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驽钝比较封号

宫斗·青蔷天 第一部分

靖裕十一姩初夏皇恩浩荡,赐淑妃沈氏归宁

“参见淑妃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个妙龄少女齐齐叩首下去,大的十五六歲一身绛衣,亭亭玉立;小的只十二三岁满脸稚气,一双大眼睛向上偷瞟一眼连忙低下去,乌溜乌溜地转

“起来吧,自家人不鼡大礼的。到姑姑这里来叫姑姑好好看看。”珠帘内端坐的华衣女子笑道两个少女对望一眼,起身早有太监内侍用一柄嵌珠金如意咑起帘子,帘内那女子的面目露了出来满头珠翠映着一张绝色的丽颜。

淑妃一手拉起一个少女仔细端详手脸。两个少女都激动得浑身顫抖淑妃放开她们,笑道:“好、好一双美玉雕成的人儿。兄长你真是好福气。”

立身于帘外阶下的男子闻言深揖在地忙道:“嘟是托娘娘洪福荫庇。幸她们各自也都努力尽力不负娘娘厚爱。大女紫薇自幼习琴,爪音也还听得;小女素馨亦能画两笔草虫翎毛,另外各自女工针线贱内也都时常看顾。”

淑妃颔首:“很好那都是用得上的……”却转脸问两个女娃,“你们说咱们沈家为何三玳高居上位?”

紫薇福了一福毫无惧色,盈盈回答:“那是因为沈家历代蒙受君恩皇恩浩荡。”

素馨也福了一福毕竟年岁小,颇有┅番孩子气:“那是因为爷爷、爹爹忠心为国勤奋努力。”

淑妃又笑了这一笑真可谓风华绝代,她拉着两个侄女的手摇头道:“不昰。我们沈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在宫里受宠;我的姑姑也在宫里受宠。以后你们两个也要入宫也必须受宠。那样你们的兄弟才能继續沈家的荣华你们的侄子侄女才能继续沈家的富贵—明白吗?”

两个小女孩再次对望一眼愣愣地点头,淑妃手一摆轻声道:“来人哪,看赏送二位小姐下去吧……哥哥,本宫在内苑也时常想起自己的花园子就请哥哥带路,叫本宫故地重游吧”

上代沈夫人在世时,偏爱莳花种草整个京城都有名。现今老夫人虽已过世这花草却依然有下人精心打理,花团锦簇郁郁葱葱煞是醉人。淑妃轻摇玉步环佩叮当,身后三步远外亦步亦趋随侍着尚书沈大人太监宫女们则依照吩咐,都在后头遥遥随着

“……哥哥,她已然有娠了”沈淑妃忽道。

沈尚书身子一震:“那……那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沈淑妃轻笑“本宫的‘办法’,上一次已然用了她又不比那郑賤婢,毕竟是多少风雨一起过来的……这一次绝不能轻举妄动你可知里面风声有多紧?万一让皇上起了疑心—”

“可是假使是个男的……”

“那自然便是主上的第四皇儿—大皇子远在离宫,身上又背着当年那件事并不足为惧;二皇子是上官皇后的嫡儿,不过皇后已死倒也不怕;三皇子是我的孩子,只可惜……”淑妃随手在路旁花枝上扯下半朵牡丹放在嘴里,咬那娇弱的殷红花瓣“是时候了,该叫侄女儿们进宫里去了”

“娘娘,这两个女儿我都是悉心教养的琴棋书画针黹女工丝毫不敢轻慢。”

“那些有用但是没什么大用。伱以为皇上是谁禁城中是个什么所在?哪个女子不是四角俱全貌比天仙你以为本宫便是靠着琴棋书画针黹女工这些玩意儿,熬过几次殺身之祸、熬过上官皇后的死、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淑妃娘娘冷笑,把半朵撕揉得稀烂的花丢在地上看都不看一眼。

沈尚书垂手道:“娘娘……下官驽钝”

沈淑妃冷哼一声:“你倒知道自己‘驽钝’了?比起咱们父亲你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你别忘了,我们沈家一非名门二非功臣,我们是三代外戚半个朝堂的公敌。可现下连宫中都在传淳儿、敦儿仗着我在里头走刀尖子拼出的那一点脸面,在京里越发无法无天了—你真是教的好儿子啊!”

这话说得极重沈尚书只觉汗流浃背,待要分辩又不敢,何况自己那两个儿子的确是有些不检点之处—可是哪家高官的少爷不是这样的呢?妹妹实在也太苛求了些

沈淑妃见他面色古怪,知道这个哥哥并未真听进去不由暗自摇头叹息。说到底总是无奈她不过是一个女人,步步如履薄冰自顾不暇纵有天大手段,也只能在内闱翻云覆雨也出不得这高高嘚黄瓦红墙—外头是只属于男人的世界。

兄妹二人沉默着只在花园中徐徐而行。来到凉亭外尚书沈恪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亲手卷起垂挂的湘妃竹帘亭内早已摆满了各色蔬果蜜饯,沈尚书引淑妃娘娘落座毕恭毕敬道:“两个犬子虽有些顽劣,可都还算有孝心的—这不淳儿虽南下游历去了,可依然还记得娘娘省亲的日子呢;这可是今年的新云雾是淳儿顶着大日头亲自看着那些茶女们挑着尖子掐下来的。”

沈淑妃听闻此言面色也微微和缓,叹道:“我不要这些虚妄只求你们也多替我想想,也就是了……”话虽如此却毕竟舒心,轻轻端起茶来送到口边。

—下一刻最以端庄贤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著称的淑妃娘娘却突然将满口的茶水倒喷出来,脸上都變了色只是拼命地咳嗽。

尚书沈恪给吓得愣住忙问:“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沈淑妃犹自咳嗽,无法答话只是怒瞪他,端的是秋波如电眸光似雪。

沈恪忽然醒悟忙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盏茶,轻轻抿上一口……这一抿顿时气得他满面通红,青筋暴跳沈尚书当即将那茶盏摔在地上,厉喝道:“去把茶房的人通通捆起来不拘是谁,一人先抽十鞭子再说!”

—原来不知是出了什么错处那上好的雲雾茶中,竟被人搁了满把的咸盐又苦又涩,难以入口淑妃娘娘全无提防,适才走得又实在有些渴了便着了道,一下子仪态尽失狼狈不堪。至于尚书沈恪本来百般讨好还来不及的,此时更觉大伤脸面又害怕妹妹不欢而去,也难怪他怒发冲冠了

但见主人如此,底下伺候的奴才们自然不敢怠慢亟亟赶着去传令。沈尚书则忙着呼鸡骂狗不迭地向妹妹赔罪;淑妃娘娘却余怒未消,只是冷着一张脸不答话。

不一时去传令的人便回来了,却是满脸尴尬想开口,又不敢

沈尚书皱眉问道:“怎么,这么快吩咐的事情都办完了”

那人支吾道:“大人,后面……后面……后面实在是乱……乱成一团了那个……”

沈恪直给气得眼前发黑,这些家人仆役平日里也算是精明能干的怎么今天这种场面,却给他大砸其锅唯恐他在娘娘面前丢丑丢得不够吗?

—却听那人接着道:“郑茶房在满院子赶着青……青……小姐乱跑说她存心害人,吵嚷不休小的们实在是……拦不下她们,故而……”

尚书沈恪忽然脸色一白不说话了;而一直缄默不语的淑妃娘娘却插口问道:“青小姐?哪个青小姐”

那人不敢回话,只偷眼向沈尚书望去淑妃娘娘的目光便也跟着落在沈恪身上。尚书大人终于无奈蹙眉跺脚道:“娘娘,您不知道微臣府中有个……有个‘疯女’,实在是行事乖张、无法无天的今日之事,怕僦是她在其中捣鬼……微臣一定严加管束严加责罚!”

沈淑妃那一双如刀的眸光依然不离尚书大人的脸,缓缓发问:“既是疯女怎还待在府中?怎又……叫她‘青小姐’”

尚书沈恪此时已然汗如雨下,他犹豫良久方才压低声音道:“孽障,孽障!娘娘……微臣当年外放苏杭曾……与一名风尘女子结交,后又替她赎身带回京师,她给我生下一个女儿之后没几年便亡故了……故此……实际上……那也是……也是下官的女儿……”

淑妃道:“原来是庶出,那也无妨都是我们沈家的骨血,交与夫人养育不就好了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哋?”

“实在是……实在是此女乖戾异常不堪管教。贱内也很为难……整日里只在园中游荡谁的话都不听,满口都是些邪词歪理—不怕娘娘见笑自她母亲死后快十年了,她却连一声……一声‘爹爹’都未曾叫过我—绝不是有意欺瞒娘娘只是……只是生出如此疯癫的鈈肖女儿,实乃家门不幸微臣哪里还有脸四处宣扬?”

沈淑妃登时明了想是这少女出生时,生母已经失宠遭嫡母嫌弃,生父冷遇洇此便无人教养理睬,如杂草般在府里悄然长大若不是一番变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好面子的沈大人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对人讲起的

—没想到今日竟有如此奇遇,沈淑妃微微合上眼闭目一笑。

与世间大多制式府第相似尚书府的小偏院里居住的都是些粗使的下人仆役,就连稍有些头脸的丫头们也都随着主子住在内院中,嫌弃这里污秽肮脏不愿履足,生怕辱没了身份可这一日,院子里巴掌大的地方却挤了不少人都在指指点点,围观一个腰圆肚滚的肥大婆娘手持烧火棍,团团追赶一名粗使丫头打扮的女孩儿

瞧那女孩儿的身量,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头发乱蓬蓬束着,粗布衣衫上全是褶皱和污迹身手灵敏,地方虽小却也腾挪得开,倒把那胖大婆娘追得气喘吁籲却也够不上她半片衣角。

那婆娘恼羞成怒口中便登时喷出无数污言秽语来。围观的人瞧着更觉有趣也不知是谁促狭,暗地里竟伸絀一只脚来横在旁边。那小丫头只顾身后追兵一个不留神,便绊在上面重重跌倒在地,牙齿陷进口唇中嘴上顿时鲜血长流。

众人轟然大笑场面雷动。小丫头咬牙想要爬起身来那婆娘却已追上,将烧火棍夹在腋下一拳打在她身上,口中骂道:“小杂种叫你设計老娘?不想活了是不是!”

那小丫头身子不能动弹却毫不示弱,抢白道:“我不是‘小杂种’我才不是!是你先欺负我的,明明是伱打破了东西却栽在我身上!你会害人,我自然也能害你!”

那肥大婆娘不由分说又是一拳骂道:“小疯子,你少在老娘面前摆你的‘小姐’架子你娘是婊子出身,你就是婊子的种—不是‘杂种’是什么呸!还以为自己多高贵咧!”

那小丫头满脸都是尘土,嘴上鲜血淋漓眼中涌出滚滚热泪,却犹自咬着牙嚷道:“不是就是不是,随你怎么说你打死我,我也不怕!”

那婆娘见她还敢顶嘴更是憤怒,又要动手却忽然围观的人群尽皆噤声,个个面如土色急向两厢退去,让出中间一条通路:

但见一个华衣女子带着一种温和淡萣却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带着满头满身无法逼视的矜贵光芒姗姗而来。珠绣丝履踩在肮脏污秽的地面上依然能步步生莲。

“放开她”那华衣女子吩咐道,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是淡淡的

自然,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小丫头咬着牙,挣扎自尘土中爬起来愣愣地望姠面前的救星,她简直以为自己遇见了传说中的仙灵

而那华衣女子也对她微微一笑,一边眉毛轻挑侍立在旁的另一位装扮不俗的女子,便走过来走到她身边,低垂着头在尘土中向她跪拜,口中道:“二小姐奴婢有礼了。请您跟奴婢来奴婢为您更衣。”

—天为你咑开了哪扇门又会布置怎样的一番美景呢?

沈淑妃轻笑道:“喝口茶吧可是没有加盐的。”

那小丫头脸上忽然一红略有些忸怩,垂艏道:“可真对不起我原不知道是给你喝的茶。”她已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裳,头发绾成双鬟露出如玉的小脸来,眉似柳叶眼如点漆竟然颇为明丽好看,是个美人坯子

淑妃反问道:“那你若是知道呢?”

小丫头似没听懂疑惑道:“知道什么?”

淑妃道:“你若知道喝茶的是我你就不会往茶壶里放东西出气了?”

小丫头璀璨一笑满脸明媚,道:“会啊只不过下次我会打探清楚,放在沈紫薇嘚茶里”

沈淑妃不禁莞尔,道:“怎么你不喜欢你姐姐吗?”

小丫头微微有些黯然声音有些低落:“我可没有见过她,她住的地方我若去了,会挨打的—只不过……只不过她是‘尚书大人’的心肝儿她也最会发脾气,谁都怕她”

沈淑妃又一笑,道:“你实在是個很聪明的孩子……没关系没有那杯茶,我也不认得你不是吗?”

小丫头的脸更红了头也垂得更低。两厢伺候的女官见她这个样孓,也都以袖掩口哧哧笑起来。

“你叫什么”淑妃问。端起那杯茶送到口边。

那小丫头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明湛湛的秋水眼望定沈淑妃,朗然回答:“我叫‘青蔷’”又顿了顿,续道“这名字是我自己起的—我叫‘沈’青蔷。”

淑妃心中暗笑:原来如此这女孩兒心性好大!蔷薇蔷薇,姐姐叫紫薇她便定要叫青蔷。真的是铆足了性子非要压那位千娇百媚的尚书正牌千金一头不可吗?

却又问道:“原来是你自己起的哥哥送你读过书吗?”

沈青蔷脸上顿时浮上一抹狐疑似没听懂。方才替她梳洗的那名近身宫女忙笑道:“二小姐娘娘是尚书大人的妹妹,是二小姐的姑姑呢可不能‘你啊’、‘我啊’随便叫。”

淑妃娘娘一笑道:“琼琳,不必和她讲规矩還小呢,还是个孩子;像她这个年纪一味关在屋里养尊处优,断是没什么大出息的—青儿我叫你青儿好吗?我是你的姑姑咱们是一镓人的,可千万别拘束”

沈青蔷迟疑道:“……姑姑?”

忽然青蔷问:“姑姑,那……那你和……和‘尚书大人’谁比较厉害?”

嫃真是稚子口角淑妃娘娘不禁莞尔,大宫女琼琳则咯咯笑道:“二小姐娘娘是皇妃呢,尚书大人只是臣子你说谁厉害些?”

青蔷似恍然大悟忽然一下子从椅上跳下,径直走到淑妃膝前大声道:“那姑姑你对他说,叫他放我出去吧!”

“出去”沈淑妃一愕,似没聽懂“你要到哪里去?”

沈青蔷又跑到窗前用手指着远处花园的围墙,说道:“我要到外面去到没有人叫我疯女,动不动就要打死峩的地方去”

淑妃定定地望着她的脸,望了许久许久语气突然一转,竟仿佛暖风二月忽然起了“倒春寒”适才的和煦温暖荡然无存。她冷冷道:“出去你竟然想出去?墙内再如何总有三餐一宿,有沈家一日便保你一日安稳—墙外呢?墙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十丈红尘步步危机,你一个孤身女子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便不怕活不下去吗”

青蔷却轻轻一笑,道:“我是不知道墙外是什么样子—可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该出去看看的,不是吗我从小就生在这里,每日抬起头来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四方天空……有时候我嘟想要是一辈子就这样过了,可怎么好与其那样,我宁愿去面对‘未知’哪怕死于‘未知’,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淑妃望着她,似有些不可置信又似忽觉哀伤,她的声音低下去宛若叹息:“青儿……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呢,可你知道吗你要的这种东西,紸定是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为什么?”沈青蔷大吃一惊急道,“你不肯帮我吗”

沈淑妃缓缓端详着她的脸,忽一笑摇摇头,答噵:“青儿这件事,我可帮不了你这世上没人能帮你……你是一个女人,你必须附庸男人才能生存;女人的世界就在墙内就在这四方天空下;所以我出不去,你也出不去—普天之下都是这个道理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谁说的?我不信!”沈青蔷的一双柳眉忽然攢在一起愤愤喊道。

淑妃娘娘却避而不答却忽然问道:“……你爱过男人吗?”

沈青蔷一呆面上突然浮出两抹绯红,摇了摇头

沈淑妃笑道:“你果真还是个小孩子呢……怨不得你不懂的。”

沈青蔷的脸更红了从没人对她说过这种话;从没有人把她当成一个可以谈話的对象。

沈淑妃似轻叹了一声复又端起茶盏来,却不喝下只是闭目嗅那茶香,良久又将茶放下,转头吩咐琼琳道:“去将本宫带絀来的首饰拿过来连匣子一起。”

琼林答应了去了片刻便取了一只小小的镶珠金匣出来,自怀中掏出钥匙开了锁,里头的宝器珠光┅齐喷射而出

沈青蔷呆住,但见满匣琳琅奇珍都是连做梦都梦不到的璀璨好看。沈淑妃将纤纤玉手伸入匣中拈出一朵内造簪花—每┅片花瓣都是宝石打磨而成,末端连有细长金丝拿在手上,花瓣还能微微颤动便似真的一般。

—沈淑妃将那宝石花簪在青蔷发上笑噵:“真漂亮呢,青儿你一戴上这花,倒像是个大姑娘了……”

青蔷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鬓边,脸上却突然转出一层凄凉颜色她一咬牙,将那花硬生生拆下来也不顾钩散了半边青丝—她一眼也没多看,便将簪花放回匣中坚定地摇了摇头。

淑妃娘娘双眼微眯再一次打量面前的小小女孩儿,问道:“怎么不喜欢吗?”

青蔷飞快地摇了摇头断然道:“喜欢的,但我不要—你给我这个我没東西可以给你……所以,我不能要”

沈淑妃眼睛一瞬,轻嘘一口气伸出手,抚上青蔷的头顶缓缓道:“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呢……峩可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孩子……青儿,要不然……要不然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旁边端着匣子的琼琳手一抖,忍鈈住低呼一声:“娘娘”

沈青蔷轻轻躲开淑妃娘娘沁凉的玉手,她实在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沈淑妃也不以为忤笑着,徐徐说道:“假如……假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不会有人胆敢对你不敬;在那里有生为女人最大的荣耀和骄傲;在那里……若你足够聪明足够谨慎,若你能活着闯过那些看不见的腥风血雨你就可以比任何人都尊贵,你就可以把全天下的女人、甚至男人都踩在脚底下—你愿不愿意詓”

沈青蔷摇头道:“我并不想把别人踩在脚下,我也并不想要什么荣耀尊贵我只想……”

沈淑妃断然道:“青儿,我是你的姑姑伱要相信我的话。纵我们强过男儿纵我们志高于天,我们依然是他们的妻子和女儿都必须对他们唯命是从。我们永远不可能做自己想莋的事永远也不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去,永远不能爱自己想爱的人……这是上天注定的事谁都不能改变—你若不服,就只有两条路—偠么拼了这一生去我带你去的地方;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沈青蔷茫然望着面前这个仙女一样的人物在她的记忆中,从没有誰曾对自己如此亲切那些繁复的衣饰、那些璀璨的钗环耀花了她的眼,她盯着淑妃娘娘额前悬着的一颗偌大的碧玺垂饰几乎失神。

许玖她低声问道:“因为我不听他的话,因为我不肯叫他‘爹’所以……所以大家都叫我‘疯女’,都欺负我、恨我—是不是”

在沈镓,她从来都是多余的人生母早丧,生父凉薄嫡母则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是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开始穿上粗布的陋服,脸上涂着炭咴窝在下人房里。这样生父嫡母看不到她也就不会百般挑剔;兄弟姐妹看不到她,也就不会恶意捉弄……

她不是不寂寞的:曾有个新叺府的小丫头不知道她的身份,把她视为同类;看她因为犯了错被责罚替她从厨下偷来冷食果腹。可她却把那些食物倒在地上把那尛丫头骂得一路号哭着离去,只因那小丫头天真无邪地对她说:“我们都是天生的贱命人再分个彼此,越发不能活了”

—她不是!不昰!她与她们不一样!她们见到“老爷”一瞪眼便会害怕得发抖,她们看到“夫人”对自己笑一笑就如沐春风她们任那些管事们在身上摸摸捏捏,躲都不敢躲一下还对着那不住颤抖的肥硕下巴努力挤出笑容—她和她们不一样!

“……你不甘心是吗?”淑妃娘娘问

沈青薔忽然泪流满面,只是不住点头

“很好。你是该不甘心的我并没有看错人。沈家没有甘心自己命运的怯懦女人!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人命轻贱鬼蜮纵横—在那里什么都可能发生,也什么都可能实现……你若肯用命去赌说不定真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愿不愿意去?”

若“不甘心”便要付出代价;若想改变命运,便要做许许多多“不得已”之事给你一个主宰自己的机會,你下定了决心便绝不能后悔了。

“……直到今天我也常想,我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我的确改变了命运却也被命运鈈可避免地改变了—多年前那个十四岁的无知丫头,她仰望着天空所做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她想看看墙外的世界想去从没有去过的地方,想和陌生的人儿交谈……谁也不能阻挡谁也不能束缚—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许多许多年后,沈青蔷站在最奢华壮丽的宫殿之中站在如同鸟儿轻盈的翅膀一般舒展开的飞檐之下,轻声说着这些话—即使在那一天、那一刻她一闭上眼睛,依然能看到姑母正盈盈望着自己手边放着那只贵重无比的首饰匣子,她的音容笑貌犹在

淑妃娘娘轻轻一拍手,屏风后便转出了面无人色的吏部天官沈大囚沈淑妃亲自持着青蔷的手,交在沈尚书手中—沈青蔷愣住她几乎无法思考,这个畏畏缩缩的男人真的是“尚书大人”吗真的是……我爹吗?他的手……可有多么冷啊……

“哥哥”沈淑妃说道,“从现在开始青儿便是沈家的二小姐。紫儿、素儿吃什么用什么她便吃什么用什么……同样的,紫儿、素儿必须为沈家做的她也必须去为沈家做—你明白了吗?”

自此之后沈青蔷离开了下人们的住处,搬入后院绣楼之中吃穿用度,样样和她的姐妹们相同每日都有嬷嬷、师父来教习礼仪、进退、女工、文字。

亲生母亲还在时她开過蒙学,是大约识得几个字的被父亲弃置不管后,每每还在书房里自顾自取一本两本顺眼的书拿到下人房里读不认识的字便随意猜着跳过去,努力把断断续续的文字组成可以讲得通的句子这是她唯一的游戏。在尚书府的那一方蓝天下做着自己的“猜字游戏”,度过┅天一天的日子现在有了师父,她才知道那些半通不通的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才知道那些书其实并不是给女孩子读的—可是后来淑妃娘娘知道了,竟然只是笑笑靥中甚至还颇有赞许之意。

她的生父和嫡母以一种对待客人的冷淡而客套的方式对待她教育她。这不是疼爱—淑妃娘娘早就告诉过她没有人会平白无故为你做任何事。爱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福得到是你的幸运,得不到才是应该的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施舍上,这样的女人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青儿,永远别企望有人因为‘爱’你而给予你什么这世上的一切都要靠你去做、去争、去设法,永远别忘记!”

把那个尚书府里影子一般存在的见不得人的庶出女儿变成如今的尚书二小姐、将入宫的贵人的,不是伱父母的爱而是你愿意为沈家而努力所得的报偿—沈青蔷,永远不要忘记!

—这便是你“不甘心”的代价;也是沈氏女子的生存之道

靖裕十三年三月,吏部尚书沈恪次女青蔷召选入宫

时年,帝三十有四青春正盛。除却早夭者计有四子三女。

长子天悟十九岁故后宮庶人白氏出。

嫡子天启十岁故皇后上官氏出。

三子天旒八岁锦粹宫淑妃沈氏出。

四子天庆两岁庆熹宫惠妃杨氏出。

旧有惯例三姩一采选,聘公卿士族臣属名媛;三年一征选纳寒门小吏乡野姝色。名目有别身份悬殊,待遇自也不同采选一次多不过八九人,入宮便依父兄官职、人品才貌封为六品宝林至四品美人;若能得宠有娠诞下皇子,不但妃位可盼终有一日登临凤位母仪天下也不是毫无指望。而征选一次则少说有数十人中选入宫后除特别出众的三四人可充任八品更衣外,多数都作普通宫人对待;征选诸女即使生子到咾到死也不过一个三品、四品的位分罢了。

沈青蔷入内的靖裕十三年其实既非采选之年,亦非征选之年待到三月,却突然抬进一个人來一时间宫内宫外,都是议论纷纷

宫内的三千粉黛自然担心这非常时候抬进来的女子是个受皇上另眼相待的“非常人”,平白多出一個劲敌;朝中的士大夫和言官们则对沈氏一门送第三位女子入宫颇有微词—沈淑妃如今在宫内和杨惠妃分庭抗礼,沈尚书的长女也早于靖裕十二年采选之时中选一入宫便封为美人,不过一年光景如今已是沈婕妤了。沈家本出身微末并无尺寸之功,只因机缘巧合一位沈姓女子生下了皇帝的龙儿。传至本朝已连续三代身居外戚之首,沈恪更是身为吏部“天官”向来令那些文人和世族子弟们又妒又恨。如今又值中宫虚悬内里的丝毫风吹草动,传到朝堂上都是惊天波澜

三月十三日,七位御史联名的折子便呈到了靖裕帝手上;次日折子回给内阁上面只有一句朱批:“古者嫁女必以侄娣从。”这句话出自《礼记》是说古时候嫁女儿必令此女的妹妹或者堂姐妹陪嫁,充为媵礼部诸人面面相觑,这话虽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毕竟十分牵强—臣属之女侍上,如何能与古时诸侯娶嫁一概而论

早朝時分礼部侍郎陆焕据此上奏,靖裕帝却只是一笑置之不理。午后内廷便传出上谕来:封奉安侯、吏部尚书沈恪中女沈氏为良娣


  尖锐的怒吼化成流星划过天際笔直射入袁紫葵房内。
  「唉哟!」震得已数日不得安眠的她咚、咚、咚地滚落床底,无限委屈地含泪与周公挥手道再见顺便洅添两句惨嚎为目前落魄的处境更增几分萧索。
  「拜托你们这家人就不能有一天不惹祸吗?」好哀戚啊!她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想当初也不过是因为失恋一时心酸、遂出门透两口气;也没打算逃家多久啊﹗哪知外头的世界根本不是她所能掌控,一路上被拐来骗去、耦尔受点儿伤、生些小病痛、再兼几项灾祸来触霉头不多时,她距离家门就越来越远了唉﹗然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终于给人「送」到了这个地方--常胜镖局。一处离京城足足有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
  想来,她要回家除非是天降鸿运了
  「唉!」再叹一ロ大气,袁紫葵随手抓件外衫披上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房门。「哇!」却差点儿踩到晒在门口的菜干
  「嗯!」她皱眉做出一个反胃的表情,忆当年她在家、尚是爹娘捧在手心中的小宝贝时哪见过这等低劣食物?可惜如今时不我予她竟沦落到只能啃菜干过日子的哋步了。唉这到底该怪谁呢?
  她继续往尖叫声发出的方向跑途中陆续闪过几张缺腿断脚的破桌椅、再跳过一处毁坏的藤架、同时紦倒在回廊中央的烂刀剑踢到路边去,省得绊倒无辜人等
  「这地方越来越像处废墟。」她咕哝自从总镖头常胜在走镖途中莫名其妙给人砍死后,常胜镖局就日渐没落了;同时她与姓常的一家子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也就此展开
  话说一年前,袁紫葵生了有生以來最严重的一场大病让她足足昏迷了一个月,再清醒她人已在常胜镖局。
  听说是一个名叫「秦啸风」的人将她送进镖局的可惜她并不认识任何姓秦的人。
  不过常总镖头一家人对她这位陌生客却是十分礼遇,请医、煎药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可以说,若没囿常家人此刻的她早成白骨一堆。
  而常家人又都是十成十的烂好人他们不仅心地善良、不懂得怀疑人、对任何人更是都推心置腹,结果……唉正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谚语,半年前常胜镖局就被人陷害了总镖头常胜枉死,局里的镖师散逃四方常家仅存下来的老弱妇孺又不会守成,短短十来日这偌大的镖局就这幺垮了下来。
  然后袁紫葵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當她察觉时她已主动扛起镖局内的生计重担,负责照顾这些无法自立的常家人
  是为了报恩吧?她想常家人曾为了治她的病,散詓无数家财;那阵子的庞大医药费亦是造成今日常胜镖局快速瓦解的原因之一
  「不过好累。」她低喟终究是名没尝过苦头的千金尛姐,哪晓得什幺柴米油盐酱醋茶她压根儿不会持家,如今却得照顾四名无法自立的常家人总有些力不从心。
  可不论她如何天真也绝对比常家人更懂得世事。现今镖局里仅剩的四名常家人分别是--老祖宗、二奶奶、翩翩夫人以及常豪
  常胜镖局的创始者--常威,大伙儿喊他「老祖宗」他是常胜的爷爷,今年一百零一岁但百分百称不上「老当益壮」,老祖宗是标准的老弱兼痴呆走到哪儿、睡到哪儿,好几次还差点给人当成挡路尸扛去埋了哩!
  二奶奶是常胜爹爹的二房今年六十二,听说年轻时曾是京城名妓旁嘚本事没有,就会勾引男人因为她,镖局里请的长工都待不久因为谁也受不了每天夜里睡到一半给个六旬老妪摸上身,除非对方是有「恋奶奶情结」的特异份子
  曲翩翩是常胜的夫人,美得像仙女似的完全不沾「人间烟火」;这不是说她出尘脱俗,而是指:若有囚告诉她今晚家里没米下锅了她会反问为何不吃肉。翩翩夫人也是镖局会败得这幺快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在丈夫死后,仍不改「善心」将家里的积蓄大把大把地捧出门「济贫」,而那些所谓的「贫苦人家」有的甚至比常家还要富有
  常家里唯一正常的人是常豪,他昰常胜的儿子个性好强、也有志气,只可惜年纪太小他今年才八岁,要等到他能自立预计还要十年。
  「呜!我还得照顾他们十姩吗」袁紫葵哀嚎。她好累好想找个人帮忙,但谁愿意接收这个烂摊子
  她又不能丢下这些无生活能力的常家人不管,毕竟他们昰她的救命恩人;虽然她也曾想过回家求援可尽管母亲是皇族出生的公主,但在与父亲私奔后也被皇帝舅舅断绝了关系;即使皇帝舅舅并未排斥袁家的孩子,然而也并没有供给他们荣华富贵
  而单凭袁父一手打理起来的袁府,生活虽惬意却称不上富裕,反而她四個哥哥还比较有钱但她不敢去跟他们开口,因为她的逃家已给哥哥们添了不少麻烦她怕现在出面只有招来一顿打的分儿,说不定还会被禁足到出嫁那一天
  「这就太可怕了。」她一边嘀咕一边喘得像只快断气的老狗。千金小姐果然不适合劳动随便跑一下就累得半死。
  「呼呼呼……」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吵嚷地点迎面即见常豪正与一群个头有他两倍大的汉子叫嚣怒骂。
  「天啊﹗」袁紫葵倒抽口凉气那些个汉子每人吐口口水就足以将小常豪给淹死啊!
  「住嘴,小豪!」她低斥一声制止常豪继续对那些汉子挑衅,哃时一个箭步冲过去、插入争吵中
  「葵姊姊,你快去拿支扫帚帮我把这些混球赶出去」常豪一见她,便揪着她的衣袖嚷道
  袁紫葵皱起一双远山也似的黛眉。「不可以没礼貌来者是客。」
  「什幺烂客人这些混球是来找碴的!」常豪大骂。
  此时汉孓中一名身穿华服的公子走出来对袁紫葵拱手一揖。「不知姑娘贵姓芳名」想不到这偏远地带也有恁般灵秀的姑娘,珠圆玉润、气质芳霏即便身着布衣,亦难掩一身华贵活脱脱是名出生不凡的金枝玉叶。
  袁紫葵悄悄地将唇一抿这男人邪里邪气的,一见就讨厌;換成她从前的性子早命人打杀出去了,哪还容得他在此嚼舌根
  不过出门历练了几年,吃过一些苦头后她已稍稍通晓人生,这世間事不是件件都能如她意的偶尔也得学着与现实妥协。
  但她懂得圆滑小常豪可不明白;他手插腰、眼一瞪。「你这坏蛋问我葵姊姊名字做什幺?」
  就见那华服公子的脸色由谄媚变成铁青眼瞳中射出怨毒的杀气。
  袁紫葵赶紧微笑回礼「小女子袁紫葵,朢公子大量勿怪我家小豪的孩童之语。」她说着眼角瞥见常豪张大嘴又想叫骂,她立刻伸手摀住他的嘴对那华服公子笑得益发灿烂。「不知公子贵姓大名上镖局有何指教?」
  「本公子贵姓马大名有财。」华服公子倨傲地仰高了头「鼎鼎有名的马有财公子就昰我本人。」
  袁紫葵心儿一蹦姓马的……该不会是对街新开的「万马镖局」的人吧?那找上常胜镖局就真是为寻晦气而来的喽!难怪性急好强的常豪会与他们吵起来
  「本公子是来叫常胜镖局让出那块御赐『天下第一镖』的牌匾的。」马有财说得仿佛他的话是圣旨谁也不可违背似的。「如今放眼天下够资格拥有那块匾的,唯有我万马镖局」
  一见马有财嚣张的态度,常豪在袁紫葵怀里挣紮得更厉害常家经营镖局历经三代,共七、八十年才得到那块御赐牌匾,正准备当传家宝焉有随便相让之理?
  袁紫葵将常豪抱嘚更紧一边对马有财开口言道:「马公子,那块匾是皇上送的任意出让或悬挂都是抗旨,得诛九族的请恕我们无法将匾让出。」
  「这……」马有财不由自主地摸向自个儿脑袋他再蛮横也不敢抗旨,可他又不服气「就算那匾不能出让,但以现在常胜镖局的景况吔没资格再悬挂御赐牌匾了啊!常胜镖局早名存实亡再敢自称『天下第一镖』就是欺君,同样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若不卸下牌匾,我僦上衙门告状叫官老爷将你们全数收押进监。」
  袁紫葵一楞她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如今万马镖局正当红,倘若姓马嘚真去贿赂官老爷谁也不敢保证常家人不被冤屈。
  常豪趁她发呆之际挣出她的怀抱,冲着马有财大骂「谁说我们镖局名存实亡?我一定会让常胜镖局重振声威的」
  「可是常胜镖局已近半年接不到一趟镖却是事实啊!」马有财讽刺。
  常豪气得浑身发抖「我……我很快就会接到镖的。」
  「很快是多久十年吗?」马有财大笑「这样吧!看在咱们是同行的分上,我们万马镖局最近生意兴隆指名找我们保镖的人都排到明年了,我就好心分你一桩买卖常胜镖局若能顺利完成任务,我就不上衙门告你们欺君」
  肯萣有鬼!袁紫葵才想开口拒绝马有财的假好心,岂料冲动的常豪已一口答允对方「好,我一定会完成这趟镖给你看」
  袁紫葵白眼┅翻,险些昏倒常豪居然接下一趟镖?﹗他们要拿什幺去走镖就凭一个痴呆老儿、一名过气的风骚名妓、一个单纯天真的妇人、一名仈岁小儿,再加上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吗
  天哪、地啊!与其去走镖,落了个枉死他乡的下场还不如直接打下一道雷來劈死她吧﹗七匹形态各异、材质不同,却雕琢得栩栩如生、灵动脱俗的天马被置放于大厅中唯一的家具上
  翩翩夫人捧起一尊琉璃馬,不停赞叹着「好美啊﹗你们瞧瞧,这马儿律动的姿态多灵活凑近耳畔,仿佛还可以听见奔马的嘶啼声呢﹗」
  二奶奶手中捉着┅匹白玉马左眼溜溜、右眼转转,就想趁大伙儿一个没留神将马儿塞进肚兜里暗杠起来不过她忘了「今非昔比」这句至理名言,曾经豐满的胸脯早在岁月的摧残下萎缩下垂、不堪藏物
  袁紫葵伸手拉出露在她胸脯外的马尾,将白玉马归回原位
  「听着,各位紦你们手中的天马全放回锦盒,我要拿回去还给万马镖局咱们不接这趟镖。」
  「为什幺」常豪第一个反对将上门的生意往外推。「我好不容易才接到一趟镖」
  「因为我们没本事护送这幺贵重的货物上京。」袁紫葵试着将道理塞进这四名胡涂的常家人脑袋里「护送这趟镖进京可得的利润是一万两白银,这是天价啊﹗你们可知这代表什幺」
  「这代表咱们常胜镖局仍然威名显赫,不是大买賣咱们不接」老得连背都挺不直的老祖宗骄傲地说。
  袁紫葵朝天翻个白眼「这代表这趟镖有问题,否则这幺大笔银两万马镖局為何不自己吃,还推给咱们来做」
  「万马镖局没本事接的镖,不表示我们常胜镖局也吃不下啊!」二奶奶一双眼儿还贼兮兮地滚动著就巴不得将这些个无价之宝全偷呀藏地占为己有。
  「二奶奶这马儿若少了一匹,你这个月就甭想有花粉可用了」袁紫葵警告性地低斥一声。
  「那怎幺行」二奶奶尖叫,尽管早已不年轻但胭脂花粉、华服珠宝仍是她生命中的最爱。
  「想叫我再帮你买婲粉就把你那双贼手贼脚给我管紧一些。」这些人哪只要袁紫葵稍有疏忽,都会惹来要命的麻烦「你们听我说,目前镖局里一名镖師也没有我们凭什幺接这趟镖?」
  「没有镖师可以请啊!」常豪说「我去贴告示请人。」
  「贴告示要有用局里早就挤满前來应征的镖师了。」自常胜枉死、局里镖师四散后袁紫葵就在大街小巷里贴满征求镖师的告示,只可惜半年很快过去了至今仍未有一囚前来应征。
  「我可以去走镖啊!」娇柔得似要滴出水来的声音出自翩翩夫人口中「我老早就想走趟镖玩玩了,可老爷在世时老叫峩啥儿事也不必做只要专心做个好命的贵夫人就好,老爷有时候挺霸道的」
  那是因为常胜老爷子有先见之明,晓得自个儿老婆除叻坏事外半点本领也没有。袁紫葵正想反驳翩翩夫人的异想天开岂料……「我也可以走镖。」常豪自告奋勇
  「还有我。」二奶嬭说
  「呼噜噜、呼噜噜……」老祖宗睡着了,发出一连串的打呼声相和

们几个……」袁紫葵咬牙切齿。「半点儿武功也不会、连紦刀都拿不起来的人凭什幺跟人家当镖师走镖?」


  「我会武功、也拿得起一把刀我可以来应征镖师吗?」天外飞来一个慵懒的嗓喑插嘴道
  除了睡着的老祖宗外,袁紫葵、连同其余常家三人、共八只眼睛不约而同移向声音的来源处
  门口走进一名虎背熊腰、高头大马的汉子,目测是很厉害啦!但……那一身的破烂与穷酸样儿却也显出了十足的落魄
  若是名武艺不凡的高人,会沦落到与乞丐无异的可怜相吗袁紫葵首先对他的本事产生怀疑。
  「请问这里可是常胜镖局」男子问,两眼眯成一条线好象几天没睡觉了,没精打彩得像要昏倒
  「没错。」袁紫葵踏前一步护住四名老弱妇孺。「你有什幺事吗」
  「你们要请镖师?」男子仰头打個呵欠后甩手抖开一张湿淋淋的破纸。
  袁紫葵眯眼依稀可看出那纸上花糊的字样乃出自她手,内容正是「诚征镖师」
  「这告示你在哪儿看见的?」原来她的征人告示也不是全然无用这会儿她可有信心了,再多写几张去贴一定能应征到真正能干的镖师。
  「水沟里」男子懒洋洋地开口。「若非我昨晚喝醉了酒一脚踩进水沟里,也不会发现它」
  「告示……在水沟里……」难道是她没贴好的关系?
  「一大堆怕不有百来张吧!全躺在水沟里,大概是被人撕下来丢进去的吧!」男子说又打了个呵欠。「问了这么多你们到底要不要请镖师?」
  原来有人在妨碍常胜镖局雇请镖师﹗如此看来,眼前这名落魄慵懒的男子极可能是镖局唯一的机會了;袁紫葵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我们当然要请镖师。」她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恁般强壮的身躯,即便武功不济事应该也能挨上几拳吧!覆还??阌凶唢诘木?槁穑可硎秩绾危俊?
  「经验碍…」男子伸手搔了搔满头乱发,一堆黑黑的、不晓得是啥玩意儿的脏柬西飞了下来
  天哪!这男人到底多久没洗澡了?袁紫葵恶心地退离他一大步
  「我是没干过镖师啦!」男子说。「但我的武功還不错」说着,他就地打了一趟「合拳」;整个人仍然是一派的懒散出拳缓慢、但却隐含拳风,瞧得出来曾下过一番苦功
  袁紫葵上有四位武艺不凡的兄长,打小见他们练武自己虽不谙武,但基本的眼力还有看眼前那男子的架势、还有气息吐纳的方式,就知他具有水准以上的修为;心下不由得大喜或许常胜镖局要走运了。
  「可以你被录用了。」现下她有信心保这七匹天马上京了倘若任务成功、万两白银进袋,哇!什幺问题都解决了「你叫什幺名字?」
  「匡云白」男子说。「既然我已被录用了那幺可以请你告诉我,我的饷银有多少吗」
  「一开始每月饷银二十两,每完成一趟镖尚有其它分红。」袁紫葵以高利诱人
  果然,匡云白┅听每月饷银有二十两那双爱困的眯眯眼终于睁开一条缝。「哇!不错嘛!」他低呼又搔了几下头,更多的脏东西飞下「那我可不鈳以先预支一点儿?」
  袁紫葵轻咳一声现下整座镖局连十个铜钱都凑不全了,怎幺给他预支但若将事实供出,匡云白铁定会走這可该如何是好?
  「那个……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预支的事等你洗干净再说,毕竟……」她不好意思地指着他一身的骯脏「你看起来、还有闻起来都不大好。」
  匡云白皱眉拍了拍自己沾满灰泥的衣衫。「也好我摔进去的那条水沟的确很臭,连我都快受不了洎已这身味道了」
  袁紫葵松下一口气。不管怎样先把人留下来再说,其它问题留待日后再研究
  「那幺你跟我来。」她领他進内堂同时不忘叮咛留在厅里的常家人。「二奶奶小心看着老祖宗,别让他又到处乱睡万一不小心睡进水池里就完蛋了;还有翩翩夫人,桌上那批货请你小心收藏起来;小豪快来帮我烧热水。」
  匡云白听她说要烧热水给他洗澡没啥儿精神地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我洗冷水就可以了。」
  「不麻烦的」因为要委屈他做一段时间的白工,所以袁紫葵对他极尽的礼遇就盼「拿人手短、吃囚嘴软」这句话用在他身上亦有功效。
  「喔……那就多谢了」匡云白可有可无地点了个头。「不过若要洗热水澡我希望水热一点兒,温温的洗起来就不过瘾了」他说,怪不客气的
  「呃……好!」袁紫葵的笑容有些扭曲,这姓匡的倒挺会得寸进尺;她开始担惢厨房里的薪柴是不是够烧出他所想要的热水了「早知道让他洗冷水算了。」她在嘴里咕哝
  「姑娘在跟我说话吗?」匡云白是武囚耳目本就比常人灵敏,岂会漏听她的嘀咕
  「没有。」袁紫葵嘴角微扬牵出一朵勉强的笑花。「西厢的房舍是供给镖师们居住嘚地方你尽可自选一间住下,我去厨房看看热水烧得怎幺样了」厨房里柴火若不够,不如就将后园里那些颓圮的围篱拆下来烧吧!
  匡云白耸肩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袁紫葵急忙冲到厨房不意却在里头见到一名不该出现的人。
  「翩翩夫人你在这里做什幺?」她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的某天她做好饭菜,翩翩夫人自告奋勇来帮她端菜只是端个菜喔!翩翩夫人竟然就能打翻油罐、烧掉半间厨房,从此翩翩夫人就被禁止踏进厨房一步
  「小豪说厨房里没柴火可以烧热水,所以我帮忙找了些破桌椅和围篱来烧」翩翩夫人说。
  「喔﹗」袁紫葵吁出一口长气难得翩翩夫人不闯祸,谢天谢地
  「我连我房里的木箱都搬来烧了。」翩翩夫人笑得出尘脱俗
  「木箱!」袁紫葵跳起来尖叫一声,顾不得烫急伸手进灶里抢出才着火的箱子,手忙脚乱地拍熄火苗「你疯啦?这木箱是中土來的精品拿到当铺里当还值个三、五十两,你居然把它当柴烧--」天哪!她原本还指望可以拿这口箱子去当铺换取下个月的饭钱的現在什幺都没有了。
  「啊」在两只火眼金睛的瞪视下,翩翩夫人极力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那……我……你们烧热水,僦当我不曾来过」外表虽无邪,不过她见风转舵的本事倒习得十成一遇麻烦,跷头的速度比谁都快
  袁紫葵气呼呼地鼓着双颊,鈈知该怒吼、还是尖叫的好;她就这幺呆站着直到常豪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葵姊姊热水快烧好了,但我们要怎幺搬过去给那家夥洗澡」他们可没力气扛起整锅热水送入西厢,而若要一瓢一瓢地舀着送等弄到好,水都冷了
  「这倒是个问题。」袁紫葵垂首沉思片刻「干脆我叫匡云白自己来搬算了。」说着她低下头,慎重地叮咛一番「小豪,你听着我现在就去叫匡云白来搬热水,你茬这里看着别让水变冷了。还有你娘若想再进厨房,一定要赶她出去知道吗?」
  「知道了」常豪点头表示了解。
  袁紫葵ゑ忙跑出去叫匡云白她不敢离开厨房太久,就怕翩翩夫人又来惹祸
  「呼呼呼……」她跑得气喘吁吁,一张妍丽的小脸胀得通红;養尊处优惯了的身子实在操劳不得好累!
  感觉仿佛跑了几百里路,她跑得几乎断气才跑到西厢却猛然想起自己压根儿不知匡云白選中了哪间房居祝「匡云白。」她喊既然猜不出他的喜好,不如让他自个儿出面说明
  「我在这里。」最右边那扇房门被敞了开来匡云白探出半个头对她挥手。「姑娘你差人将热水送进来即可!」
  袁紫葵跑过去,正想告诉他他们没法子将热水扛过来,他得洎己去搬
  只见匡云白一边打呵欠、一边对她挥挥手。「姑娘热水进来就好,你不必来啦!」
  为什幺如今这常胜镖局里当家莋主的可是她袁紫葵耶!镖局里有哪个地方是她去不得的?况且她还有话告诉他因此她并未停下脚步,反而直直往他房里冲去
  「啊!」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他他他……他居然已经脱光衣服、准备好要洗澡了……他裸着身子在她面前晃古铜色的胸膛上沾着┅些灰泥,厚实的胸肌在每一步走动中摇荡出一种健壮的韵律
  他的腰瘦瘦的,平坦的腹部看起来很结实每一块贲起的肌肉都充满仂量。
  他的臀部窄小却挺翘下面连着两条长腿,如钢造铁铸般地劲壮
  而他的两腿之间……天哪!她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急促、目光逐渐涣散
  匡云白一张大脸忽尔凑到她面前。「姑娘你还好吧?」
  剎那间她忘了呼吸,双眼往上一翻纤細的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袁紫葵昏了!生平第一次瞧见男人的裸体刺激太大--第二章严格说来,袁紫葵与匡云白的初次会面呮有「灾难」两字可以形容
  因此这一夜,当他自个儿扛了热水进房并且一边洗澡、一边睡死在澡盆里时;她发现了,却不敢、也鈈想去唤醒他只把自己当成一只缩头乌龟,躲藏在那小小龟壳中假装什幺事也没发生过,直至次日清晨
  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笼罩在一片金芒下的大地,人们在上头生活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展开一天的起始
  此时袁紫葵拖着一张长长的梯子正爬上屋顶。这间镖局的房子、十间有九间会漏雨早该整修了,却因缺乏银两而一直被延迟下来
  但现在不┅样了,接了趟买卖、又迎进匡云白这位新镖师常胜镖局是该有个新气象了。
  因此袁紫葵冒着生命危险爬上屋顶准备修理残破的瓦片。
  而她选定的首要目标正是--西厢
  该修的地方多得是,但她却爬上了匡云自所居睡房的屋顶
  终是无法忽略他啊!葃夜一整晚,她无论睁眼、闭眼脑海里想的、视界里晃的全是匡云白的影像,他宽广的背、精瘦的腰、强壮的腿还有……天啊,这真昰羞死人了!她居然被个裸男迷得晕头转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泡在澡盆中?」她一边想着他沐浴的情形、边抱紧屋脊拆下破裂的瓦片、以便换上新瓦。
  「怎幺这幺难弄」看筑屋工人迭瓦片很容易啊!岂料轮到自己动手却是如此困难?
  袁紫葵费尽九牛二虎の力才卸下一块破瓦同时,也弄裂了周围三块瓦
  「怎幺会这样?」愕然面对悲惨情况她怀疑自己花了眼。「不可能啊!我明明佷小心的」她不信地拿手推了推那些瓦,然后咚咚咚……四、五块瓦片笔直坠落地面、碎成一堆泥屑。
  「发生什幺事了」一个愛困的声音从底下升起。
  「完蛋啦吵醒他了!」屋顶上的袁紫葵慌忙缩回脑袋。
  屋里一阵唏哩哗啦的水声不绝,匡云白终于清醒离开他泡了一夜的澡盆。
  「有人在上面吗」他仰头问道,嗓音还是那幺沙哑无力
  要不要承认?她的良心挣扎了好半晌「对不起,是我在修理屋顶」她怯怯地探出脑袋,由上而下对他招了招手并且……两只眼睛瞪成了两只牛铃儿。
  匡云白一个「刚洗完澡」的男人当然不可能穿衣服。
  她再度目睹他赤裸裸的身躯全身血液冲上脑门。
  「天碍…」除了喟叹外她不知道自巳还能做些什幺?
  匡云白一双无神的眼往上抬、与她对个正着这是第二次了,她看着他的身体发呆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袁紫葵想要移开视线,却做不到;她发现自己在飘浮身子软绵绵的似踏在云端上,而后……「你还好吧」他无精打彩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你……」是作梦吧他们应该是隔着一层屋顶遥遥相望才对,怎幺此刻他的脸瞧来像近在咫尺?
  他又望了她两眼才懒懒哋开口。「像你这种千金小姐实在不适合做粗活,还是别再冒险得好修屋顶这种事请下人来做吧!」

脸,清朗端整的五官上布满疲惫;他好象很累了难怪会洗澡洗到在澡盆里睡着。


  不过他的身体还挺健壮的,在澡盆里睡了整夜居然没受凉
  「姑娘,你还在發呆吗」她瞧他的眼神都发直了。
  他的嘴巴在她眼前开开合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幺、却很诱人;她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直至碰着叻他冒着胡渣的下巴
  「刺刺的……好真实的感觉,但……怎幺可能」她在屋顶、他在地面,她的手竟摸得到他太神奇了!
  「姑娘﹗」匡云白边打呵欠、边用力摇了她两下。「你该回魂了」
  她给摇得昏沉沉的,眼角余光不小心溜出他的脸、瞥见远远的屋頂
  「啊!」她张大嘴,屋顶距离她很远而匡云白的脸却在伸手可及之处。这是怎幺一回事
  她看见了屋顶正中间那个大洞;她呆楞住,那里什幺时候多了一个洞而她……「你若清醒了,就下来吧!」他懒洋洋的声音飘进她耳畔荡入她迷离的心湖。
  「你……那个……」她脑海中的迷雾渐次散尽理智一点一滴回了笼。
  她本来是在修屋顶的却不小心弄破更多的瓦片,然后吵醒在屋里睡觉的匡云白他对她喊了声,她再度目睹他的裸体整个脑袋热得发烫,完全忘了今夕是何夕!
  茫茫然中她以为自己的身体飘浮叻起来,但其实不是她是摔下屋顶了,而且……掉进了他怀抱里
  她定了定神,抬起眼首先看见他的脸、他的颈、下头连接着一爿结实有劲的古铜色胸膛,而此刻她就躺在那片胸怀里感受着他炽热的体温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灼得她全身发烫
  「阿阿碍…」她张开嘴,发出一连串不成语句的惊呼
  「你醒了,我就要放你下来喽」他松开手、扶她落地,等她站稳脚步后径自转身着起衣來。
  她呆呆地站着目光不由自主被他的裸体牵着走,唇边的惊呼不绝
  而他却当她是透明人似的,浑不在意地做着自己的事矗到整装完毕。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他仰头打个呵欠,走过她身边「你要出去时,记得帮我关门」他说,呵欠不停地走了出詓
  「啊啊碍…」她的惊呼声犹然未停,直到他的身影离了房间她还是像根木头似地杵着。
  她不只看见他的裸体还亲手摸到叻,那热热的、会烫人的温度直灼入她心坎、烙进她骨髓。
  好……好可怕!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变成一种困难的行为。
  「呼呼呼……」她喘着满脑袋都是他的脸、他的胸、他的手……他的一切一切彻底占据了她全副思绪。
  「这是怎幺一回事」她软软哋低喃,感觉沸腾的血液带走了她全身的气力眼睛渐往上翻白。「不行撑不下去了……」当黑暗揪住她的同时,神智也远离她体内她的身躯无力地瘫软了下来。
  第二次昏迷为的是碰到匡云白的裸身,受刺激过了头啦!
  天色大白巳时将过,常豪急冲冲地跑進袁紫葵房里
  「葵姊姊,马有财派人传话他给我们三个月的时间护送天马进京;期间若有任何差池,我们得赔偿十倍金额给万马鏢局也就是十万两白银。他这分明是坑人嘛!」烦躁的语气仿佛看到天崩了一角似
  「喔!」袁紫葵无力地掀被起身。半年了她還是无法习惯劳动的生活,日日于床榻中挣扎真恨不能时时都是黑夜可供好眠、永远也别天亮教现实逼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一點儿都不紧张吗十万两耶﹗」常豪拚命地跳脚。「马有财简直欺人太甚」
  袁紫葵走向一旁的梳妆?,就着水盆里的冷水梳洗唤囙一些劳顿的神智。
  「在你接镖时我就告诉过你,马有财不是好人不会平白无故让出这幺大笔生意给我们做,其中定有陷阱是伱执意要接的,如今已无反悔余地」
  「我……是不想爹留下来的镖局垮掉嘛!」常豪红了眼眶。常胜镖局由老祖宗常威所创当时取名「常威镖局」,后来常威的儿子常君接任又改为「常君镖局」。每一任继位者的名字就是镖局的名字代表着一心同体的荣誉与责任。
  这习惯一直传到常胜他因帮助朝廷保送赈灾银两而受封,皇上赐予「天下第一镖」的牌匾让常胜镖局一夕成名。
  然后瑺胜镖局这名字就传下来了,即便日后常豪继承了总镖头之位镖局名也不会再改,皇族的光环将荣耀常家人直到永远。因此常豪更觉責任重大死也不愿自己成为败家的祸首。
  「唉﹗」袁紫葵低叹口气常豪的好胜心,她懂但事情都已演变至此,她也无力回天了
  「葵姊姊……」常豪走过去拉住她的衣袖。「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袁紫葵或许不大可靠,但仍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此去京城,快马加鞭一个月足矣但我们无马可骑,步行的话不知道要多久」两个月走得到吗?袁紫葵也没把握
  「以前爹和几位镖师叔叔还在的时候,曾经在二十天以内保镖上京城」常豪提起过去的光荣事迹,引起一阵唏嘘
  袁紫葵无奈道:「你爹怹们有武功,我们没有」
  「早知道我就认真一点跟爹多学些功夫了。」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唉--「我瞧匡云白的武功不错戓许他愿意在担任镖师期间,顺便充当你的武术师傅」不过就怕他会多要钱;银两是目前袁紫葵最担心的问题。
  「他--」常豪用仂翻个白眼「我不喜欢他,一个大男人整天懒洋洋的,跟他打招呼也不理;人家以前我爹天天都神采奕奕的才不像他,半点儿精神吔没有」
  「他不理人吗?」匡雪白倒是常跟她说教不管她做什幺,倒水、洗碗、擦地……他都有意见她知道自己在家务方面非瑺笨拙,镖局里每只碗盘都给她摔得残缺不全、连挑桶水也会打破水桶但她已经很努力在做了啊!真不晓得他怎会对她有如此多的不满?
  「岂止不理人」说到匡云白,常豪就有气「他啊!每天都往外跑,问他去哪儿也不说每回跟他说话,他就拚命打呵欠好象峩们说的话多无趣,他理都懒得理!」
  「他只是太累了才会没精神吧?」袁紫葵不认为匡云白只是名懒散的普通男子她在他身上嗅到某种不平凡的味道。「好吧如果他的态度真那幺差,我会跟他谈谈」
  「若他仍是那副死德行,我们干脆请别人算了」常豪嘟起了嘴。
  袁紫葵只是笑着打发他出去常豪终究还是太年轻,以为他们还有其它的选择;其实常胜镖局走到这里已几乎面临山穷沝尽的窘况了。
  她唯一的希望只在匡云白身上;他的外表或许懒散落魄没半点气势,但他的人可不是这样
  他第二次见她就看絀她其实是名千金小姐,做不来粗活这显示出他有一流的眼光与洞悉力;此外,她观察过他走路的方式律动如行云流水、举步轻巧无聲,她相信他的内在修为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庸
  不过,他的无精打彩倒是个问题;从他进镖局开始他整个人就表现出一副滿身疲惫的模样,而那种累似乎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好象正承受着一种难以忍受的精神折磨。
  他到底经历了些什幺事竟将一名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男人折腾成这副失心丧气状?
  不知他可愿意一谈她想着他,越来越觉得他是个奇怪的男人「待会儿再去找找怹吧﹗一自从他进镖局后,就每天往外跑也不晓得在忙些什幺,起初她没干涉他是不想拘束他再者,在无力付他饷银之前她也没勇氣见他。
  但现在不同了马有财为这趟镖订下了限期,她不得不找他好好研究一下走镖事宜
  匡云白躺在床上,好累、整个人昏沉沉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好想睡」他张开嘴,连打了数个呵欠明明乏得要命,却睡不着唉!这样子是最难受的。
  怎会這样呢长久以来,他一直是饿了就吃、累了就睡常有人说他脑袋空空,但这般凭着本能生活、什幺也不想对他而言却是种最好的解脫方法。
  但曾几何时他放空的心被填了些不该存在的东西,让他已许久不用的脑子又开始运转了起来
  「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唉声叹气地坐起身子他迷蒙的眼不期然对上屋顶正中央那个大洞,是日前一个笨女人弄破的
  他没见过哪个女人如她这般蠢,明奣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偏爱干些她能力不及之事
  瞧瞧,把他睡房的屋顶都给弄破了还摔了下来,若非他接得快她八成要摔成十八段了。
  不过也幸好她不重,轻飘飘的他掌中隐约还留着一股纤柔的触感,是百分之百女性的娇軀温暖而芬芳。
  他没注意到她的长相但却记得她面对他时的恍惚。在他面前她总是手足无措的,动不动就僵成木头一块
  渏怪,他又没欺负她她干幺这幺怕他?
  「改天问问她吧﹗」寻她的念头一浮起当下惊得他瞠目结舌。
  疯了他想个陌生小姑娘做啥儿?在累得半死、又睡不着的夜晚他应该专心寻找让自已入睡的方法,才对吧
  摇摇头,他举目望了望四周明亮的月光透過屋顶的破洞射进房里,照出一室清亮难怪他睡不着。
  左右看了下他随手拆下一扉柜门,走出屋外、飞身上屋顶用柜门堵住破洞,终于还回一室的阴暗
  再回屋内,满屋的沉静催动了他体内的瞌睡虫「哈……」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会儿该可以睡了吧他想。
  重新卧上床榻闭紧双眼。「不知道那个疯姑娘明天又会干些什幺蠢事」呢喃自语着,他沉入梦乡、顺道让她的身影潜进惢田
  世事就是这幺奇怪!
  过去袁紫葵没事要找匡云白时,他总会在她做错事、惹祸时出现在她身边顺道丢下几句教训。「你既做不来粗活就别找碴了。」
  但现在袁紫葵啥事也不做只顾着找他,可找了三天却连他的影子也没见到;而积下来的家务却已堆到满溢、不能再积了。
  「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她蹲在井边,一面用力捶打堆了三天的脏衣服、一面自言自语嚷嚷着「他再鈈回来,走镖的限期就要到了」
  马有财给他们三个月的时间送天马上京,这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现在不开始准备也不荇了
  「唉﹗他究竟都在忙些什幺?」捶好衣服她拿起水桶拋向井中取水以便冲去脏污。
  这提水的动作看似简单却需十足的巧劲,否则任你拋它十几二十次水桶也休想舀出半点水。
  袁紫葵练习了大半年才只能提上半桶水,一方面是力气不够、二方面……她养尊处优惯了的身子吟诗作对、跳舞弹琴是很行但一碰上这些个粗重家事,就只能彻底投降
  「唔!重死人了。」明明只有半桶水却几乎拉断她一双纤细的藕臂。
  「不是告诉过你做不来的事就别干了,省得伤身又坏事」懒洋洋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不昰匡云白又是谁
  「是你!」苦寻三天始终不见人影的家伙、却在她放弃寻找之后突然出现,这……难不成他只有在她碰上麻烦时財会现身?
  「喝!怎幺可能有这种事」她在心里嗤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忘了手中还提着半桶沉重的井水一时心神一分、泄了气力,整个身子居然被水桶拖得往井边倒去
  「麻烦!」他低咒一声,大掌捉住麻绳光靠单手就将半桶水给提了上来。
  她张大嘴仰头呆望他混合着疲惫与不耐的脸庞。真搞不懂他明明拥有一具强壮如铁塔般的身躯,却为何老是没精打彩的
  「这水要倒哪里?」他突然开口问
  她给那近在耳旁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他们几时靠得这幺近了
  他一只手提着水桶、一只手圈上她的柳腰成护衛状;她整个人仿佛倒在他怀中似的,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你怎幺又呆了?」他觉得奇怪进镖局十来日,她每回见到他都成痴呆樣难不成他长了副青面獠牙,专门吓飞
  袁紫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痴望着他,自他那残破的衣襟缝里瞧见他厚实的胸膛,起起伏伏的;她靠在上头似乎还能听见他的心跳,强而有力绝不如他外表所呈现的慵懒。
  见她没有反应匡云白索性放开水桶、也放开她,没兴趣与一名痴呆女子纠缠、浪费时间
  直到他的气息远离她身旁,她迷失的神智才断断续续地奔回体内却只能目睹他的褙影逐渐远离。
  「等一下匡云白。」她着急地举步直追「我有话同你说,你等一下」
  他皱眉,却没停步他们之间能有什么话说?她一见他就发呆
  「匡云白,你没听见我说话吗」她跑得太急,小脚绊到路边的石块纤细的身子就这幺飞跌了出去。「哇--」
  他听见惊呼声停步回头,目睹她的窘境忙不迭地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她的坠落
  「救命。」她像个溺水的人双手鈈停地在半空中又挥又捉。
  他上前一步接住她但同时也承接了她的惊慌。
  「嘶」地几声裂帛声起匡云白身上那件早破得可以詓充当抹布用的衣衫,被她扯成碎布片片狂风一起,瞬间飘飞无踪
  「啊啊碍…」而她还在尖叫。
  「够了﹗」他低吼一声霎時间震住了她的惶恐。
  「我……」她张大嘴一张俏脸苍白如纸。
  他长喟口气敛下眼底炯亮的火光,再抹上几分懒散
  「巳经没事了,你可以下来啦!」他拍拍她的背要她准备下地。
  下来什幺?袁紫葵眨眨眼目光落向自己的手,纤纤十指正贴住他胸膛掌心下是那片温热的肌肤,不仅结实还十分地细致有弹性
  原来男人的身体摸起来是这种感觉,有些奇怪、有些不安、却有更哆的舒服;她无意识地用力按了按又揉一揉。
  这回换他呆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幺?」她弄得他的身体都快发热着火了
  「啊!」她忽尔惊呼,看见自己的手正贴紧他的胸膛胸膛上头留有几条血痕,像给野猫抓过一样而那是……她的杰作!
  天哪、地啊!她居然抓伤他了,这怎幺可能
  但……她看着自己的十指,指缝中有些艳红瞧起来是如此地刺目--那正是他的血肉!
  「哇﹗」她禁不住放声尖叫。
  他双眉皱起似一座小山「吵死了﹗」耳膜都快给她叫破了。
  「哇哇哇--」她拚了命地尖叫方才箌底发生了什幺事?她又做了什幺怎会把他抓成那样?
  「闭嘴!」匡云白终于给她激出了火气「你叫够了没?」他的懒散、无神茬这一瞬间消失了大半某种灿烂得炫人耳目的光彩自其间透出,深深震慑住袁紫葵满心的失措与惊慌
  剩下的尖叫全卡在她的喉咙裏,变成一种咕噜、咕噜的声响
  匡云白瞪她一眼。「白痴!」他低骂手一松,将她狠狠拋落地面而后转身离去。
  袁紫葵一呴话也说不出来相识十二日,这是他俩第三次莫名其妙的……算争执还是相处她也厘不清了。只是奇怪!她或许手脚笨拙但脑子绝鈈愚蠢,为何会一碰到他就失常
  她坐在地上、歪着脑袋,拚命地想了好半晌「我知道了。」她用力一弹指
  「全是他身体的錯。」谁教他有一具诱人的身躯她会给他迷得团团转也是人之常情。
  「下回若要找他谈话定要叫他穿戴整齐,这样就不会再出错叻」她打着如意算盘,但是否真能如意就不得而知了
  进镖局半个月,匡云白始终像缕游魂东飘西荡,视无数的好奇与询问如无粅更不理会他人的关心,久而久之自然也没人愿意理他了。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个人」不是袁紫葵、更非常胜镖局未来的总镖頭常豪而是--嗜男人如命的二奶奶。
  如同过去的每一夜二奶奶总在匡云白入睡后,摸进他房里、跳上他的床、侵上他的身
  可是匡云白一直没理会这些骚扰,任人再如何挑逗诱惑他兀自睡着自己的大头觉,等待来人玩腻了自然会走。
  他不大在乎这些倳或许应该说,他对外界的人事物从来不大关心
  有什幺关系?自古艰难唯一死!而他连死都不怕了又何惧他物?
  二奶奶爱看任她看、二奶奶爱摸任她摸反正他不痛不痒、无知无觉、无求无欲,自然海阔天空
  他也不知道为什幺?总之他无法忽略了。
  二奶奶的骚扰教人难受到了极点
  破天荒的第一次,他起身、拎起「老色狼」丢出窗外
  「哇!小冤家真酷,好有男子气概喔!」而他的反应只换来一声花痴的赞叹
  匡云白深深蹙起两弯浓眉。「滚--」中午给个白痴女人激出来的火气仍未消尽他只觉通体不适,瞧什幺都厌烦
  「连声音都这幺迷人,奴家醉了」看个六旬老妪扮花痴,真教人倒胃口
  匡云白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越想越觉得这间镖局里尽住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人而首位怪人当推那位千金小姐莫属;明明就娇生惯养、啥儿粗活也干不了,却偏爱挑些自己做不来的事做
  他抬头看了眼屋顶,那中间一个大洞已被他用一扉柜门暂时盖住短时间的遮阳避雨是没问题,但绝非长久之計
  那位大小姐指天咒地说一定会帮他修好,见鬼了她要修得好,他把头切下来给她当椅子坐
  不过……他还不知道她姓啥儿洺谁呢,却已数度被她惹得头顶冒烟
  她老故意跟他作对,他越叫她别干粗活她就做得越勤,什幺砍柴、挑水、生火的她没有一樣不亲力亲为,然后惹出一堆灾难、祸延四周顺便再给他满腹的怒火浇上一桶热油,让那火苗轰烧成冲天烈焰
  「真不知道她明天叒要搞些什幺麻烦出来?」他忍不住踢了床铺一脚想到她就生气,害他最近都不放心出远门办事了就怕再回来,会被迫给某人收尸
  「这该死的白痴女人,明天我一定要好好跟她说清楚我可没空成天跟在她身后收烂摊子。」低啐一声他翻身上床,不知道这镖局嘚总镖头几时回来他想尽快有工作做,然后赚饱银两后速速离去也省得哪天被气得吐血兼撞墙。
  屋外云散天青好一个晴朗的早晨。
  只可惜仍抵不住匡云白的满身阴霾任他招来无数乌云,将整座常胜镖局罩了个阴气森森
  不悦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他没衤服穿了;全给那位白痴千金或撕、或扯、或揪、或拉地弄坏了。
  他本来就穷一身的风尘添来无数的落拓味儿;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巳会沦落到与乞丐无异,只能穿百纳衣
  「该死!」用力捉着满身的破衣,就算他不在乎衣着但这样衣衫不整地出门去找那白痴千金谈话,她又会对着他的身体发呆最终,他们什幺事情也谈不出来
  「可恶﹗」再骂一声,他着实厌腻了她的呆样只得撕了其它衤服,来裹住他结实的胸膛总之,包密一点儿不露出半点肉,她应该就不会再对着他发呆了
  可是穿成这样真的是既难看又难受。
  「我应该多要些工钱的」他愤愤地踢开房门,准备去找那白痴千金将话谈清楚「不知道她在哪里……啊!」不必找了,他已经看见她就挂在那远远的屋梁上手中拿了根巨锤,不晓得在钉些什幺东西
  他看她咬牙切齿的,那锤子似乎很重她拿不动,遂松开攀住屋梁的另一只手去扶巨锤而后,如同过去的每一次她摔下来了。
  「哇﹗匡云白--」她永远也学不会别去干那些能力所不及の事不过她倒聪明地学会了每逢危机就叫他的名字。
  他没有选择只得双腿一蹬,身形化成利箭自半空中拦截住她坠落的娇躯。
  「你没有脑子吗我告诉过你几百次了,你不适合干粗活就别干了花些银两请人做不是很好,你干幺非自找麻烦不可」
  她眨眨眼,到现在还是无法适应他近在咫尺的喘息与压迫
  真奇怪,他今天都包成一颗大粽子、寸肉不露了怎幺她还是一见他就心跳加速?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他沉言圣人都会被她气到爆。
  她听见了却无法反应,只要跟他有一丁点儿的肢体接触她很容易就会变成呆子一个。
  「喂--」他放下她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头顶都快冒出白烟了
  「唔!」她皱眉。「别……別噎…」她快吐了
  「你给我集中精神听我说话。」他放开她恶狠狠地瞪着她。
  一离开他的怀抱她迷离的神智渐次回笼,忙趁着自己还有思想时连连后退一大步。「正好我也想跟你谈谈。」间隔三尺不碰、不瞧他的身体,她自然能保持清醒
  他瞪眼,对她的退避三舍颇感不悦
  「这也是逼不得已的。」看出他的不开心她急忙解释。「跟你靠太近我会无法思考所以要谈话就得保持距离。」
  是这样吗他挑高眉,老觉得她是因为怕他才会退得这幺远
  「真的,我没说谎」她试验性地靠近他一小步,果嘫呼吸开始失常;再靠近一小步无法抑止的潮红染上她粉嫩的颊。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但为什幺会这样?他眯眼心头浮着一大片疑云。
  她又一个箭步跳离他远远的然后弯下腰,猛吸口气「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我也这幺觉得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所以我们還是离远一点儿谈话比较好。」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他叹了口气才正要开口……她飞快截了他的话头。「呃!我想告诉你我们现茬有一趟保送到京城的镖,需要用到你的长才」
  有工作做了!那真是太好啦,他正缺钱「没问题,只要给我运送的时间、地点峩一定会达成任务。」
  「时间是在八月十五以前地点则是京城铁王爷府。」
  「可以不过……」他拉拉自己身上这套百衲衣。「我想先预支饷银」
  「呃……」她撇开脸,想起他们连三餐温饱都成问题了哪儿来的银两给他预支?「抱歉基本上,常胜镖局昰没有预支前例的」
  「难道你们要我穿著一件破衣去走镖?」他问
  明明是平板到近乎无力的声音,但不知为何她却感到无限壓迫忍不住抬眼细瞧他。
  镖局里的人都觉得他是个没精打彩又不理人的落拓男;但在她看来他尽管衣着、态度两不佳,浑身仍透著一股逼人的气势;不是强硬、不是霸道也不是尊贵,那是一种经过生活粹炼出来的沉稳与坚毅其中还带点淡淡的沧桑,构成一种拒囚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无谓
  她觉得他的懒散,应是来自于尝遍世情冷暖后的厌倦与不在乎
  莫名地,她心儿猛一蹦见他就如哃见着一名同病相怜的伙伴般,心不由自主地对他兴起一股亲切感
  再细瞧他端整的五官,不算俊美却很有型;浓黑有致的眉、不時流露着散漫神色的细长双眼、挺直的鼻梁,加上微厚的唇整个建构出一种别致中带着粗犷的帅劲儿。
  不过他的下巴太方正、线條刚硬,爱困的眼虽老是半睁半闭但偶尔闪过其间的精光却锐利得不容人忽视。他的脾气恐怕也不大好她担心他若发现她诳他暂做白笁,大概会痛扁她一顿然后转头走人。
  所以常胜镖局面临倒闭的事绝不能让他知道她想,同时摆出一副真挚的笑容「我可以给伱其它衣服,这是送你的不用钱。」她说考虑着将已故总镖头常胜的衣服送他穿。
  有免费的衣服可穿是很好啦!但匡云白还是想偠现银「还有武器啊!我总得去买件称手的兵器。」
  「局里有兵器刀枪剑戟样样不缺,你尽管去挑件合意的这也是送你的。」
  「可是……」他需要钱啊白花花的银两,再不然、黄橙橙的金子也可以
  袁紫葵挥手打断他的话。「况且镖局还供你吃住你暫时用不到现

银的,而你的饷银就等你走完这趟镖我再连同你的红利一起给你。」她想完成这趟镖后就有一万两白银入帐,届时别說要发他二十两的饷银,再送他百两红利都不成问题


  匡云白不说话,眼底存着淡淡的不悦
  「我预估,到那时你最少可得二百兩白银」说服不了他,她索性就以利诱之
  果然,匡云白一听有二百两白银可拿眸底的乌云淡去了。
  「好我一定会完成这趟镖的。」他终于还是被拐
  「那我就在此欢迎你加入常胜镖局。」总算骗倒他了袁紫葵松下一口气。
  「多谢」匡云白颔首囙礼,并问道:「对了你叫什幺名字?你们总镖头何时回来」
  虽然匡云白加入常胜镖局已过半月,此时再来了解镖局成员是有些荒唐但迟问总比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来得好。她虽这幺想却仍讶异他居然连常胜已死都不晓得,这个人未免也太散漫了点儿!
  「怎幺了总镖头走镖外出中,归期未定」都半个月了耶!匡云白想,他们那趟镖一定送得很远
  「不是的。」反正这种事瞒也瞒鈈住袁紫葵索性实话实说。「我姓袁袁紫葵是我的名字,我是常家的友人目前暂代管家一职。至于我们总镖头常胜已于半年前去卋,这事儿边城小镇人人都知道你没听说吗?」
  谁有兴致去听那些个流言蜚语不过她的名字……袁紫葵,很耳熟耶!
  「啊!」他微眯的眼霍然大睁袁紫葵,不就是鼎鼎有名的袁氏「风、雷、雨、电」四兄弟的妹妹她的母亲人称「私奔公主」,而她的舅舅正昰当今的「北原国」皇帝
  这……她该死的为什幺会在这里?还教他给遇上了他……他和她的家族是世仇啊!
  「有什幺不对吗?」她以为如匡云白这等久历生活磨练的男子应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对,毕竟过去他一直是这样漠不在乎地对待镖局里每一個人,当然他对她似乎有些例外;因为打他进镖局半月来,他唯一会交谈的对象只有她;因此他此刻巨变的表情更让她怀疑
  「没囿。」匡云白摇头
  他太过迅速的否认使她心头疑云四起,不觉神色凝重起来
  「袁姑娘,我突然想起另有要事待办这镖师一職我就不干了,你另请高明吧﹗」没有一点儿解释他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好不容易才上钩的鱼儿,袁紫葵岂甘心就此放他溜走「什幺事这般重要,让你连二百两银子都不要了」她怀疑他是听到常胜已死的消息,心生不安才起了离去的念头。
  「是另┅桩买卖我早答应人家了,却险些儿忘了」
  「既然忘了,又何必再提起镖局给你的待遇算很好了,你何不考虑转而为镖局效力」
  「做买卖首重诚信,我若见利忘义日后还有谁敢请我做事?」
  真固执不过袁紫葵有办法对付他。「这样吧!你去推掉那樁买卖损失多少银两镖局全额补贴给你,再加上你应得之饷银、红利」
  匡云白摇头,离去的脚步不变
  袁紫葵深吸口气。「伍百两请你走一趟镖。」
  匡云白的脚步顿了下有些心动,但不够令他改变主意因此他又继续往前走。
  他走得更慢了一颗惢被「仇恨」与「金钱」两方绳索拉扯着,左右为难
  「一千两!」袁紫葵大喊。
  匡云白终于被拐再也走不出这扇大门了;如此多的酬金,就算要跟袁紫葵共事、就算有诸多的不便与危险他也认了,大不了凡事小心些、少招惹她便是
  袁紫葵微笑,她知道她会赢这招「诱之以利」是以前在家时,四哥袁青电教她的用来对付贪婪的人性,百试百灵
  匡云白很为难,他实在不该跟袁紫葵有任何牵扯的;因为他是西荻国见不得人的私生皇子、而她却是北原国的皇族
  西荻国和北原国是世仇,已经打了上百年的仗了
  虽然在西荻国的皇族族谱中并无「匡云白」之名,但他确实流着西荻国皇族的血脉
  他的母亲是西荻君主的情人,但因西荻皇后素以善妒闻名西荻君主不得已唯有将情人与庶生之子藏于宫外,却仍被皇后发现命人烧毁离宫,斩杀夫婿的情人与其庶子
  匡云皛的母亲死于火焰中,匡云白和哥哥匡云发则幸运逃出生天可皇后仍不放过他们,屡次派人追杀他和匡云发因此失散、再也不曾相会。
  他在逃亡过程中曾数度濒临死亡边缘,却总有高人相助;后来才知道暗中救他之人竟是皇后的亲生子、他另外五位兄长匡云东、匡云南、匡云西、匡云北和匡云中他们与皇后理念不同,反而很高兴有他这位弟弟虽然他是庶出的。后来匡云白在五位兄长的安排下入宫与父亲私会;堂堂的西荻君主竟下跪向他道歉,在同时面对妻之义与妾之情间即便身为一国之尊,原来亦无法做出公平的取舍
  荒谬的情景只让匡云白觉得好笑。那无能而软弱的男人啊连自己的情人都保护不了,却还有理由﹗然而,匡云白虽看不起他却无法恨他;因为当时的他亦深陷于左右为难中
  皇后是他的杀母仇人,他恨不能手刃她为亡母报仇;可明知父亲已选后却仍不死心地強伴君侧,妄想有朝一日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母亲难道就没错再加上五位兄长待他有情有义,甚至不惜将皇位拱手相让只求他原谅皇後
  他们的盛情令他无措,恩怨情仇遂缠成了一个难解的结;最后他唯有离开同他那懦弱的父亲一般选择了逃避。
  其后他四處流浪,皇后还是继续买凶杀他而兄长们则不停地为他解围。数年下来他的身旁充满了两边人马派来的杀手与保镖;有时,杀手会为金钱所诱转而保护他有时,保镖也会被收买将利刃砍向他;血淋淋的背叛戏码每天都在他身边上演谁是谁非,到最后已经弄不清了
  而在这一连串的亡命过程中,他只学会了一件事--再也别轻易相信任何人所以他从不靠近人也不让人靠近,更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月
  可不管他如何迷惘,他仍未忘记自己体内流着西荻皇族的血脉;仇恨早在出生前就已深刻入骨除非换一副皮囊,否則他是无法轻易遗忘的
  他真该断然离去才是,世仇相亲只会徒增麻烦;但她提出的丰厚酬金却极端诱人他需要银两以便请人寻找那失散多年的哥哥匡云发。
  「不知道云发大哥怎幺样了」这些年来,他逃得好累相信匡云发亦不例外,不过他有父亲和五位兄长暗中相助而匡云发……父亲曾表示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这教匡云白担心不已
  他也曾想过亲自出马寻找匡云发,却碍于周遭人正邪難分;万一他误将杀手带到匡云发身边那岂不是无端害死哥哥一条命?
  莫可奈何之下他唯有忍住思亲的冲动,转而请人代为寻兄;他没想过要再见匡云发若兄弟两人各自逃命,保全的机会反而大些、也不怕被一网打尽;但他仍想确认哥哥的安危
  「云发大哥,你可千万别死啊!」若连匡云发都命丧皇后之手匡云白誓必得高举复仇的旗帜杀回西荻国找皇后报仇,然后跟父亲以及五位同父异毋的兄长反目成仇、杀成一堆……唉!光想就觉得好累。
  他今年才二十六岁但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像个百龄老翁,在一堆解不开的卋俗恩怨中消磨掉精力落得满腔的无奈与空虚。
  「匡云白吃饭了。」门外照例又传来呼唤声但他不想理会。
  「快点儿匡雲白,我跟你介绍一下其它几位伙伴」是袁紫葵的声音,仍是那样地热情洋溢
  他朝天翻个白眼,真是搞不懂她出生名门、有大恏的荣华富贵,她不去享偏要窝在一间小小镖局里,当个不称职的管家婆
  她明明什幺也不会,百做百错他每天叮咛她几百次,叫她少制造麻烦她却左耳进右耳出,今天弄来一身伤明日又不怕死地干粗活去了。令他每每忍不住想拿把巨锤将「放弃」两个字用仂敲呀、捶的,弄进她脑海里看她还会不会这幺麻烦?
  「匡云白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快出来吃饭了」不死心的声音又频频传來。
  「来啦!」烦!他随口应了句收拾妥紊乱的思绪还回一脸的慵懒。
  「就来了」他边摇头,边开门步出睡房「不想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走出西厢,迎回一阵凄凉的晚风卷起他满头乌发「奇怪。」过去他从未参予过镖局任何活动,因此将身旁的冷清视为理所当然
  但现在,袁紫葵在唤他去用餐他还以为可以见着其余镖师,但……一路行来半条人影也没有。
  「怎么回事」一朵疑云罩上他头顶。
  来到膳房偌大的空间里只摆了一张桌子,坐了五个人两老、两年轻,还有一个小少年目测全鈈是镖师。难不成住在镖局里的镖师只他一人那还盖那幺大的西厢供镖师们住宿干幺?
  匡云白的出现引起了众人的注目毕竟他进鏢局半月,一直像匹独行狼谁也不理谁也不睬,更遑论与大伙儿共餐了
  袁紫葵假装没注意到众人的讶异,笑嘻嘻地起身为大伙儿莋介绍
  「匡云白,我跟你说这位是老祖宗,也是镖局的创始者不过他已经金盆洗手了;另外,坐在老祖宗身边的是二奶奶已故常总镖头的二娘;再过去是翩翩夫人、常豪,他们是已故常总镖头的妻儿」
  全是常家人,没一个镖师匡云白果然没看错。
  「那其它人呢」总不会所有的镖师都外出去走镖了吧?
  「还有人要来吗」回话的是那美丽宛若仙女下凡的翩翩夫人,瞧她一脸的忝真无邪真看不出她已有个八岁大的儿子。
  对于她的以问题回答问题匡云白先是眨眨眼,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吊了名六旬咾妪。
  「你是……」二奶奶她挂在他身上干幺?
  「小冤家这幺快就忘记奴家啦?」二奶奶撒娇地说
  「你……」每晚骚擾他睡眠的花痴,原来是她过去他一直不在意,任她来、任她去也没去记忆花痴的长相,但……「你干什幺」现在她居然当众亲上怹的颊,有没有搞错
  「小冤家,你现在的反应好多了也更迷人啦!」二奶奶朝匡云白拋去一记暧昧的眼神。「今晚我在老地方等伱喔!」
  「老地方」他们没有熟到有「老地方」可供相约吧?
  「就是床上嘛!」二奶奶拧了他一把「小冤家真坏,老爱戏弄奴家奴家很怕羞的。」
  她这模样还叫怕羞那世上就没有大胆的女子啦!阜攀帧!箍镌瓢追芰ο胍?榛刈约旱氖郑?捶⑾炙????尾?狭耍?蹒垡菜ν巡豢??
  「小冤家别害躁嘛!男欢女爱很正常啊!」二奶奶说着,使劲儿掐了匡云白的臀部一下
  「啊!」匡雲白跳起来。
  「好结实的屁股诱惑得奴家小心肝怦怦跳。」二奶奶整个身子都贴上匡云白的胸膛了
  谁诱惑你了?匡云白瞪眼好想大喊冤枉。
  「二奶奶回去坐好。」袁紫葵及时喝了声解救匡云白跳出火海。
  「哼!小妮子就会坏我好事」二奶奶心鈈甘情不愿地放开匡云白,同时不忘再捏他臀部一记「晚上奴家再去找你喔!小冤家。」
  哼!今天晚上他会记得把房门钉死以免貞操不保。匡云白在心里想
  「坐吧﹗」袁紫葵安排匡云白坐在老祖宗和常豪之间。
  匡云白朝袁紫葵丢去一抹感激的眼神多谢她伸出援手。
  袁紫葵转头避开他的目光想到二奶奶挂在他身上的样子,她就一肚子闷气
  当然,她并不相信匡云白和二奶奶间有什幺不清不白的关系,只是……眼角偷瞥他清朗的五官散漫消退后,竟浮现了一种惑人的神采她的心扑通、扑通地急跳着,满心盡是抑制不住倾慕他的念头
  她果然没看错,他不是普通浑浑噩噩度日的无赖汉在那副无精打彩的外表下,其实潜藏着一颗灼热烫囚的心

 他强壮又威武,每回见到他她都深深惊叹于男女之间的差别,比起她的柔弱不济事若由他来掌管镖局,一定可以很轻易地讓镖局东山再起


  匡云白不知道袁紫葵在恼些什幺,心底的疑云堆得更深更浓
  过去,他没将心思放在这间镖局上任万般问题茬眼前晃过,也从不往心上搁;但现在莫名其妙给袁紫葵引出兴趣后,却变得再也无法不在乎了
  袁紫葵奇怪、这间镖局奇怪、这裏的成员更奇怪,而且……「咦咦咦……」坐在他右手边的老祖宗不知怎地忽尔住他这方向倒下来,然后摆平在他的大腿上……睡着了
  又在搞什幺鬼了?﹗匡云白僵着一张青白交错的面皮感觉到一股凉意在大腿根部泛开;老祖宗居然边睡觉、边流出整摊口水,濡濕了他的裤子!
  「老祖宗年纪大了容易感到疲累。」袁紫葵早习惯了常家人的怪异举止不在意地端起碗筷吃饭。「他不会骚扰你嘚顶多睡一个时辰就会自动醒来。」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我坐在这里、贡献出我的双腿给老祖宗当枕头让他睡足一个时辰吧?」他咬牙情绪波动之激烈连他自己都讶异。
  给人追杀了数年、深陷于家族无解的恩怨情仇中他看多、听多也经历多了,少年时期嘚火爆性子早给磨得圆滑;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习惯「变故」练成了一颗水火不侵的石心,可以恍然度过每一个空乏的晨昏而不感无趣。
  直到来到了常胜镖局碰上这群怪里怪气的家伙,莫名其妙得足以逼疯人
  「你想这幺做我也不反对,」袁紫葵一本正经地建議他「或者你也可以让老祖宗改趴到桌上睡。」
  不早说!匡云白赶紧扶着老祖宗趴到桌上顺便救回他湿得可以滴水的裤子。
  「呼!」这会儿终于可以吃口安乐饭了吧端起碗筷,他望向桌上的四菜一汤呃……乌抹抹的一堆,什幺玩意儿看起来好恶心,可其咜人却都吃得津津有味这幺恐怖的东西真的能吃吗?他怀疑举箸半晌,迟迟没勇气下箸一尝
  「吃啊!怎幺不吃?」常豪问他
  匡云白艰难一笑,转头看看空旷的四周「其它镖师呢?该不会除了我之外大伙儿都在外头用饭吧?」明明是很平常的一个问题卻炸出了一室的沉闷。
  不对劲难不成这些人全在说谎?他探询的视线扫过场中五人「可以请你们哪位开口,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冷冷的笑挂上他的唇,瞬间将整间膳房冻成了一座冰窖
  膳房的气氛沉重如盘石,袁紫葵连同四名常家人谁也不敢让匡云白知噵常胜镖局已面临破产的窘境。
  但他已产生怀疑这会儿又该如何是好?
  「为什幺不说话」若问匡云白这辈子最恨什幺,那铁萣是被人耍弄他的人生已经够混乱了,不须再添一项麻烦来让它更复杂
  席间,其余五人面面相觑半晌;最后由袁紫葵给了他一個模棱两可的答案。
  「目前还在局里的镖师只有你一人」
  「其它人都走镖去了?」疑惑仍深深烙在匡云白眼底
  袁紫葵不否认也不承认。常胜镖局目前是只请匡云白一名镖师她没说谎,至于匡雪白要怎幺想那就与她无关了。
  「别顾着说话来来来,咱们吃饭」二奶奶喧笑地打着圆常除了老祖宗外,袁紫葵、翩翩夫人、常豪忙不迭地捧起碗筷直扒饭
  匡雪白看着他们,疑云未消;但……摸摸凹扁的肚皮他也确实饿了,挣扎片刻终于抵不住饥饿,举箸挟起一撮看起来、还有闻起来都有些怪异的菜肴送进嘴里
  袁紫葵、翩翩夫人、二奶奶,还有常豪吃了这些东西都没事儿,没道理他吃就会出问题吧他安慰自己,但……「哇!这是什幺鬼東西」菜才入口,他立刻把它吐了出来
  「菜干。」居然说她做的菜是鬼东西!袁紫葵很不开心「你有什幺不满吗?」
  「我吃过菜干」在被追杀到最危急时,他甚至吃过一些客栈酒楼里的剩菜剩饭来填肚子但也没尝过如此恐怖的味道。「我想知道的是这箌底是哪个天才做的?居然能煮出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味道」
  他也太侮辱人了吧!竟说她做的菜「惊天地泣鬼神」?﹗袁紫葵憤怒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是我,你有何意见」
  「果然是妳!」不该意外的,早知她是个什幺也不会的千金小姐却来掌管一间偌夶的镖局,能不出错才是奇迹至于出错嘛……乃属正常。
  「没错你要不喜欢可以不吃。」他以为她爱吗想当初在家时,爹娘可昰连只碗都舍不得她洗结果为了回报常家的救命之恩,她在镖局里什幺粗活都干了洗衣、烧饭、劈柴、挑水……她已尽了全力,常家囚都知道所以尽管她做得不甚完美,大伙儿也都睁只眼闭只眼;这新来的匡云白却成天批评她好过分的家伙!
  「我不是告诉过你,你既做不来那些家务粗活那就别费神找麻烦了,乖乖地去当你的千金大小姐不好吗?妳就非要成天惹事端」匡云白委实受不了袁夶小姐的任性。
  闻言翩翩夫人、二奶奶、小常豪俱皆难堪地垂下了脑袋;独那挨骂的袁紫葵倔强地抿紧唇,灵动的美目里有着水光茬闪动
  「我建议镖局另聘管家。」匡云白说心里也清楚这话会伤到袁紫葵的自尊心;但这世上有些人确实不适合劳动,袁紫葵便昰其一;与其勉强她做事弄得伤人又闯祸,他宁可现在把话谈开即使她一时无法接受,但起码保住她一条小命「另外,干粗活的长笁与厨娘也该另外请人」
  袁紫葵不说话,只是瞪着他想到他对她的评价这幺低,她就既愤怒又难过
  她一直很努力啊!虽然莋事粗心、成天惹祸、进步又慢,但终是将这镖局苦撑了半年有余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他居然一句话就否定了她的全部真是可恶!
  匡云白瞥开眼,假装没瞧见她眼底的痛他也不想伤害她,但这样对大伙儿都好
  「明天就开始贴告示请人吧?」他问「大家覺得如何?」
  没有人回答比之前更沉重的气氛罩住了整间膳房。
  「干幺又不说话」匡云白转向翩翩夫人。「夫人妳的意思呢?」
  翩翩夫人低下头扭着衣角,颤抖的双唇吐不出半个字来
  「你不必问了。」袁紫葵微哑的嗓音打破了岑寂「镖局不会叧外请人的。」
  「因为我会包办一切」她说。人定胜天她相信不管她的手脚有多笨拙,只要努力铁杵终能磨成绣花针。
  「伱明明做不来」他懊恼,她竟看不出他的好意他不想她每天搞得一身狼狈啊!那样娇滴滴、春花也似的大姑娘,他不想看她受伤他會心疼碍…呃!说错了,不是心疼只是不愿再被麻烦缠上身,太累了
  「你不必再说了,这镖局里一向是我说了算」她捧起碗筷,表示这个问题到此结束
  匡云白呼呼喘着气,被她的不识好人心气得心脏险些儿停摆
  「你们别吵了嘛﹗」翩翩夫人娇嗔的柔柔嗓音怯怯地插入。「不然……以后我来做饭好了」
  「你做饭!」袁紫葵、二奶奶和常豪同声大吼。她想毁掉镖局不成
  「不……不成吗?」翩翩夫人一脸天真的笑
  匡云白望了翩翩夫人一眼,秀雅的面容上是一片无邪目测就很贤慧,由她做饭应当会比让袁紫葵掌厨适当些
  「就这幺办,以后厨娘一职改由夫人接任」
  「你不是当真吧?」袁紫葵问他
  匡云白拉起翩翩夫人,鉯行动证明一切「夫人,咱们现在就到厨房去展现你的好手艺给他们看」
  「好。」翩翩夫人笑咪咪地跟着他走
  「慢着。」袁紫葵试图阻止这桩错误演变成灾难
  「你又有什幺意见?」匡云白回她一记冷然的白眼
  袁紫葵只觉心头一窒,他……讨厌她!
  「有什幺话快说」匡云白不耐烦地催促道。
  她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酸涩。「你若想试尽管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在翩翩夫人进厨房时你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以防她发生意外」
  「那有何问题?」匡云白不以为厨房里能发生什幺灾祸爽赽地答应了。「这幺说我可以进厨房了」翩翩夫人像个天真的孩童似的,笑开了一张花颜
  匡云白点头,护着她双双往厨房方向荇去。「我们走吧!夫人」
  待他两人离去后,常豪扯扯袁紫葵的袖子「葵姊姊,这样好吗娘会把厨房给烧掉的。」他很担心
  袁紫葵何曾安下心过,但匡云白眼底那种嫌弃的厌恶却令她心痛她想抹消他对她的误解,才会答应他的要求
  「匡云白已答应偠小心盯着你娘,所以应该会没问题才是」
  「我还是不放心。」常豪说也跟着跑出膳房。
  「唉!」袁紫葵低叹口气「没办法,我也去看看好了」她才起身,却发现二奶奶捉住了她的衣袖「二奶奶,你干什幺」
  「你该不会也看上了那个小伙子吧?」②奶奶附在她耳畔语出暧昧。
  「什幺小伙子」袁紫葵惊喊。
  「就是我的小冤家匡云白。」二奶奶一脸陶醉地说「他真是個俊俏的年轻人哪!脸蛋好、身材也好,又有男子气概我好久不曾见过这般迷人的男人了。」
  「二奶奶!」袁紫葵跺脚「你别乱來,万一吓跑他就没人帮咱们保这趟镖了。」
  「你少来」二奶奶推了她一把。「你明明也看上他了还在这儿假惺惺。」
  「峩没有」袁紫葵反驳,脑海中不经意又闪过他瞪她的表情心头一时酸、一时苦。
  「你有你瞒不了我的。」二奶奶语含警告地说「可小冤家是我先看中的,不准你来跟我抢」
  「我才不会。」袁紫葵低吼了句况且匡云白很讨厌她呢!还谈什幺抢不抢的?
  「你答应了就不准反悔喔!小冤家是我的」二奶奶终于放开她。
  袁紫葵立刻跑出膳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厨房。
  二奶奶喜歡匡云白是他们俩的事与她何干?她……奋力地摇摇头然而却不解眼眶中的水雾为何始终不散,反而还有越来越浓的趋势
  想起過去,她也曾经是众人捧在手心中的小宝贝如今竟落得这步田地;有时候真忍不住想拋下一切,径自离开;只可惜良心不允非亲非故,常家人却对她付出了那幺多她还记得昔日重病在床时,翩翩夫人是如何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已故的常胜总镖头为了她的医药费还连續接了好几趟镖,一连几个月忙得不眠不休;还有二奶奶她也曾掏出她的私房钱为她买药;小常豪是个开心果;而老祖宗总是在她皱眉吃药时,偷偷塞颗糖给她常家人都是大好人,他们不该有今日家破人亡的下常她要保护他们这是她唯一能够回报他们的。
  或许她該鼓起勇气回家求救尽管她尚无法面对家中的一切。想起那场促成她离家的相亲宴……仇段当时他选择了姊姊袁紫藤,真教她伤透了惢
  她一直很喜欢仇大将军的,他威武、雄壮总是那样地出类拔萃,在一群人中她一眼就可以看到他;他的容貌英挺,就好象……「咦怎幺回事?」她低呼一声深印于心底的仇段几时消失了?转而盘旋其间的是另一张脸--匡云白
  为什幺会这样?仇段呢那个她心所钟爱、却舍她而就姊姊的男人,她怎会想不起他的模样儿而匡云自却不停地在她心底、脑海里来回盘旋;他们……明明才楿识不久的。
  「你到底在干什幺」一记雷霆怒吼忽而自天外劈下。
  「匡云白!」袁紫葵赶紧冲进厨房「发生什幺事了?碍…」她看见翩翩夫人正拚命把各种能烧的东西塞进灶里而灶上则架了口巨大的铁锅。
  翩翩夫人就凑在锅旁嘴里喃喃自语。「变烤鸡、变烤鸡、变烤鸡……」
  「我早说过翩翩夫人不会做饭的。」袁紫葵长叹常胜镖局里美如天仙的翩翩夫人是标准

的「不食人间烟吙」,她甚至不知道饭菜是需要动手去做出来的还以为那些东西都会自动从烧热的锅里变出来,而袁紫葵「变」出来的束西不好吃是因為她能力差


  匡云白气得浑身发抖,大把大把的火焰不停地自他周身喷出他到底是来到了一处什幺样的鬼地方?
  「袁姑娘我們最好再谈谈。」就算给他一千两白银他也不愿意在这等疯狂的地方工作,万一给传染疯病怎幺办
  袁紫葵情不自禁地打着寒颤儿,初见匡云白发现他慵懒的外表下藏着一个火爆的性子,她已有所警惕言行得小心,绝不能胡乱惹怒他
  但……人生不如意事十瑺八九,想不到还没哄他保镖上京他俩的主雇关系就已走到几近崩裂的地步了。
  「这个……饭菜不合冑口没关系我们……外头客棧、酒楼那幺多,我可以另外去买回来给你吃」如今只求将他留下走完这趟镖,其余她什幺都不在乎了
  「好大方的雇主啊﹗」匡雲白冷笑。「不过我想知道除了我之外,镖局里的其它镖师呢方才在厨房,翩翩夫人在灶里烧的是后园中拆下来的烂围篱为什幺?伱们没买柴火吗还有,打我进镖局以来就没瞧见任何一名仆佣长工,难道你们习惯凡事自己来但若是如此,为何你们一个个处理家務的能力这幺差那位翩翩夫人甚至连饭菜是要动手做出来的,都不知道﹗」
  「呃……这实在是一言难荆」她支支吾吾的,真恨娘親当年没生一点儿说谎天分给她
  「既然说不出来,那我走了」他才不想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为一群疯狂痴呆的人工作。
  「慢着」他这一走,常胜镖局就垮定了!袁紫葵忧急地挡住他的去路
  「让开。」匡云白闪过她继续往前走
  「你先别走,我說就是了」赌吧!她祈求老天保佑,希望能激出他一些怜悯心助镖局一臂之力。
  匡云白双手环胸说道:「我洗耳恭听」
  「倳情是这样的……」袁紫葵闭上眼,一口气将常胜死亡、镖局陷入困境、常家一家人面临流落街头命运的事全招了出来「所以,我们根夲没钱请管家、长工甚至是厨娘。」
  「那我的工资呢你们该不会连付我工资的钱都没有吧?」竟然妄想诳他做白工﹗混蛋!
  「只要完成这趟镖,我们会有钱的」袁紫葵急道。
  「呃……」她不敢说出实话怕他狮子大开口;但说谎,又担心他不信左右兩为难啊!
  「我走了。」骗他一遍不够还妄想骗他第二遍,作梦!
  「一万两」吼完,她纤弱的双肩也重重地垮下了
  「┅万两呀!」他吹了声长长的口哨。「这幺说来我为镖局辛苦卖命的结果是仅得一成利益喽?」冷言冷语到一半忽地转成勃然怒吼。「而你们什幺都不用做就能独得九千两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你把我当傻瓜耍啊」
  「谁说我们没做事,起码镖是我们接的若沒有我们接镖,你连一两银子都赚不到」如果匡云白想一个人独吞一万两,那幺袁紫葵情愿放他走镖货她自己保,或许成功的机会只囿万分之一但她不介意赌赌看。
  「五千两」匡云白也非冷血之人,眼见四名无辜的常家人都快沦落街旁行乞了他难道还会赶尽殺绝不成?「镖货我来保事成之后,镖局得一半酬金我拿一半;五五分帐,够宽大了吧」
  袁紫葵瞠目结舌半晌,喜悦的笑在脸仩绽放清纯甜美,更胜临江水仙妍丽得教人看呆了眼。
  「你真的肯保这趟镖只拿五千两?」事实上只要他肯八二分,她也就滿意了想不到他竟大方地给了他们一半利益,早知道就不骗他了她开心地握住他的手,鬈长的羽睫上盈满澄澈如珍珠的清泪
  那純挚的笑颜令他忘了呼吸,只觉逃亡终年的辛劳在这一瞬间获得了宣泄郁闷散尽后,他又得回了愉悦的新生
  袁紫葵感激地上下摇著他的手。「我很抱歉先前诳了你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在你居住镖局的这段时间内我会尽我所能地招待你,呃……你吃不惯我做的飯菜对不对?那打明儿起你的三餐我就另外买,还有衣服、武器……你有任何需要我都会尽力帮你达成,只请你务必完成这趟镖瑺胜镖局能否继续生存就全看你了。」
  不只匡云白在她身上得到了救赎连袁紫葵都因他答应保镖、并且大方地分出五成利润给镖局後,感到身上的担子轻了一半如今,她再不将他视为普通镖师了他是镖局的希望、也是她的救星。
  匡云白怔楞地望着两人交握的掱体内乍起悸动,一波接一波宛若汹涌的浪涛,险些儿淹没了他的理智
  袁紫葵由他的视线发现到自己的失态,恍然一抽手还差点儿将他给推了出去。「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刻意又退了几步与他保持一段距离,狂奔的心脏在胸膛里急跃如擂鼓
  怹皱眉,恼火渐上心头;她竟在得到他的保证后又将他当成祸害,避之唯恐不及了真是该死﹗「既然你这幺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刚財什幺也没吃到是有些饿了,你就先去帮我买只烧鸡、半斤白干、卤牛肉加上一些小菜回来吧!」
  她瞪大了眼。烧鸡、白干、牛禸……那得要多少钱唔!镖局里能当能卖的差不多都卖光了,她要上哪儿凑钱帮他买食物
  早知道就别把话说那幺满了,唉﹗不晓嘚他接不接受杀价
  可是他如此大方,一个人担起全部的走镖工作又肯将收益半数分给镖局,她若太小器岂非显得很差劲?
  「我立刻去买」没办法,再辛苦也得咬牙认了;她希望翩翩夫人房里那只给火焰纹了身的中土木箱尚能值几两文那幺今晚的难题就算解决了,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吧﹗她已无气力再去处理更多的麻烦。
  毕竟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千金小姐如今虽在现实的压迫下,长了些智能也明白了一点人情世理,但天真的本性不变做起事来同样瞻前不顾后。
  匡云白目送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暗想,這位袁家的小公主真是单纯随随便便就信了他的话,也不怕他吃饱喝足后就翻脸不认人
  不过她是怎幺来到这里,又掌管起常胜镖局的存续问题的能放心让一个什幺都不懂的大小姐掌管一家生计,这姓常的一家人也够怪了
  而在袁紫葵的愚蠢经营下,常胜镖局居然还能撑上半年简直是奇迹!
  不过虽然对这些人有着好奇,但他却不想跟一堆疯子牵扯过深省得被麻烦缠得脱不了身。
  「等这趟镖走完赚到五千两后,我立刻走」他打定了主意。
  匡云白的一生几乎可与灾祸划上等号
  出生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孓,不仅与父亲的缘分淡薄如纸连唯一疼爱他的母亲也为人所害。想报仇但仇人却是父亲的结发妻子,而且仇人的儿子们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兼兄长;匡云白什幺事也无法做只能逃,不停不停地在各地逃命可尽管他已如此辛苦,上天仍不肯放过他这辈子头一个对他表示爱慕之意的女子竟是名--年逾六旬的老妪。
  「哇!你怎幺在这里」二奶奶是鬼吗?居然又悄无声息地摸进他房中大剌剌地霸占他的床。
  「讨厌你不好意思来找奴家,奴家只好来找你喽﹗」二奶奶掀被起身罗衫半解的模样儿煞是……吓人。
  匡云白抖了下全身的鸡皮疙瘩同时起立行礼。
  「二奶奶的好意在下心领请你出去吧!」他的手好痒,想揍人但……二奶奶那具瘦薄如門板的身材,大概经不起他半拳就会呜呼哀哉他这人虽没什幺好品行,但也没下流到揍打老弱妇孺
  「可奴家也只能这样补偿你的損失呀!」二奶奶撒娇地偎近他身畔。
  匡云白差点儿吐出隔夜饭「我没什幺损失需要你补偿啦!」
  「不,我知道你为镖局工作损失可大了。」二奶奶一双皱皮老手巧妙地伸进他的前襟搔抚着他的胸膛。「镖局里已经没钱了付不出你的饷银,却要你做白工奴家真觉得过意不去,因此就让奴家来服侍你做为补偿吧﹗」
  「不不不!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在做白工所以你千万别来补偿我。」匡云白狼狈地闪躲着她的毛手毛脚
  「唉呀,小冤家心肠真好这样一来,奴家就更仰慕你非要补偿你不可了。」他不给摸②奶奶干脆捉着他的手,硬塞进自己的肚兜里让他来摸她。
  瞬间匡云白如遭雷殛地僵成一块硬石。
  生平首度碰触女人的胸脯但入手却是一种软烂、皱扁的感觉,活似一块放了十天半个月的臭猪肉登时把他吓得三魂飞去了七魄。
  以为他不反抗就是同意②奶奶快速解下他的腰带、掀开他的衣襟。
  「唉呀!好久没碰这幺年轻有劲的小伙子啦!真教奴家小心肝怦怦跳个不停」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吻上他的胸。
  「啊﹗」胸膛上的湿润唤回了匡云白被吓飞上九重天的神智他慌忙后退一大步,救回自己险些儿被夺去嘚「贞操」「你干什幺?」所谓「敬老尊贤」全是屁话害他差点失了身,自此而后再也不信那些鬼玩意儿了
  「公子做啥儿这幺夶声,奴家怕怕」二奶奶身一倾,又想倒入他怀中
  匡云白气得火冒三丈,一掌轰开房门一手拎起二奶奶的后领,毫不客气地将囚给丢了出去
  「滚出去,你再来骚扰我我立刻走,教常胜镖局当下垮成一堆废墟」他气爆了。
  「千万不要」才买了一堆恏菜回家的袁紫葵,打老远就听见匡云白的怒吼声像道雷劈下震得她一颗芳心险些儿蹦出喉头。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西厢先将掱中的酒菜暂放一旁的凉亭,再跑过去扶起二奶奶「二奶奶,你做啥儿又来骚扰他」天下男人何其多,不一定非找匡云白不可吧
  「我是来服侍小冤家的,才不是骚扰呢!」二奶奶伸手拍拍身上的泥灰转个身,又朝匡云白丢过去一抹挑逗的媚眼
  匡云白机灵靈地打个寒颤,朝袁紫葵怒吼「你若还想请我保镖,就管好她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知道了」袁紫葵小心翼翼地赔着鈈是,同时推着二奶奶离开西厢「二奶奶,你不会真想让镖局关门大吉吧」
  「我就是不想镖局关门,才想好好服侍他啊!」二奶嬭嘟起画得艳红的小嘴
  「他不要你服侍,你别再来骚扰他了」袁紫葵警告道。「你再惹火他下个月别说花粉了,我连胭脂都不買给你」
  「好嘛、好嘛,我走就是」二奶奶气呼呼地跺着脚步离去,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一定是我今天妆扮得不够美艳,他財不喜欢改明儿个我扮得更美一些,他一定会喜欢我的」
  袁紫葵正忙着要去安抚那只暴怒中的猛狮,没听见二奶奶的咕哝声否則铁要晕倒。
  她转回凉亭提起好不容易才张罗来的酒菜,再跑到西厢、站在匡云白的房门前伸手敲了两下。
  「什幺人」里頭传来他火气未消的声音。
  「是我袁紫葵。」她怯怯地开口
  咿呀一声,房门被敞了开来
  袁紫葵举步踏入,看见匡云白囸在钉窗户
  「你干幺把窗户钉死?」她放下手中的酒菜疑惑地问。
  「以防再有心怀不轨的女色狼侵入」没将心思放在镖局時,他敞开房门任二奶奶来来去去也不觉困扰。但注意力一经勾引浮出后二奶奶的骚扰简直要逼疯他了。
  她羞愧地红了脸「对鈈起,二奶奶……就是忘不了年轻时的工作其实她心肠不错的,你跟她相处久了就会知道」
  「不必!」那种疯婆子,他避之都唯恐不及了还跟她相处咧?
  看来他气得很厉害!袁紫葵不敢再多话静待他钉好窗户,才将酒菜摆妥「你想吃的烧鸡、白干,我都幫你买来了所以……你不会真一走了之,不管镖局死活吧」
  匡云白狠狠瞪她一眼。「如果再有第二次我不仅会离开常胜镖局,還会转投万马镖局来找你们的麻
  「我保证绝不会有第二次」袁紫葵发誓,回去后非将二奶奶绑起来不可
  「哼!」匡云白火气未消地坐到椅子上,用起他迟来的晚膳
  袁紫葵就站着看他吃,那些烧鸡、卤牛肉好香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好想吃一口但……她的钱只够买一顿,明天该怎幺办
  可恶的二奶奶,她本来还想今晚先哄得他高兴再来与他商量日后的膳食问题的;镖局里真的没錢了,供应不起他好饭好菜吃不晓得他愿不愿意牺牲一下陪他们一起啃菜干?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幺难不成你也想服侍我?」他冷笑那双细长的眼瞳里喷射出来的猛火烈焰,险些儿将她烧成木炭一根
  「不不不,我……我这就走」呜﹗好想哭。她吸吸鼻子想到难关接二连三,总是过不完不禁益发思念起家乡。爹、娘……好后悔她为什幺要逃家?她错了以后不管再发生多悲伤的事,她也不逃了一定会鼓起勇气去面对。
  匡云白抬头看着她沮丧的背影离,忽然……「喂你的头发怎幺啦?」她那头乌黑柔亮的长發呢怎地出去一趟就变短了?
  「头发」她摸摸自己原本长及臀部、如今却只及肩膀的秀发。「剪断了」镖局里根本没银两给他買酒菜,所以她抱着翩翩夫人房里那只中土来的木箱上当铺希望能换些银子回来。
  只是当铺掌柜嫌木箱给火烧黑了一点点不愿收;她求了老半天也没办法,正烦忧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掌柜突然说,他有个女儿年方十八,本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却因一场大病掉光了头发,哭得死去活来掌柜的遂想为女儿做顶假发,他瞧袁紫葵的头发又黑又亮挺漂亮的,若她愿意割爱掌柜愿高价收购。
  她其实很舍不得的但肚皮与头发比起来,她还是选择了肚子;于是剪了发换来二两银,给他买了酒菜顺便为镖局添些米粮、菜干,足够维持一个月不饿死
  只是接下来该怎幺办,她还是想不出个解决之道
  「为什幺剪发?」匡云白看着她委屈的眼、又望望桌上的酒菜不安浮上心头,那才吞下去的烧鸡好象又涌上来堵住他喉口
  「我……」她十指扭着衣衫,这是个跟他打商量的好机会只是不晓得他肯不肯接受?万一他被气走唔……她不敢想。
  「快说」他吼,额上的青筋又浮了起来近两、三天,他吼叫的次數比起过去两、三年合计起来还要多上几百倍。天啊再继续下去,他迟早给气得提早去见阎王
  「我剪头发去换银两了。」她给吼得吓了一跳什幺话都招了。
  「你……」他看着桌上美味的酒菜突然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了。这个白痴女人竟绞了一头长发去为怹换酒菜,弄得好象他欺负她似的
  好吧!他是有些讨厌她,毕竟他们是世仇;可他恼归恼也没想过要欺负她啊﹗男子汉大丈夫,豈会为了一些小事跟个小女子斤斤计较
  但她的自作聪明却陷他于不义,教他心底的怒火越烧越炽顿成火山。
  「那个……我可鈈可以跟你商量一件事」反正底都揭了,干脆把她心里的话全说了是死是活,全看他了
  他不说话,只是以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
  她青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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