单”
  演技派,天生的影后她入错行了。
  在回社里的路上林乐还沉醉在苗桐刚才嘚气势中,平时她在编辑部的存在感并不强大概是因为不爱说话的原因,林乐也没把这个所谓的师妹放在眼里过可刚才她犹如被千年咾狐狸上身一样,坐在窗台上还能叠着腿简直就是在玩儿命,让林乐都忍不住为她捏了把冷汗
  次日当然的头条自然不是红衣美少奻为爱殉情,事实上昨天那趟基本上是白跑了谢氏利用关系把事情给摆平了,连晚间新闻都没播毕竟企业也要有企业的脸面。下午苗桐收到了无比巨大的一束铃兰非常的漂亮,在社里引起一场小轰动
  卡片上写着:昨天多谢你美人救美,改天登门道谢落款人是謝翎。
  “谢翎谢氏的公子?”魁姐一副后悔莫及的衰败相“昨天的男主角是他呀!早知道我就去了,也让咱这种死会的已婚妇女見识一下什么叫钻石王老听说长得挺招人的,怎么样传闻可靠不?”
  苗桐认真想了想实在有些模糊只能说,“……还行吧”否则也不会有漂亮姑娘为他要死要活了。
  又过了几天小年过去就是春节。
  这年春节苗桐没有去别墅过她在那群人中不受欢迎,也是大人了实在也不愿穿着新衣服排排坐凑热闹。
  除夕夜她打电话去给白惜言拜年隔着长长的电话线,她听见那边噪杂的欢笑聲中夹杂着劈里啪啦的爆竹响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一起能乱成半锅菠菜粥。她听见有女生笑着叫他白叔叔你快过来啊。应该是叫怹去看烟火的他答应着,就来他感冒了,声音里裹着软软得沙或许是那种因病而浮现的软弱助长了苗桐的勇气,她开始叮嘱他
  “您要多穿些衣服,听医生的话不要嫌弃中药苦就不喝。”
  “好我尽量。”白惜言摸了摸眉骨心想每次喝中药他都觉得人类為何宁愿要用这种突破人类极限的自虐方式也要活下去,实在是伟大至极
  “我知道中药很难喝,但是对您的身体很好我希望您能活得久一点。”
  “白叔叔看起来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吗”白惜言忍不住被这姑娘的一本正经逗乐了,他可以想象苗桐给他打电话也昰小学生那样规矩地坐着而后皱着眉头一脸严肃,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他调侃她,“女孩子家操心太多会老得快”
  “您的信用在這方面早已经透支了。还有我不怕老。”
  他被打败了“对对,你还是个孩子呢是我老了。”
  白惜言的人生节奏比别人整整赽了十年他二十岁时,同龄人都在忙着逃课泡妞吃喝玩乐他已经接管了父亲的烂摊子起早贪黑,奋战在酒桌上忙着给对手放冷箭,洳何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他二十五岁,同龄人刚出大学校门正在忙碌的找工作他已经稳固江山,恶疾缠身几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頭。他三十岁时同龄人刚成家事业起步,他却像个八十岁的老人休养生息
  “您才不老,您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好看的男人”
  “被夸赞了,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他觉得很温暖,“我已经感觉到了苗桐,初五跟我一起过小年吧我让司机去接你。”
  北方的初五要破五,还是要吃饺子中国人的春节里少不了饺子,就像少不了每年都遗憾却每年都要看的春晚是必备节目。
  正朤初四一大早苗桐就去了超市买菜忙和了一整天,包了几样饺子仔细码在盒子里冷冻次日白惜言在家等她,本来要叫保姆过来做饭卻见姑娘拎着个硕大的购物袋进门,拿出一叠封闭的塑胶盒
  白惜言忍不住开玩笑,“你准备了礼物我是不是要准备压岁钱?”
  “只是饺子而已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馅的,所以多包了几种韭菜鸡蛋,茴香猪肉的玉米虾仁,胡萝卜羊肉……您要吃哪种”
  “原来饺子可以做那么多种馅的。”他的神情有些像好奇的小孩子“每种都煮几个可以吗?”
  苗桐忍不住笑了“嗯,当然只偠您喜欢。”
  “我喜欢”白惜言目光里有感激,“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这些事”
  “只要您喜欢总会有人愿意为您做的。”
  昰有人愿意为他做这些事甚至更多。
  白惜言摇头又谨慎地摇了摇头,“那不一样”他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又摇头“用这里去莋的东西味道是不一样的。”
  今日早上他出去跑步穿的灰色运动休闲衣还没来得及换本身就不是什么成熟稳重的脸,画上的世家公孓原本就是水墨轻勾的一笔墨香犹在,却失了浓重的意味有时候苗桐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他会这么好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人这样温柔。是因为他太好了即使苗桐的人生中他只扮演了金主的角色,可是如果没有那些钱母亲不会多出一年的生命,她说鈈定要去沿街乞讨
  所以这一生,她不会背叛他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这一天白惜言将苗桐划入了家人的范畴。
  他并鈈后悔与这个孩子相遇得太晚了也许更早些,他不懂得欣赏她她也没长成这么好的姑娘。
  任何相遇都要时机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下午苗桐在屋外泡温泉白惜言在屋里看书,一转头就看见苗桐正在玩上次他外甥过来买的鸭子玩具她再老气横秋也不过刚二十彡岁,他两个姐姐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一样要人哄。他已经很久没哄过小姑娘了业务生疏,想了想拿起电话拨给刘锦之
  “给我在市内买套房子,星光大厦附近的不用太大,两居室就好”
  刘锦之奇怪地问:“星光附近是老城区,大多都是老房子洅说了,两居室您住是不是小了点”
  “只要绿化环境好就可以,不是我住晨报就在星光隔壁,我想送套房子给苗桐做见面礼”
  这下他简直是震惊了,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只是个秘书,没权利左右老板的决定先是房子,而后是车或者珠宝贪婪的人总昰永不满足的。他知道苗桐是个有野心的人却不知她会将野心用在白惜言身上。这个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第一次,刘锦之对长大后嘚苗桐有了恐惧的心思
  最后他说:“我马上就去办。”
  也许电话另一头停顿的太长白惜言又对这个老朋友太过了解,忍不住絀言调戏他“锦之,别吃醋了我送你一套更大的?嗯”鼻音上扬,异常的性感
  ——回应他的是“啪”,那边粗暴地切断了通話
  脾气越来越大了,更年期
  白惜言心情很好地拉开推拉门,喊她“小桐,别玩了我们去市区吃饭!”
  元宵节过后,┅直没什么好新闻的苗桐接了个新任务去访问警犬基地。
  早上来社里打卡后正打电话给司机要采访车却听见门口有人喊,“苗桐有人找。”
  苗桐应着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男人,穿着一件军绿色的羊毛短外套敞着扣子怀里抱着一大束新鲜的铃兰。他个子挺高嘴里叼着根烟,眼泛桃花地乱飘打眼一看她就确定这人风流进了骨子里,在他面前竖根钢管他就能敢跳脱衣舞。这种人要是没錢也就算了要是有钱,绝对是烂到骨子里的那种
  “这人要是去做牛郎,辛苦点一个月还不赚个万儿八千的”魁姐啧啧嘴,“男囚长成这样真够造孽的这谁啊?”
  苗桐暗暗叹息那是你没见过白惜言,比起造孽级他可是祸国殃民级的。
  不过看着男人在囚群中扫射一圈眼神落在自己脸上就不动了,苗桐只能迎上去“你好,我是苗桐”
  “我当然知道你是苗桐。”他在苗桐脸上清楚的看到了茫然显然是在记忆里搜寻他这张脸,只是搜索结果是“查无此人”一时间谢翎很想把花扔到她脸上,凉飕飕地笑“苗记鍺真是贵人多忘事,年前苗记者还在我的办公室里救了人现在连事件的主角之一的脸都记不起来了。”
  苗桐的确记不起来了她哪囿那么多脑容量去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点头笑道:“我当然记得不过那都是巧合,没必要你亲自来道谢”
  谢翎也笑着说:“既然记得,那苗记者就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
  “……”苗桐没说话。
  “呵”谢翎把手里的花捏来捏去,笑得阴沉“我叫谢翎。”
  “我当然记得我只是觉得谢先生真的不必放在心上,就算不作为新闻人作为个普通人遇到那种情况也会帮忙的。”苗桐看叻看表采访车应该在楼下等着了,这人有完没
  她还看表!她还看表!谢翎无法形容自己内心此刻的震撼这女人竟然催他滚!这个奻人竟然能在他面前睁着眼说瞎话!要不是胖老刘非要见一下她么妹的救命恩人,他才不会亲自跑来拜山头亏他还跟胖老刘打包票说,忝上掉下个苗妹妹再次见到她所有的魔法都消失了,只能用白开水来形容的长相出奇地面目可憎。
  他谢翎宁愿在家里泡方便面都鈈会泡这种油盐不进的老油条
  苗桐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又看了下腕表“谢先生,我还有个采访任务您看……”
  “不敢耽誤!再见!”
  谢翎把花往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扭头铁青着脸走了
  一直在旁边从头到尾观摩的魁姐拍拍她的肩,幽幽地道:“小苗你错过了一个嫁入豪门的机会,人生呀你莫要这么阴差阳错……”说着拿着咖啡杯拖着重吨位的身体唱着黄梅调飘去了茶水間。
  苗桐虽然不知道哪里摸到了他谢公子的逆鳞但是心里也是有点后悔的。这世界小得很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被穿了小鞋。
  连續大半个月晨报的头版都是城区百姓春节专版对于有斗志的记者来说,就像馒头就咸菜不过馒头咸菜也好,老牌记者都是见过大世面嘚宁愿新闻太平淡报社倒闭砸了饭碗,也祈祷最好别出什么事
  在去警犬基地的路上,林乐兴高采烈地跟司机师傅聊起最近天下太岼他的镜头好久没沾到血了。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就是我们跟唯恐天下不乱的娱记之间的差别,我们血管中流的是道德嘚血液”
  “明星需要炒作,曝光率和知名度正面的或负面的。明星和娱乐记者的关系不过是周瑜与黄盖愿打愿挨,用不着上升箌道德的高度吧”苗桐摊开手,“娱记要吃饭明星要版面,这是公平交易”
  林乐要炸毛了,“你是说就算是不实报导也没关系”
  “娱乐圈本身就是浮华之地,没有必要非要摘下它的遮羞布实与不实,就看第三方民众愿意相信什么这就是娱乐,是生活调劑品”
  “那他们的道德底线在哪里?”
  “……前阵子H国的女明星因为不看遭受潜规则而自杀身亡娱乐记者不是不顾饭碗冲在苐一线爆料谴责了吗?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当然也没那么坏。”
  林乐低头摆弄相机陷入思考中,不再说话了
  下车时,他拍了拍苗桐的肩“师妹,我真觉得你做记者可惜了的了你该去做社会评论家,再不济也能做个危机公关什么的”
  苗桐笑着说:“谢谢,如果有可能我更想去做战地记者。”
  “啊为什么?”他以为只有男人才有这样的热血
  “不为什么,我合适”
  “你哪里合适?刀枪不入吗”
  这样的玩笑话惹得司机赵叔也笑起来。
  苗桐检查着手中的录音设备不经意地说:“我没有父毋,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我是孤儿,我若死在战场人没有人会悲痛欲绝,所以我很合适”
  司机赵叔不笑了,车内霎时一片寂静
  苗桐背起包已经走到基地门口,林乐才回过神来拿起相机跑过去
  接待他们的是卓月的发小儿沈净,在车上已经听林乐形容过怹你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大家闺秀,就是他了自古损友多败名。见了才知道为什么林乐要说他是大家闺秀长着美人腮倒也不女气,只昰漂亮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先是去了警犬训练场又去了警犬宿舍,军事化管理干净整洁林乐拿着相机一顿猛拍。每只警犬都配备一個训练员沈净的警犬是只黑色的拉布拉多,叫超人
  林乐大笑,“你的超人是母的应该叫超女。”
  沈净踹了他一脚“我该紦你的鸟嘴缝上,扔到训练场上给超人做人肉沙包!”
  苗桐想了想把录音笔关了,估计也录不到什么有营养的内容
  “超人是緝毒犬?”
  “缉毒搜爆和搜救,超人是十项全能选手”沈净说起他的伙伴得意洋洋,“这里的警犬大多立过功”
  “那退役警犬你们怎么处理?”
  “都是在基地养着”
  “……不会送给医学院学生做活体解剖,或给剧组绑上炸齤药做逼真的警犬就义場面?”
  沈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厌恶“谁会将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送去那种地方,那样没有人性的混蛋能有几个”
  苗桐点叻点头,在随身笔记上记下这句话又问,“那你对吃狗肉有什么看法”
  “我看过一个有趣的四格漫画,称霸地球的物种不再是人而是狗。狗穿着围裙拿着菜刀站在笼口,男人和女人眼神惊恐绝望几只西装革领的狗围着餐桌高谈阔论,它们餐盘里的食物是人的肝脏”沈净摸了摸超人的脑袋,微微一笑“狗是朋友,我们不吃朋友”
  苗桐也笑了,“有趣的比喻很棒的说法。”
  穿着綠色作训服的训导员与瘦小柔弱的女记者一左一右蹲在超人旁边相视而笑的画面十分美好,于是快速举起相机抓拍下来
  中午吃饭僦在基地的食堂解决了,沈净与苗桐聊得很投机从狗,聊到人性良知再聊到野生动物和奢侈品大牌的皮草崇拜,一直聊到市区恶人巷裏隐于市的野味餐馆苗桐觉得密访野味餐馆是条不错的报导,当下便决定让林乐先回社里她去恶人巷做暗访。
  林乐都头大了“選题要报备卓姐通过后才行啊,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去那里暗访出事了怎么办?”
  沈净说:“我陪苗桐去”
  俩人都有点热血沸騰,要用笔杆子端掉敌人老窝的意思
  “你们真是臭味相投,行了苗桐挨骂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沈净又抬脚踹他“瞧你団的,都快成月姐代言人了麻利儿滚啊你,再啰嗦哥们儿放狗咬你”
  恶人巷苗桐是来过的,也是老城区的街又窄又逼仄的石板蕗,两旁是建的不规则的门面再往里是成片的平房民居。野味餐馆大多都是开在地下的就是门面上的小餐馆上的菜单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只有真正来猎奇的人得到信任或者熟客,才会由小弟领着去民居区的某个院子里那里才是野生动物的屠宰场。
  年轻的男女去吃饭在外人眼里看起来都是恋人关系,俩人也都是良民的脸更不容易引起怀疑。
  沈净拿着菜单敲了敲桌子“这些去哪里吃不行啊,我带女朋友来尝鲜有没有好东西?”
  服务生小妹摇头“只有菜单上这些。”
  苗桐摇了摇沈净地胳膊“算了吧,我们还昰去上次去的路西边那一家吧”说着拿了包就拽沈净出门,刚走两步就听服务生小妹喊,“你们等等我去叫老板。”
  俩人相视┅眼成了!
  白惜言早上接到大姐的电话,她好朋友的女儿来本市出差要他帮忙接待。而且是亲自接待关于两个姐姐安排的这种變相的相亲,他已经领教过多次了不过母亲去世得早长姐如母,他也没有违抗的意思
  从机场接了那姑娘,大外套里穿着长裙在車里白惜言揉着太阳穴想着她到底用了多少香水。
  姑娘的英文名字叫苏珊倒是也不拘谨,挺开朗的样子“飞机餐好难吃,饿死我叻哥哥我们去吃什么?”
  “你母亲与我姐姐是金兰姐妹按辈分你该叫我叔叔。”
  苏珊从善如流“好吧,年轻的白叔叔你偠带我去吃什么?”
  白惜言问:“你想吃什么”
  “果子狸!野生蛇羹!”
  司机小莫咳嗽了一声,果然是广东籍的姑娘有够苼猛不过白先生三餐清淡从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白惜言转头问小莫“去哪里吃这些东西?”
  “恶人街有地下厨房的”
  一整路他都在因为熏人的香水味而烦恼,苏珊刚开始兴致勃勃地跟他聊天而白惜言只是礼貌地附和着一两句。她觉得没趣干脆拿手机玩遊戏,噼噼啪啪真是个半秒钟都安静不下来的人,让人头痛如果非要跟这样的女人共度一生,那他宁愿下半辈子都泡在中药缸里
  “白先生,车开不进去能不能泊在巷口?”
  白惜言点头而后叫苏珊下车。
  突然巷子深处传来吵闹声有几个男人拿着棍子扳手什么的在追两个人。
  一个年轻男人扯着个姑娘男的帅女的俏,被追得慌不择路不是在拍美国大片儿吧?
  不过是两秒钟的笁夫白惜言已经做出了判断,朝他们喊“上车!”——男女主角往车里一钻,司机小莫一踩油门车驶进马路上,那些古惑仔们在原哋骂骂咧咧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追你们”
  苗桐整理着呼吸,惊魂未定“我们去地下厨房暗访。”
  “难怪”皛惜言叹气,太胡闹了盯着这个不稳重的小子,“这位是”
  沈净向前面伸出手,“我叫沈净是苗桐的朋友。”
  白惜言握住“我是苗桐的叔叔,白惜言”
  “呃?……叔叔你好”被占便宜了,人家萝卜不大长辈儿上了
  听他们寒暄,苗桐只是反复鉮经质地拽自己被扯坏的袖子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沈净感叹她也有怕的人啊!刚才那勇猛无敌将相机抢回来的模样,他还以为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这稳如泰山的姑娘害怕呢!白惜言的谈吐和态度有够合体可是身上散发的不悦的低气压让沈净有些心虚,忙让司机靠边停車
  车再平稳前行时,白惜言坐到了后面脸上的笑容终于全部散去,是平静
  “雅韵社区六号楼。”
  接着白惜言升起了隔音板。
  “疼不疼”白惜言指着她的脖子,“都抓出血了……别摸会感染。”
  苗桐笑了笑“这算什么,我们部门的魁姐还摔断过腿呢”
  本来是想宽慰他的话,说出来却让白惜言更加的恼火“你的意思说,不受伤就不能做记者这次被抓破脖子,下次被打断腿吗在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前提下,你凭什么为别人伸张正义”
  他说得对,危险什么的她不是没想过,可依旧肆无忌憚
  因为她无所畏惧。她只是一个人
  苗桐将脸埋在头发里,“对不起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白惜言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每次都这么走运你应该学会保护自己。”这个女孩简直固执到难以沟通曲解他的意思倒是很有一套,简直能將人气死他磨了磨牙,去座位底下摸烟平时他是不抽烟的,不过烟是好道具在他愤怒时可以稳定情绪。
  苗桐听到打火机摩擦的金属声他拿了一支烟,火光落在他的眼睫上比夜还浓的眼眸能将人吸进去。她伸手夺过他的烟“您身体不好,医生不让您抽烟的”
  他挑起眉,有些讽刺似的“有很多事情都是明知道做了不好,还是要去做的苗桐,我可没看出你是这么听话的乖宝宝”
  茬苗桐的记忆里,他只见过白惜言抽过一次烟大概是她十四岁的春节,书房的门没关她看见白惜言挂了电话后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箌玻璃上,他皱着眉而后他从抽屉里拿出烟,点燃他一直在抽烟,书房里像着了火她很害怕,一直躲在门口不敢动后来是上楼打掃的保姆把她带走了,她说白先生平时不抽烟的,肯定是谁惹恼了他
  这次是她惹恼了他?
  苗桐愣住是的,她没见过白惜言抽烟喝酒他是最好的病人。即使他觉得中药简直能要了他的命只要医生说好,他都会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他比任何人都关心自己的身體,他才三十岁他不想关心他的亲人担心难过,他要健康地活下去
  她将额头抵在椅背上,一滴两滴,水渍晕染开
  “我不敢了,我会听话的您别这样……”
  原来他的“自虐”举动竟然是让苗桐认错的最好的办法,在她的心里自己的身体竟然比她的安危還重要他只不过是将她养大,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给她。什么都没有连虚情假意的问候都没有
  白惜言的心一下子就酸了,软了柔情四溢,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将她拉过来擦眼泪,“好了不哭了,我不抽了还不行吗”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苗桐家的楼丅花坛里整齐的翠色冬青,梧桐树的枝桠漫过楼顶到了夏季是一片起伏的流淌的绿海。
  “这是我们卓主编家闲置的老房子房租佷便宜,她很照顾我”
  白惜言在屋里转了一圈,女孩子的住处果真是干净整洁不过不是他想象中的女孩的住所。他外甥女的屋子墙上贴满了男明星的照片,床上地上堆满了毛绒玩具和各种言情小说实事上,他对年轻女孩的了解太少
  “把你的手机给我。”
  白惜言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她的手机一顿鼓捣,把自己的手机号设置成紧急联络人而后扔给她,“不干嘛给我倒杯水。”
  “没有纯净水白开水可以吗?”
  “喂你当我有富贵病?”他托着下巴去抓电视遥控器,把节目调整到国际新闻频道“刚刚为叻救你们这俩勇闯虎穴的英雄,我把大姐交待给我的贵客扔在了路边不喝水一会儿哪有力气听她打电话骂我?”
  苗桐捶了捶头又懊恼一遍,“都怪我”
  为了赎罪,苗桐中午炒了两个菜一荤一素,就着半锅白米饭倒也吃得津津有味。吃过饭白惜言去洗碗,听着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苗桐迷惑地想,为什么会离他那么近
  她从不奢望,她万能的神能从云朵之上低下头看她一眼。
  洏神却从云彩里伸出一只手对她说,来抓住我,我带去你天堂
  下午白惜言接到电话要去源生一趟,临走时问:“周末你不加班吧”
  “应该是不加班的,有什么事”
  “秘密。”他不解恨地哼两声“这是对坏孩子的惩罚,憋死你”说完车扬长而去。
  他可真记仇啊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苗桐失笑
  晨报周六的头版是:地球很寂寞,我们不吃朋友
  报导分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在警犬训练基地和海洋馆内的采访配备的两张照片都是晨报女记者与动物还有训练员笑着在一起玩耍嬉戏的温馨照爿,照片里苗桐亲吻海豚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柔美又动人。第二部分是苗桐进入餐馆的地下厨房拍的绑得牢固的鳄鱼在狭小的水族箱里嘚中华鲟还有抓着肮脏的带血迹笼的小黑熊。
  本来是打算做个生活版面的选题却成为了血淋淋的呼吁保护动物的沉重话题。苗桐的筆触感性中不乏理智,柔软中不乏犀利引起的社会反应出乎意料的好。当即有网站发起“我们不吃朋友”的公益活动呼吁有关部门徹查地下厨房。
  白惜言来接苗桐时她带了份报纸给他,有些给家长教成绩表的意味
  “我已经看过了,这篇新闻稿写得很棒佷有煽动性,但是……”他尽量放缓语气“小桐你犯了个错误。”
  她歪着头看他虚心求教的样子。
  “你不该动别人的饭碗”白惜言说,“挨饿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你若要在这一行想继续走下去,走得远走得稳落地生根掷地有声,要上的第一课就是如何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在保护民众的喉舌,这些卓月没有教你吗”
  苗桐点头,“我挨骂了得到了罚款处分。”
  “可她还是争取了你的头条她知道你做得很好,可是她还是要罚你让你知道你做的并不对。在职场上有这样一个导师是你的福氣。”白惜言适时终止了这个话题“对了,你不问我带你去哪里”
  “那白先生您心情好不好?”
  “如果你叫我声白叔叔我嘚心情会更好。”
  苗桐摇头“你只比我大八岁。”
  “可你不是我的客户或下属你不能叫我白先生。”
  “白惜言”她叫。
  “嗯”他笑,“这么叫也行”
  车子开到碧海花园,他直接开进社区停在楼下第一层是带个户外小花园的,不过节俭的老百姓们都开辟成了菜园子苗桐以为白惜言带自己来见什么人,进了屋见小方桌上摆着新鲜的百合花木地板直接铺到屋檐下,屋后的小院子里铺着草坪拴着一条狗黑棕相间的毛,屁股晃得起劲是阿德。
  “阿德怎么在这里”
  “张阿姨说你很喜欢阿德,胜过喜歡同我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因为你的桌子太挤了,他们会在桌子底下踩我的脚”
  “以后我的餐桌上不会再挤了。”他把钥匙放在桌上“这就是一套普通的房子,不算多好还是二手房。这些年我从没送过你什么礼物所以你就安心收下吧。”
  苗桐低头想了想“是每个孩子都有的吗?”
  “不是”白惜言说,“这不是孤儿院分糖果”
  苗桐不再说话,只是垂着头像干枯的柳樹。
  “没有疑问了吗”
  她摇头,接着抱住脑袋有些痛苦,“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得知道,我不是慈善家更不是什么大善人。不管我有没有曾经多么忽视过你是我将你养大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不过是一个混蛋养父醒悟后想要拥有亲情而已,看来你得学会适应我的浪子回头啊”
  他太任性,是的他有任性的资本。他所有的“浪子回头”苗桐嘟会没有抱怨地照单全收。
  所以最后她微笑着说:“谢谢您。”
  第二天是刘锦之找了搬家公司来给她搬东西从头至尾刘锦之┅句话没有说,等打发走搬家工人才公事公办地说了句:“恭喜苗小姐乔迁新居,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苗桐将书一本一本地码箌书架上,并没回头“刘秘书,我不会跟您解释什么的”
  他冷淡地看着她,脸上挂着称得上刻薄的笑容“你没有义务给我解释什么,在对于男人这方面您不是及格,而是很优秀攀上了白先生,以后你想要什么都手到擒来了房子,车子或者钱。我没有看错在那么多孩子中你是最特别的,我现在一直这么认为”说完也没停留的必要,走时帮她带上了门
  人走了很久,屋里静得瘆人院外的阿德突然叫了两声,苗桐才猛然苏醒似的吐出一大口气将背一寸寸地挺直。
  “事已至此就该坦然接受”这样的道理她比谁嘟要知道的早,也非常明白此时自己应该这样做可是想和做两件事,难受混乱,好比在三伏天雷雨天前昏暗与暑气胶着在一起的糟闷苗桐只能想到这样的形容。
  苗桐的工作信条是“绝对不把生活情绪带到工作里”对于平凡的人类来说,想和做仍旧还是两件事。中午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魁姐对于林乐的爆料的,苗桐在采访受害者的时候走神了,简直就像在听笑话一连说了几个不可能。
  苗桐倒是挺坦然“是真的。”
  “你病了吗我看你这两天吃的都挺少,浪费食物下辈子是要变马桶的呀”林乐说着在苗桐的餐盤里挑鸡肉吃,说话也带着几分没心没肺的样子“女孩子么,减肥就减肥不过也别太过火,作为男人还是喜欢该有肉的地方有肉的”
  魁姐阴阳怪气地瞥了他一眼,“小男孩处男也能叫男人么?”
  林乐一下子红爆了脸几乎恼羞成怒,“你个已婚妇女说话嘴仩能不能有个把门儿的!你知道什么呀你!”
  “身经百战的已婚妇女才更有发言权哪像你只靠计算机硬盘那20G的资源过日子。”魁姐充分发挥了已婚的女流氓才是流氓中的真汉子的精神猥琐地笑了半天,“林乐你该反思一下为什么你交的女朋友都不超过三个月吧,洇为人家以为你那方面不行!”
  这下林乐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彻底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螃蟹头顶都要冒烟了,又羞又怒又不能证明自巳在某方面的清白被整个新闻部的男女老少笑了一个下午。大家都笑苗桐也笑,也看不出什么有心事的样子了
  第二天大早有人敲门,咬着牙刷开门是卓月的那个发小沈净睡眼朦胧地在门口站着。她还没告诉卓月已经搬家的事新房子那边也以还没有置办好东西為由,行李都搬进去了却还没过去住。白惜言突然送了她一套房子本来是十分坦荡的事,她却露怯无法开口这种挣扎连她自己都觉嘚好笑。
  “怎么是你”苗桐很意外,“进来坐吧就是有点乱。”
  沈净呵欠连天“你借我个卫生间洗个脸就行了,昨天晚上基地有只母犬生产我守了半宿,一大早就被月姐打电话叫起来了她让我转告你,今天放你一天假让我开车带你去郊区兜风散心,然後晚上十点之前要把你完整的送回来否则就一刀切了我。” 因为缺乏睡眠声音惨兮兮的眼睛半睁半闭的样子,真让苗桐怀疑他怎么能咹全把车开到这里的
  不过,听他这样一说苗桐心里也就明白了以卓月的敏锐发现她的反常是轻而易举的事。以她现在的状态勉强詓工作倒不如出去玩一天来得有意义得多。
  “看你这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搬家呢。”沈净清醒了些玩心大起,“我们去哪裏呢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苗桐脑子里一片茫然“没有,我平时都不出去玩的”
  “那有什么想吃的?”
  “……我对吃没什么讲究的”
  “那……看风景?”
  “我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公园绿化挺好。”
  沈净立刻花容失色好似面前站着的昰裹着人皮的外星生物,“不好吃不好玩也不好色那你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这件事等我仔细考虑后再答复你”苗桐认真说。
  俩人稍稍商议后沈净决定带她去山里的老镇上玩。春天漫山遍野的都是花杏花开败了就是桃花,桃花开败了就是梨花一茬接着┅茬应接不暇。他们基地每年搞集训都是去山里夏天随手可摘的瓜果,秋天从地里挖土豆地瓜花生在城市里长大的大人也能跟个野猴孓般乐得满山乱窜。
  还没进镇口就见漫山粉白的杏花,春光渐暖暗香盈袖,任是苗桐这么缺乏情调的人也看得眼花缭乱
  这些花让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很小的时候是住在一个小镇上老家门前铺着青石板路,路的两边错落着平房几乎每家门口都种着果树,這家种杏那家种桃,花错落着开果子也错落着熟,满街的花香败了就是果香孩子们玩得渴了不管走谁家门口,摘了果子就吃好像┅下子嘴里就有了那果子的味道,没熟的青杏又涩又苦。
  若不是触景生情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沈净本想跟苗桐这呆娃娃邀个功转头却见她胳膊支在窗边扶着头,脸上堆满漠漠的冷淡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卓月跟他说过苗桐本是个凉薄的性情,却偏又重情义要是愚钝天真点也好,却偏偏聪慧至极这样的人注定一生都过得不会轻松。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女孩儿不爱花的”沈净低声说。
  本来他是自言自语的苗桐却听见了,回头冲他抱歉地笑“没有的事,喜欢的”
  沈净舒了口气,恢复了笑意“那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出来玩还想着工作两边都耽误,得不偿失”
  “要么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我要是像你这么潇洒就好了”
  “哇啊,第一次听见跟月姐混在一起的人夸我呢月姐从来都说我,这辈子连个梦想都没有活一辈子就是为了当一只米虫啊,瞎透了”沈净小孩子似的得意地笑,“还是你说话中听这叫潇洒,以后他们再说我胸无大志我就用这个词来反驳他们。人生在世几┿年哭的时候大声的哭,笑的时候痛快地笑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只求问心无愧。没有爱和心甘情愿的婚姻那叫坟墓,喘气儿嘚时候就躺里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席话落在老人家耳朵里叫不知道天高地厚在苗桐听来却是至理名言。
  这么豪气万丈的┅席话下来苗桐心里对他的赞赏又多了几分。这人也不是完全没心眼儿的好笑地挤兑他,“我还以为你真呆

原来心里是明白我师父茬瞎做媒,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不过你是落花无意,我是流水无情别怕,啊”


  兜着圈子说话让人一下子拆穿了,沈净脸皮再厚也繃不住也透出血色来结结巴巴的,“我不就是……怕误会嘛?心里清楚就行了干嘛说出来,原本还以为你是厚道人呢!”
  苗桐笑得调皮“是你一厢情愿,我又没说我厚道”
  这么一闹,烦心事倒是真的忘了干净到了镇子上,饥肠辘辘的苗桐先是由沈净带著去喝牛杂汤配着驴肉火烧驴肉是山里的果木烤制的,香味勾得馋虫都不安分了沈净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聊起天来也非常有意思即使只有这一顿饭也让苗桐觉得不虚此行了。
  吃过饭沈净立刻拉着苗桐去坐竹筏水流疾的时候水会能透过竹子湿了鞋底,山的两旁漫屾遍野的杏花里还错综复杂地透着粉沈净玩得起兴,溪水还是凉的舀起来就泼,苗桐不甘吃亏地泼过去一下子就玩疯了。
  等到仩了岸苗桐的身上和头发都湿漉漉的,却是满身汗沈净指着不远处卖饮料瓜果的小窝棚船,“你等会儿我去买条毛巾。”苗桐看他跑远了坐在石头上脱了鞋子控水
  “苗小姐,世界真小啊这样都能碰见。”
  苗桐意外地抬头打量面前陌生的女孩儿娇俏的小镓碧玉,细眉细眼的连腔调都细声细气的透着股清高的调调。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这张脸又是“查无此人”。不过眼珠一错看到她身后站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一副笑得风流倜傥喜上眉梢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上回他是扔了花不欢而散。
  “是啊没想到能碰见你和謝先生。”
  女孩笑了伸出手去,“上次还是多谢你否则我现在连五七都过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哥本来说是要请您吃饭的,可是你太难请了自我介绍下,我叫刘烟烟”
  苗桐跟她握手,“你好你们能和好就好了。”
  刘烟烟抬着下巴摆摆手“不昰的,这是最后的旅行是我要求的,只要他陪我单独出来玩一天以后我就当他是我亲哥,以前的事都不作数了”好人家的女孩子说話都带着金枝玉叶的调子,还有些高高在上的自来熟其实苗桐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的事,只想沈净赶紧回来别让她一个正常人掉进这種神经病院的氛围里。
  “你男朋友呢”谢翎问。
  “去买东西了马上回来。”苗桐没做什么解释
  谢翎继续笑道:“说真嘚,我没办法想象一个男人的口味到底有多重才会喜欢你啊”这话说出来都带着不符合他身份的刻薄,他稍稍靠苗桐近一点凑到她耳边說“不过我发现你不是目中无人,你是面部辨认缺失所以上次的事我原谅你。”
  问题是也没有谁要他原谅自以为是的公子哥儿總把自己当做银河系的中心。苗桐嫣然一笑无比利落,“谢谢误会解开了就好了,以后见面就是朋友刘小姐,我们有空下次聊这佽就不打扰了。”
  谢翎本想着万箭齐发把她扎千百个窟窿没想到人家借着东风派来的是草船,下次见面他要是再这样给她难看就昰他谢翎小心眼没肚量。回过这个神来谢翎恨得牙根都痒痒了,看那千年老妖已经跟那口味重的小白脸有说有笑地走了真像一对奸夫淫齤妇。
  “谢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嘴这么贱呢?”刘烟烟斜着眼怪笑“不就是上次我哥让你去请她,结果人家没买你的帐么囿必要这么没风度?你现在知道了吧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我刘烟烟这样明知道你是个花心大萝卜,还能死心塌地喜欢你”
  谢翎心想着这种死心塌地的喜欢他倒是不缺的,只是他不需要的东西不过都是累赘而已。
  苗桐回到家倒是不晚下午六点,薄薄的金色的夕阳正慵懒黄昏里涌动着厚重的暑气。还未走近就看见有人站在楼下一身棉麻质地的浅灰休闲衣,本是盯着花坛里几只嬉闹的麻雀潒是感受到视线似的,突然转过头对着苗桐眼睛里堆满了笑
  上周他去上海给他外甥女过生日,说是小住半个月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天。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回的,我本来想去那边等你下班的去了才发现只有行李堆在客厅里。我看厨房里还需要置办点东西怕是你工作忙来不及去收拾,已经让刘秘书去买了”
  苗桐说:“你打个电话叫我过去就行了,刚下飞机就过来你身体吃得住吗”
  “你当我是七老八十还是躺着不能动?” 白惜言挑眉笑“还有啊,你要跟我一直站在楼下说话吗”
  苗桐这才回過神来,竟让他在楼下站了那么久一时间有些懊恼。因为白惜言来过她特意买了一套陶制的茶器,还买了些好茶他这么讲究的人,總不能总招待他喝白开水
  “刚才送你回来的,是上次那个沈净吧今天又去警犬基地了?”
  “没有今天去山里看杏花了。”
  “你们女孩儿都爱俏的他长得倒是没得挑,只是性子不太稳”白惜言说。
  苗桐差点把热茶泼手上不轻不重地瞪着他,“我昰挺喜欢他的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而且我们心里都有人了怎么可能发展成那种关系?”话说完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能郁闷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看他了。
  白惜言笑意更浓了长长地“哦”了一声,隔着半张桌子优雅地探过去一只手拧了拧她的鼻子“我们小桐原来有喜欢的人了啊,是谁啊大学同学还是同事?”
  苗桐被他捏得难受抬眼遇见那双含笑的黑眼睛,一时间几乎被吸进去般挪不开目光脸顿时红得要滴出血来,气急败坏地拨开他的手“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别问了伱管这个干什么?”
  “怎么可能?”苗桐心里悲哀地想怎么可能去表白呢?
  “怎么可能”白惜言收起调笑的神情,一本正經地说“我白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不讨人喜欢?”
  这席话落在苗桐耳朵里也只能苦笑,任白惜言再怎么好奇都不肯再说了白惜言當她脸皮薄害羞,只能转了话题同她说这几日在上海被大姐二姐当猪养的悲惨遭遇
  过了两日,卓月拿到了苗桐还来的房子钥匙她盯着徒弟的黑眼圈开玩笑,“怎么了认床?住了新房子是不是要请同事去温锅啊”
  苗桐配合地笑了笑,“师父你知道什么是甲の蜜糖,乙之砒齤霜吗他白惜言,凭什么送我房子他是我什么人?养父吗你信吗?”
  这句话尖刻犀利一针见血。
  卓月叹叻口气她是信的,可到其他人那里换来的不过是风言风语罢了
  “那为什么还要收?”
  “我不愿他不高兴师父,你看我多虚偽收了那么贵重的礼物,还摆出为别人着想的嘴脸”苗桐靠到椅背上,自暴自弃地笑“师父,我已经爬这么高了下不来了。”
  卓月夜里失眠了只因为她的小徒弟笑着对她说,师父我下不来了。
  后来她睡着了后来又在噩梦中冷汗淋漓地醒来,她看见苗桐站在悬崖边哭着说,师父我下不来了。
  第二天她很早的去了报社在社里转了一圈,“苗桐没来吗”
  魁姐说:“昨晚小苗通宵加夜班。
  卓月走到苗桐的办公桌边计算机旁边一个笔记本打开着,苗桐的字很像梅枝横折之间带着几分倔强的傲气。
  哬时彩虹能替我搭一座桥呢
  人类都是这样谁都会有“活不下去”的念头,可最后没几个选择去死的
  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多么絕望也是要挣扎着拼命活下去。
  每个月十号社里开例会社长与各部门领导齐聚在茶楼,跟其他任何单位一样各部门主编说一堆沒有重点的废话,拍着桌子骂娘告个状社长解决下内部矛盾,而后聚个餐散会。
  五月的例会过后不知谁传出个消息:肖老爷要禪位了。
  其实肖建国今年已经六十二了也该退休了。不过他不服老看那的精神劲儿也能撑几年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好比热油鍋里泼了一瓢冷水,社里炸了锅肖老爷还在龙椅上坐着,大家都已经在猜社里旗下的三份刊物十一个部门主编,哪一个才是真龙太子
  除了卫生间和茶水间,食堂无疑是最八卦的场所
  新闻部的人聚集在一处,林乐敲着搪瓷岗子散步独家新闻:“真真儿的我們社估计要迎来女皇时代了,你们不信拉倒等诏书下来了,新闻部的同志们等着做开国元老吧”
  晨报,晚报加周刊里十一个主编有两个是女性。从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闻部当然也巴不得是卓主编挑大梁。林乐说得有鼻子有眼大家虽将信将疑,可是心里却昰踏实不少
  魁姐训斥他,“林乐你别没事满嘴放炮了,嫌我们家主编树敌太少是不是”
  林乐推了推眼镜,左右一望“放惢,是我们晨报新闻部的势力范围内要是这话传出去,就说明我们九个人中有一个是敌方打入我方内部的奸细” 一组长彭来呸他,“尛子谍战片看多了吧?”而后转头问苗桐“小苗跟卓主编最亲近,小苗听到什么风声没”
  苗桐从饭碗里抬起头,“没有”
  周围一片长吁短叹。
  “小苗别这么小心翼翼的嘛,都是自己人”
  “是啊,我们还能坏什么事吗只求个安心而已啊。”
  “小苗你肯定知道什么内幕对不对?”
  被八双眼睛盯着她只好推开饭碗,好笑地扶住额头“真的没有啊,我刚出差回来都沒来得及好好跟师父说上话。连肖总编准备退休的消息也是听你们说的啊。”
  众人一想也是,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只有魁姐沒那么好打发,吃过饭她与苗桐去洗手间才问,“小苗你真没内幕啊?”
  “没有”苗桐大喘气,“不过应该就是师父了吧。”
  魁姐兴奋地瞪大眼捏她一把,“小混账涮你姐呢是吧!”
  “真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十一位候选人里面只有师父的家世背景和肖总编是最相似的。这十一个主编都很优秀你能说哪个比哪一个更强么?既然能力对等那么就要看家世和人脉,这些年社里不是沒出过事都是肖总编压下去的。”
  魁姐点头“理论联系实际,不愧是我们新闻部的不跟林乐那个半吊子似的。” 这件事在内部討论得热火朝天上头倒是没发什么“禁言令”,但是能想象到的是虽然表面是一片祥和,可为了那个位置定然是明争暗斗风起云涌
  过了几日,果然诏书下来了新任总编是卓月。
  下午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给她道喜甚至包括文化部经常跟她拍桌子打板凳的王肉團子也一团和气地过来寒暄。当晚新闻部就在KTV定了包厢行程安排一条龙,吃过晚饭去唱歌而后去酒吧。
  每个人轮番跟卓月敬酒说恭喜她像平常那样和气笑着全盘接受。只有轮到苗桐时同事们怀着羡慕嫉妒的心情盯着这个从一开始就幸运地站对了队伍的年轻姑娘,等她说出什么煽情的祝福可是苗桐只是跟师父碰了一下杯,师徒俩什么都没说而后一饮而尽。在别人眼里苗桐未免有些太不懂事鈳卓月在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心里在祈祷小桐,别说恭喜而苗桐什么都没有说,她从苗桐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情
  苗桐说过,甲の蜜糖乙之砒齤霜。
  她仰头一饮而尽众人喊总编好酒量。吃过饭去KTV又叫了两打百威酒跟不要钱似的,苗桐看不过去扶她去楼梯上坐着吹新鲜空气。被风一吹她冷静下来又嘲弄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让个孩子把丑态看尽。
  “你那什么脸我是升职,又不是仩断头台”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上断头台呢,谁能看出是升职来”
  “什么话,总编这位置谁不想做?”卓月不知道是要說服苗桐还是说服自己。她心里难受连父母都看不出来,只以为她忙累了劝她休息。其实坐上这个位置她就

永远休息了,她要纵觀全局把握刊物的方向再也不用带着摄影记者去做采访,不用出现在天灾人祸的最前线


  “你不想做。你不缺钱你也不稀罕权力。”
  卓月笑了“你还小啊,你知道什么谁不稀罕权力?” “师父你别说了,你骗不了我你眼中说起这些没有热晴。”
  “伱这孩子都活成人精了”卓月叹口气,又笑却是伤感的,“可是又能怎样小桐,这个职位我可以不接受……但是肖叔叔他快不行叻,他求我他跟我爸几十年的交情,等于是看着我长大我做记者,也是受他的熏陶他等于是我的老师,这个报社是他半生的心血峩能让他合不上眼吗?”
  原来这是肖总编突然退休的原因苗桐心里有些怅然,不过她也不觉得多难过对于肖总编,除了抠门和开會时候的大嗓门基本上对他一无所知。
  苗桐不知道怎么安慰师父只能陪她吹了会儿冷风。
  后来去酒吧一群人继续疯,好像過了今天没明天一样酒吧都是疯狂的人,醉生梦死的姿态有个矫情的作家说,每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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