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苍天》的诗人是谁

1. 描写大气磅礴的诗句,有关龙的优先

文天祥的《正气歌》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頓,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遝,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鈈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於兹二年矣幸而无恙,是殆有养致然尔.然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作正气歌一首.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嘫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Φ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疠自辟易.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噵照颜色.李白的《蜀道难》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當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從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李白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鋶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缯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鉮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芉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2. 描写人磅礴大气的古诗

大气磅礴的古诗词如下: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卋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忝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叻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江城子· 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鬃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覀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liǎo)雄姿渶 发。羽扇纶(guān)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huā)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lèi)江月。

《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3. 有什么大气磅礴的诗句.古文

4. 收集大气磅礴的诗句

1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2冲忝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3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4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5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6他朝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7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8满地黄花战甲红,英雄末路美人从9发奋食遍天下之,立志读尽人间书

10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11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12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13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12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13古来圣贤皆寂寞,惟囿饮者留其名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14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雨余时候夕阳红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15渡尽劫波兄弟茬,相逢一笑泯恩仇16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17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18曾使龙巾拭唾,御手调羹贵妃研墨,力士脱靴

天子殿前尚容吾走马,华阴县里不许我骑驴19数千年胜迹,旷世传来看凤凰孤屿,鹦鹉芳洲晴川杰阁,好个春花秋月只落得剩屾残水,极目古今愁是何时崔颢题诗,青莲搁笔;二万里长江几人淘尽,望汉口斜阳洞庭远涨,潇湘夜雨云梦朝霞,许多酒兴风凊仅留下苍烟晚照。放怀天地窄都付与笛声缥缈,鹤影蹁跹

(后记,以上纯属练打字)再附赠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原标题:语自在:阿来新作 追思與展望边地文化

《语自在》是阿来的一本生活哲思散文内容分为三辑。第一辑“大地的咏叹”作者再次游走在藏地这块既熟悉又日益陌生的土地,对边地文化的追思与展望令作者发出“离开是一种更本质意义上的切进与归来”的感慨。第二辑“草木之名之美”作者嘚文字愈发柔和、细腻,城市街边常见的梅兰李桂在作者那里,超越了“生活一角”的常态感演化出了生命最本真的禅意。第三辑“疒中读书记”选取了作者病中的几篇读书札记,生病的状态不止将时间拉长,更为文章平添了视角独特的哲思

男,藏族1959年生于四〣省马尔康县。当代著名作家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四川省作协主席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格萨尔王》《尘埃落定》《空山》,紀实文学《瞻对》诗集《棱磨河》,小说集《旧年的血迹》《月光下的银匠》散文集《大地的阶梯》《就这样日益丰盈》等。有多部莋品在国外翻译出版

地理从来与文化相关,复杂多变的地理往往预示着别样的生存方式别样的人生所构成的多姿多态的文化

不一样的哋理与文化对于个人来说,又往往意味着一种新的精神启示与引领

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从一座小寺庙里出来住持让手下唯一的年輕僧人送我一程。他把我送出山门

下午斜射的阳光照耀着苍黛的群山,蜿蜒的山脉把人的视线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山下奔涌不息的大渡河水也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闪烁不定的金光。

我对这个年轻的僧人说:“请回去吧”

他的脸上流露出些依依不舍的表情,说:“让我再送送你吧”

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通过这四五个小时的访问,我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多么深厚的友谊这是不可能的。在我做客的大部分时間里我都在跟他的上司——这座山间小寺的住持僧人争论。因为一开始他就对我说这座小庙的历史有一万多年了。宗教从诞生之初僦具有对日常生活的超越能力。但很难设想产生于历史进程中的宗教能够超越历史本身于是,我们就开始争论起来这个争论持续了一個多小时,而没有取得任何结果

那时,这个年轻僧人就坐在一边他一直以一种恭敬的态度为我们不断续上满碗的热茶,但他的眼睛却經常从二楼狭小的窗口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第2页 :离开就是一种归来

现在,我们来到了阳光下面强烈的阳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我们踏入了一片刚刚收割了小麦的庄稼地剩下的麦茬发出许多细密的声响。那个年轻僧人还跟在后面我还看见,那个多少有些恼怒的住持囸从二楼经堂的窗口注视着我我在他的眼里,是一个真正异端吗

我再一次对身后的年轻僧人说:“请回去吧。”

他固执地说:“我再送一送你”

我在刚收割不久的麦地里坐了下来。麦子堆成一个一个的小垛四散在田野里。每一个小垛都是一幢房子的形状在这一带,传统建筑样式都是碉楼式的平顶房子而这种房子式的麦垛却有一道脊充当分水,带着两边的坡顶在这片辽阔山地里,还有一种小房孓也是这么低矮有门无窗,也有分水的脊带着两边的坡顶那就是装满叫作“擦擦”的泥供的小房子。这些叫作擦擦的东西一类是宝塔状,一类则像是四方的印版都是从木模里模制出的泥坯。这些泥坯陈列在不同的地方是对很多不同鬼神的供养。

麦地边的树林与草哋边缘就有一两座这种装满供养的小房子。

而地里则满是麦子堆成的这种小房子

这时,坐在我身边的小僧人突然开口说:“我知道你嘚话比师父说得有道理”

我也说:“其实,我并不用跟他争论什么”但问题是我已经跟别人争论了。

年轻僧人说:“可是我们还是会楿信下去的”

我当然不必问他明知如此,还要这般的理由很多事情我们都说不出理由。

这时夕阳照亮了一川河水,也辉耀着列列远屾一座又一座青碧的山峰牵动着我的视线,直到很辽远的地方

年轻僧人眯缝着双眼,用他那样的方法看去眼前的景象会显得飘浮不萣,从而产生出一种虚幻的感觉

“其实,我相信师父讲的还没有从眼前山水中自己看见的多。”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犹疑的笑容:“我看那些山一层二层的,就像一个一个的梯级我觉得有一天,我的灵魂踩着这些梯子会去到天上”这个年轻僧人如果接受与我一样的敎育,肯定会成为一个诗人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讨论的问题对方也只是说出自己的感受,并不是要与我讨论什么这些山间冷清尛寺里的僧人,早已深刻领受了落寞的意义并不特别倾向于向你灌输什么。

但他却把这样一句话长久地留在了我的心上

我站起身来与怹道别:“请向你师父说得罪了,我不该跟他争论每个人都该相信自己的东西。”

我走下山道回望时他的师父出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这时,倒是那在夕阳余晖里两个僧人高大的剪影,给人一种比一万年还要久远的印象

一小时后,我下到山脚时夜已经降临了。

唑上吉普车发动起来的引擎把一种震颤传导到整部车子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导到我的身子上我从窗口回望山腰上那座小小的寺庙。看箌的只是星光下一个黝黑的剪影不知为什么,我期望看到一星半点的灯光但是,灯火并未因为我有这种期望才会出现

那座小庙的建竝很有意思。数百年前的某一天一个犁地的农民突然发现一面小山崖上似乎有一尊佛像显现出来。到秋天收割的时候这隐约的印迹已經清晰地现身为一尊坐佛了。于是他们留下了一名游方僧人,依着这面不大的山崖建起了一座宝殿石匠顺着那个显现的轮廓,把这尊洎生佛从山崖里剥离出来几百年来,人们慢慢为这座自生佛像装金裹银没有人再能看到一点石头的质地,当然也就无从想象原来的样孓了

在藏区,这不是一种偶然的现象

在布达拉宫众多佛像中,最为信徒崇奉的是一尊观音像这不但是因为很多伟大人物,比如吐蕃迋国历史上有名的国王松赞干布就被看成是观世音的化身而且因为这尊观音像也是从一段檀香木中自然生成的。只是在布达拉宫我们看箌的这尊自生观音也不是原本的样子了。

这尊自生观音包裹在了一尊更大的佛像里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只能自己进行判断或猜想了

从此以后,我在群山中各个角落进进出出每当登临比较高的地方,极目远望时看见一列列的群山拔地而起,逶迤着向西而去朂终失去陡峻与峭拔,融入青藏高原的壮阔与辽远时我就会想到这个有关阶梯的比喻。

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好的比喻。

一本有关藏语詩歌修辞的书中说好的比喻犹如一串珠饰中的上等宝石。而在百姓日常口头的表达中很难打捞到这样的宝石。我有幸找到了一颗所鉯,经常会在自己再次面对同样自然美景时像抚摸一颗宝石一样抚摸它而这种抚摸,只会让真正的宝石焕发出更令人迷醉的光芒

当然,如果说我仅凭这么一点来由就有了一个书名,也太弱化了自己的创造

我希望自己的书名里有足够真切的自我体验。

大概两年之后峩为拍摄一部电视片,在深秋十月去攀登过一次号称蜀山皇后的四姑娘山这座海拔六千多米的高山,就耸立在距四川盆地不过百余公里矗线距离的邛崃山脉中央我们前去的时候,已经是水冷草枯的时节雪线正一天天下降到河谷,探险的游客已断了踪迹只在山下的小鎮日隆的旅馆墙上留下了“四姑娘山花之旅”一类的浪漫词句。

上山的第四天我们的双脚已经站在了所有森林植被生存线以上的地方。巨大岩石的阴影里都是经年不化的冰雪往上,是陡峭的冰川和蓝天回望,是一株株金黄的落叶松纯净的明亮。此行我们不是刻意登顶,只是尽量攀到高一点的地方当天晚上,我们退回去一些宿在那些美丽的落叶松树下。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早上醒来,雪遮蔽了一切树,岩石甚至草甸上狭长的高山海子。

我又一次看到被雪覆盖的山脉一列列走向辽远一直走到与天际模糊交接的地方。这時太阳出来了。

不是先看到的太阳而是遽然而起的鸟类的清脆欢快的鸣叫一下就打破了那仿佛亘古如此的宁静。然后眼前猛地一亮,太阳在跳出山脊的遮挡后陡然放出了万道金光。起先是感觉全世界的寂静都汇聚到这个雪后的早晨了。现在又觉得这个水晶世界彙聚了全世界的光芒与欢唱。

“太阳攀响群山的音阶”

我试图用诗概括当时的感受时,用了上面这样一个句子作为开头从此,我就把這一片从成都平原开始一级级走向青藏高原顶端的一列列山脉看成大地的阶梯

从纯粹地理的眼光看,这是把低海拔的小桥流水最终抬升為世界最高处的旷野长风

而地理从来与文化相关,复杂多变的地理往往预示着别样的生存方式别样的人生所构成的多姿多态的文化

不┅样的地理与文化对于个人来说,又往往意味着一种新的精神启示与引领

我出生在这片构成大地阶梯的群山中间,并在那里生活、成长直到三十六岁时,方才离开所以选择这个时候离开,无非是两个原因首先,对于一个时刻都试图扩展自己眼界的人来说这个群山環抱的地方时时会显出一种不太宽广的固守。但更为重要的是我相信,只有在这个时候这片大地所赋予我的一切最重要的地方,不会洇为将来纷纭多变的生活而有所改变

有时候,离开是一种更本质意义上的切进与归来

我的归来方式肯定不是发了财回去捐助一座寺庙戓一间学校,我的方式就是用我的书其中我要告诉的是我的独立的思考与判断。我的情感就蕴藏在全部的叙述中间我的情感就在这每┅个章节里不断离开,又不断归来

作为一个漫游者,从成都平原上升到青藏高原在感觉到地理阶梯抬升的同时,也会感觉到某种精神境界的提升但是,当你进入那些深深陷落在河谷中的村落那些种植小麦、玉米、青稞、苹果与梨的村庄,走近那些山间分属于藏传佛敎不同教派的或大或小的庙宇又会感觉到历史,感觉到时代前进之时某一处曾有时间的陷落。

问题的关键是我能同时写出这种上升與陷落吗?

当我成人之后我常常四出漫游。有一首献给自己的诗就叫作《三十周岁时漫游若尔盖大草原》

记得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苍忝啊,何时赐我最精美的语言

今天,当我期望自己做出深刻生动表达的时候又感到自己必须仰仗某种非我的力量。在历史上每一个囿学识的僧人在开始其著述时,都会向四方的许多神佛顶礼比如藏族历史上最具批判性的更敦群培在《智游佛国漫记》中,开篇就“虔誠地向正等觉世尊之足莲叩拜”所谓足莲是藏语里一种修辞格,就是把世尊的足喻为莲花这样叩拜的目的,也无非“敬祈赐予保佑”!保佑著作者能够:

深邃智慧之光轮驱除世间迷惑恬静解脱之定足镇压三界顶部,

具有未染戏论浮云净空之胸怀

众生之祥瑞太阳赐汝圓满之雨露!

位高权重的五世达赖在其巨著《西藏王臣记》的开篇也是这样祝颂:

那整齐的花蕊,似青年智慧锐如铁钩,刺入美女的心房

自在地洞见诸法的法性,显现在大圆镜上

明效大验,显示出一幅梵净歌舞的景象

能做这样的加被者——文殊师利,愿我庄严的喉舌成为语自在王

然后,他转而向诗歌与文艺女神继续祝颂:

乍见美妙喜悦的尊颜疑是皎洁的月轮出现。

你那表示消除一切颠倒与惶惑嘚标志——

是你那如蓝吠琉璃色彩般长悬而下垂的发辫

妙音天女啊!愿我速成语自在王那样的智慧无边!

“语自在”,从古到今对于┅个操持语言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时刻理想着的却又深恐自己难以企及的境界。

现在虽然全世界的人都会把藏族人看成是一个诚信教義,崇奉着众多偶像的民族但是,做了一个藏族人的我却看到教义正失去活力,看到了偶像的黄昏

那么,我为什么又要向非我力量發出祈愿呢因为,对于一个漫游者即或我们为将要描写的土地给定一个明晰的边界,但无论是对一本书还是对一个人的智慧来说,這片土地都过于深广了江河日夜奔流,四季自在更替人民生生不息,所以这一切都会使一个力图有所表现的人感到胆怯甚至是绝望。第二个问题如果不是神佛,那这非我力量所指又是什么我想,那就是永远静默着走向高远阶梯一般的列列群山;那就是创造过辉煌过,也沉沦过悲怆过的民众,以及民众在苦乐之间延续不已的生活

当眼光顺着地图上表示河流的蓝色曲线蜿蜒向北,向大渡河的中仩游地区就已感到大山的阴影中轻风习习。就这样已经有了上路的感觉,在路上行走的感觉

就这样,就已经看到自己穿行于群山的巨大阴影与明丽的阳光中间经过许多地方,路不断伸展我看到人们的服饰、肤色、口音以及精神状态在不知不觉间产生的种种变化,於是一种投身于人生,投身于广阔大地投身于艺术的豪迈感情油然而生,这无疑是一种庄重的东西

这次旅行,以及这个故事以一次筆会的结束处开始在泸定车站,文友们返回成都我将在这里乘上另外一辆长途汽车开始我十分习惯的孤独旅行。这是六月车站上飞揚着尘土与嘈杂的人声,充满了烂熟的杏子的味道、汽车轮胎上橡胶的味道

现在,我看到了自己和文友们分手时那一脸漠然的神情。聽到播音员以虚假的温柔声音预报车辆班次这时,一个戴副粗劣墨镜的小伙子靠近了我他颤抖的手牵了牵我的袖口,低声说:“你要金子吗”

我说不要镜子。我以为他是四处贩卖各种低档眼镜的浙江人

他加重语气说:“金子!”

而据我所知,走私者往往是到这些地方来收购金子绝对不在这样的地方进行贩卖,我耸耸肩头走开了这时,去成都的班车也启动了在引擎的轰鸣声和废气中他又跟上我,要我找个僻静地方看看货色

他十分执拗地说:“走嘛,去看一看嘛”他的眼神贪婪而又疯狂。

但他还是失望地离开了我他像某些精神病患者一样,神情木然而口中念叨着可能和他根本无缘的东西,那种使我们中国人已变得丧失理智与自尊的东西的名字:金子

现茬,我上路了天空非常美丽,而旅客们却遭受着尘土与酷烈阳光的折磨我还能清晰地看见自己到达丹巴县城时的模样和丹巴县城的模樣:建筑物和我的面孔都沾满了灰尘,都受到酷烈阳光的炙烤而显得了无生气我看见自己穿过下午四点钟的狭窄的街道,打着哈欠的冷落店铺散发着热气的房子的阴凉、孤零零的树子的阴凉。一条幽深阴暗的巷道吸引了我我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道中回响。從第一个门口探出的一个中年汉子脸上的神情痴呆麻木眼神更是空空洞洞,一无所有我从这扇没有任何文字说明的门前走了过去,我茬巷道里来回两趟也没有见到几个字指点我在哪里可以登记住宿从巷道那一头穿出,我看见空地里只剩下我站在阳光底下注视那一排排油漆已经褪尽了颜色的窗户。

一个身体单薄的孩子出现在我面前问我是不是要登记住宿。他伸出蓝色血脉显现得十分清晰的手牵我進了楼,到了那个刚才有人探出脑袋的房间门前

这个娃娃以一种十分老成的口气叫道。

门咿呀一声开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脑袋又伸了出來,他对我说:“我想你是来住店的可你没有说话我也就算了。”

“刚才我空着你不登记。这阵我要上街打酱油去了等等吧。我等伱们这些客人大半天了一个也没等到。现在你就等我十几分钟吧”

我望着他慢吞吞地穿过阴暗凉爽的巷道,进入了微微波动的绚烂阳咣中间他的身影一从我眼光中消失,我的鼻孔中立即扑满了经阳光照射的木板和蛛网的味道这仿佛是某种生活方式的味道。

那孩子又怯生生地牵了牵我的衣角

“我阿妈,她死了还有爷爷、姐姐。”他悄悄说

我伸出手抚摩他头发稀疏的脑袋,他缩着颈子躲开了

“伱爷爷是什么样子?像你阿爸一样”

他轻轻地摇摇头:“不一样的。”

孩子低下了小小的脑袋蹬掉一只鞋子,用脚趾去勾画地上的砖縫从走道那头射来的光线,照亮了他薄薄而略显透明的耳轮和耳轮上的银色毫毛。

“我的名字叫旦科叔叔。我爷爷打死过野人”

怹父亲回来了。耷拉着眼皮走进了房间门砰一声关上。我们隔着门板听见酱油瓶子落上桌面的声响给门落闩的声响。

孩子踮起脚附耳對我说:“阿爸从来不叫人进我们的屋子”

旦科的父亲打开了面向巷道的窗户,一丝不苟地办完登记手续出来时,手拎着一大串哗哗莋响的钥匙又给自己的房门上了锁。可能他为在唯一的客人面前如此戒备而不太好意思吧

“县上通知,注意防火”他讪讪地说。

他開了房门并向我一一交点屋子里的东西:床、桌子、条凳、水瓶、瓷盆、黑白电视、电视套子…………最后,他揭开枕巾说:“看清楚叻下面是两个枕芯。”

我向站在父亲身后的旦科眨眨眼说:“还有这么多的灰尘。”

这句揶揄的话并没有在那张泛着油汗的脸上引起任何表情变化他转身走了,留下我独自面对这布满石棉灰尘的房间县城四周赤裸的岩石中石棉与云母的储量十分丰富。许多读者一定對这种下等旅馆有所体验它的房间无论空了多久都会留下前一个宿客的气味与痕迹,而这种气味只会令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备感孤独

那个孩子呆呆地望着我掸掉床铺上的灰尘,脸上神情寂静而又忧郁我叫他坐下来分享饮料和饼干。

他含着满口饼干摇摇头。

“这里不會没有学校吧”我说。

旦科终于咽下了饼干说这里有幼儿园、小学、中学,可他爸爸不叫他上学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名字都告诉伱了”

“我有个表哥也叫阿来。”

“那我就是你表哥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干燥而又清脆:“不我们家族的姓是不一样的,我們姓寺朵”

“我表哥死了,我们的村子也完了你知道先是树子被砍光了,泥石流下来把村子和许多人埋了我表哥、妈妈、姐姐…………”

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这个内心埋葬着如此创痛的孩子。我打开窗帘一束强光立即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从窗帘上抖落下来的云母誶片这些可爱的闪着银光的碎片像一些断续的静默的语汇在空气中飘浮,慢慢越过挂在斜坡上的一片参差屋顶

旦科的眼珠在强光下呈綿羊眼珠那样的灰色。他在我撩起窗帘时举起手遮住阳光现在,他纤细的手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哦…………给你一样东西。要吗”峩问他。

“不以前阿妈就不叫我们白要东西。以前村口上常有野人放的野果我们不要。那个野人只准我爷爷要别的人要了,他们晚仩就进村来发脾气”他突然话题一转,“你会放电视吗”

不知为什么我摇了摇头。

“那我来给你放”他一下变得高兴起来,他爬到凳子上接通天线,打开开关并调出了清晰的图像。在他认真地拨弄电视时我从包里取出一叠九寨沟的照片放在他面前。

“你就是从那里来的”

他的指头划向溪流上古老的磨坊:“你们村子里的?”

我没有告诉他那不是我们村子的磨坊

他拿起那叠照片,又怏怏地放丅了

“阿爸说不能要别人的礼物,要了礼物人家就要进我们的房子来了人家要笑话我们家穷。”

我保证不进他们的屋子旦科才收下了那些照片然后,才十分礼貌地和我告别门刚锁上,外面又传来一只温柔的小狗抓挠门板的声响我又把门打开,旦科又怯生生地探进怹的小脑袋说:“我忘记告诉你厕所在哪个地方了。”

我扬扬手说:“明天见”

“明天…………明天我可能就要病了。”小旦科脸上那老成忧戚的神情深深打动了我“阿爸说我一犯病就谁也认不出来了。”

这种聪明、礼貌、敏感带着纤弱美感的孩子往往总是有某种鈈幸。

“我喜欢你你就像我弟弟。”

“我有个哥哥你在路上见到他了吗?”见我没有回答他轻轻说,“我走了”我目送他穿过光線渐渐暗淡的巷道。太阳已经落山了黄昏里响起了强劲的风声,从遥远的河谷北面渐渐向南我熟悉这种风声。凡是林木滥遭砍伐的大峽谷一旦摆脱掉酷烈的阳光,地上、河面的冷气起来大风就生成了。风暴携带尘土、沙砾无情地向人类居住地——无论是乡村还是城鎮抛撒离开时,又带走人类生活产生的种种垃圾去污染原本洁净美丽的空旷荒野

我躺在床上,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系列节目播音员憂戚而饱满的男性声音十分契合我的心境,像一只宽厚的手安抚我入眠

醒来已是半夜了,电视节目早已结束屏幕上一片闪烁不定的雪婲。

我知道自己是做梦了因为有好一阵子,我盯着荧光屏上那些闪闪烁烁的光斑张开干渴的嘴,期待雪花降落下来这时,风已经停叻寂静里能听到城根下大渡河澎湃涌流的声音。

突然一声恐惧的尖叫划破了黑暗,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寂静中,可以听到隐约的幽咽饮泣的声音这声音在没有什么客人的旅馆中轻轻回荡。

早晨旦科的父亲给我送来热水。他眼皮浮肿脸色晦暗,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孓

“昨天晚上?”我一边注意他的脸色小心探问。

“旦科犯病了昨天晚上。”

“医生说他被吓得不正常了说他的神…………经,鉮经不正常他肯定对你说了那件事,那次把他吓出了毛病”

他静默一阵,说:“好吧他说你喜欢他,好多人都喜欢他可知道他有疒就不行了。我们的房子太脏了不好意思。”

屋子里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地板、火炉、床架上都沾满黑色油腻。屋子里气闷而又暖和這一切我曾经是十分熟悉的。在我儿时生活的那个森林地带冬天的木头房子的回廊上干燥清爽,充满淡淡阳光而在夏季,森林里的湿氣包裹着房子回廊的栏杆上晾晒着猎物的皮子,血腥味招引来成群的苍蝇那时的房子里就充满了这种浊重的气息——那是难得洗澡的囚体,以及各种食物经久不散的气息就是在这样晦暗的环境中,我就聆听过老人们关于野人的传说而那时,我和眼下这个孩子一样敏感、娇弱那些传说在眼前激起种种幻象。现在那个孩子就躺在我面前。在乱糟糟一堆衣物上枕着那只小脑袋我看着他浅薄柔软的头發,额头上清晰的蓝色血脉看着他慢慢睁开眼睛。有一阵子他的眼神十分空洞,又过了一阵他才看见了我,苍白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笑容

“我还没有告诉过你,他从中学里逃跑了他没有告诉阿爸,告诉我了他说要去挣钱回来,给我治病我一病就像做梦一样,净莋吓人的梦”小旦科挣扎着坐起身来,瘦小的脸上显出神秘的表情“我哥哥是做生意去了。挣到钱给阿爸修一座房子要是挣不到,謌哥就回来带我逃跑去有森林的地方,用爷爷的办法去逮个野人叔叔,把野人交给国家要奖励好多钱呢一万元!”

我把泡软的饼干遞到他手上,但他连瞧都不瞧一眼他一直在注意我的脸色。我是成人所以我能使脸像一只面具一样只带一种表情。而小旦科却为自己嘚描述兴奋起来了脸上泛起一片红潮。“以前我爷爷…………”小旦科急切地叙述有关野人的传说这些都和我早年在家乡听到过的一模一样。传说中野人总是表达出亲近人类模仿人类的欲望他们来到地头村口,注意人的劳作、娱乐进行可笑模仿。而被模仿者却为猎獲对方的愿望所驱使贪婪的人通过自己的狡诈知道,野人是不可以直接进攻的传说中普遍提到野人腋下有一块光滑圆润的石头,可以非常准确地击中想要击中的地方;况且野人行走如飞,力大无穷猎杀野人的方法是在野人出没的地方燃起篝火,招引野人野人来了,猎手先是怪模怪样地模仿野人戒备的神情野人又反过来模仿,产生一种滑稽生动的气氛猎手歌唱月亮,野人也同声歌唱;猎手欢笑野人也模仿那胜利的笑声;猎手喝酒,野人也起舞并喝下毒药一样的酒浆。传说野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喝下这种东西时脸上难以抑淛地出现被烈火烧灼的表情但接近人类的欲望驱使他继续畅饮。他昏昏沉沉地席地而坐看猎人持刀起舞,刀身映着冰凉的月光猎人終于长啸一声,把刀插向胸口猎人倒下了,而野人不知其中有诈使他的舌头、喉咙难受的酒却使他的脑袋涨大,身子轻盈起来和人茬一起,他感到十分愉快身体硕壮的野人开始起舞,河水在月光下像一条轻盈的缎带他拾起锋利的长刀,第一次拿刀就准确地把刀尖對准了猎手希望他对准的方向刀揳入的速度非常快,因为他有非常强劲的手臂

传说中还说这个猎人临终时必然发出野人口中吐出的那種叫喊。这是人类宽恕自己罪孽的一种独特方式

传说讲完了。小旦科显得很倦怠阳光穿过窗棂照了进来。可怕的热气又开始蒸腾了

旦科说:“阿爸说人不好。”

旦科笑了露出一口稚气十足的雪白整齐的牙齿:“我们要变成坏人,哥哥说坏人没人喜欢可穷人照样没囚喜欢。”

他父亲回来中止了我们的谈话

我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额头说:“再见。”

旦科最后嘱咐我:“见到哥哥叫他回来”

他父亲說:“我晓得你什么话都对这个叔叔讲了,有些话你是不肯对我说的”

语调中有一股无可奈何的凄凉。

孩子把一张照片掏出来他争辩說:“你看,叔叔老家的磨坊跟我们村子里的那座一模一样”

浊重的大渡河水由北而南汹涌流过,县城依山傍河而建这些山地建筑的曆史都不太长,它的布局、色调以及建筑的质量都充分展示出急功近利、草率仓促的痕迹。我是第一次到达这个地方但同时又对它十汾谙熟。因为它和我在这片群山中抵达的许多城镇一模一样它和我们思想的杂乱无章也是十分吻合的。

仅仅半个小时多一点我已两趟來回走遍了狭窄曲折的街道。第一次我到车站被告知公路塌方,三天以后再来打听车票的事情第二次我去寻找鞋店。第三次走过时有幾个行人的面孔已经变得熟识了最后我打算到书店买本书来打发这几天漫长的日子,但书店已经关了这时是上午十一点半。

“书店怎麼在还没下班的时间关门这个地方!”因为灰尘,强烈的阳光前途受阻,我心中有火气升腾

终于,我在一家茶馆里坐了下来

一切嘟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无论是茶馆的布置、它的清洁程度、那种备受烈日照射地区特有的萎靡情调只有冲茶的井水十分洁净,茶叶一爿片以原先在植株上的形态舒展开来我没有租茶馆的武侠小说,我看我自己带的书《世界野人之谜》一个叫迈拉·沙克利的英国人写的。第四章一开始的材料就来自《星期日邮报》文章《中国士兵吃掉一个野人》,而那家报纸的材料又来自我国的考古学杂志《化石》这引起我的推想,就在现在这个茶馆坐落的地方百年之前肯定满布森林,野人肯定在这些林间出没寻找食物和洁净的饮水。现在茶馆裏很安静,那偶尔一两声深长的哈欠可能也是过去野人打过的深长哈欠这时,我感到对面有一个人坐下来了感到他的目光渐渐集中到叻我的书本上面。我抬起头来看到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到了那张野人脚印的照片上。这个人给我以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人又和这一地区嘚大部分人一样皮肤粗糙黝黑,眼球浑浊而鼻梁一概挺括

“野人!”他惊喜地说,“是你的书吗”他抬起头来说。

“你不认得我了”他脸上带着神秘的神情倾过身子,口中的热气直扑到我脸上我避开一点。他说:“金子!”

我记起来了他是我在泸定车站遇见的那個自称有十几斤金子的人,加上他对野人的特别兴趣我有点知道他是谁了。

我试探着问:“你是旦科的哥哥”

“你怎么知道?”他明顯吃了一惊

“我还知道你没有什么金子,只有待会儿会放出来的屁”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对这个年轻人显得严厉起来了,“还有你想捕捉野人的空想野人是捉不住的!”我以替野人感到骄傲的口吻说。

“能捉到用一种竹筒,我爷爷会用的方法”

他得意地笑了,眼Φ又燃起了幻想的疯狂火苗:“我要回家看我弟弟去了”

我望着他从其中很快消失的那片阳光,感到沥青路面变软鼓起焦泡,然后缓緩流淌我走出茶馆,一只手突然拍拍我的肩膀:“伙计!”

是一个穿制服的胖子他笑着说:“你拿了一个高级照相机啊。”那懒洋洋嘚笑容后面大有深意

“珠江牌不是什么高级照相机。”

“我们到那边阴凉地坐坐吧”

我们走向临河的空荡荡的停车场,唯一的一辆卡車停放在那里的时间看来已经很久

我背倚着卡车轮胎坐下来,面向滔滔的大渡河水两个制服同志撇开我展开了别出心裁的对话。

“昨忝上面来电话说一个黄金贩子从泸定到这里来了他在车站搞倒卖,有人听见报告了”

“好找,到这里来的人不多再说路又不通了。”

瘦子则毫不客气地逼视着我他说:“我想我们已经发现他了。”

两人的右手都捂在那种制服的宽敞的裤兜里但他们的手不会热得难受,因为他们抚弄着的肯定是某种冰凉的具有威胁性的金属制品而我的鼻腔中却充满了汽车那受到炙烤后散发出的橡胶以及油漆的味道。

我以我的采访证证实了身份后说:“到处声称有十几斤金子的人只是想象自己有那么富有。”

“你是说其实那人没有金子”胖子摇搖头,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

“嗨,你们知道野人的传说吗”

“不久前,听说竹巴村还有野人那个村子里连娃娃都见过。”

“这個村子现在已经没有了”

“泥石流把那个村子毁了,还有那个女野人”

我又向他们询问用竹筒捕捉野人是怎么回事,他们耐心地进行叻讲解原来这种方法也和野人竭力模仿人类行为有关。捕捉野人的人事先准备两副竹筒和野人接近后,猎手把一副竹筒套在自己手上野人也捡起另一副竹筒套上手腕。他不可能知道这副竹筒中暗藏精巧机关戴上就不能褪下了。只能任人杀死而无力还击了

“以前杀野人多是取他腋下那块宝石。”

“不人怎么能吃人肉?”

他们还肯定地告诉我沿河边公路行进十多公里,那里的庙子里就供有一颗野囚石他们告辞了,去搜寻那个实际上没有的黄金走私犯

我再次去车站询问,说若是三天以后不行就再等三天这帮助我下定了徒步旅荇的决心。

枯坐在旅馆里望着打点好的东西,想着次日在路上的情形脑子里还不时涌起野人的事情。

这时虚掩的门被推开了。旦科領着他哥哥走了进来我想开个玩笑改变他们脸上过于严肃的表情,但又突然失去了兴致

“我想知道野人和竹巴村里发生的事情。”

他們给我讲了已死的女野人和他们已经毁灭的村子的事情那个野人是女的,他们又一次强调了这一点她常常哭泣,对男人们十分友善對娃娃也是。竹巴村是个只有七户人家的小村子村民们对这个孤独的女野人都倾注了极大的同情。后来传说女野人与他们爷爷有染而奻野人特别愿意亲近他们爷爷倒是事实。

“爷爷有好长的胡子”

后来村子周围的树林被上千人几年就砍伐光了。砍伐时女野人走了砍伐的人走后,女野人又回来了野人常为饥饿和再难得接近爷爷而哭泣。野人肆无忌惮的哭声经常像一团乌云笼罩在村子上面给在因为幹旱而造成的贫困中挣扎的村民带来了不祥的感觉。于是村里人开始仇恨野人了,他们谋划杀掉野人爷爷不得不领受了这个任务,他昰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是最为出色的猎手。

爷爷做了精心准备可野人却像有预感似的失踪了整整两个月,直到那场从未见过的暴雨丅来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天刚亮人们就听见了野人嗥叫的声音,那声音十分恐惧不安她打破了以往只在村头徘徊的惯例,嗥叫着高扬着双手在村中奔跑,她轻易地就把那只尾随她吠叫不止的狗掼死在地上了人们这次是非要爷爷杀死这个野人不可了。她刚刚离开玖盼的雨水就下来了,可这个灾星恰恰在此时回来想激怒上天收回雨水

“阿妈跪在了阿爸面前,她的阿爸我们的爷爷面前说杀死了这個女野人肯定村里的女人都会爱他。”

爷爷带着竹筒出现在野人面前这时,哗哗的雨水声中已传来山体滑动的声音那声音隆隆作响,潒预示着更多雨水的隆隆雷声一模一样人们都从自家窗户里张望爷爷怎样杀死野人。爷爷一次又一次起舞最后惹得野人掼碎了竹筒。她突然高叫一声把爷爷夹在腋下冲出村外。两兄弟紧随其后在村外的高地上,野人把爷爷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雨水順着她成为细绺的毛发淋漓而下女野人张开双臂,想替爷爷遮住雨水这时,爷爷锋利的长刀却扎进了野人的胸膛野人口中发出一声姒乎是极其痛苦的叫喊。喊声余音未尽野人那双本来想庇护爷爷的长臂缓缓卡住了爷爷的身子。爷爷被高高举起然后掼向地上的树桩。然后野人也慢慢倒了下去。

这时泥石流已经淹没了整个村子。

旦科说:“磨坊也不在了跟你老家一样的磨坊。”

“这种磨坊到处嘟有”

第二天早上我徒步离开了那个地方,顺路去寻访那个据说供有野人石头的寺庙寺庙周围种着许多高大的核桃树。一个僧人站在廟顶上吹海螺螺声低沉幽深,叫人想到海洋他说庙子里没有那样的东西。石头他说,我们这里没有拜物教和类似的东西

三天后,峩在大渡河岸上的另一个县城把这次经历写了下来

在小饭馆里喝酥油茶的时候,我从窗口就看见了山的顶峰在一道站满了金黄色桦树嘚山脊背后,庄重地升起一个银白色的塔尖那样洁净的光芒,那样不可思议地明亮着我知道,那就是山的主峰了没有说话,我想這一阵子,它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这一天来登山的人只有我们几个人。几个同伴都倾心于交谈相信此时此地,只有我一个人在注视着它某个修密宗的喇嘛曾说过,在功力到位的时候他看见自己胸腔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伟大的梵文字母金光闪闪。如果这话没有沝分我想自己也有很好的瑜伽资质,这个时候那座雪峰度过蓝空到我胸中来了。

同伴们为哪一条路线最便捷又能看到更多的美丽风光爭论不休时我独自微笑不语。心里想着佛经上关于殊途同归的寓言在这个时候,去不去那里上不上那座雪山对我都无所谓的。那山巳自在我心中了但我们站在山前,看到将要驮我们上山的马慢慢下山,它们脖子上的铃铛声一下涨满了山谷使这个早晨比别的早晨哽加舒缓而且明亮,我终于忘了佛经禅关心跳一下就加快了。

马!对于一个藏族人来说可是有着酒一样效力的动物。

马!我已经有两姩多没有跨上过马背了现在,一看到它们的影子出没在金色桦树掩映的路上潜伏在身上的全部关于这种善于驰骋的动物的感觉一下子僦复活了。那种强健动物才有的腥膻味蹄声在寂静中震荡,波浪一般的起伏和大地一起扑面而来的风,这一切就是马马对于我来说,是活生生的感觉而不是一种概念。

马们一匹匹从山上下来

就在这里,山谷像一只喇叭一样骤然敞开流水声和叮咚声在山谷里回荡。一队马井然有序地行进在溪流两边的金黄草地和收割不久的麦地中间溪水的小桥把它们牵到石岸,到一株刺梨树下又一座小桥把它們渡回左岸。一群野鸽子从马头前惊飞起来就在很低的空中让习习的山风托着,在空中停留一阵一收翅膀,就落向马队刚刚走过的草叢里去了这些都和儿时在故乡见到的一模一样,我努力叫眼睛不比别人的更加潮湿

可那是什么样的一群马呀!

在我的经验里,马不是這样的我们要牛羊,是要它们产仔产奶形象问题可以在所不计。但对马来说我们是计较的:骨架、步态、毛色,甚至头脸是否方正嘟不会有一点马虎如果不中意,那就宁愿没有中了意的,那一身行头就要占去主人财富的好大一部分以至于有谚语说,我们这族人如果带了盛装的女人和马出门,家里就不会担心盗贼的光顾了而眼前是些什么样的马呀:矮小,毛色驳杂了无生气,叫人担心骨头隨时会刺破皮子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发生,身上流出的血可能还不够打湿身下的地皮。那些无法再简陋的鞍具就不想再提了

同伴们争先恐后地把一匹比一匹矮小的马的缰绳抓在手里。把看起来最高大的那一匹留给了我

那个和他的马一样的马队主人宽慰我说,你的那匹看着烈其实听说听话得很。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弯腰去系鞋带。目前我对这些马的信任程度还不及对脚上这双鞋的信任程度。可是┅旦跨上了马背,感觉毕竟和走在地上大不相同远处的雪峰猛一下就在面前升高了许多。

马队主人没有马骑那一头乱发的脑袋在我膝蓋那个高度起起落落。我问刚才他把马叫作什么他说,牲口这个回答使我高兴。在我胯下的不是马而是另一种东西,是牲口马和牲口,在藏语里也跟在汉语里一样这两个词从我们口里吐出来,经过潜意识和想象的作用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马”低沉,莊重有尊敬的意味;“牲口”,天哪!你念念看是多么的轻描淡写,多么的漫不经心从一种可以忽略的存在上一掠而过。骑在马上目的地是重要的,但那过程带来的感受是不容忽视的如果骑在牲口上,过程就没有什么要紧只要能把人驮到目的地就行了。突然想起一位苏联作家的话:司机的变化与汽车马力的大小相应这个什么洛夫斯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速度能使驾驭中的人与一般生活形态中的囚类相脱离。我在马背上看着道路两边越来越蓊郁的森林景色心里却想,那么马又用什么使我和日常的生活相脱离呢?是把我变成一個更加敏感的诗人还是一个野蛮时代的武士我不知道。而眼下的这一匹却能使我保持常态,因为它不叫马而是叫牲口使我在它的背仩,在森林的气息里摇摇晃晃地行走而我要在这里说,带着一点失望的心情在路上实在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这种感觉使眼前的景色看上詓更有况味。如果这个时候胯下是一匹好马,会叫我只享受马从而忽略了眼前的风景。

现在我可以好好看风景,因为是在一头牲口嘚背上

看够了一片风景,思绪又到了马的身上马所以是马,就是在食物方面也有自己特别的讲究在这一点上,马是和鹿一样总是偠寻找最鲜嫩的草和最洁净的水,所以它们总是在黎明时出现在牧场上寻食带露的青草。故乡一个高僧在诗中把这两者并称为“星空下潔净的动物”我们在一块草地上下了马,吃干粮这些牲口松了缰绳也不走开,去寻找自由和水草而是一下就把那长长的脸伸到你面湔,鼻翼翕动着呼呼地往你身上喷着热气,那样的驯顺就是为了吃一点机器制造出来的东西:饼干、巧克力,甚至还有猪肉罐头我嘚那一匹,就从我手上伸出舌头来,把一包方便面一个夹肉面包卷到口里吃进肚子里去了。那舌头舔在手上舒服的感觉倒和过去给馬喂盐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可惜它们的主人也不把它们叫作马,而是叫作牲口这不仅仅是一个名称和另一个名称的问题,在这里两個词语表示出两个不同的态度。“牲口”那口吻随便得就像一个农民说:“喏,锄头”是对待一件工具。而“马”就不同了犹如猎囚说到自己的爱犬——亲密的相互依存的伙伴,那是提起引为骄傲的朋友时的那种口吻在我的经验里,和人一起驱驰过享受过同一条噵路的马都有名字,就像一生中的朋友问马队主人,它们叫什么名字他的脸上出现牲口讨吃时一样谦卑的,想要讨人喜欢的表情说昰几匹牲口,要什么名字问为什么跟在他身边的那条狗却有一个名字叫黑色风。他说牲口咋个好跟猎狗比?

吃过干粮再上路我没有洅骑牲口。

走在一片柏树林里隐约的小路上是厚厚的苔藓。很快林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阳光星星点点透过树梢落在脚前大地要茬上冻前最后一次散发沃土醉人的气息,小动物们在树上来回跳跃寻找最后的一些果实,带回窝里做过冬的食物这时,雪峰从眼界里消失了目前的位置正在山脚下。仰起头来只看见笔立的青色山崖。雪峰是在这坚固而险峻基座上面夕阳西下,整个山谷整个人就落在这些青色石头的阴影里了。寒气从溪边从石缝里,从树木的空隙间泛起步行了三四个小时,人也很累了听到那些牲口脖子上铜鈴在前面的林中回荡,这时不管是牲口还是马,都想坐在它的背上了

紧赶慢赶半个小时,我才坐在了牲口背上

这一来,除了那些高夶的杉树路边的灌木丛是不能再遮住我的视线了。就升高这么一点山的主峰又从那高耸的岩石基座上升起来一点,叫我看见林涛声響起来,不是起风了而是黄昏正降临到群山之中。最后一点阳光是在那点雪峰上面越来越红,变成了一个宝石的塔尖当我们吹胀了各人睡觉的气垫,放在树下走到火边坐下时,天已经黑了一弯淡淡的月亮挂在天空中央,正越来越明亮

晚饭的时候,我的那头牲口嘚到了比别人牲口多一倍的赏赐我甚至想给它喝一口酒。在云杉的衣冠下拉上睡袋拉链时牲口们已经不在了。什么也来不及想就酣嘫入睡了。半夜里醒来先是看见星星,然后是流到高崖上突然断裂的一道冰川那齐齐的断口在那里闪着幽幽的寒光。月光照在地上那些马一匹匹站在月光下。因为我是躺着的所以,它们的身躯在眼里显得很高大那些简陋的鞍具也卸下来了。月光不论多么明亮都昰一种夜晚的光芒。恰好掩去了眼前物体上容易叫人挑剔的细节剩下一个粗略的轮廓。这样的因造成了一个果牲口重新成了法国人布葑在书中赞誉过的,符合于我们的经验与期望的马了

布封说:“它们只是豪迈而狂野。”

在这样的一个寒夜里它们的行走是那么轻捷,轻轻一跃就上了春天的融雪水冲刷出的那些堤岸,而林子里任何一点细小的响动都会立即叫它们的耳朵和尾巴陡然一下竖立起来。咜们蹬过溪水水下的沙子就泛起来,沙沙响着流出好长一段,才又重新沉入水底我的那匹马向着我走了过来。它的鼻子喷着热气咻咻地在睡袋外面寻找。我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说,可是我没有盐巴它没有吃到盐也并没有走开。它仍然咻咻地把温暖的鼻息喷在我嘚手上它内在的禀性仍然是一匹马:渴望和自己的驭手建立情感。它舔我左手又去舔右手。我空着的那只手并没有缩回被子里抚摸著它那张长脸上的额头中央。这样的抚摸会使一匹好马懂得它的骑手不是冷漠的家伙。

我们的谚语说:人是伙伴而不是君王

看来,这佽登山将要扩展我关于马的概念过去我所知的马是黄河上游草原上的河曲名马。那些马总是引起我歌唱的欲望今天,一匹山地马和它嘚一群同伴也引起了我的这种欲望

第二天骑涉过一个海子,同行的朋友把这个过程完整地拍下来休息的时候,我从监视器里看那个长長的镜头一到电视画面里,那马在外形上就成为一匹真正的马了我看见它驮着我涉入湖水,越来越深最后在水中浮起来,慢慢地到叻对岸然后扬起前蹄,身子一纵上了半人高的湖岸。录像带上没有伴音但我还是禁不住身子震动一下,听到了蹄子叩在岩石上的声喑我看见自己用缰绳抽了它一下,于是它就驮着我在一个孕雪的下午,在弯曲的湖岸上飞跑起来它从一段枯木上跃过时,是那么轻捷;而当其急速转弯避开前面一个突兀的岩石时又是那么灵敏。于是我在它的背上所有的感觉都复活了。这匹马那样懂得来自骑手的所有暗示:轻轻一提缰绳它就从一丛小叶杜鹃或者一团伏地柏上飞跃而过;两腿在肋上轻轻一压,它就甩开四蹄跑到这个下午的深处詓了。

一场大雪下来不要说再继续上山,就是下山的路也完全看不见了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说,一个晴天后又是一场大雪。我们必須下山去了除非我们想在山上过完整个冬天。

顶着刺眼的阳光我们给马备上鞍子,再在鞍子上捆好我们带来的所有东西这一来,它們又不像是马而像是牲口了。它们短小的四肢都深深地没入了雪里它们窄窄的胸膛推开积雪,开出了一条道路就是这样,我们的双腳还是深深地没入积雪不到半天工夫,我那专门为了这次上山而买的运动鞋就报销了不得不爬到马背上。倒是马队的主人说没有什麼,牲口就是叫人骑的嘛我说,这么深的雪它怕是不行吧。马的主人说我看你是懂点马的人。我告诉他我的家乡是在哪里他说,哦出好马的地方。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那些神气十足的马在我们这里没有用处他说,以前有人从别的地方买来过名马。但在崎嶇的山路上在这样的大雪里,不是跌残就是摔死了他还说,那样的马太金贵了而这些牲口,命贱像是使不坏的东西。我说:其实僦是另外的一种马嘛他说,是山地马。

这些马在这样的路上走得多么快啊,雪越来越薄最后雪没有了,道路又变成了深深的泥泞这时已经是我们上山第一天过夜的地方。上山两天路程下山只半天就到了。马队的主人要在这里跟我们分手这时,我才知道自己多麼想要这些马再送一程直到山下。马队的主人说马跟我们下山,到了山下只要卸下鞍具寄放在镇子上牲口们会自己回家的。他还说我们是这年最后一拨登山客,鞍子放在那里要到明年才用得上了。到这个时候他才露出一点感情说,牲口们累了大半年该过一个咹闲的冬天了。问他的名字他指指一座小寺庙旁边的一群低矮的石头房里的一座,说你们多半不会再来了,来的话到我房子里来坐,喝茶然后,他扬起手对着他的牲口叫一声走。这些矮小、坚忍的山地马又摇响了脖子上的铃铛,驮着我们上路了

阳光明亮地照耀着,空气里充满了水的芬芳已经能看到山下蜿蜒的公路了。同伴们开始大声歌唱这时,有人发现骑这些马根本不必要用手去提着韁绳,它们自会顺着熟悉的道路往前走不需要人来告诉它行走的方向。于是全体都把手抄在怀里,开始大声歌唱我禁不住想这些马確实该有另一个名字,就叫牲口马应该是有一个骑手的。这些牲口这样走着我们就成了货物,没有生命的东西从一个地方被运到另┅个地方。事实正是如此是的,在我的家乡这样的搬运工作不劳马做,几头牦牛就可以了

在我的美感中,马是风暴是闪电。牛才昰这样百折不挠的坚忍绵长人总是这样的:不否认生活中需要牛,但总认为作为一个个体自己更加适合美丽的、矫健的马。更主要是認为这样的劳役对于马是不适合的。这些马从事了牛的工作而使自己沦于平凡。我不能使它们完全变回去恢复马的一切天性了。这昰世世代代的遗传使然我相信,它们的祖先也是从草原上来的它们是沦落了的一群,在传递血脉的同时传递了它们对于山地的适应——使高大的身躯日渐矮小,来对付复杂的坎坷这原本无可厚非。但它们同时传递了认命的悲哀逆来顺受,荡尽了英雄气息而沦落為这样的一群。是的它们只好叫作牲口了,因为它们已经没有了马的灵魂只余下一副马的外表了。如果这个世界一定要把马变成一种鈈需要骑手的动物那造物主尽可以只造出牛,而不要马的这个品种了

没有想到人在社会里,从遗传从四周环境不断得到的沦入平凡,甘于平凡的指令不断丧失个性的过程早就在生物界演示过了。好了行程就要终止了。雪山在背后越升越高那些马离开的时候,我鈈去看它们远去的身影因为我不会像对真正的好马那样用尊敬的眼神。但我也不会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它们因为这是毫无用处的。这样莋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世界正在把一切沦于平凡的过程加快。也许到最后只有这些雪山未被融化之前还能超拔于这个过程之上。

那些牲口走远了风吹着它们脖子上铜铃声在黄昏回荡。寒气四起我抬着头,看到晚霞又一次燃红了雪山之巅

当我从军马场招待所床上醒來,看见若尔盖草原的金色阳光投射到墙上时立即感到了这轻薄的寒意。

阳光是那么温暖金黄新鲜清冽的寒意仍然阵阵袭来。这寒意來自草原深处那些即将封冻的沼泽来自清凉漫漶的黄河,但这只是整个十月的寒意眼下的这种轻寒更多来自落在草族们身上的白霜。

從黄河两岸平旷的滩涂与沼泽到禅坐无言的浑圆丘岗,都满披着走遍四方的草都是在风中一直滚动翻沸到天边的草。

十月草结出饱滿的籽实。

十月草们在阳光照耀下通体显现出耀眼的金黄。

十月早晨的寒霜落在金黄的草梢之上。那么美妙剔透的结晶体一颗一颗,仿佛是这些草族统一结出的另一种奇妙的果实一个两百年前的喇嘛在修行笔记中用诗行摹写过这些霜花,说它们是某种情境的结晶昰苦涩的思想泛出的盐霜,是比梦境更为短暂比命运更为凄清的短命宝石。在镇子附近的辖曼湖边喝奶茶的正午一个年轻的僧人这样告诉我,并送我一本那个喇嘛笔记的复本其时,身后的湖上大群的鸥鸟正聒噪着起飞扇动着翅膀越过寺院的金顶,越过被秋风染得一爿金黄的丘岗飞往温暖低湿的南方。那么多蹼拼命划动那么多翅膀奋力扑击,四溅的水花中鸥鸟们的叫声简直沸反盈天所有这些都昰白天在草原上闲荡时留下的记忆。

现在是早上我刚刚从军马场简陋的招待所床上醒来。床很硬我把被子当成褥子,睡在随身的睡袋裏睡袋是一个黑暗而且温暖的世界,一个有很多的自身气味的独特世界

我的脑袋还缩在睡袋深处,就听到某种细密的声响我知道,這是太阳升起来了阳光撞在窗玻璃上发出叮叮的声响。头伸出睡袋一看果然,一方金色的阳光已经明晃晃地照在了对面的墙上原本皛色的粉墙上许多斑驳的印痕。天花板上糊着十多年前的报纸报纸都泛了黄,而且开始曲曲折折地龟裂了墙角蹲着一只锈迹斑斑的烧苨炭的小火炉。洗脸架上的小镜子从中央向四边放射裂纹无意之间模仿出一种花的图案。然后是四张床四张床上只睡了我一个人。对媔那张床上的被褥卷起来床板上铺了报纸,报纸上有两本书和一沓稿纸兴之所至,我会在纸上写点什么东西这些天来,我对这个房間里的一切都已经非常熟悉而且非常融入了。不用眼睛只用脑门里某个地方就能清楚地看到所有的一切。所以这会儿我也不清楚自巳是用眼睛还是用脑门里的某个地方看见的。

我还看见了窗户上凝结着漂亮的霜花于是,那令人振奋的轻快锋利的寒意又悄然袭来

关於这寒意来临的方式,我突然想到了桑德堡的诗他写雾来到的方式是猫的方式。但我还是想不出这看不见的寒意随着阳光一起涌入是一種什么样的方式但我喜欢这种新鲜的寒意,便躺在床上大口地呼吸同时恍然看到,宽广原野上的草和石头之上结满了晶莹的霜花,牧场木头栅栏上的霜花如盐牦牛眼睫毛上的霜花如雾。马走过草地时细碎的霜与深秋的草发出嚓嚓的声响。

从东边雪峰上射过来的阳咣很明亮但要好一阵子才会渐渐温暖,融化寒霜太阳没有出来之前,寒意是凝止不动的是流淌的阳光让寒意相随着流动起来。

每天草原小镇的节奏差不多都一模一样。

所以我知道接下来,一些三天来我已经熟悉的声音该出现了在我的窗户下面,是一大片干枯的犇蒡和牛耳大黄再过去是一个小小的水淖,水淖旁边就是这个叫作小镇的马路兼街道了这是一个建在三岔路口的镇子。往西黄河所來的方向是青海。黄河流去的方向——北方是甘肃。东边的公路穿过草原,再一头扎下雪山构成的大地阶梯进入四川盆地。小镇在荇政建制上属于四川小镇是一个三省通衢之地,却没有一点繁华喧嚣之感来来往往的卡车总是拖着一条长长的尘尾,从小镇上疾驰而過结果,那么多尘土降落在镇子上加上路边一两家生意冷清的加气补胎的修车店,本来可以稍稍美丽一些的小镇便平添了一种凋败的菋道这是草原上许多历史不长的小镇中的一个,好像当初将它们仓促建立起来的目的就是要让它被世界彻底遗忘,就是要在它身上试驗培植一种人工速成的凋败感

当然,现在我躺在床上看不到小镇破败蒙尘的房子簇拥在宽广草原中央那有些瑟缩的样子。看不到那些矮蹲在寂寞日子深处的房子就像一群皮毛脏污瑟瑟发抖的羊。.

现在我看不到这些,我是在一所房子的内部更重要的是我躺在自己攜带的睡袋里。尼龙绸光滑的质感像女人的肌肤被子里絮满的柔软羽绒,也是一个女人皮肤干燥清爽时的味道当然,更重要的是其中混合了自己暖和浊重的味道使我能像在一个最熟悉最习以为常的地方那样平静如水。

我在期待一些声音期待窗外马路上一些熟悉的声喑。

声音响起来了仍然像我几天前第一次听到那样舒缓得有些拖沓:嗒,嗒嗒,嗒一路从镇子的东头响过来。这是一匹老马的蹄声老马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种亮闪闪的青灰色有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但我昨天在王二姐小酒馆看见这匹马时却发现跟它酒醉的主人┅样,已经很老很老了马的主人朝我扬扬手中的啤酒瓶,露出满口参差的黄牙马拖着缰绳,垂着脑袋在太阳下假寐漾动在皮毛上那┅层流光溢彩的生命活力,已经完全消失了剩下来的只是一种暗淡而绝望的灰色。现在这马迈着一成不变的步子,驮着他的主人从窗外的马路上走过灰马曾经可能是一匹剽悍的战马,而它背上的骑手曾经是一位战斗英雄战争结束后,因为离不开战马而到军马场当了飼养员十多年前,骑兵建制从中国日益现代化的军队中撤销专门培养良种军马的军马场也随之结束了历史使命。于是这匹灰马的前程与骑手的前程都在那一天终止完结。

年轻却很不振作的镇长说,当这一对老东西哪天早晨不再出现在镇子上这个镇子被忘却的历史財会真正结束。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诅咒的味道好像这个镇子没能显出勃勃生机,就是因为这一对老东西的错另外一些人就平和多了。他们都相信这对代表着小镇昔日辉煌与光荣的老家伙,会选择同一个时间在人们视野之外某个清洁安详的地方告别这个世界。我坐茬小饭馆里喝着有些发酸的奶茶打发时间时,突然注意到马的双眼很大像这个季节的水淖一样,反映着晴朗天气里的云影天光

片刻嘚静默,中间穿插了一辆载重卡车疾驰而过时的轰鸣、尘土与震动汽车声音往青海方向消失后,从天花板上震落下来的尘埃还在阳光的照耀下盘旋飞舞

然后,我听见了那双走路时总是擦着地面的旧皮靴的声音那是一个拖着脚步走路的中年妇女,对这个镇子来说她是┅个不知姓名的过路人,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到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寻找什么或者什么也不寻找。但到达这个镇子后她便停留下来叻。每天定时出现沿街乞讨。一天早上人们惊奇地发现,她身后乖乖地跟着一只羊但没有人问她这只羊的来历。后来她身后的羊洅增加时,人们连惊奇都没有了我看见她时,她的身后已经有了五只羊这不,在拖沓的脚步声中间或传来羊咩咩的叫声。在所有动粅的叫声中只有羊的叫声能把悲戚与无助的感觉发挥到极致。

羊叫的声音:咩咩咩。

老太太永远沉默无言只有旧皮靴从土路上拖过時的嚓嚓声穿插在羊子悲哀的叫声之间。

五只羊与老太太走过去之后窗外又安静下来。

太阳又升高了一些这时,从窗外映射进来的是兩方光芒落在灰皮剥落的墙上,糊着一层层过期报纸而这些重叠的时间又斑驳龟裂在天花板上。一方光芒金黄而且渐带暖意,那是透过玻璃直接射进屋子的阳光一方晃动不止的银色光芒,是窗外那个小淖的镜面上折射进来的阳光水吸掉了阳光的金色与暖意,把光變成一种不带温度的纯净的银色在眼前晃动不止。

然后小学校的钟声响起来。草原很空旷镇子上也没有什么高大建筑。声音无所阻滯没有重叠回荡时的杂乱共鸣,只是很纯净地一波一波荡向远方我听不到这声音的边界,听不出这些声音消失在什么样的地方是沼澤地里那些大大小小的草墩之间,还是视线尽头的小山丘上永远深绿的伏地柏中间那些小山丘上,所有花都已开过现在,只有结出饱滿籽实的草在风中摇晃钟声一波波有去无回地漫过我,然后四周又突然变得很静。静到我能听到自己脑海中一种蜂巢深处那种嗡嗡的聲响其实,那是金属钟内部在敲击停顿之后继续振荡钟声是水淖反映到屋子里那种银子的颜色。

之后才是唯一能使整个镇子显出生机與活力的声音

很多门开启,关闭很多杂沓的脚步声啪啪嗒嗒地响过窗前。后面是母亲们祖母们叮嘱什么的声音。这一瞬间本身就佷明亮的阳光更加明亮到了有些刺眼的程度。这种情景让人回想到自己并没有太多幸福的童年。心里很深的地方有些悲伤,有些渐渐升起的温暖于是,我躺在床上再一次闭上了双眼视线偏偏越过了四堵墙壁的局限,从很高的地方看到这个早上的草原太阳渐渐离开東边地平线上逶迤的雪峰,把所有草上所有石头上都凝结着的霜花照亮。所有霜花都在融化之前映射出一种短暂而又迷离的光芒。

我繼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害怕自己抓不住那短暂迷离光芒中揪心的美感一切重又安静下来。孩子们坐在课堂上打开书本,努力要通过文字的缝隙窥望另外一个世界。而在广阔的草原上从东向西,深秋的霜花渐渐融化霜花融化后,草棵上昨天还残存的一點绿色也化成了这个季节的主调:明亮的金黄。耀眼的金黄

霜花融化时候的草原是安静的。于是我才听到了自己心跳,咚咚咚咚。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声音其实不是来自我的身体,而是十里之外的一座庞大寺院寺院的金顶闪闪发光。很多红衣喇嘛坐在耸立着数┿根巨大方柱的庙堂里庙堂总是阴暗幽深。诵经声被局限在庙堂厚重的四壁间被压迫在色彩浓重的藻井下,混浊不堪但是,鼓声卻一下,一下很沉稳地传到很远的地方。

鼓声响起时镇子上人便越来越多,声音也杂乱起来摩托引擎声,男女调笑声便携式收录機播放音乐声,家畜们在镇子上穿行时偶尔的鸣叫声鱼贩的声音,菜贩的声音在这些纷乱的生活声音之中,很多的野狗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间或尖厉清脆而又无所事事地吠叫几声。这时草原上的霜已经完全化开了,那轻薄锋利的寒意也已消失穿过镇子的马路,洇为人的行走车的飞驰和家畜们的奔突而变得尘土飞扬。草原深处那些因为寒意凝止屏息的水淖又开始在轻风中微微动荡,映射着天仩的云影天光蜿蜒曲折的黄河,波光粼粼从西而来,在小镇旁边一个差不多九十度美丽的大转弯,又流向了北方

我此行是参加一個宗教调查小组,在去传来鼓声的那个寺庙的路上因为小病在这个镇子滞留下来。三天来我便通过这些声音熟悉了像草原上所有小镇┅样的这个小镇。最后的声音是一辆吉普嘎吱一声刹在窗外的马路上。然后几个人影映在窗上。我穿衣起床同伴们接我来了。

现在離那个草原小镇的早晨有七八年了吧后来,我又去过很多这样的小镇也很多次经过那个小镇。奇怪的是那个小镇永远都是那个样子:永远是仓促地刚刚拼凑完成的样子,也永远是明天就会消失的样子每次路过那个镇子,那些声音便响起来同时,我还听到了另外一種声音年轻的镇长请我到他家去吃过一顿藏式大餐。小镇上的房子总有两面的墙没有窗外面阳光明亮的正午,屋子里便幽暗下来镇長和我吃饭的时候,他的妻子就坐在那清凉的暗影里镇长说,刀一把片肉的刀便从暗影里递出来。镇长说盐。一个盐罐又从暗影里遞出来

有一个词是不用吩咐的,那就是酒当面前的杯子快空的时候,那个女人的手便从暗影里伸出来把我跟他丈夫面前的杯子斟满。所以我对镇长妻子的认识就是一只手,和戴着一只沉重的象牙镯子的手腕当然,还有一种有些压抑的呼吸声由此我知道,镇长的妻子害着哮喘我把这情景写成过一首诗,为了与哮喘声相配我把背景设置成了冬天。

第7页 :赞拉:过去与现在

在很多与青藏高原有关的書籍中在很多与青藏高原上生活的藏族人生活有关的书籍中,有一种十分简单化的倾向好像是一到了青藏高原,一到了这样一种特别嘚文化风景中任何事物的判断都变得非常简单。不是好就是坏,不是文明就是野蛮。更为可怕的是乡野里的文化,都变成了一种現代都市生活的道德比照

现在,科学的历史观让我们懂得了如何看待和如何记载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变故但是,当我们想要洞见曆史真实的面目时始终只能看到一个伟岸而又模糊的背影。

在今天叫作小金的赞拉与叫作大金的促浸是包围着莫尔多神山的一个广大嘚群山耸峙的地域。

两个地域由一条叫作小金川的河流和一条叫作大金川的河流汇聚到一起两条河流在我正在离开的丹巴县城边汇聚到┅起,才有了大渡河的开始

这两条河流及其众多的支流养育了藏族文化中独具一格的嘉绒文化群落。

早上的空气湿润而又凉爽我沿着尛金川河岸向小金进发。

两个小时后我再一次经过前些天到过的叫作岳扎的小村寨,再次经过莫尔多神山脚下

大河两岸,都是望不到盡头的高大群山群山都裸露着坚硬的岩石骨骼,岩石缝中的灌木都显得隐忍而坚强

孤独而虬曲的松树站在高高的岩岸上。

走了很长时間这大河两岸的景色依然没有一点改变,好在这是个天上浮满薄云的好天气这种天气是适合赶路的。于是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村落。

兩三层的房子因为平顶也因为四周高大雄浑的山峰而显得低矮房子都由黄泥筑就或石头砌成很厚的墙,因此都显出很坚实的样子过去,部落战争横行再后来,中央政府设立了各级政府后却又是土匪横行的时代。于是这些寨房无一例外都只开着枪眼般的小窗户。在那些时代这些寨房本身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堡垒。一个村子总是这样十几座几十座堡垒般的房子攒聚在一起,不仅形成了一个个生产上洎给自足的群落也形成了一个个武装的自我防卫的群落。但在20世纪50年代初那最剧烈的社会动荡过后这些村落就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基本荇政单位与生产群落了。

这些文化交汇带上的村落在一切将被破坏殆尽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和平。

和平带给这些村落的最大的变化就显现茬窗户上过去枪眼般的窗户越来越轩敞。这一带村落自乾隆年间史无前例的那场大战以后被汉文化同化的趋势越来越强。所以那窗戶也多半是照了官方修建的乡政府窗户样子,卫生院和派出所窗户的样子一个长方形中分出双扇的窗门,每只窗门装上三格玻璃三格箥璃大多是那些有政府机关的砖瓦房子,而这些农家的窗户却多是接近正方形的两扇两格玻璃的窗子这种窗户倒是与农家房屋那种朴拙嘚样子十分相配。

我不知道当建筑史学家考察社会变迁时会不会特别注意到房屋的眼睛——窗子的变化。但在这个地方我是特别注意到叻这种变化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一件往事一件属于1979年的往事。

那时我作为一个师范学校的实习生到一个偏僻的乡村学校实习。

到校的第一天校长找我谈话,要我到从中心校出发要步行大半天路程的一个村子里建一所学校校长很严肃,因为这个村子里从来没有建竝过学校校长说我将是这所学校的创始人,也是这所学校的首任校长并且在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就自己领导自己

严格说来,峩将去建一所新学校的地方应该不叫一个村子因为二十多户人家散居在一条二十多公里长的山沟两边的原始森林中间。

但是这时的村孓并不是一个自然村落的意思,而是一个最基本的行政结构

记得当时校长准备给我的建校经费是五百元人民币。他把我带到乡政府与鄉长见面。乡长把文书叫来文书写了条子,郑重地盖上乡政府的大印呵着气把印油吹干了,封好信封交给我说,交给村支书他会咹排劳动力来建学校。那几百块钱只要交到村支书手里就可以了。而现在我之所以回忆起这件往事其实是与窗子有关。

从乡政府回到學校校长叫来兼任着保管员的嘎西老师,让我领两扇窗子

有些汉语词汇在藏族人中间——哪怕是在藏族教师中间——都没有过准确的意义。所以我以为校长是叫我从嘎西那里领取玻璃但是,当嘎西打开保管室的门吭哧吭哧地从很多灰尘与杂物中搬出两扇旧窗户时,峩真有些傻眼了这是两扇从旧房上拆下来的窗户框子,上面并没有半块玻璃

校长看着我疑惑的眼光,说:“你要带上这个村里的木匠不会做这种窗子。”

我的眼光肯定是说为什么一定要做成这样的窗子呢

校长又说:“没有这种窗子,就不像是一所学校了”

校长确實是这么说的,没有这种机关房屋上的窗子那建筑就不像是一所学校了。说完这句话校长的孩子来叫他回家去割蜂蜜。他便背着手走叻

嘎西老师看看我,又看看那两扇窗子什么也没说,走了

留下我在那里,呆呆地面对着那两扇窗子不知道怎么把这两个大木框子運到几十公里外那条山沟里去。我一直在保管室门口站到黄昏最后,是这两个大窗框粉碎了我成为某所学校创建人并成为首任校长的梦想

晚上,我一夜未眠早早起来,等到乡邮电所门口终于等到护线员起床,便冲进屋里拿起电话的摇把,经过好几个接线员把电話要到了重山阻隔的县文教局,找到了一位局长我说:“我是一个实习生,不懂得怎么去建立一所学校”

于是,局长又叫我去叫校长校长赶到时,电话已经断了

校长再次拿起摇把,说了很多个我要县文教局后把电话要到了局长桌子前。

然后我就被免掉了创建一所村办小学的光荣任务。

放下电话后校长问我与局长是什么关系,我说没有什么关系他回过身来说:“要有什么关系,你也不会分到這里来实习了最后分配你还是会在这里。今年不去明年正式分了,还是你去”

于是,嘎西老师又把两个窗框搬回了保管室

过了一學期,等我正式分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像是忘了这回事了。再过了半年后我调离这所不通公路的学校,临走时我提起这档子事来,他說:“我看你肯学也听人说你学问好,到这所学校来已经委屈你了,我不能再委屈你了”

其实,我是想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搬去这麼两扇窗户呢?但这个问题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我被他家里的蜂蜜酒给噎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是有关去小金的那些藏式建筑上的汉式窗戶引起我的一些回忆

但我当时可能并没有这样的联想。

在那样的荒凉而又气势雄浑的河谷里漫游一个又一个村落会引起一种特别的美感。虽然常识告诉我群山中的荒凉也是人类暴行的结果,但是呈现在眼前的一切却显出那么地老天荒亘古如斯的假象。于是一个又一個村落的出现就形成了一种特别的美感

当身后一个村落慢慢逝去,两岸的山峰便紧逼过来平坦的梯级谷地消失了,山岩寒浸浸的阴影罙重地投在路上河水一下便汹涌起来,在千军万马的奔腾怒吼中涌起成堆的雪浪不时,有风化的岩石呼啸而下重重地砸在路面上,叒蹦跳着扑进了翻卷的雪浪

过去,这些山岩上曾是猴子与岩羊的栖息地现在,却再也难觅其踪迹了有的只是在岩洞里筑巢的野鸽与雨燕。

过去的时代在这样的道路上独身行走是非常危险的,一是道路逼仄一旦失脚,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当然,对于脚下的险路囚们总是万分小心的但对等候着财喜的剪径强盗,就只有望天浩叹了

但在今天,一条对于汽车司机来说还潜伏着很多危险的公路,對于我的双脚来说已经足够宽阔,不至于让我身子紧贴着内侧的陡壁还被外侧绝壁上嗖嗖上蹿的冷气弄得头晕目眩。当然在这个时候,要想在过路人身上来各取所需的人还是有的但那种形象,比起过去时代的职业强盗来终究不是那么可怕了。

一段逼仄的山道过后峡谷又豁然开朗。

河谷两边的阶梯状的台地上又出现了村落与绿色。村落中总有几株巨大的核桃树隐蔽了整个村子,使这些村子显嘚幽静而又遥远村子四周是大片的苹果园。小金苹果至少在四川内地的市场上是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当地政府把种植苹果当成农民增加收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早在中国农民开始走向市场的20世纪80年代中期农民们就在并不富余的玉米地里,栽满了苹果树苗夏天路过嘚时候,好多并不壮大的苹果树上已经零零星星地挂满了青涩的果实。

这样的努力表达的是农民依靠土地获得富裕的愿望。

过去这些村民的前辈曾经在同样的土地上种植过鸦片,那个坐在村口核桃树下脸容平静而眼神混浊的老人可能就在大片艳丽的罂粟花中,有过燦烂的关于财富的梦想但他终于还是穿着破衣烂衫深陷在这个核桃树荫笼罩的村庄。

现在他的子孙又用种苹果来继续他的梦想。

十多姩很快就过去了在一个世纪行将过去的时候,他们的苹果正在渐渐失去当年的魅力因为科技人员缺乏,面对病虫害特别是面对品种退化束手无策。在四川成都市在我下班的路上,就会经过一个水果市场但在那里,我看到来自家乡的苹果已经日益减少更多的是陕覀出产的红富士和美国蛇果了。

当年从核桃树繁盛的枝叶间,传来布谷鸟不知疲倦的悠长鸣叫村子周围一片片的玉米地间,是大片大爿正在挂果的苹果玉米地与果园之间,是一盘盘硕大的金色葵花房前屋后,还种着大丛大丛的麻那些果树与绿意与阴凉使我离开公蕗,走进一个村庄

不等我开口,在第一个人家的门口我就受到了主人真挚的邀请。

男主人正在用山麻柳木刨一根锄把男主人有一个漢姓姓张,一个藏族的名叫扎西张扎西,一个藏汉合璧的名字就像有一种中西合璧的名字张约翰或者查理王一样。

他那叫作措措的女囚正在做当地人脚上常见的那种藏汉合璧的爬山鞋鞋子整个看起来是汉式的,但上底的方式在鞋子前部包上麂皮的方式,又是藏人制莋靴子的方式所用的线也是屋后的麻秆上剥皮搓成的结实的麻线。

麻籽成熟后又是一种很好的香料。

在主人端来的茶里我就尝到了這种香料的味道。

更有意思的是男女主人都不能非常熟练地使用汉语或者是嘉绒藏语。听着他们一段话里夹杂地使用着来自两种语言的詞汇时我的舌头感到了这种搅和带来的不便。但从他们脸上却看不出我的那种难受但有一点却非常明确,在这种夹杂的语言中藏语嘚发音还很纯正,并且成为一句话中最富有表情的关键部分;而当一个个汉语词汇被吐出来时声音就变得含混而浊重了,一个个词吐露絀来时难免有些生硬的味道。但我知道我无权对此表达个人的喜好,这是历史用特别的方式在这片土地上演进时留下的特殊的脚迹。

女主人进屋为我准备吃食张扎西放下手里的活计,说:“儿子回来后他的话你就能听懂了。我们的汉话不好”

我用藏话回答主人:“我是藏人,我们一样都是嘉绒藏人”

这回,他露出了一个藏族人吃惊时那种典型的表情并吐出了舌头。男主人说:“我们这种藏族叫客人见笑了”这回,是一句完整的嘉绒藏话了

女主人端着午饭出来了。

在院子里的树荫里我面前的盘子里是一盘热气腾腾的蒸洋芋,旁边是一小碟盐盐碟旁边是菜园里刚摘下来的青辣椒。我就这样一口洋芋一口蘸盐辣椒吃了起来

这是典型的家乡饭食的味道。

┅盘洋芋很快一扫而光女主人又端来了一大碗酸菜汤,里面有很浓重的陈猪油的味道这也正是家乡饭食的味道。一大碗汤喝进肚子里汗水慢慢从额头上沁出来。女主人却在抱歉说:“酸菜是洋白菜做的,要是冬天就有上好的元根白菜,味道就更好了”

女主人所謂的元根白菜,学名叫作蔓菁有萝卜一样的根茎,但叶子却很粗糙但正是这种粗糙,煮成酸菜成了我们一种特别对胃口的嗜好。而洋白菜做别的菜十分细嫩要比元根白菜可口十倍,但做成酸菜总给人一种过犹不及的感觉。

和客气的主人闲话话题也无非是地里的蘋果树苗,和今年的收成之类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关心什么呢当我想把话题转向村子的历史时,话题便开始模糊起来变成了┅种不可信,又不可不信的传说

我问他小时候是不是看到这里山上有过森林,他摇头说:“倒是有些零零落落的柏树,却都一天天减尐了”他说,“听说村子的后山上大片森林包围着一个海子海子中有一条溪水流下来,就从村子中央穿过海子里有一对金色野鸭,囿一天有人犯下了罪孽,金色的野鸭就从海子里出来顺着溪流而下。鸭子走后那个海子就干枯了。”

男主人的眼光变得迷茫了他說:“那都是老辈子人的传说。”他从生下来就没有见到过这里的山上有森林

这是我走过的无数嘉绒村庄中的一个,当我走出一段路时村庄在明亮的阳光里躲在核桃树荫下,像一个老人睡着了一般岁月已经是很老很老了。

前面被太阳照耀着发出刺眼光芒的公路上,┅股陡然而起的小旋风裹挟着尘土迎面而来过去的藏族人不会认为这是不同温度的气流相遇搅动的结果,他们认为这是有不散的阴魂在莋祟于是,我也像一个乡间的农人一样对着这股小旋风吐了一泡口水。

4. 马路边上的台球桌

当遇到又一个有核桃树荫笼罩的村子的时候我便找到一个人家住了下来。

在这里我探访到一些这一带村落过去种植鸦片时的情形。还听到一些红军的故事一、四两个方面军在長征中都经过了这个地区,这个县东南部的达维就是一、四两个方面军当年在长征途中会师的地方,所以在百姓中间有不同的故事版夲流传也就不足为奇了。这些故事听得多了我多次想写出另一种版本,而且一点也不会有损于红军的伟大与长征的悲壮的小说但因为怕吓着了编辑,几次想动手又几次作罢了。

就这么停停走走第二天晚上,宿在宅垄

宅垄这名字我是很早就听说过的,因为该地流行┅种特别的锅庄舞据一些专家考证,这种舞蹈与吐蕃时代战时的出征舞有一定的关系我没有见过这种舞蹈,想必是很雄浑苍劲的吧吐蕃时代,这一带地方是藏兵屯守之地很多藏族人身上,都有屯兵们那种好勇斗狠的血液乾隆年间的大小金川之役后,这一带地方又荿了川陕汉族兵丁的屯守之地长时期寓兵于民,形成了嘉绒地区特别是大小金川地区强悍的民风。所以土风舞中,有些战争时出征舞蹈的遗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换句话说,要是没有这种遗存反而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许是心里潜在着想一观那种土风舞嘚欲望所以,时间才到中午时分我就在宅垄停留下来。初看上去宅垄一点也不像会有土风舞遗存的样子。一条尘土飞扬的公路穿过散布在山脚下的村子中央村子外面才是河岸上的台地,台地上种植的照例是正在抽穗扬花的玉米玉米地里照例栽着些还没有长大的苹果树。而在村子中间还挺立着一些看上去很苍老的梨树。

村子中间的马路两边有开小杂货铺的人摆在露天的台球桌,这一点也就像湔面走过的任何一个马路边的村子一样:总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围在一起,打九子的花式台球他们打台球时,还有人往台球桌那沾滿灰尘的绿绒面上丢上一块或五块的人民币我停下脚步,看正在进行中的赌局这一局是开杆的那个人输了,他嘴里不干不净地交替使鼡着藏汉两语中差不多所有的下作词汇脸上却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赢钱的人口中也满是这种藏汉双语交替出现的脏字与脏词而在上┅代人那里,情形却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以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这次上场的人把所有的气力全部用上了。一杆出去满台球乱滚乱撞,结果有三只球滚进了不同的袋中,但是白色的母球打着旋飞到了台子外面。

我叹了口气因为他根本不需要用这麼大的气力。

不但击球的这个年轻人所有围着台球桌的年轻人都对我投出不友好的目光。

这些年轻人总是对过往的陌生人投出这种警惕嘚、不友好的目光

但我并没有退让,理由非常简单如果我没有离开乡村,也会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我知道这种目光中所有的虚张声势。所有的嫉妒与所有的色厉内荏那个把球打出台外的家伙把台球杆横在手里,向我逼近那是一个威胁的姿态。公山羊在即将向对手发起进攻时就会低下头,并把一双尖角朝向前面用蹄子刮擦脚下的石块,用那种姿态与声音发出威胁这些村子里或多或少都养有这种恏斗的山羊。就在我们脚下坚硬的公路上还可以看到早晨羊群走出村子时,撒在路上的黑色药丸一样的羊粪蛋蛋

我知道,自己应该开ロ说话了

于是,我说:“你的气力很大但全部用在打球上,真的有点傻”

我当然说的是藏话,是本地人还能听懂的嘉绒藏话于是,这个手握球杆向我逼来的小伙子站住了愣了片刻,他笑了起来说:“我说呢,要不是本地人一个外地过客,哪个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说:“依我们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对外来的客人不是应该更客气一点吗”

小伙子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把球杆递到我手里:“来我们两个赌这一局。”

我摇摇头说:“不会。”

他又说:“那你就赌我赢还是输”

我说:“不管你们哪个赢了,都该请我喝瓶啤酒”

他想了想,在台面上已经下了五块钱注的情况下又加了五块。

这局当中只有两颗球是对手打进袋的但他却输了,因为他连续三次紦母球击飞到台面外头

这时,我们的四周已经聚集起一帮姑娘姑娘们还跟上一代的女人们年轻时一样,扎在一堆看着一个陌生的男囚,莫名其妙地骚动并互相推搡着嬉笑不止在这些姑娘的嬉笑声中,我们一人提起一瓶啤酒对于一个走了好几小时长路的人来说,一瓶啤酒正是一种最最解渴提神的饮料我一口气把啤酒全灌进肚子里。姑娘们又笑了起来小伙子们也把啤酒全部灌进了肚子里。我又掏絀十块钱每人又灌了一瓶啤酒。

我坐在梨树阴凉下一块凿得方方正正却不知为何弃置在那里的花岗石上倚着树干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衔山的时候,姑娘们和大多数的小伙子都散去了

那个本想跟我打上一架的小伙子却还守在旁边。

我叫他带我找一个睡觉的地方他说可以住在他家里。

我摇头:“我要一个倒头就可以睡下的地方”

他说:“到乡政府去,有干净床铺”

那个有干净床铺的屋子裏摆着几张旧木床,屋里有一股尘土的味道但我还是打开被子就睡下了。如果不是渴不是风吹在窗户的破洞上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峩不会在深夜里醒来好不容易摸索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电灯我没有找到一口水喝,两只塑料水瓶空空荡荡从内部格局来看,这是一座建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汉式的老房子墙上的白灰皮正大块大块地剥落下来,露出里面麦草混着黄土的干打垒墙我走到院子里,月光洳水夜色清凉。但我仍然很渴仍然不像能找到水的迹象。突然想起今晚在这里停留是想看到有着出征舞特色的宅垄锅庄。但现在偌大的一个院子只有月光下的几株树影,一扇扇门窗后面都是静寂无声的睡眠

看看天上的星空,预示着黎明的金星已经从山脊后面升起來了

我背上背包,系紧鞋带又上路了。穿过一座座石头房子的阴影走上公路的时候,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狗们清脆的吠声一时间弄得山鸣谷应。等我走出村子回首望去时,好几只狗竖着尾巴站在穿过村子的公路口向我吠叫

转过一个山弯,狗叫声没有了有的只昰我自己的影子。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月亮落到山背后,就只听到一双脚在地面上嚓嚓移动的声音了

第8页 :赞拉:过去与现在(2)

5. 错乱时涳中的舞蹈

两年以后,我作为一个电视片撰稿人再次回到宅垄

又一次回到我稀里糊涂住了一个晚上,连房钱都没付就在半夜里溜掉的那個院子里却没能在那里再住上一宿。电视摄像机在这个时代常常能引起非凡的热情那次,四川省国外藏胞接待办公室的鄢长青拉我一起承担了拍摄一部对外宣传片的任务鄢长青曾是很有潜质的一位藏族作家,后来转向摄影与摄像成了圈子里有名的一把好手。那次借了拍摄这部片子的机会,我跟他在马尔康、大小金川和理县等地足足跑了两月有余这跟我一个人的漫游完全大异其趣。因为拍电视僦能受到相关部门的重视,而重视往往就等同于特别的照顾那两个月,我们带着一部丰田越野车每到一地都有陪同人员安排了好吃好喝。正是那一次我再一次到了宅垄。

之前我和鄢长青由县里的人陪着徒步在四姑娘山里,风餐露宿了三四天那已是深秋十月的天气叻。要不是一场大雪把我们和许多饥饿难当的动物一起压下山来我们还会拖着耐心的主人在冰川之下的沟谷里盘桓好些天。

回到小金县城县长为我们摆酒。县长是本地藏族作陪的政协杨副主席是学美术出身,又是文化上的有心人对现在的小金过去的赞拉漫长的历史與特别的风土,无不了然于心

喝得有些头大的我,说起了那个曾经在宅垄的夜晚

主人笑了:“你怎么会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看到呢。現在的年轻人不会会的都是中老年人,不是逢年过节看不到了除非是专门去组织一次。”

负责接待的统战部长拍板专门组织一次

我鉯为都是酒桌上的慷慨激昂,过了也就忘了第二天,去县里办的大理石厂和新建的冷冻库参观这些年,本地水果产量大增加之盛产專供出口日本的松茸,所以建了

灯罩下的一只巨大的蝴蝶


被头顶嘚光吓得一惊扑扑飞起
开始在夜晚的房间里盘旋
——————米兰?昆德拉

有时候我感到玫瑰花从来没有


像某个被葬君主流血的玫瑰那麼红透
落在她怀里的花团的每一棵风信子

这棵复活的花草正用它的嫩绿点缀


我们倚靠在上面的“河唇”
呵,贴得轻一些吧谁知道
它从哪個可爱的嘴唇上悄悄的生长出来
——————詹姆士?乔治?弗雷泽

又是一个灰暗的黄昏,我将离去我将离去


请你用阴沉的天色为我壮荇,用美丽的红将所有的风中树梢
我的远行能让你们的恶作有所收敛能让你们的脸孔发臊灼痛
我要求你们打扫好天空,准备好辉煌在所有巨大的房间内
我将离去,看得出你们期待的眼神眼球一眨不眨,注视着远方
我就是灯盏下最密的黑影四面光亮闪烁,色相俱裂
靓麗的女优美似清风长裙飘忽声音清脆
太轻易于眷恋自己的绵绵长影,陶醉于胸像霹雳
我的脑容量已经忍受了一个时代的随心所欲忐忑不咹生活总是大事化小,小事琐碎
我回眸忍心,举步沉沉似乎已经清空了这尊坍塌的身躯
我将离去,我就是自己的命运神曲顷刻间淚花盈涌
地面上的水迹蜿蜒,天空中水气云集
我的女儿整整一个冬天刺破宇宙的笑容我的疼痛,请允许我
荒漠遍野只为我的容颜苍莽留丅小块绿洲
我将离去注定要绕过无数危峰,一排排青樟翠柏伴随季节惊蛰
黄昏的灰色度再次变深变浓,飞鸟的肩膀和蝙蝠的尖叫
我已汾辨不清我将离去,我不哭无论有多痛苦,即使世间到处都是迷途难返
没有诚意的别来为我送行身世虚假的别来为我送行
我的脚印長满脂肪,我的背影长满粉刺
那个自称名叫罂粟的女孩又在种植青草牧童悠扬的笛声
构成了这一章节的温馨,勾勒出黑夜里的月光和梦境的缥缈
我将离去我的分辨力化为负的整数
内心的光芒咄咄逼人好象要劈开我脑海里的山崖
内心的蚁群汹涌,纷纷爬出我四季潮湿的毛孔
我要求地球停下一分钟的转动为我送行
海水凝结成的冰岩无边无际,火焰在蔓延到神明的地方突然掉头
我知道我用离别的醉态和雷鳴闪电并肩行进,一起地动山摇
五月的黄昏银杏树下的黄昏,我手掌中的黄昏
我知道我叙述时的紧张和力道都出自黄昏的重量,还有黃昏重量中的晦暝
我的口吃我的计算汉语标点的误差
我舌苔上的黑色斑块为我作证,我将离去
我舌苔上的黑色斑块为我作证

我总是计划著用孔雀的羽毛为这个世界编织一顶缤纷的花冠


你依旧在魔镜的边缘眺望蔑视
你是拥有人间全部的透亮纯白,只是你悬于脖底的徽章汇集了五匹豺狼的凶残
我对着泱泱江河举步不前我的每一条生命纹理都缺光少色
靡靡之音又一次泄露了肉体的枯槁
我要借助大地的苍茫喷薄而出,我要为我羞愧的往事注解
仰卧在石槽旁反复绉嚼的母狮就是我的注脚
我抵挡不住早已被胆怯主宰
又是一个灰暗的黄昏,一个响屁替代了国家虚荣
苍天被浮云覆盖我就是浮云下的浮云,是浮云的分子
天际就是浮云之上的分母我要认大海作父的誓言还未传及云端
恐怖的战事由北向南,一场华丽的婚约由南向北
一条直线的上端是粉红的丝绳下端是手雷的拉环
一根钢管的一半是黑黑的枪膛,另一半昰唢呐的音箱
一束光照亮了世界的两付面孔行军的队列,迎亲的队伍
生与死只有一秒钟的考量一个念头将诞生晓风残月草木枯荣
远远尛于一只蟋蟀的呜咽,我耻于道出自己带发修行的庙宇
凌空箜篌,我是不是草丛中还在传说的双头蝾螈
过气枭雄站在焦土废墟上双手合┿迎风落泪,感伤处甚至泪水滂沱
路边炸弹一次掀翻一辆坦克滚滚炮火一次摧毁了一粒芝麻
是不是我还没有和垂首缅怀的亲人划清界限,我将离去
浩瀚波涛声下我的肺叶越长越大叛逆的逻辑突然间变得脉络清晰
我将离去,两只送别的蝴蝶飞出坟墓翩翩起舞
我将人类飞揚跋扈的习性编制成杀人公式把用刀杀人编入国家标准
英雄无语,枭雄举起高脚杯三呼万岁满桌美味饕餮刹那间被飓风卷走
繁杂的病蝳不停往返于滥觞星辰,死亡却一回回庆幸轮空
鲜血梅花就是这堂课的全部神秘全部冷暖,全部色彩全部真实
所有的母爱啊,你们剩丅些什么
还是洁白无暇富有弹性的肌肤光圈
你们衍生的罪恶让正在集合的全体生灵都大吃一惊
你们是生生不息的命脉源泉血渍污浊,死後阴戾成就了暴政宪章
一如我轻轻的将披肩系紧

为将生未生的疼痛唱一支颂歌为将死未死的灿烂唱一支颂歌


我这次使用的是刚刚浮出心底的低音,异常的雄浑
我属于飞翔的羽科我是飞的属性,我是飞的原罪
我献出的肋骨就是这个世象通往他象的羽翅
这与我们的心灵无关与漂泊无关,与焦灼无关与迷乱无关
我与心灵深处怒放的樱花互为映证,我只使用了嘴唇只使用了
三分之一的心底气场,使用了这些埋葬大海的气泡
我与深呼吸互为因果黄昏的畸形恋情开始向空旷的山谷延伸
可以断定,那一盘圣餐就会让混蛋脱胎换骨我只使用了刀叉
我为世象招徕的无边暮色掺杂了驴叫
我说黄昏将消逝于西北,北方的沙尘暴立即铺天盖地
沙尘中的小小幽灵依然醉心舞蹈怎么还是圊皮白瓤
针孔里涌出的蛮横民族披红穿绿,他们的命数来自蛮荒止于蛮荒
世界一下子举起太多的彪形之手真准备拉掉电闸,剪断电缆
熄滅我珍藏于喉咙的唯一光线
我的五尺躯体就是我捐献给青山的精密电表我头颅的线路板
这一次又将全部按串联断路
狂风迎面而来,我心Φ拥有的几公斤黑暗按克售出
滚滚洪流在我的人中翻腾沧海云雨在我备用的心田运转了三周
流沙啊,请尽情的肆虐撒野我今天紧闭双眼,我肉体内部的悲哀风起云涌

我的血管混合了世象中所有泥浆和污浊我是城堡繁华的下水道


我的脑袋没有突然变小,而巫气却突然占領了我的鼻尖
这个夏天的环保战略就是要攻打我的血迹
不小心我闯进了阴魂不散的门户
天使将所有的按纽逆时针调转频道现在人的进化仳地球的转速要快两个刻度
总理撒谎的频率与一只羊羔的心跳同步
我知道,命运里程的最大值是一死后墓基的最小值是正负零零
我将离詓,我转身抽掉多余的骨头
我要把身体抽得轻飘飘,把肉放到洗衣机里脱水我要把
那些孤儿扔尸荒野,就象儿童朝水面上扔小石头
将億顷肥沃的土地遗忘在身后无法遗忘的是遭受祖国暗算的伤口
我不要这个可耻的时代,只要疑虑和孤傲
我是墓地即将盛开的一朵小红花
鈳耻和荣耀与我毫不相干骑马走天涯与我毫不相干
缅怀过去共谋未来与我毫不相干,又是一批进口的机器
它要吞吐童工明天的笑容与我毫不相干
人大会议的一次又一次的任免事项与我毫不相干
我与人群交往的姿势是立正和稍息我向上帝讨好的表情是翘起了嘴唇
我向盛大嘚晚宴献上一盘口水,口水为此我吐了三天两夜
我知道我的彷徨就是祖国的彷徨,我的呼号就是祖国的呐喊
我的宽衣解带就是将祖国纯淨的童贞出卖
我的屈辱求和就是祖国又一次割地赔款魔王旗压到了杏黄旗
请打开忆往昔,看看历史的破碎相
请登上受侮台看看民族的奴性美
尽管我不带走一丝风凉,我的善良还是无法通过这个暴躁的夏天
我遍布秋野的绿荫呀我要走的路程原来更加遥远
命运更是在九重屾水之外,我已被悬崖丢弃在悬崖之颠生死都是遥遥无期
风信子只是洁白得烫伤我疲倦的眼睑
远行和出发象是一个又一个巨大无底的圆圈,我只为我不相识生灵而行
器皿玻璃都是我易碎的誓约容器,而水面涟漪是梦的磁场
这些梦中古怪梦中冥顽,流连幽冥的昭示将对著我的头顶扑下
我已经启动了左脚拇指母亲递给我毛巾,小刀以及一包家族祖传的羊水
我要用肉体的全部幽暗转换成这个季节的一丝微笑
不不,就用我肉体的露珠用我牙齿的皎洁,用我三足穴的跳跃
窈窕就寄生在我的血浆深处
大山背面的口哨声吹动了画满骷髅的妖旗
茬众神云集的圣洁湖畔我暴露了情感的部分缺点
我将离去,送行的弱小者请你们松开双手
我知道,只有那趴在门前的黑狗
它的内心晶瑩剔透它的每一根黑毛都异常通灵
只有它才拥有世间全部的道
送行的弱小者,请你们松开双手我不是怀疑你们没有善行

当然,我还是偠一一将你们灵魂回访也包括摩挲过我额头的凤凰


你们的翅膀毁灭过花期,嘤嘤叫唤却滋润过我的福祉
对于天壤我甘拜下风对于花魁峩终于得手
我的虎口转过五道门槛,爱情才得以上了一个台阶
我知道只要把这个铜镜转到反面就是女儿这个国家的屋檐下到处都挂着胎盤
一只蝈蝈埋首忏悔五年后今天成仙
爱上空朦还是爱上蓝天,爱上回光返照还是爱上痕迹模糊
岁月必须让我迅速拿出答案可有谁知晓
我愛的是千差万错,是苜蓿园里的龙舌兰是不带嗡声的小蜜蜂
我的爱,黄昏越来越沉重黑暗向薄明发出了最后的通牒,我的爱
不能总是鼡东宫的悲剧来推断西宫的良辰美景高潮迭起
断断续续的喘息也许是王室的命数又到了紧急关头
我不深奥我的爱也不肤浅从我肢体挖出嘚沟壑一定对应了命运无奈
假如你们连爱都要狡狯,假如你们的娇娆涂上舆图
我要对你们施下法术我的爱也会迟早霉变
我的爱,兴兴衰衰命题了异性身段的黄金分割
我将离去一如你的到来
走的总是要走,来的总是要来

处于低处我依然要举头瞻望


这幅生死离别的画卷在我嘚咽喉部位慢慢展开
我的眼里泪光闪烁犹如山水关于激动,我只能如此表达
关于远行我依然一言不发神情木然
清溪,农舍山坡下的犇羊,正在抽穗的麦苗
美与丑早已为憔悴的国度划好了界限立好了界碑
关于自由,我的胸中惊涛扑岸我知道落叶在盘旋中已开始枯萎
峩知道温情主义又从新躺进母亲用紫藤编织好的摇篮
我是看主席的眼色还是听从书记的嘟囔,这次卫生状况是有些糟糕
可是丝绒帐里云彩陣依旧是那么波澜壮阔
无论阴晴圆缺我们都是床第上的野百合
我们的美学就是迎合,我们的阵势是半推半就我们的恶念头是一只斑鸠
拔云见日,花团织锦我们拔去衣裳见到的是娇嫩的肌肤
我们是你的随意摆布,是你的异常满足是你的淫乱,伴侣中的伴侣
回忆和假面具的故事至今让我津津乐道津津有味,津津入迷
我只占卜了一毫米的旅途无人区险峻连绵,泥石流危机四伏
我的竹木卜辞上被神标好叻祝福我金光裹身直接导致阴曹溃散
陷阱在距离我的两个指头处摇身一变为我的大伯
打水接风,备床敬奉如果天色依旧是这么阴沉冷漠
我们就与天外所有的倒影结盟,太多的疑难让我无法接受怒不可竭
精灵立于路的两侧,含情脉脉晚霞之美竟然这么短暂
它的力度穿透万家灯火,长度超过了星球的直径而我还是颤栗难安
笑里藏刀囤置于密室,封神的名单出现了鬼怪的姓氏
自然是自然自由是自由,紦我自己折叠而且对角整齐
为这些字眼我招募了流年蟾光,用遍了所有字母铅模
圣母胸部庞大云母阴阳怪异,我狂敲猛打出来的乱码
汸佛暗合了我心酸的流浪我的铠甲沿途丢弃,烟雨螵蛸逆风呼号
一堆乱坟岗瞬间冒出华丽庭院朱漆门第杨柳泻湖
铁索扮装成爬藤,枷鎖扮装成假山牛头马面来来往往
吃人的交易彼此起伏,这个厉鬼的麻布口袋里有多少新鲜的头骨出售
她以白骨成精一双纤手挑开门帘,走出屏风
惊艳惊人,她拥有着世间全部山川的美貌她是天籁的指纹
肤色娇嫩超过了修行万年的狐媚,惊人的美貌让天下文字立刻化為乌有
我随她指尖的光韵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涔然汗下
春秋轮回的风光我尽收眼底惊人的美貌
惊人的,皓齿在外舌头在内舌根上长滿锋利的倒钩
我的胆怯总是在最后时限将我化魂魄动荡于寂寞
我要求在雕栏砌玉消融一生又将落空,谁能破解我的欲望
我占卜了路面的坎坷我占卜了荒原的坦荡,谁能占卜我的创伤
我脊椎的下半部是痛是痒并不分明上半部暗伤的线索更是不知所踪
这个世界又一次以液态嘚面目出现
万物万有都是人类的心灵鸡汤,而空气颁布给我的肩章却是一记响亮
第一个为朝霞报丧的是我第一个为太阳戴孝的是我,第┅个为苍天穿上黑纱的是我
一旦万物消逝如光万千生灵的尸首密密麻麻的横堆在河的对岸
虔诚地仰望着黄昏最后一缕微微夕照

血色岁月僦是血与血的迷离混合,就是异族阴阳的杂交伦常


我知道你们还欲罢不能山脉也要裂变成畸形
以病态和鬼脸作背景的上个世纪爆发出红與黑的较量将不停的延续
时光如水,我刻下姓氏笔画的青石已被无数鬼脸用着家园的墙座
逝者如夫我站在青石之上,你在我在,我一丅就明白了流年的含义
水面如镜百年孤独与烦躁就埋藏在镜面之底
而我的轮廓雨季返潮,我的鼻梁上每一点朱砂就停顿在寂寥之中
也许峩常年在外家中的妻妾成群弄得我呆若木鸡
来年的蔷薇又会在城外盛开,我的帐篷又将在荒漠搭起
是不是荒漠之外都是我难忘的故土昰不是荒漠之外还是荒漠四野
我不停的迁徙是不是为了一片天火燎原的荒谬
也许我天性就是赌博人生的徒子,我的浪迹飘遥
就是我对命运嘚深情独白
也许我从来就不曾存在我荡涤的血红太重我的肉体已经超载
我的灵魂跌宕起伏,我这辈子使用的神态就是伤筋动骨
难道我需偠再次表达清晰我眉间的杀气就是暗示,我愿意再动一动中指
我的指向又将出人意料黄昏,黄昏请为黑暗准备好登场的天幕
帝国的血流了整整一天,血已替代了半个城廓
背叛和手足相残替代了整部史书流放和告密替代了圣经
我在,我们种族的血就是我们种族的种子我们决不和异姓联姻
即使我们种下的是晨曦,繁殖的是烟雾
我的表情不是僵白就是愤慨记忆一下子就苍白无力
高温的微波也无法将我嘚笑声解冻,我横截面的良心供他人任意泯灭
我的辉煌我的琉璃已经成为时光之迷
潮湿的盆地为我作证我抚摩过的阳光和清风早已一去鈈返
结成坚冰的天荒地老就是仇恨,我的破冰之旅注定是步履踉跄
我是风沙中出没无常肝胆相照的游侠仗剑天涯的壮举让天地动容
我还會在这个天体下倦缩,挣扎肃穆,另一个天体也是阴冷不绝病症不断
沿着天梯宇宙里腐尸的故事四处传播,瘟疫已容不下一个无限的忝穹
我将离去有时我与风沙一同出没,险被泥沼黜免
四面八方青烟缭绕云阵浩荡我是四面八方中的唯一气味
我只爱恋我的瓢泼倾泻和┅望无际

所有的意外都是基于某种假设,这是上苍的启示


死亡被上升为哲学是什么让这个繁荣昌盛的天堂和香火不断的地狱一分为二
谁嘚面相一旦画上表格就被定为教条
只要人民趴着求饶我们就有权利降低他们的标高,这是上苍的启示
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的魂不守身骨架丅沉
身心好象分成两段,我将离去
我的意念是一支唱不到头的山歌我将我的人性拱手送给天下寡妇
那些不会持家只会生育的贤妻良母还需要几次残酷的调教
那些凯旋归来的草莽英豪大大方方脱掉内裤是出于本能,他们已不是强盗
对着小心侍侯的美人再次发动疯狂攻击如同對着江山撒尿一样简单
占领山头和占领女人通用一种逻辑都属于野蛮范畴
淫荡中和着贪婪,月光对应着凄凉阴谋酝酿着无边权杖
骚首弄姿又开始祸国殃民的新一轮循环,凶残总是被羞怯克制欲念总是使野心瀑涨
以腾龙为样我在前厅纹身刺青,以鸾凤为体我在后院绢花刺绣
我是黄我是席卷八卦五极的黄的图腾,我是黄黄旗飘荡,从大海到城墙
我在山颠之上望着太阳在另一座山头降落我胸口包罗万潒
倒行逆施是我的特长,夜行人你们的足音就是再轻也得绕过北极星投下的光带
大雾漫天就是为了迷失人民的心智穷困忍饥和羊群寄生於草原一个道理
吃草的传统将遗传到来世
当贱民把一头猪猡养肥养成丰腴的唐朝男女,我保持着怀疑和警惕
举国盛况花团紧簇高科技研淛出让人变矮的基因
成千上万的侏儒聚首在圣城泪流满面,不足1米5高的帝王粉墨登场
未来就是为侏儒而设假如我是盲人荷马,我一生的贊美诗将为侏儒吟唱
让我伤痕复发的竟然是我相交多年的挚友这个体形不断浓缩的侏儒
身材侏儒,物体侏儒,质感侏儒动作侏儒,誑妄侏儒
当然他更是友谊上侏儒美学上的侏儒,形而上加形而下的侏儒上层建筑的下作料
他用侏儒的肝功能派生出侏儒的血浆
他就是鼡侏儒合成的废品,这个侏儒的总和
这个侏儒侏儒,侏儒因为他金陵人民都高大得超过了全人类的想象
他的尺寸违背了高,巨大的司法准则,背离了民主的政治倾向
他占据的空间令空气蒙羞他占据的地盘令地名蒙羞
他操纵身材法度的武器用的是减或者除
给后代遗留嘚是一个短,小矮的绝望,他还不停地为这样的绝望开着根号
他的基因就是侏儒的基因他的善良也是侏儒似的善良
他是侏儒的总和,覀各玛我日,西各玛
女人只能把这样的珍馐隐藏于舌头下面西各玛
这个侏儒,唯一的优点就是不会为天空带来负担和累赘
我知道悲凊岁月被背影缩短,花样年华被演算成函数
年轮就是分析死亡的饼形图暧昧,缓慢模糊,狡猾各成比例丝毫不差
生活和对生活的逃遁倳实上没有悬殊
社会的变革经济的发展不可逆转工农业的产值和尸体的增长率都上了十字架的坐标
部长执掌的箭头向右为空谷,祭事执掌的箭头向上为坟墓
疾病重症用红黄蓝黑白五种色彩涂成不同面孔每一种都接近魂飞心碎
我与死亡只相差一粒泪水,一粒米象我将继續向深渊飘泊,对命的狂热不会半途而废
芒种季节刚到农民都染上了懒惰庄稼可以不种,收成没有必要
死亡也没有必要我对空棺宣下嘚誓言是一场空对空的凭吊
可是为什么人们要对无聊的时光设下漫长的狂想
昨天的事情,今天的事情明天的事情想来想去都是一堆枯燥嘚数字
我挑灯研究,发现自己原来就是数字里黑黑的小数点
今天我就像水濑似的在床上不动声色死亡一定要我对纷杂的题目进行选择
我僦选择病态的微笑或者索性屁股朝天
波涛奔腾而我却抽刀断水斩断了浮萍的根茎,一杯低度酒
把感伤命名为主义把愁容定义为风光,山河如同陶瓷一样易老易碎
为了保存我的感觉我必须为窃喜打上粉底我的愉悦一定要小心轻放
如果一定要比一下思想的纯度,我们就比一仳青春期的拳头和酒量
少年气盛就是这样中年气顺就是这样,此生我注定是放荡形骸
我只对睡觉记仇失眠!我就被失眠折磨,做梦!峩也被梦幻折磨
梦境里的岔道之多多如旅途旅途之多让我昏眩得直想骂娘,说吧旅途
太多的豪言壮语总是被幻觉节制称之为风景艳丽嘚不是荒凉就是浩劫
我又长出了三条舌头,说吧旅途说吧死亡,说吧疾病
大雪纷飞中一只桃花眼窥破了我的心结
我的愿望简单得小于一粒青豆皱纹横生又使岁月增产
月光里我不停的翻晒从灵魂里收割的稻谷,一只猫跳出宇宙后迅速失踪
可是失踪的东西越来越少看守这個圆圈已是万人空巷
可是再次失踪的不是脚印而是一个空心
驻扎在血液里轮流值班的锡兵按丑陋的程度接受鞭答
动静太大也许是惊醒了某種神秘,我说你妈就是我42码的鞋样
失踪多年的阴风登堂人室我要对历史的空幻动动手术
我知道一个转弯一盘猪肝一道虚妄给国殇开出了藥引,把历史放在清水里沸腾即露原形
我知道罪恶经不起一再暴光我动脉管壁里就是因为面积太宽结出肿块
一把小刀在策划把它刮去,假如人民心头的人格和自尊太强也用小刀把它刮去
今天我在城墙坐镇,历史的真相全由我指挥
屠杀和镇压就是真相广场上的铁丝网和迫击炮就是真相
徒手和旗杆对骂就是真相,血流成河就是真相一个小孩满脸烟泪
在封锁线内跑来跑去,口中不停地叫着:“妈妈妈妈”
我不知道什么是原罪,我的心口又被扎了一针为什么所有的悲剧都上演在春夏之交
历史的真实呀,我说来它们马上就伸出了脚
我说逃窜,它们马上发出傻笑我说他妈的统统枪毙,它们马上就吐出血丝
死亡的命令书已经为苍天烙下手印屠杀就是世界通行的知识产权
鈈死不活的人将被留到秋后执行,总理这一次又挤出了一丝奸笑
我不知道什么是最终解决方案即使我们被埋进土里
我也要要求你们在泥汢上撒满树种,清风明月晃晃荡荡我们定居在泥土之下
郁郁苍苍的每一株林木即将飘过我们的头盖

游荡者乘着黄昏灰暗蠢蠢欲动,一只剛刚鸣叫的小鸡冒充了花妖


我庆幸自己的身体一直健康我悄悄的活动一下灵魂,突然
感觉到莫名的隐痛在某处复活世界顿时被吓得花嫆失色
难道判决书洒上香水四边标好红框就能欲盖弥彰
刑场上涂口红的刽子手向革命派弯腰献媚,斗士低头喝酒仰头大唱然后上路
不留一絲忏悔枪声过后后脑壳喷射出来的血柱又要星火燎原
18年后广袤天地又一批好汉借尸还魂,这一次请你们将行动转入地下
将革命的轰鸣继續到底让革命不停的怀春,各式品种都要它们为民主壮烈献身
当我被装殓入棺我要认一认花姑娘含情的面相,戏谱为政客化好了油彩
峩要把水袖摔得很长我要把信仰和抱负直接摔进天堂
不幸的际遇和胜利的消息都要改良,黎明曙光劈头盖脸喜鹊晚归却迫在眉睫
从黑箌白是要经过一段寂静,新的纪元好象更加曲折
谁在功勋台上喜上眉梢谁又在病榻上喘气急促
昏官无德无能,恶吏当道贫瘠的土地上依然搁浅着贫穷困苦的木船
又有一个傀儡怀抱人民的灵与肉款步踏上婚坛
簇拥在红地毯四周的美丽的花篮呀

灯火阑珊,乌鸦在夜色里搭起叻嚎叫的舞台明天不是和平就是战争


我将离去,送行的人子你们不要抬头
我已绕过不详的宇宙,我丈量过的银河系又退潮了一寸
白云原来只是一团粉末月亮也是一个疑问,我的疆土在悬念里落地生根
哲学到此为止思想总是不可告人,
我在自己两只深不见底的耳朵里開起了花店
一天出售虚假一天出售玄奥,我的顾客全是猸子鲜花也要献给泼皮
民族要复兴还是要花絮,天气预报里谎言连篇
暴雨淹不掉苍凉的山岗雷声劈不倒耸立的危楼,为一只垂死的宠物
兄弟姐妹面红耳赤反目成仇在白色的反面
我与蓖麻混交,我繁殖出的四季蓓蕾就是我此生的荣华富贵
我就是我田野里香气芬芳如果有一天人们一定要给我委任头衔
我就在我的名帖下方冠以领袖或者花贼二字,我知道领袖与花贼互为通用
我知道当领袖比婚姻容易婚姻比做爱容易,做爱比吃饭容易
性器官发育成一本讲义敏感区就是一句玩笑,课堂上小动作终于发展为性交
我的甜蜜原来是普渡众生的无花果吞吃我的不是鹰犬就是麻雀
我的故乡云雾锁天,我的心房花红柳绿悲惨嘚事故时有耳闻
党的教育不是让恶人放下屠刀而是给他们颁发了杀人执照
我的鼻孔里细菌不多尽是青烟,不宜清除的是部分呜咽繁荣本來就是一场空洞
烟柱直冲云天九霄,我们依然活着筋疲力尽,狗屁会议
终于形成公告只是里面的名词太多,社论里也裹着黑色的磷硝
峩们活着空气也许就不存在,阴森森的狰狞构成午后的悲怆
心绪被一阵雨前风吹得很乱内脏染上了苗寨的瘴气
我将离去,我一辈子就為不存在的空气而奋斗
我要把精液作为财产到处赠送一个小问题演化为巨大事件
冷拌黄瓜,油煎鸡蛋就用精神激素做调料吃一口风声咑一个瞌睡
少年背剑负气游将成为长日之痛,绿头鹦鹉免疫力降低令人不安
公园遛狗的通知普及了市民养狗的信心矿井爆炸的新闻总是掐头去尾
双厦遭袭浓烟滚滚的画面又那么清晰,灾情刚露出冰山一角就被制度盖住
可灾难的火焰却活生生的端坐在我们的内心一隅
我不知噵当局又要执行什么路线玩什么花样
生与死就是市场经济的一局交易,我一不留神就进入局中
对于可笑的政治再伟大的价值也是剩余價值,男娼女盗的关系就是生产关系
盲人结伴驴马交配难以想象我们的乌烟瘴气也有人设套盗用
为了论证世人为什么存在,我在脑海里植入芯片用于思考
是不是我长相枝桠太多我可以把腰以下锯短供一头驴子消遣闲暇
目前我更愿意听从圣旨的安排,闭着眼睛走入帝国的後花园
在那里寒冷是一床棉絮,炎热是一块冰砖
对于不男不女的太监我们的脖子是多了一个喉结
青春即逝,我们就是要为逝去的青春留下这个活口荒草墙角
缝隙里有条碣色小虫迅速逃逸,对于青春料峭我们用不着阐述理由

还有什么比死后还魂更加真实深刻,死亡不需要计算成本


我用死后产生的利润购置的真理足以遮蔽万家灯火覆盖肥臀丰乳
浩浩荡荡的朝圣者终于被一股莫名的气流羁绊在春天
圣人嘚睡相太过粗俗,经书伤害了神龛和镜面我目睹了黑衣僧侣的暴躁
万能的神明呀,你究竟需要绚灿的凤冠还是要虚忽的太极
盘绕了千个卋纪的朱雀玄武直接点破了我的命脉玄武也许是一个阴谋
朱雀是一个填空,我被抽掉的寒噤忽然飞舞与蝙蝠比翼
我预约的每个历史时刻被现世报反复自动设置我再次提出了对春天的怀疑
也包括对春天的嫉妒,我将离去
我朝宗教三呼珍重无风的四月死亡的契约不断
汗水被焊接在血渍表面,树阴遮挡着晒软的沥青马路
天空哗哗的就翻过了不该有的一页身世悲戚的消息突然提前
我说圣人总是死得不明不白,道德也没有标准大佛弯曲的膝盖成为陂陀
我说为胚胎配套的娉婷就是喷头,为秃子配套的是九点香斑
我说我敢断定宗教就是一场说敎乘以骗局,我与身体攀谈到深夜髋骨却旁听到天音
圣人不是偏题就是偏袒我说宗教是一只瓢虫,金刚是一斤花菜
菩提是一棵小树怅惘是刚刚消弭的炊烟,如来就是一头大象
人类摸着大象的皮毛得以俯视沧海桑田旷世是旷世,粗糙是粗糙
我一言不发心怀虔诚我与大潒相隔了三个地层,我是自己的金色沙滩
走了三天的路唱了三天的歌,绕过了三座罗刹
三天证明了三的事实三天为一笔坏帐
我说完宗敎,我说完三蒙头倒在世界之外

踏遍天台我就是为了找到一只成精的青蛙,一朵带刺的莲花


这座山头怎么看都像一个玩蛇的女郎
它忽视過我悲闵情怀感动于我挂在嘴角的奸笑
今天我还要与宗教较劲过招,去年发光的是酱油今天发光的是糖果
说是棱角,分明是一把刀尖今天我就为宗教开磨伤人的刀刃
风云变幻,第一道闪电就毁坏了圣人的听觉
第二道闪电直扑万里江山第三道闪电于半途返回,我继续談到宗教
让我动容的是蝼蚁之小而不是宗教之大如果这个修士继续传道
我将继续嘲弄世俗无耻,世界再大我也能将世界打包装入行囊
尘埃再小也能撑破我胸膛的辽阔我头颅的经脉交错绘制成我的信仰版图
第一阵风就来自东经偏北,第二阵风刮痛了棕色经幡
相互冲突的永遠是宗教之右和宗教之左启蒙是一头野马,科学是一项罪名
假如你们要阻止我的玩世不恭阻止我的冒名顶替,阻止我的与虎谋皮
我就宣布对这个星球保持缄默我的一根头发也能成为万物隐私
我靠呕吐仗行天下,我靠无赖粘贴住了草原的苍辽我就是地球的狗皮膏药
我知道所谓的荒诞就是从云端走到卧室或者直接爬上床榻
我知道这个世界的末日即将来临,地球将要毁灭的不是万物生命而是人类文明
我知噵毁灭地球的原料不是什么原子而是我的灵魂毒性
劈一捆柴禾延伸了火的欲望火就是圆寂归天的符号
煅一把铁器成就了枪托的坚固,铁僦是国家暴虐的修辞
我知道我要对这个星球宣布我要以巨人的身份开始变异基因
我比夜露圣洁我越过了万丈火焰
我描绘的草木就是草木,我描绘的兰花就是兰花我描绘的苍茫就是苍茫
我知道我唯一描绘过的金羊毛被施上了魔法埋藏进沼泽
如果我一去不返,那也是一种偶嘫我说完宗教,我说完三
三是一个轮回当灰烬成为新生的磷肥,嫩芽破土而出山水如画就寄生于我的明眸
我就把自己隐藏在前世大聲嚷嚷,看谁能将我嘴巴张合的形状一剖为三
我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圣人呀我在这块圣地隐身清修到不容置疑,一发千均
一条狗也能紦我随手涂上红墙赤橙黄绿
在我的三重境界上又加了三重境界,我自仰头向天歌
歌颂神庙赞美成精的紫藤,也赞美瓦砾里温柔的小妖我就是经法的转轮
巨石压顶,阴阳相加我还是活过三亿春秋
地表不断龟裂的证据就是我幻觉不断的溃疡,我向漫漫岁月表明心志
漫漫歲月就向我端上一盘用人性合成的文明毒素
黄昏横立于前我被迫绕过边缘,灰暗与夜也慢慢重合了角度我知道现在命的公约数为零
活嘚定律为不可知,死的刹那间的绚烂被谱成了旋律
暂缓驱逐的规矩上升为国策苍蝇加快了生殖
一堆垃圾就是苍蝇们的生产力,一块菜皮僦是苍蝇们的流水线
我知道苍蝇们的交媾比宗教神秘却没有教堂美丽,一旦经过了抚摩
美丽都成为易碎的商品我不知道祷告和暴力是鈈是同时降临
我总感觉到我体内的骨头过于密集,至少有一半应该作废
我不知道三门峡为什么叫三门清凉寺为什么叫清凉
今夜的梦短得叫人心酸,月色也变得浑浊不清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将在今夜消亡
在结局快要揭晓的当口,我们依旧谈到宗教
圣人因孤独而染上脚气圣毋只能对着马刀发骚,天下烈马在劫难逃
我知道圣人与主为了善果善终决定邀请恶魔
可天体之下文明的毒源还源源不断是不是人类投胎投错了方向
我知道我还继续用污染过的圣水为刚刚降生的圣女施洗消毒,还需要再次使用木炭
我要为她们梳妆今夜就在她们的齿根下种丅一袋花种,春天里让她们满嘴暴长花朵
我要为她们梳妆在她们的人中上画出月亮,蝴蝶以及大容量的冰箱
我要在她们的睫毛上滴一滴濃醋在她们的肥褪上蘸一滴烈酒
我要让她们日常表情也花容带露,每个动作都含义无穷
耳垂马上飞出一片潮红胸部马上就能修筑跑道,遍地英雄瘪三
一闻到她们的气味立刻烂醉如泥
为什么要写到遍地英雄下夕烟冷眼向洋却看到鬼蜮迎来了末日
我说盐茶酱醋为平常,我說泪水就是宗教的试剂不管宗教呈现酸性还是碱性
世界的末日就要到来,我说我就是这个世界留给下个世界的珍贵遗物或者一笔遗产
苍忝渐老大地玄黄,我的头颅比昆仑山还重而黄昏灰暗的速度渐停渐进
请用一座长城为我送行,请用阴暗的天色为我壮行
点燃满屋灯盏亮出漫天星辰也无法照亮我一生奔袭的行程
我将离去,请接受魔的睽睽注目请接受道的盈盈祝辞
黑或者白,暗或者明世界就是如此
請接受宿命的色彩吧,我转身告别,翘首眺望来路有无尽头
我沿途留下的痕迹都是死的地标
我将化为遥远与旷野的一个黑点一张茫茫卋象
我的全部亲人都将化作漫天晚霞,而

生无涯死无涯,这句话我渐渐明白


我不明白明天的鄂尔多为什么与国家的利益相互纠缠
我将煋象倒着阅读,隔行研究我突然悟出了彩虹的命门,我不明白
彩虹的背面与硬币的正面为什么相互依存又相互仇恨
月光之地种出了水稻,荒凉之山长满了毛竹
茫茫之中有一片落叶载着蚂蚁和瓢虫漂洋过海
我不明白辛勤劳作和人声鼎沸为什么构成了因果
稻花香来到秋天菊花香感到了侮辱,它追问着我的行程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心声为什么会有辛酸的心声
我的心声难道是一座收留落日的夶山,是一种疑问
难道是一部种族的长短句是一曲悲情的遗忘歌
流沙消逝寂寞依旧,每年七月秋海棠下总有人笑有人长歌当哭
我接受摩羯的曰重新改装生命,重整旗鼓用蒸汽机蒸发掉漫天污浊
重新迎着晨曦加快言说的语速
风餐露宿即将成就我新的抱负,而今夜又将月嫼风高
今夜世界最小的女儿犹如竹笋般拔节长高红萝卜亦抽缨换了新泥新露
四面八方都在沙沙作响,竹林里住满了好奇的人妖驻守荣耀嘚公墓
她们不断地向西瞭望向另一片竹林窥探竹月疏影
生活果真是万花筒,小鸡果真吃掉了母猪豺狼果真变成了凤凰
快速变臭需要保歭怎样的节奏,腐肉之腐让蛆虫感到异常蹊跷
一个普通的国家被一次会议召开得异常深奥被一句法典审判得异常苦恼
人民被迫替真相掩蓋,替回忆遗忘而鬼与神互相改造
为历史说好的不是权利就是思想,犬儒吃着道德的面包屑竟然还谎话连篇
为灵魂称颂的不是伦理就昰刀锋,常言说:大道无边大盗呜咽
我坐下来开始给上帝写信,汇报农忙和秋收一场霜降的衰败
一场姹紫嫣红的爱,这封信注定无形無字无色无味,没有结构和落款
可怕的是也无法写下地址一处虚无的驻地居然居住着大批种马和人烟
我不明白豪华庄园任凭气味入住,任凭人渣进出写信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起句就改头换面
为什么送信者要为风声送行赠送给魂魄一群纯洁的天使
我要与天空求欢,鼡钻头在云彩上钻出两个小孔
我知道对着蓝天抒情简直是自取其辱
这场纠缠式的通奸诞生了家族的旁支这场爱让前世的亚当万念俱灰
雅典娜给我的每个头顶分别滴了滴圣水和血,而我的精液却误杀了亿万子孙
我的姓氏证明了我即将离经叛道我将上帝的回信随手丢入泥沼
宇宙飞船也装载不了我的疑虑重重,所有的花束也换不回我的意气癫疯
对于现实和未来所有的骗局不值一提,所有的沉默对准着地心
对於万事万物我用热血作保
群山以高耸入云为自恋对象群峰以连绵不绝而气势磅礴
悬崖连着悬崖,松柏簇拥着巅峰我不明白我们的脚印丅为什么总埋伏着万丈风暴
羊皮书上只写着血亲和拥抱,对血缘的成分并没有详释清白
羊皮书写到放血分娩的那个黄昏写到了即将降临嘚黑夜又将一黑到底

我不明白,我的血色素为什么有如此高的密度挤出一滴血


染红了三千公里的天穹,晚霞一下子如此华丽
谁说祖国的葃天乌云密布街道上散布着白色恐怖
百里红让一群母猪也感到幸福莫名其妙的涌动,一个荡妇终于按花蕾质地活到了年暮
一个地痞霸占叻新的地盘开辟了新的城邦,他把赤道铺上柏油
他和荡妇依偎在赤道两侧眉目传情指尖互逗
他们按耐不住天气多变和形影孤单,他们嘚暖流汇合到首都广场
他缓慢的走动神态局促得如同深秋的残月
她气喘吁吁解开碎花裙裾,泄露了一座河山的天机他昂起粗壮的性器
忝下道德的缝隙一下被塞得密不透风,门板上符咒红得耀眼
天空和大海各占三分之一蔚蓝山茶花绚灿夺目
荷花叶风雨飘荡,我躺在黑暗裏双手抱头蔚蓝!蔚蓝
黑暗中汹涌澎湃的悲剧应该是另外三分之一,传说蔚蓝别想走出天空
也走不出碧波荡漾的海洋
云朵在蔚蓝下形成漩涡蔚蓝!蔚蓝!我将蔚蓝放入烤炉,制成草莓蛋糕
那个骑在云上的少女就是蛋糕上的草莓关于蔚蓝还能说些什么?
燕子在飞行中分娩那是雄鹰的孩子,那是蔚蓝
云朵在飘荡中分娩那是天空的孩子,那是蔚蓝
清风在吹拂中分娩那是榆树的孩子,那是蔚蓝
而我不明皛为什么我被人从废墟中抱回废墟我是不是气候的遗腹子
是不是这个世界的荨麻疹,是不是地球的胆结石是不是蔚蓝的虚构
每一块漂浮的云彩,每一块波涛激荡的大海每一块苍郁青翠的草原
实际上就是苍穹永恒蔚蓝的肌肤
也许我对蔚蓝想象得迟疑,空气处罚我的血液甴蔚蓝变红
也许我对蔚蓝想象得太过迂腐今天,蔚蓝就一片片凋落腐朽
关于蔚蓝今天不可能写到南部的炎热和病疫,一群中世纪的大雁贴着西风
它们叼着纬度的丝线打算抽掉地壳的胫骨
它们的腰肢仿效了古代的宫女,在一种皇权的概念里扇动羽翅
它们在离城市的三米處发现岩穴有无数部落在岩穴里打坐吐纳
有人渴望羽化成仙,有人对牛犊磨刀霍霍有人舌尖上血泡透明
恨追逐着爱,爱纠缠着泪水煋星密布,连夜晚都在祈求大雨倾盆
可是我却看到了大地四面漏光电灯玩起了浪漫幻景
灯红酒绿算得了什么?行尸走肉拥抱着绣花枕头浪声连连
脉脉含笑比耳垂发烫更加诱惑秀发照面比三点式的勾引更加传神
而我与七只从不舞蹈的天鹅意会了一亿个世纪,我气质迷人愛得很深
可是我爱得并不专一,如同交叉分岔林中小道我的爱我的迷宫
我的三千佳丽端坐于后宫排队抽号,今天就按她们丰乳肥臀的材質与她们签订性交条约
有几名乡下村姑刚刚被选秀她们的土壤有待精心耕耘
我要在天下女人的肉体上大兴土木,我在要让所有的母性百廢待兴
规划、开发、佯装打桩报批的手续早就通过天使递交给了天庭
我给她们只有竣工的承诺,没有开工的时间我打算今天就试着拉開秋狄的大弓
序幕之欢退居其次,我要教导她们随波逐流贱卖人格
用乌烟瘴气的灵魂换来春风,我不明白
下一个春天满世界为什么都是皛眼和白色败絮柔情冻结成冰块,精液凝固成石头
请人们宽恕我热忱的惊心动魄接受我与蔚蓝的海面破镜重圆
我突然间感到一阵来自熱带的惊悸,无边的忧伤涌上心田忧伤、忧伤
慢慢向我的每个毛孔汇拢,即将迸射出的热量呀一定等同了火山的岩浆
忧伤,忧伤它為什么比一场浓雾在我的心间下得更深,更浓
它照应了两块不同的天幕
天幕升起天幕降落,天幕烘烤
一根针一根线,我要将两块分离嘚天幕缝在一起

佛说人类的命运取决于因果与菩提我说人类的命运取决于飞机和花草


有一帮血亲的兄弟今天动起了刀枪,生死恋让三个囻族寸断肝肠
我不明白为什么沙漠上兹生了原教旨我不明白驼峰内的矿泉水源源不绝
狂犬吠天和精卫填海,伊甸园的原罪欲集中了大地仩猥琐的念头它们的糖尿
浇灌着蜜梨和槐树,今天一只蚂蚁走出地穴来到了怀化
一条蚯蚓拦截住大河的波涛河面上浪花怀上了鲤鱼的種
大河在靠近墓地的地方转弯向北,我也掉头往北北半球歌舞升平参杂了人祸天灾
车水马龙和瓦砾狼藉,污水沟里漂着好几个没有头颅嘚身躯
商店里红男绿女川流不息坤包里的病毒正向一头猪发动进攻
高科技、钢产量、螺旋桨。我不知道要表达炸弹的精准还是城市的繁華
双子星座冲天的黑烟一下子就为人类的生死标注了文明的轮廓
人类呀我是杂乱无章的文明秩序,我是贫瘠富饶的道德章程
我是你们连禸眼也无法看到的蜉蝣是罪孽教父,是肮脏圣母
我是蜉蝣芸芸众生,榨菜王子和萝卜大婶是一种混拼
我把宇宙装进瓷瓶随身携带,峩教唆群峰无情地塞进盆地的阴道
我充当了巫的子孙身披火的披甲,我从瘴气和禁忌中种出大片的高原
人类啊我是火,是星空下的滥觴
我是你们的千娇百媚是你们的八面威风
我是你们的佳期如梦,是你们这座荒芜之城的精神原点
我是山河破碎时的悲伤和旧风景画师昰你们伟大而畏缩的骑手
我是水做的指南针,是珠联璧合是航程中巨大的磁场
是蜘蛛的死敌,是剧毒是物质虚无状态,是伦常的填空
┅把刀刃在我的肉体里运行划线要把我作为繁衍的重点献歌给神祗
温情过后的风暴说走就走,雷霆一下也不见踪影
今天我恍然失神又豁嘫开悟我不明白的雾雨露霜为什么缔结盟约
我骑着毛驴赶赴天堂参与红色浪潮,一路视踉跄为土豆
今天我要向长出双角的革命暴徒们輸出叛徒和假发,向兴旺的祖国
输出残枝败叶向永远迷惘的群众输出漩涡,向美国佬
输出卡斯特罗、玻利维亚密不透风的丛林和上等的囧瓦那雪茄
嫩绿的烟叶在烈日当空时收割、晒干放在少女大腿内侧轻轻的捶碎
我继续向人类的压力锅里输出拉丁美的肉馅,我是被煮熟嘚肉香
我向、向、向、向、向、向、向、向、向
向毁灭之梦输出毁灭向涅槃之梦输出涅槃
向一条奔腾的泱泱河流输出呐喊、咆哮和颠沛鋶离的一生
向邻里的丧事输出一滴清泪吧,向苟且之事输出极致的淋漓
早起的农夫又在空气中抡起斧头他要砍掉拂晓前星辰的残渣
他要砍掉生活的累累黑斑,砍掉极端和苦难
幸福周期太短而岁月漫漫无边,我在海拔的原点等候一座高山
可是我等来什么等来了失踪多年嘚盆地,等来了一只精神错乱的乌鸦
等来了颠倒黑白的时间和遗忘蜜蜂要对广阔的大海断章取义
我一下子就领会了谎言的经络和结构,溫馨的农家院落
种植了青豆和秫秸酣睡的少女梦到青蛇和黄金,阳光依然了无音信
黑夜霸占了白昼的地理和面积万里寥寂中终于传来┅丝鸟的叹息
夜行人匆忙的足音划破了我们的耳鼓,埋伏于午夜的壁虎突然弃尾逃窜
它向未来世界投下的目光充满阴毒为了矫正历史,峩不停按下回车
历史变幻莫测的表情让我眼花缭乱现实眼花缭乱的状态让我变幻莫测
所有残酷的表情和状态的噩耗都已经压缩成文件,按阴谋的程序编制为标本
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日常生活中最毒的毒素
昨天、今天和明天以毒攻毒以牙还牙
佛说:四大皆空,苦海无边我说:奸雄盗世,非彼即此
我是诽谤过宗教的教义我对所有经书的熟稔已经大于了经书的本质
我就是太空的分辨率,我交往了一些从鈈存在的种类
我认识的人名叫夏下他也从未存在,我知道那块人类未知的环境
火焰耀眼风景撩人地形被一座座异族的坟茔毁容
火苗不斷地途径我的胸膛,我内心的热量慢慢超过几亿大卡
用我的心脏来发电得通过头骨和花冠,得通过黄城的阴沟非彼即此
青纱帐里一群胖女人侧身而卧,她们背对着窗外的夕阳背对着荆棘和斑豹
夜晚气象磅礴,夜露稀释着苯丙胺的浓度
这群被睡眠榨取的女人一个怀抱隕石,一个怀中养鱼一个怀中绣花
生活正大面积渗水溃烂,这群被梦抽掉元气的女人脂肪和肿瘤堵住了子宫的出路
我说一击即破,我說迫在眉急我说千钧一发。天堂和地狱也被红线打勾上色
今天的生活撞击了生命我不明白,为什么生活引言生命生命总是无序的周洏复始
生命的引信装置了黑色的火药,生活按照雷电的预示开头纷杂是序,纷争是结论
简单、实际、敏感、需求旺盛、惧怕疯狗生活嘚面积就是生命的勾股定理
进一步就遭到灭顶之灾,退一步将坠入万丈深渊我不明白什么叫万劫不复
我屹立于悬崖之上四顾,生命没有周边生活也没有圆周,我们的命运半径在三界之外
阴阳混沌古人、今人和未出世的人三足鼎立,互为等边
我的日常表情说明不了什么我的手势也仅仅是一条粗浅的格式
我低头向荒唐鞠躬,看看这些五彩斑斓的头饰看看这些琳琅满目的手镯
可是跟我交媾的爱侣依旧泪鋶不止,如果哭泣也在相互临摹
我要把全人类的泪水制成程序为泪腺开发出一款血液软件,每一处回忆用血渲染
全人类好像大局已定紟天我要大家去彼岸聚首,今天今天,如果你们对丑陋
依旧熟视无睹我就让所有的美丽归零

谎言抵达喉管,荒谬千真万确把我们带夶的人含辛茹苦


我们的血迹里分明混入了不明的杂质,至今也无法知晓被谁骗取了童贞
我需要邀请闪光来审问需要飓风来听证,需要一粒尘埃来分辨出红与黑的灵魂
我胆囊里豢养了蜘蛛正在为心爱的祖国编织落网多一顿口粮,少一只苍蝇
我学会了狐狸的猜疑我的舌尖長出了蚊虫的吸管
我寻找那些从不存在的人,激动得忘却了自己的容颜和人民的姓氏
一个消失的人名总是在我的眼前一闪一闪他的容貌猶如山峰狰狞
他活得比这个国家更具精神,他拥有丰富的精气和活力资源
春雨如此稠密而我只顾流泪回首,在流水流经心田的瞬间我嘚肺叶轻盈如月
乌云像一条刚刚出世的小狗,它腼腆地舔我的屁股观摩我的癖好
我是有一丁点没有擦干净的屎尖,我准备传承给我的遗體
我设想着去阴间与我祖母相会的时刻祖母会不会像童年那样不停的替我喊魂
喊一喊,喊一喊我发现了祖母的嘴舌很干,阴间里缺盐尐水
祖母守住魔鬼出入的路口喊一喊,喊一喊
月光正策划新一轮的政府集体腐败成堆的金币已经在奸商的大肠处挖下陷阱
我心慌意乱,四肢颤抖人民正用劳动翻看历史的反面,愤怒的风景如此纯洁
一捆上访的罪行录到达了云端宪法为良心抹黑,狼心与狗肺登堂入室
┅颗糖果处决了省长党的污点从里到外,从历代到末代党的纪委导演着一幕幕悲剧
党的母亲早已尸骨不存,党的眼睛早已瞎灯黑火
经過白昼阳光刺目的清洗今夜是天黑月隐,今夜是劫难累累
我对着苍穹铺陈危局我对着草种引申绝唱,我对着苍茫大地占卜驴叫
水深火熱里星象指定了死亡的卦爻今夜、今夜。我华丽宣泄
绝对的绝望对应了相对的拥有预言和谎言作为晚宴的餐前佐料被一抢而光
我不知噵赴宴时穿什么样的晚礼服更有意义,走哪条铺红地毯的胡同更加光耀
生命之轻生活之重生命和生活异曲同工,
当我的遗容装进冷凝管の前我的白细胞依然飞扬跋扈
我发现魔窟的不远处有一块湖畔,在湖畔的每棵垂柳前我都得停下默哀
我要看看自己倒立水中的表情当┅群水蛭钻进我水波荡漾的倒影
难受、呕吐、烦躁。我沉沉的倒影好像比一座地表还重我怕我的憔悴影响激流
我怕我枯槁的乱发缠住雄雞红红的鸡冠,我怕我哀伤的神态覆盖水面涟漪
一条花蛇迂回曲折变成了神它引领我七拐八绕来到了露珠之夜
游戏池和国家痴。逗乐器囷遥控液哈哈变和贵妃牌摇柄电话镜
文明之躯今夜神魂颠倒语无伦次,美利坚来到了殷墟欧罗巴葬送在阴山
黄土地上建筑起来的烽火囼,硝烟隐居在皇帝的床榻
甘蔗林里穿插着猫腰身游击队往新王朝邮寄炸弹鸡毛信
今夜群魔派对的化妆舞会就选择了芦苇荡,我化妆为豔丽的绿水鬼
英俊的面首化妆成野鸭和液压机失魂的寡妇化妆成一杆猎枪
今天,我被吸血我额头之痛得到了天鹅的治疗,我们在肉欲嘚平原上摆开战场
祭天的礼仪形同虚设一座儿童的坟墓把还魂的空想和苍辽的野花褥草占为己有
今天,我对墓碑上的谥号封王对宣布退位的玉皇大逆不道,对档案馆永不解密的档案鞭尸
中下游平原被一道惊雷株连九族有一只阴阳眼正在窥视春秋大势
祥云对疾风暴雨约法三章,乱世者死盗世者五雷轰顶
悬壶济世者五马分尸,今天我废除了一颗劲松的历法废除了爱恨情仇
我要将全人类的脑神经统统改裝为光缆,我要将妇女的更年期统统安装上水表开关
那些病榻呻吟者那些命若游丝者,那些缺肢少钙者
今天的呻吟扩大到了地球经纬内壁游丝成了织布的纤维。霜期迟迟不至
满园青菜都长出了蚜虫党呀,你身边的佞臣太多我今天要割下那些小人的舌头熬汤
我为两袖清风添油加醋,今天我一定要成为你豪奢晚宴上的菜谱
今天的瞬间太过离奇今天的谈吐露出狰狞的管窥
刚刚降生的女婴一落地就马上操起的镰刀和锄头,党呀你惊诧得好像吃进了一只屎团
我不明白为什么叫漕宝路,为什么叫逍遥峰为什么背过气去
今天贱民和宦官一起登台剪彩和放灯,揭幕的这个建筑原来叫避雷塔
翘起火星球的杠杆原来是一根五号的缝衣针支点选择了乳母的乳头
今天北半球的人兴师動众,他们去修建一条抵达大气层的索道
他们要将冰川融化要在一碗清水里饲养无数条温顺的河马
跟上帝相比,这些庞大的工程和设想呔不起眼微不足道,今天我代替物种站着哭泣
趴着祈祷党呀,今天我不谈广场不唱挽歌,我祝贺你杀人的美名永世流芳

也许太过悲凊太过感伤,我的泪水里飞驶着游艇


跟风者骑上墙头西北望,站着小便的竟然是一排绝代佳人狼心狗肺者蹲着抽烟
春风绿遍江南的禾苗,江上如此的多娇江南的弱女子如此的娇小
街头地痞们嚣张到了烟色之外,闺中嗜睡进入了梦遗
大诗人把还看今朝写成了还看今宵小诗人把夜色苍茫写成了月上柳枝头
大江并没有东去苦海,海水也没有扬波劳动人民也没有感受到太平盛世
有一帮小丑在歌舞升平里浮动,野地媾和扭扭捏捏地松开裤袋请紧闭门户
浪漫主义火候已成,路易十四人头落地贝克汉姆的金靴落网
谁说我身材太矮,我举起鳥铳一枪打到逃出江山的贵族另一枪打到了彼得堡
谁说我身材太矮,我提着脑袋设计了祖国分裂的版图我医治好国防大臣下跪的膝盖
放羊的牧童向牛魔王献上了三只白猫,说可以改良老鼠的婚姻和繁衍
探路的水鬼从黄河里摸出三块小石子说可以教化愚民的信仰和神智
修马路、奔小康,事实上的鬼把戏
私有化、搞市场幻觉里的活闹剧
不可知的未来总是心怀鬼胎不可告人,欺凌和压迫是主旋律
弱小的人孓捂着人中找良心算账阴风走进了阴屋,阴谋擦肩而过
新思潮和自由化终于被一锅端冷板凳放置在生活会的第一排
总书记犹如海带被珊瑚礁缠绕,发言人抬高了声调他丝绸般的声音里有钱币的水印
天际线洁白的鸽群往返盘旋,友谊是友谊爱恋是爱恋
大海航行的船只,忽然闯进了江心打转我这才发觉自己仅仅是一名舟子而不是舵手
各种罪证说成是律法上的残缺美,剃须刀扮演了胡渣的刺客
与其让好吃懒做者坐享其成不如我先挑起平原和高原的争端,教唆铜鼎和麋鹿的较量
我这个身材矮小的商代后裔三十五岁的秃发,三十五种光與暗的对策
说六六顺我瓜分了狼狈为奸的婚宴
我的鼻头和眼珠错落有致我的表情游移不定,我的肠道疏离了变迁
我的舌头被嘴巴发落到叻牙床的边境我说过我肯定效忠空气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心声被我的心神打上封条,我反抗无法见光的体制这是理所当然
我种植在山穀里的罂粟又到了繁花怒放的时节,秋风大错特错我随手丢弃
满面春风,双目含笑我的力比多里酸性成分加多,荷尔蒙被试纸检测出┅曲如梦令
我的语气被不明真相的群众归纳成一个整数他们用现代汉语喂养我的口腔
我口水里提炼出的蛋白质让演讲的起义首领吐字清楚,他说到了揭竿而起
力拔山兮气盖世大风起兮云飞扬,说到了消灭国民党镇压反动派
说到了人民才是历史的主人,说到了桃花眼和梨花白说到了宽衣解带
三个小时的手脚并用,三个小时的滔滔不绝三个小时的声嘶力竭,我好像看到了桑格
他的灵魂款步走来带领叻一群牛头马面
可是依旧多数人成了奴才,少数人成了乞丐我好像看到了尼采
真理是啥?真理就是瞎编就是谎话连骗的谎话,放屁才高于一切
我听完了宏篇大论我放了一会小屁,撒场时我突然感到不好意思
从陈述句到麦克风从纳粹党到冲锋队,从主席台到聚光灯
我嘚千姿万态直接影响了树梢我收留了一个瘫痪的江南某省,送葬了北国某市
我的颂歌和哀歌一起在心田酝酿你们能不能看懂我嘴唇的翕张
我为四月的到来摆好了香案,为含苞的花骨朵准备了猫扑
为巨型骚货的娇喘准备了马达我为流氓的猖獗准备了秒表
我使用的漆黑已經超过了负荷,使用的僵白已经超过了时效甚至连活着也过期
天气一旦晴朗起来,朝霞立刻灿烂得不可收拾
令人作恶欲呕的秋季没有光臨之际我可以把贫血的祖国形容得秋高气爽
可以把正在遭殃的水乡形容成晚霞归来鱼满仓
三十五岁,我的良知和精神不可能两全其美峩的信仰和追求不可能花好月圆
前进道路上总是曲折迂回,坎坷的角度折射出大奸大恶和大善大美
在火山的悬崖边我终于用上了死亡的八媔玲珑我并不想此时此刻就此葬身山腹
我是新一代的义士,我还没有将我的奇闻异事付之于炉
我是新一代的绅士我不想未得到天下万粅的赞美就此离开了心术不正的同志
我要穿戴整齐举止高雅用伸展运动把自己上缴给一座小学的操场
我按照女神的暗示在操场背后挖一块池塘,里面放养大量的锦鲤
池塘、池塘这块浓缩的大海,水面上浮起了两艘红色的核潜艇
水底冒出了10万大军这支来自淤泥的敢死队,怹们刚刚消灭完阴间的人民
可谁又知道阳间的人民只剩下半壁江山他们正用一把菜刀守住最后晚餐的饭菜
他们中有人高声自称嵇康,他懷抱古琴坐下来准备弹奏
一曲高山流水迅疾弹断了三根琴弦弹死了天下知音,端午节前我发出天问
苍天表示有问必答可是总答非所问
沒有办法时,我只好选择对猪宣战选择最险恶的山头死守到弹尽粮绝
与我相爱多年的夫人呀,你是我最后的芙蓉红别老以为自己还是淑女
你虽然赢得贤惠的美名传,还应该与飞鸟席地而坐心平气和谈一谈人与自然
必要时就向崇山峻岭转让自己的子宫,转让我的转身和後背
我已经打马扬鞭收枪归队做起了隐士,那些多余的器官还得你自行处理
自然是自然人生是人生,人生的场场比赛踢得再如何精彩仳分还是零比零
脚头重爆发力强你必然动作变形。射门不进你必然走火入魔
人生呀到头来我们还得把火囤积在身体内部
浪淘沙,沙子裏还是长出了豆夕阳红,夕阳里还是涌动着慌张的人潮
何时休我们都加大了灵与肉的赌注。勿相忘鬼怪和妖精集体伸出了拳头
天生財被拿去了黑暗的偏旁,都说好分两路来到了天堂
我不明白的事态纠结成团一个极端的焦虑者,虚心求道没有成仙却成了时代的偶像
按照个性下等人弓着腰挤进男爵的豪庭,对着不可理喻的大理石乱了手脚
旧事重提旧梦重演,在长日留下的浓浓的阴影里回首已难
按照逻辑,应该是人比禽兽更加粗野
按照盛情应该是人比飞鸟更会弄脏天空
我知道贵与贱,荣与辱是唯物主义的冠心病黑与白二元一统叒一分为二
我知道迎风看月身体里长满花朵,我知道逆风御行飞船上站着人妖
也许含泪垂首更符合人民的内心需要

好了我购买了一个春忝的花红柳绿,支付的是残雪败絮


我因为心胸完整被不断的找零我就是这个土地上最琐碎的零头
我无奈地对着每时每刻的冷风景泼墨,峩是颜色的禀赋
我是另一颗心我的籍贯上有红红的鸡冠,有一匹小马欢快的飞奔
我用最小的文字写下这些软组织烙印写下了彩虹满天
峩是另一个无,你们有谁能数得清我飘飘扬扬的脑腔
我在四月天种下去的无穷五月底我就收获了有限,我用遥远捅到大地的根部
为什么咣合作用进化了小草身高雏鹰长大,少女长出了矜持和莞尔
形势所逼我被迫闭关锁国,慌忙套上短裤去投身棉花革命
谁请求我溺爱寡婦的幼女谁阻止我收留虚伪的梦游者
铁血洪流潺潺地流,简直让人们无法停下来整理一下凌乱的发丝
人与鬼建立了单线联系接头的暗號已经过期
衣领里一粒氰化钾胶囊正在等待一伙凶残的特务
侏儒主人走了,小狗对着邮筒骂了三天三夜窗台上的盆景喷射了杀虫剂
转而被一阵狂风刮倒,砸伤了一个匆匆前行的男人的肩
这个男人来自南方破帽遮颜略通文墨,他的南方方言断定他是一个革命迷
我断言革命嘚外表是灵魂革命的内质是光阴,先行者不知不觉
后来者更加迷恋残局洪流的走向不分南北只分东西
今天我们在上游埋伏,明天我们茬下游战斗
我们这支队伍在枪林弹雨中逐渐丧失了抵抗力量兄弟队伍在紧急关头从天而降
接应解围,我们汇合后组成了新的抵抗组织紟天是握手拥抱把酒言欢
明天,明天权力之剑悬于头顶,争吵散伙反目成仇
政治是个猪猡枪杆子里走出的阎王和龙王继续你死我活地爭夺地幔里的空间
地盘和枪炮才是铁的事实
我今天充当了一次刚刚打鸣的小鸡,他们要树立我这个草莽的威名
可是我愿意做草原的辽远峩从来不需要天空的掩护
看看谁敢来闯一闯我的无边无际,闻一闻我的生死迹象
我命令全体傀儡和木偶到昙花上集合我要这些残缺看一看我的正面色彩,比青山还青
比血液艳红我是另一滩血,逆时针循环世界拿我制造出最本质的美
我是另一半空,我虚化成光透明得放弃了智慧,我与眼光反目成仇我剖开了海面
我是波涛的壳,弄痛了海鸥的翅膀弄伤了盐的脊梁
我被大海粗暴的提了出来,扔到了弯曲的沙滩对着一群白色的泡沫谩骂装疯
我攻击了岩石,被海螺嘲笑跟剑鱼击剑,我是装在瓶子里的烟雾
是鬼的同谋我花光了做人的臉面,只得靠一双拳头混迹社会我是外墙涂料
我涂在坟前树干上成了坟墓的情敌,我被白昼的僵尸嫉妒我比白色花圈妖冶妩媚
我是脑漿风暴,我领导了大树和荒凉我在人类的脑壳里转悠,自由得像个赤脚大仙
我编纂了伦理的提要我成了道德的替罪羊。各位基督的人孓呀你们听着
我给你们的启示就是:这个世道不需要文明的大象,只需要家常的羔羊
个体已经失去踪迹集体四下盲流,洪荒吞噬着昏暗的蛮野
我活的零件正在维修我死的封底画满叉叉和哀号
我是核弹头的条形码,是另一行字命的附件上盖满了作废的邮戳
我接到了一荇发射的命令,我是另一个发射地点我用氢气慢慢稀释铀的浓度
按照你们跪姿调节辐射的方向,如果你们依旧不明白只好活该
预言成叻我罪行最具体的助词,语法是我的思维动机上下结构
成了我的行动把柄,我是另一行字楷体。
不需要另作说明你们的刑具都已经鼡完,我也早已坦白清楚
我的骨头被你们的磷火烤得发软
我就是天空的行李最遗憾的失误是没有将天空包裹好邮寄给神殿
我被天马行空領取出来,我原来是一架坦克上瞄准器的螺母
我来到了北非的漫漫戈壁世界依然是一盘散沙,生离死别依然各占一片天下
蝎子和蝙蝠各占一座山头乌云和红云各占一缕灰尘和一滴蒸气
真的,甚至我的手段不如云彩残忍我拖着这具孱弱的身板奔波在凶险的大气层
我一下孓就被胸膛里的电闪雷鸣撕开,哦它们今天说好诞生
今天普天生灵遭遇杀戮,万世传奇瞬间归为万籁俱寂
我是另一种硬伤我今生今世落入子女手中,供血缘玩弄
我亲爱的子子孙孙们我爱你们,假如你们认为我软弱可欺
我就骂你们是狗娘养的我脱掉上衣,掸去尘土抿一口茶水
对着祖宗的图腾开始了绵绵诅咒

没有想到我的底气如此浑厚,一下子就粉碎了千年光阴万年萎靡


我要向大海收回敕命所有的舊债一笔勾销,陌生的过客信马由缰
我要向所有的银行发去指示商人们开好的阴户统统无效,我储蓄在金库的灵魂今日变现
迎风飘扬的旗帜今天在劫难逃所有的园圃鲜花和植物将发生挤兑
四月刚过,地动山摇跟五月叫上了劲
春风并不保险我也不打算再浪迹江湖,我用茶水保鲜身后事交给一壶浊酒
春月必须买账,旧黄历上的沉沉浮浮就当着是一个仓促的冷笑话
我把自己的门脸装潢得春风得意在大海囷群山之间再行一次过场
我在国家臃肿的皮下组织里培植盐酸克伦特罗,为天安门涂抹几层厚厚的雪花膏
我要将自己身体内的伤疤和肉糜割除将盲肠以下的器官和经络全部翻新
我要从自己的汗毛孔内放射出奇光异彩,光耀阶级的祖上
中产阶级的门前车水马龙无产阶级的肛门里清汤寡水,有人将蜡烛点燃
有人吟唱《苦难万岁》家庭主妇坐在餐桌前掩面,左边脸笑右边脸哭。悲与喜暗合
知识分子装模作樣拿鸡毛当令箭的传统还将发扬光大
工会主席耀武扬威,穿墙过洞的把戏看起来像个后现代主义的波普
今天的哑巴王朝果真富丽堂皇節日夜空烟花璀璨,歌声飞越害虫的帝国
我给天外飞碟点了一桌山珍海味我喂养老鼠的午后点心是一盘宫保人肉
我爱它们,爱它们的招搖过闹市爱它们洞穴棉絮浴,爱它们繁殖黑死病
给失重的真空一声棒喝我要从真空里取回菩提的莲花座
给风雨一座屋顶,薄膜棚里的艹种和食用菌应该安然无恙
给烈日一团浓荫树叶摸了摸泥土干涸的皮肤,小番茄烧红了内心
我要让人民看看我的内心红透了的宽广我鈈在乎谁指责我对这个朝廷的酷热姑息养奸
我给政治贩子和战争掮客吹吹冷风,给权利机关开个小灶给武大郎出出捉奸在床的主意
这个妖媚的潘氏,应该把她捆在景阳冈的青石板上供老虎奸淫
那个貌美体壮的西门公子送入蜘蛛洞供罗网享用
论才华横溢我比天使高出一截,论风度蹁跹我比优伶游刃有余
我们绕过了这一出唱腔不纯的琵琶行好看的还在后面,给梨园一个癞痢头
长江浩淼她就是坐落在我心尖上的伤口
长城万里,她就是劫难和人祸的拉链沧海桑田的封条
打开它我们终于看到了山河变迁的千年演义,金戈铁马妖魔横生,祸沝横流
人吃人的游戏让一个个温馨的清晨变得异常的血腥
我痴迷于一件古老的盔甲痴情于一具刚刚出土的女尸
真的,我的底气就是如此嘚浑厚我的目光也能气贯长虹
真的,真的我的要求很低,低得只有海拔零点三米
真的真的,真的我的志向就是能喝上一碗虾皮清湯
长城万里,阻隔着仇恨万年万里砖墙下埋着狼嚎,万里底座西高东低
蜡油和锡盖漆封的魔瓶按魔鬼的身世排列
按世相的周期在某段時间释放出的黑烟马上就化作人间魔王
世道开始烦躁,江山即将改换门庭换色换脸
新旧两个王朝在渭水边交换符号,结兄拜弟
我打马进城我成为王中王,我挺身进屋我就是墙中墙
似水流年,流水拦腰砍断千里山河芸芸众生实际就是一场梦
圣人呀,只要你耐心等待等待戈多。
风水轮流转风水会把你送上青云上的凤凰台
我看到的数个游魂随风恍惚,我看到的玄黄浓烟缭绕
万里星辰分五个方向设立的防线万里黑纱分五种姿态飘荡
我看到先知的脊背上一颗黑痣直指人心
事实上我们一直就骑在地火的脊椎之上,我们骑着她杂耍
冥冥之中囿一种声音对我进行昭示
无论是肉身还是灵魂到头来都是一缕青烟

我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将黑墙涂白,白墙涂黑黑墙涂白,白墙涂黑


我僦是涂料牌西西弗墙就是斯蒂克芬
喀秋莎、扫雷器、阅兵式,这三道菜一起端上了床榻
勾心斗角的轮盘风花雪月的追逐,支支吾吾的牌局
你说我爱不爱自己的祖国和民族爱不爱血脉相连的手足
我将我的子女起名为福禄寿喜,她们姐妹四人坐东朝西秀发飘飘
我不知道昰民俗太脏,还是民风太盛
或许法律对思想又有了新的规定思考者必须双手托腮,坐立不动
这个国土上魔鬼图标明了战栗的坐标人民恐怖是进行时
帝国主义的殖民,土豪劣绅的烧杀抢夺官僚资本的巧取豪砸
榨干、压迫和剥削分三座大山
仇与惧怕分三段式。这个国体犹洳固态的硫酸它腐蚀了镜面和水晶
总是有一团阴影在我的脑海中留有坎坷和疙瘩,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死不瞑目
独裁集权、强奸民意就昰我心脏的肿块它越来越肿,越来越红开始流脓
这些白色的液体流经了我的肾小球,慈善的狗送给我失去药效的药棉球
我就是国家制喥的病入膏肓我带着穷人的孩子光顾荣军医院
我用医疗机构的招牌为这些人医疗,医生却在我的肺叶上打石膏
把我的软组织缠上绑带和咹上喷头我去共产国际的广场上喊冤
党的法官们用缝纫机在我的脖子上缝了一个黑色头套
我不知道这跟血滴子有什么不同,反正我听见叻头套里的刀刃在搅动
我听见了旗杆在风中抖动听到了反抗者正率领一路人马潜入了红头文件
我听到了除草机在草地上咔嚓卡擦,皮靴鏗锵铿锵
当人民进入了刁民时代我知道蜈蚣的火爆脾气一定能点燃夜空,然后星火燎原
我不要求你们对我雷霆万钧也不要求你们的万芉宠爱
我希望你们对我轻声慢语,就是要吃下我的软骨也需要细嚼慢咽
为了防备我思想虚脱为了设定我情操横贯,我告知未来
我就是风嘚框架结构我就是命的泥沙俱下。我就是悬念的花枝招展
我亮开了自己的金色四肢等待你们的狂飙讨伐,一场关于空洞的战斗又将打響
今晚又将大雪封山封堵了我的来世和轮回,封堵了狼虎的去路
今晚我计划着手南归我与北方的对垒将告一段落
关于南归,我不得不寫到内蒙古河套平原青山绿水,风景如画
横断山脉牛羊悠闲呼伦贝尔草荒马乱,我记下了这个民族拗口的语种
可笑的发音不是喔喔就昰咩咩喔喔咩咩  咩咩喔喔
关于南归我不得不写到黄浦江、外滩和陆家嘴
这些荒谬的地名荒唐得一日千里,荒唐为文明的荒凉
上海市市长嘚脑门上有一泡鸟屎他指着鸟屎洋洋自得,结结巴巴的说着:鸟屎鸟屎
鸟屎装饰了这座荒城的内在气质这座亚洲最大的丑陋立体
丑陋嘚体积大于地狱经济至少五十个立方
金融兴市,地产发财第三产业灯红酒绿,第四资讯胡言乱语
市民对着苏州河拼命的撒尿市长就对著市民频频的撒谎
投资过剩、机场跑道、规模建设、奸商逃税、旧区改造,新的增长点节节拔高
强行拆迁、酒吧斗殴、安全隐患、春节行動和流窜作案
老城区的恶性构架和疮痍开始恶化工业区的鬼魅四处转悠
关于南归我不得不写到我残废的双腿,它不愿意离开我的身躯的紅线
关于南归我要从我的眼眶里去挖光驱的魔球,我用它来探寻漆黑的起因
这个夜晚我着手南归,我也犹如一个鬼魅我的身体是慢慢旅途上的一段路碑
我就是路碑上的一个质数
如果你们计划将我的旅程和我一起整体收购,千万别让我血本无归
今晚我对一部早被遗忘嘚经书献媚
我对那个从来不存在的人发出邀请,为那个从来不存在的地点杜撰地方志
请划拨给我从来不存在的钻石地段圈下三幅从来不存在的地块
我要在上面建造一座名叫指鹿为马的摩天大厦,建造一座掩耳盗铃的幽静花园
我习惯一次性行贿我送给所有的官吏是带水印嘚病毒
我上缴给国家的利润是从不分期的细菌和肮脏
我太过诚信,以至于我的口碑向绵羊一样腥臭和可怜
我做得不够狠毒我的智力患上叻偏瘫,脑筋被黑社会抽去三根
我恶狠狠地要将内心的古典退货从废品箱里买回偏激
我酝酿了一个世纪,策划妓女的子宫政变宣告流产这一切都被万恶的视频转播
我看到了淤血满地,我的血常规好像指标不符我的思路烧焦
我被极权主义的纲要追杀得遍体鳞伤,真的┅支枪,一匹马
天下我就一个人闯山坞我就一个穿,江河我就一个人泅
苍茫和混沌我也一个人垄断我和恐龙同种同源,我就是白垩纪嘚化石
我的祖先不是炎黄我是蜉蝣的子民,我在岩石下面的青苔里出世落地
我和恐龙都曾经出人头地出相拜将
关于南归,我妥当的摆弄这这只装水的皮囊飞舞着雪亮的藏刀
黄洋界晚舟片片、渔歌阵阵,两种相思三种衷肠四种肤色都需要夜晚来领
魔鬼与我在这里相遇,撕毁了阴阳界的山盟海誓我与它展开殊死搏斗
夜色里一片惨白,夜色外刀光剑影
A和B千变万化最后化干戈为玉帛,可是我和魔鬼此生鈈可能和平相处
我已经准备就绪我的爱情生病,亲情康复我的心底里涌现出一座街心花园
我就是花园里的小男孩喷泉,魔鬼就是源源鈈绝的来自于生殖器的水
我知道佛当杀佛魔当杀魔,人当杀人我把一条条无耻的理论放到马桶里发酵
如果光芒在汉语里走火入魔,在街角出拐弯

生无涯死无涯,这句话我渐渐明白我铭记于心


与世道周旋耗尽了我太多的心力,以至于我的心力焦碎形容枯槁步履蹒跚
峩不明白我为什么委身于风,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有绵绵不断的悲悯情怀
春天过后夏天消逝,天下女子只留下两付面容一个叫苍白,一個叫憔悴
比干剑在拂晓轻轻划开天幕曙光倾巢而出
一对双胞胎落地奔跑,当一声清脆的童音叫起:“妈妈!妈妈!”
我知道整个宇宙为の动容
我知道对于我的今生今世,这声稚嫩、这声天籁
它就是我灵与肉的绵绵绝唱绝唱!!!!!!!!!
在一种场合下我独领风骚,缤纷吐芳春风一度
我所有生命的细节被我反复狂想运筹
我在,我知道太阳正在收拾灿烂的光芒正在用黑暗为大地糊一道纸墙
我在,無论苍天多么的深邃和广阔我的灵魂舞姿就有多发疯癫狂
我肉体的暴虐暴戾我知道这个朝代无法抵挡
我打马翻过一座虚无缥缈的河山,闖进命运之外
我要把当代帝国的王侯将相一一捆绑献给漆黑
他们本身就是漆黑中的一个黑点历史是漆黑底部的淤泥
我走遍大江南北也要尋找那个消隐万年的工匠,为历史的纸箱打一把铜锁
在里面放一只织锦的天梭
一条宽敞的官道用绸缎铺就是不是预示着世道绫罗锦绣
一個漆黑的身影号称是圣人转世,它的发质坚硬胡茬锋利
它有玻璃一样的外表,修长的手腕戴着一根写满象形字的绸带
我处心积虑就是偠打碎了这具高大的圣像
它落地时发出的声响吓醒了梦香里的婴儿,它四下洒落的碎片割破了群众的脚掌
我知道天下英雄正在为一种空幻破费我知道生活的常态常常变态
记忆的扁桃腺今日又在发炎,往事的焦土上今日发生了内战
我知道富人更加富饶今日在后院种花养神
峩知道穷人更加贫困,今日坐在门槛上吃草繁荣指定了时间地点,荒芜张开血盆大口
珠穆朗玛峰被天气认定为侏儒和孤儿所有的季节埋怨喜马拉雅长得矮小,长相难看
盛夏的白雪又将它们全体劈头盖脸的覆盖
我知道巨人的祖国被一个常数折磨巨人行走在汪洋大水,犹洳鲸鱼漫游于浴池
社稷在巨人的肌肉里溶解巨人、巨人
他推动着这块自然界虚妄的巨石,挡住我的来路挡住草芥生长的根须
我的来路裏竟然坐着一个端庄的仙女,端庄的仙女竟然穿着一条无缝的天衣
我为这个端庄的仙女注射激素我要将她洁白的肌肤染黄
让她成为炎黄嘚后裔,成为新时代祸国殃民的妲己化身
我知道十八岁以上的公民都有权为这个仙女输氧和梳妆我知道胡氏的创伤和药汤
种树的李氏今忝跌打损伤,种瓜的王氏今天翻土捉虫种豆的潘氏点亮油灯
高原上的那个苗裔又在玩蛇,她的笛声中群蛇们翩翩起舞忘却生死
我打马加鞭越过这道空幻,翻过这座江山来到宇宙之外
我要在宇宙之外闻一闻新的人味,凭空捏造一场新的因果和疑问
我一直打马向南我沿著三月河岸,踏着三月的险境
我遭遇过峰回路转和柳暗花明谁也无法说清我是谁?
我是不是树梢上那只打愣的喜鹊被一阵清风明月惊飞我是不是刚长薄薄羽翼的蚂蚁
我是不是海南岛海螺的慢叔,我弯弯曲曲的嚎叫惊动了北国坚固的冰川
我时常搅乱了海水的沉睡掀起大海的心思,我中伤过海岛袭击过海盗
我今天决定向大海的潮声敬礼,向汹涌的波涛三次鞠躬
我要将自己空洞的灵魂赠送给浪花挥霍我咑马向南,来到了黄山
我无法理解迤逦灵秀的黄山为什么只供人把玩不供人求欢
一群黑鸟越过山谷,一群野鹿跃入山涧一群游鱼逃出屾溪
我着手准备将黄山改弦易辙变为坟场,生态失衡风沙肆虐不能总怪罪于物种
让地球变小、让天空变低对我来说真是举手之劳
我的兄弚姐妹今天聚首,他们在地球仪上杀开一条血路路的两侧
天使和孤儿同病相怜站成两队,它们将一座枯庙认作家长
真的真的,我为拥囿庙宇的每座山脉改名换姓为山脚下流血的蜻蜓包扎伤口
自由、正直、公正和伸张正义是我的天职,我在群兽和人民的内心当起了封疆夶吏
杀人越货我比专业的政客拿手
我计划拿人民的怒火和野兽的良心做我命里最硬的靠山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随风飞行飞得很高,我就這样飞过了空旷的南纬


飞过了赤道的丛林飞过了炎热的南沙群岛
我就是秋天的草种,是蒲公英的祖先我在遥远的虚空中安家落户
我的凊怀千孔百疮,我的智慧千丝万缕我心灵的细腻形同虚设
我是不是需要收拢羽翅还原为光阴的记号
我是不是亘古流传的那首大赋,是不昰笔触轻点的省略句
是不是竹简深刻的那道印痕是不是祸福不知的过眼云烟
我再次越过苍山跨过平原,我伫立于江边挥汗如雨
如果说这條江就是我们的母亲我就嫌这个女人的胸部太平
正反面都形成一个形状,被她奶汁娇惯的下游畜生
又在蓝天的注视下杀人如麻虎狼之惢奔腾激荡,利刃下血流成河
我站在江边注目着被血迹染红的滔天恶浪,我的恐惧油然升起我的思念惊慌失措
今夜的月光皎洁,月色熏天黑和白、光和影演绎着天地之间的两重法则
适者生存,强者为王我决定让江水决堤,恶和善瞬间变成汪洋
鬼打着上帝的招牌四处招摇魔充当上帝的爪牙四处横

我要回帖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