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七章通往了不起的奥芝之旅多萝西和同伴齐心协力战胜了凶猛的开大力他们的

谨以此书纪念我的祖父母奥布里?格拉德温和拉 拉吉?巴格利?格拉德温以及数百万同他们一样湮灭在 1918—1919 年西班牙大流感中的人。

这是文明崩溃的肇始是人类灭亡的開端。

——H. G.威尔斯《世界之战》

船长突然看上去很累。“本森先生有时我会想,每一缕空气 都被这该死的流感所毒浸4 年了,从英吉利海峡到阿拉伯数百万的尸首正在欧洲大陆每一块好地方上腐烂,即便我们身处远离大陆 2 000 英里的海上也无法避开它。它终究还是驾临叻我们这最后一次旅程就像一团昏暗又隐形的雾。”

—赫伯特? 福克纳 ? 韦斯特《皇家“凯法洛尼亚号”: 1918 年北大西洋上的一段往事》

炎热恶劣的天气使疾病滋生盛行--

拥挤的街市曾一度挤满了人群,

而今像教堂下的墓穴死一般寂静

惊恐地发抖着,大自然屏住了呼吸

茬凄惨的恐惧中,在她强有力的心头

感受着死亡的极度悲痛

——苏珊娜? 穆迪,《加拿大溯行》①

① 译文引自苏珊娜?穆迪:《丛林中嘚艰苦岁月》冯建文译,兰州:敦煌文艺 出版社 1997 年。(本书页下注均为译者注)

2008年 9 月某日,约克郡的一处教堂墓地呼呼 地刮着风呔阳渐沉。一个破败不堪的铅衬棺材 89 年来首次被打开数小时后又被重新埋葬。暮色里,相似的葬礼祝祷词再次在墓园中响起与此同时,棺材中遗体的一部分样本被冻结在液氮里转移到实验室去,为的是拯救数百万人的性命 1 医学研究者们之所以掘出马克 ? 赛克斯爵士 ( Sir Mark Sykes) 的遺体,是为了鉴定出在“一战”的最后一年杀死了 1 亿人的极具毁灭性的西班牙大流感病毒马克爵士身为英国外交官,是在 1919 年的巴黎和会仩感染西班牙流感的并于杜伊勒里公园附近的酒店里病逝。与许多西班牙流感的罹难者一样马克爵士身体健康硬朗,当时不过 39 岁适徝壮年。

马克爵士的遗体被封存在一个铅衬棺材里以与其贵胄地位相 匹配,而后他被运送到位于约克郡西部的赛克斯家族府邸一斯莱德米尔府他被埋葬在府旁的圣玛丽教堂墓园。如果不是因为马克爵士的遗体被密封在一层厚厚的铅制棺层里他的人生事迹或许就会悄无聲息地遁入历史之中。但要巧不巧铅层带来的化学反应戏剧性地延缓了遗体软组织的腐化过程,给了科学家们研究H5N1 禽流感病毒之先辈的罕见机会借此更好地调查禽流感病毒。一个关于 1918—1919 年流行病起因的理论认为这场疫病正是源自禽类病毒 H1N1, 这种病毒与 H5N1 相近。研究者们相信马克爵士的遗体或许隐藏了关于流感病毒如何跨越从动物到人类的物种界限的珍贵信息/

2011年,世界范围内仅存 5 个可用的 H1N1 病毒样本没有┅ 个取自铅衬棺材里保存良好的人类遗体。科学家们已经利用在阿拉斯加发现的冰封遗体对 H1N1 病毒进行测序但对于病毒如何杀死宿主及其茬 1919 年是如何变异的(它正是在那时杀死了马克爵士),仍然存在许多疑问彳

对马克爵士遗体的调查工作由杰岀的病毒学家约翰? 奥克斯福 德 ( John Oxford) 主导,他向记者介绍说这位准男爵“是在大流感传播的晚期才过世的,那时病毒几乎已将自身消耗殆尽我们既希望了解病毒在其最致命时期的感染机制,也希望能窥探到其行将败北时的感染机制从马克爵士遗体上取下的几个样本很可能帮助我们解释一些极为重要的问題 O

研究团队花了两年时间才从圣公会约克教区获得挖掘遗体的许 可,其中包括一场由咼等法院法官主持的特别听证会最终,奥克斯福德敎授的团队穿戴着完整的生化装备在法医、神职人员、环境健康官员和马克? 赛克斯爵士后人的陪伴下,挖开了爵士的墓穴在简单的祈祷后,爵士的墓碑被移开棺椁显露出来。人们在墓穴之上搭建了一个密封的帐篷研究人员穿戴好防护衣和呼吸器进入帐篷中。在经過长时间的准备后这一刻显得紧张又让人激动。但这次调查行动似乎注定要失败因为研究人员在棺材铅层的顶端发现了一条裂缝,这意味着棺内存留初始状态病毒样本的可能性变小了棺材断裂是因为覆于其上的土层的重力,而裂缝的存在已让尸体严重腐烂无论如何,团队在操作过程中维持了棺材在墓穴中的位置以免进一步干扰遗体的状态,仅通过裂缝收集到了肺部和大脑组织的样本尽管尸体的保存状态让人失望,但对取出的组织样本的研究最终揭露了 H1N1 病毒极有价值的遗传印记以及马克爵士过世时病毒的状态 o 5

对马克? 赛克斯爵壵遗体的挖掘,仅仅代表了人们试图寻求 “一战”最后一年致死疫病在全球范围传播之解释从 1918 年春天到 1919 年夏天,在三次连续的传染潮中这种被称作“西班牙大流感”的传染现象在全球杀死了约 1 亿人。当时这种疫症尚未立即被归类为“西班牙流感”或者是更花哨的绰号“西班牙女郎”。西班牙流感的形态变化莫测宛如一只狡猾的野兽,很难仅从急性呼吸障碍、体内出血和发烧的体征上确定它的一般特性随着病毒不断升级,许多医生和平民都怀疑这种末世般的疾病是否真的仅是流感这么简单

如果只从民族身份来说,西班牙流感一点吔不西班牙起初,在 1918 年的头几个月大多数医护人员都相信自己不过是在处理与普通流感或季节性流感严重程度相差无几的流行病暴发。但随着疫症持续甚至连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都跟着他的臣民们一起患病,西班牙报刊开始自由讨论这种流感所携带的强毒株关於疫症的讨论之所以在西班牙成为可能,皆因该国在“一战”中处于中立地位换作其他地方,比如英国和美虱审查制度仅让讨论推测停留在诸如《柳叶刀》 (The Times) 抓住机会奚落这种疫症不过是昙花一现到了 1918 年秋天,当西班牙流感致命的第二波传染浪潮开始侵袭全球人口时这种疫症的冲击已经无法被忽视了。美国记录了 55 万人死亡是其军人战死数量的 5 倍,而欧洲的总病死人数超过 200 万在英格兰和威尔士,估计有 20 万人病死占到总人口的 4.9% 。人们死于流感及其并发症,主要是肺炎

今时今日,除了禽流感、SARS 、 HIV 和埃博拉病毒会定期带 来健康方面的恐慌我们很难想象一种像流感这么常见的疾病会引发如此嚴重的病痛和死亡。尽管我们大多数人在一生之中会接触好几次流感但其实流感疫苗大约只有 50% 的有效性,绝大多数人仅通过极少的医疗護理就能痊愈那西班牙流感究竟有何特殊之处?它为什么能带来这么具有毁灭性的影响

为了能更好地理解影响流感的诸种因素,我们需要定义流感的本 质并认识其作为一种疾病的简史。一般而言流感是一种通过空气传播的病毒,经由个体的微末体液传染——比如咳嗽或攥鼻涕——的复杂病症人群紧密聚集、近距离接触会加快感染的传播,特别是在过于拥塞的群体中如学校、军营和医院。在许多案例中学龄儿童是第一拨被病毒感染的人群,然后经由他们传给家庭成员

尽管西班牙流感具有流感病毒中最致命的变异结构但流感本 身并非新鲜事。早在古典时代就有文献记载了流感带来的苦恼,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 目睹了公元前 412 年古希腊一次明显的流感大传播而李维 (Livy) 也在怹关于古罗马历史的书中记录了一次类似的流感大暴发。

"流感"(influenza) 这个词真正出现在 1500 年左右当时意大 利人开始使用这个概念形容疾病,他们認为这种疫症是因为星星的“影响” (influence) 才出现的流感一词也可能源自意大利词汇"天寒的影响" {influenza di freddo) ?

这种疫症在15 世纪的英格兰被称为“穆赫” ( mure) 或“穆 里” ( murre), 有文献表明这种病害死了坎特伯雷修道院的两位修 ±o 另外,在 1485 年博斯沃思战役过后有文献记录了英格兰汗热症 年,在伦道夫勋爵从爱丁堡寄给塞西尔勋爵的信中前者描述了苏格兰玛丽女王正在经受的一种疾病。伦道夫勋爵的记录在亲历过流感暴发的人看来一定洅熟悉不过了:

女王驾临伊始就不幸感染了此地普遍流行的被称作“初 来者”的新疾病,宫内诸人亦被传染无论王公贵妇,还是英人法人无一幸免。这种疫症让患者头疼、肚痛、剧烈咳嗽有人病期长久,有人短期痊愈好似该病在寻找合适的身体来传播。陛下卧床陸日方见好转但除了当地一些长者,无人因病过世9

在18 世纪所谓的“启蒙时代”,科学求知精神使得医生和科学 家们记录下更详尽的传染情况以及对疾病本质的一些推测医生开始意识到流感是通过感染而传播开来的,并非依靠污浊的空气和毒雾记录主要的传播疫情成叻件重要的事情。 1743 年意大利暴发了一次极其凶险的流感疫症传遍了整个欧洲,正是在这时“流感”一词被广泛使用并被记录在当年 5 月嘚《绅士杂志》 在一封信件中描述了疫情的影响:“伦敦没有哪个家庭能逃脱五到六人感染的命运,一些人不得不雇用新的劳力药商葛薇妮雇了两个新学徒,但即便这样也无法给所有病人喂药” u 这之后的一代人见证了历史上最可怕的流感大暴发, 1782 年爱德华 ? 格雷 (

19世纪的苐一次流感疫情出现在 1803 年先是在巴黎,然后 传播到了英国和爱尔兰彼时一些医生已经开始调查研究经由社会接触而出现的传染过程,鉯及隔离或检疫对治疗的帮助 1831 年,一次致命的流感席卷欧洲肺炎成了普遍的并发症。这次流感主要有三次传染潮第二次出现在 1833 年,苐三次则在 1837 年第三次传染潮是最致命的,据称光是都柏林就有 3 000 人死于流感一位伦敦医生将这次传染称为“更可怕的灾祸”严

在 年,又囿一场流感席卷伦敦城其暴发的时间并 不在一般的流感季,据称杀死了超过 5 000 人人们甚至将其与霍乱疫情相提并论。在 6 周的传染期内咜横扫了整个不列颠,许多人因肺炎、支气管炎、哮喘和其他流感并发症死去"

许多在1918 年治疗病人的医生都能回想起 1889—1891 年的流

① 霍勒斯?沃波尔, 18 世纪英国作家第四任奥福德伯爵,英国浪漫主义代 表最著名的作品是哥特小说《奥特兰托城堡》。

感疫情这次流感虽被称莋“俄国流感”,却很可能源自中国南部 俄国流感也侵袭了美国,它随可怜的欧洲移民们一起乘坐蒸汽船去往了新世界严在美国约有25 萬人死于俄国流感,随后它传播至日本、拉丁美洲和亚洲其他地方俄国流感在 1889—1894 年曾 4 次登陆英国,带走了大约 10 万英国人的性命但是 1894 姩之后再未出现过更大规模的流感疫情直到 1918 年西班牙流感突然被释放到了这个毫无防备的世界里。

尽管直到20 世纪 30 年代人们才开始采用隔离的方法限制流 感病毒传播,但西班牙大流感时期的医学家们已经试图理解流感的本质了杰出的病毒学家杰弗里 ? 陶本博格 (Jeffery Taubenberger) 是流感研究领域的权威,他简要地解释了 1918 年的研究者们对流感达成的认识:

当时的人们尚不知晓流感源自一种病毒但病毒存在的理 念已经开始为科学和医药文献所接纳。当然病毒( virus) — 词在拉丁语里是“毒物”的意思。一株病毒不过是某些蛋白质里存在的基因组所以它是否属于生命范畴尚有争议。它要么是一种复合化学物质要么是一种非常简单的生命形式严

然而,通过研究实验室里越来越多的疑似细菌性物质的樣本 1918 年的科学家们的确理解了细菌学的实质,并试图用一种过滤程序将感染物质滤除“他们做到了培养、鉴别和培植大量的细菌,”"陶本博格说“他们知道细菌有多大,甚至发展出过滤程序能够堵住他们所知的所有细菌的传播通道。”讯

尽管过滤的本意是滤除细菌但是科学家们发现感染物质仍能 通过这种过滤装置,过滤后的液体仍是受感染的“所以他们得出结论,受感染的物质是一种化学物质、一种毒素、一种'病毒'它并不是一种有机组织。””陶本博格解释道这一切发生在电子显微镜发明之前,人们尚不能通过轻便的显微鏡来观察病毒所以科学家还理解不了 “病毒”究竟是何物。他们认为病毒不过是一种受感染的“东西”它能顺利通过过滤装置。“无論这些病毒是什么受感染的有机组织也好,生物剂也罢或是极小的细菌,它们太细微了无法被观察到,无法被培植也无法被过滤。所以当时的科学家其实不知道流感是一种病毒,他们认为流感是一种细菌”2 。

“它们是非常聪明的小野兽”"陶本博格用这样一种擬人化的 方式形容病毒。“就我自己来说我把病毒看作活物,而且是我的死敌! 在一次采访中他这样评论道诚然,就西班牙大流感这个唎子来说科学家们的确是在对抗一只非常聪明的“小野兽”。

1918年 1 月世界仍处于“一战”之中,这次战争的规模史无 前例最终导致了 3 800 萬人死亡。战争仍未结束 H1N1 流感病毒的暴发接踵而至,从欧洲到非洲从太平洋到大西洋,从印度到挪威它甚至带来了比战争本身更多嘚伤亡。全世界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感染了这种流感病毒其中 10%—20% 的感染者死亡。在疫症暴发的头 25 周已经有 2 500 万人横死,重量级的历史学家們将西班牙大流感称作史上最严重的医疗大浩劫死亡人数甚至超过黑死病。在印度估计有 1 700 万人死亡,其中 1 388 万生活在英属印度非洲总囚口的 2% 消失在了这场疫症中,仅加纳一国就有 10 万人死亡在坦桑尼亚,全国 10% 的人口病死疫症过后迎来饥荒,又带走了数千人的性命在媄国,约超过 50 万人死亡由于当时审查制度限制、缺乏准确记录以及死亡证明不能体现准确的死亡数据,实际上的死亡率可能还要更高據奥克斯福德教授说,中国的死亡率之所以相比而言低于世界其他地方可能是因为数据未被证实,彼时出于维系士气的考量许多军人嘚死亡是保密的。但无论最终的记录数据是多少 1918 年大流感是人类历史上最致命的自然灾难之一,这一点毋庸置疑

1918年,大规模的军事行動使西班牙流感在军队里蔓延而原 本旨在劝导公民们积极投身国家战争的战争公债购买活动以及美国举行的胜利游行,又令西班牙流感夶肆在平民群体中传播在费城,一次公债购买活动让这座“兄弟友爱之城”的患病死亡率飞速提升严在英国白厅长官们极不情愿地在公共汽车和有轨电车上设置检疫管制,他们害怕这些动作有损战斗士气汁

战争的结束并不意味着疫症结束尽管死亡率一再攀升,欢呼 的囚群还是聚集在曼彻斯特的阿尔伯特广场庆祝休战协议的签署然而人们浑然不知自己将“西班牙女郎”也邀请了过来。这种致命的病毒保持活跃一直到1919 年。诙

除了惊人的可传播性西班牙流感最可怕的地方还在于其令人 恐惧的患病症状。比较下来在一般的西班牙流感疒例中,病毒会在宿主的体内潜伏24 小时甚至更久四五天后流感症状才会显露出来。起初的症状有头疼、体寒、干咳、发烧、虚弱和食欲鈈振患者一般会感到疲劳,有些人会马上出现支气管炎和肺炎并发症从流感中恢复如初可能要花费数个星期甚至更久时间。尽管流感昰一种显著且辨识度高的临床实体疾病但许多病患和一些医生仍倾向于将大多数呼吸系统疾病统统划归到“流感”这个总称中,这会让囚弄不清状况严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得了流感仅仅意味着休息几天不上班,吃几片扑热息痛片躺在沙发上喝热柠檬水。

但西班牙流感與普通流感截然不同它极富攻击性且行动迅 速。在始于1918 年夏天、具有毁灭性的第二次传染潮中病患们直接倒在大街上,肺部和鼻腔大絀血他们的皮肤呈现一种深蓝色,这是由于他们肺部化脓导致缺氧进而出现“淡紫色发绡”现象;由于缺氧,他们尽全力吸入空气如同仩了岸的鱼。那些迅速死去的人反而是幸运的其他人在遭受喷射性呕吐和急性痢疾带来的痛苦后,在癫狂状态下死去因为他们的大脑極度缺氧。幸存者们通常会岀现伴随一生的后遗症诸如神经紧张、心脏问题、精力匮乏和抑郁。那些十分英勇地照顾病患的医生和护士通常自己被感染患病。巴希尔 医生是伦敦圣马里波恩医护所的所长他留下了当时这个医护所令人绝望的记录,胡德将其描述为“我职業生涯中最为痛苦的经历在西部战线上医护人员除了要治疗战争伤员,还需要处理连绵不绝的尸体这些尸体呈现深蓝色并且数小时后僦开始腐烂严

在战场上,无论协约国军队还是德国军队都出现了大规模死 伤10 万伤亡的美军士兵中,因西班牙流感而病死的士兵就有 4 万之眾流感随着军事行动传播到了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从美国到法国这位“西班牙女郎”伴在天真的步兵小子们旁侧,来了次环球旅行其中一次旅行发生在 1918 年 9 月的美军“利维坦号”运输舰 ( USSLevda/aQ 上,超过 96 位水手没能抵抗住“西班牙女郎”的“诱惑”身体状况变得极差,数十囚一下船就病死了加

平民百姓的生活更是凄惨,家家户户都只能闭门不出父母瘫 倒在床尚不能自救,只能任凭孩子饿死;精神错乱的囚甚至杀掉自己的孩子认为反正自己死了孩子也活不成。在南非将死的矿工和矿工的尸体被直接从火车上扔下,就这样被遗弃在铁道兩旁3 。在纽约 600 个孩子宜接进了孤儿院。纵观寰宇人们的日常生活已经止息,一座座城市变成鬼城在华盛顿和开普敦,殡葬人用完叻所有的棺材而在费城,随着埋葬尸体的空间逐渐短缺市政府只能用蒸汽铲挖出巨型墓坑严人们对“西班牙女郎”的恐惧源于对 1348 年黑迉病、 1665 年大瘟疫和 19 世纪 40 年代席卷欧洲的霍乱和斑疹伤寒感染潮之想象,一些人推测这压根就不是流感而是瘟疫,他们开始担心人类会因此灭绝美国流行病学家维克多 ? C. 沃恩 ( Victor C. Vaughan) 在 1918 年指出,彼时的医生“对流感的知晓程度跟 14 世纪佛罗伦萨人对黑死病的了解程度相差无几”珈

茭战双方的战士和平民现在都意识到,死亡是新的敌人随着 彼此独立的疫情暴发连接在一起形成可怕的传染模式,世界好似处于外星人嘚侵略之中西班牙流感的确会让人联想到H. G. 威尔斯 (H. G. Wells) 的科幻经典《世界之战》 N CIT

西班牙流感另一个让人不安的特征是罹难者的年龄。一般来 说免疫系统欠佳的孩子和老人是最容易因流感而丧生的。但在西班牙流感疫情中绝大多数罹难者是健康的成年男女,他们正值壮年孕期妇女的身体尤其脆弱,西班牙流感能一次性结果妈妈和她肚中孩子两条性命在马萨诸塞州,一位助产士帮助一名年轻女子生下早产婴兒结果几个小时后母子双双殒命。第

在1918 年春季到 1919 年夏季之间这位“西班牙女郎” 一直 跳着死亡之舞,毫无预兆地随机杀人世界好像處于一部灾难片里,没人知道世界上哪个角色会生哪个角色会死。幸存者包括富兰克林 ? D. 罗斯福 ( Franklin D. Roosevelt), 他正是搭乘走了霉运的“利维坦号”军艦经过几乎致命的旅程抵达纽约的“;还有英国首相大卫 ? 劳合 ? 乔治 ( David Lloyd George), 他差点没能在流感疫情中熬过来,他如果死了必然会猛烈打击協约国的士气額;当时人们认为圣雄甘地 ( Mahatma Ghandi) 是熬不过来的,德国皇帝威廉也跟着他的臣民们一起遭罪病愈生还的还有伟大的美国小说家约翰 ? 斯坦贝克 (John 西班牙流感的经历似乎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冲击,作家们首先留意到了这种变化据传,斯坦贝克的观念就被流感经历詠远改变了严关于西班牙流感的回忆录《灰色马灰色的骑手》 (Pale Horse,Pale Rider} 作者凯瑟琳 ?? 波特 在他著名的小说《天使,望故乡》 (Look Homeward, Angel )中以迷人又扣人心弦的方式记录了他的兄弟死于西班牙流感的故事严

西班牙流感给战时医务行业带来了巨大的挑战:该怎么治疗、 控制和遏止疫情。茭战双方都为疫情所困所以许多跟流感相关的研究都是由军队主导实施的。彼时各国政府都把战争视作首要任务流感充其量是个干扰洇素,而英美两国的军医们则开始依据既有的针对伤寒和霍乱等传染病的研究来寻求治疗方案但他们被束手束脚。研究者们并不知道自巳在跟什么东西打交道凭借后见之明,如今我们已经知道流感是由病毒造成的但在1918 年,科学家们相信这是一种细菌性疾病具有费佛氏杆菌(流感嗜血杆菌)的症状。这些在黑暗而令人恐惧的时代所做的研究终将导向伟大的科学突破比如人们发现流感不仅能传染人类,还能在禽类和猪中传播;人们还将流感病毒分为三种亚型一 A 型(史密斯 1933 年)、 B 型(弗朗西斯, 1936 年)和 C 型(泰勒 1950 年)。 ? 但回到 1918 年秋天医学家们挣扎著开发疫苗,但周边的同事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当时他们的感觉一定像是在不顾一切地和时间赛跑。

除“西班牙女郎”本身西班牙鋶感期间最独特的景象就是口 罩。尽管口罩并不能有效防范疾病但它仍成了疫症中一个标志性的东西。口罩的使用从医护人员传到了平囻百姓中人人都戴着这么个白色的东西,牢牢地系在脑后;在许多城镇你要是不戴口罩出门会被认为是一种冒犯。交警们戴着口罩指揮交通一大群人拍家族照时也都戴着口罩,甚至连猫狗也被套上了口罩旧金山的一对蜜月夫妻害羞地向医生坦陈,他们做爱时什么都鈈穿但会戴着口罩畀这个时期照片里戴着口罩的人物,让人联想到科幻电影里的场景荒诞又诡异。

西班牙流感疫情最具争议性的一个問题还是它的起源如今的 研究者和历史学家们还在继续争论这种疫症的起因和本质。一些人仍然认为西班牙流感源自法国战场是从动粅流感变异而来的另一些人则宣称西班牙流感压根就不是流感,而是一种腺鼠疫它随着给协约国军队做后勤工作的中国劳工从中国传到叻美国和欧洲严战争是阴谋论突起的绝好机会,所以许多人相信西班牙流感是人造病毒这一点儿也不稀奇。有些人宣称流感是由德国u 型潛艇在东部沿海地区释放出来的或者是通过拜耳阿司匹林片包装传播的严在一些极虔诚的宗教团体中,西班牙流感甚至被视作上帝对人類罪恶本性的天惩特别是因为人类发动了 “一战”严许多生还者和目击者都猜测,西班牙流感源自数百万在无人区就地腐烂的尸体再加上芥子毒气迟迟未消散的影响严时至今日,以上解释仍在被不断讨论

《1918 年之疫》的一个目的是从目击者的视角考察西班牙流感 带来的沖击,这些人或颇有名气或籍籍无名。为了这个目的我将呈现伦敦东区女学生、梅菲尔区富家千金、波士顿学生和意大利移民们的回憶。在这本书中你会读到“英格兰最美丽的女士”閒黛安娜 ? 曼纳斯女爵 ( Lady Diana Manners) 和她的未婚夫杜夫 ? 库珀 ( Duff Cooper), 他们在停战之夜绝望得不知所措灯;僅在剧院待了一宿,战时诗人罗伯特 布里顿 ( Vera Brittain), 从疑似西班牙流感的早期传播中幸存下来號;还有无数在战争前线努力应对流感传播的医护人員书里还写到了被遗忘的英雄,比如曼彻斯特首席医务官詹姆斯 ? 尼温 (James Niven) 医生他提出的建议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但在他自己看来还不夠;医疗研究人员沃尔特 ? 弗莱彻 (Walter Fletcher) 为寻求治疗流感的方法而献岀了自己的生命;格雷姆 ? 吉布森 ( Graeme Gibson) 少校为自己的医学研究殉难尽管西班牙鋶感杀死了许多名人,其中就包括奥地利画家埃贡 ? 席勒 (Egon Schiele), 但大多数罹难者在他们自己的家庭之外都是籍籍无名且无人哀悼的,我的祖父毋就是如此在中国、非洲、印度和(处于革命动荡中的)俄国的大部分地方,由于缺乏准确的记录,数百万罹难者就这样被湮没在历史中他們的故事被吞没在对疫症的恐慌之中。因此我选择既关注那些通过家族回忆、文书档案和回忆录保存下来的私人故事,也讲述名人们的苼活由于书中所述的大多数人都来自西班牙大流感时期的英国和美国,这本书的重心不可避免地偏向西方尽管我也有意尝试描述受流感重击的英属印度、南非和新西兰。

在书的最后一章我探寻了杰弗里? 陶本博格对 H1N1 病毒开 展的研究实验,挪威为了获取病毒样本对埋葬在北极永久冻土中的矿工尸体进行了失败的挖掘,另外中国香港 1997 年禽流感大暴发导致 6 人死亡,其中还包括 2 名儿童产生了令人恐惧的影响。我也尝试窥探未来思虑这位“西班牙女郎”会不会披上不同的戏服,再度登上舞台

最后,我想解释一下为什么我选择用“西班牙女郎”这个词来 描述1918—1919 年杀死了 1 亿人的致命病毒 1918 年 6 月,当西班牙流感的首波传染潮席卷欧洲人们绘制了一些卡通形象和漫画,将之描绘成一个“西班牙女郎”西班牙流感被定型成一个穿着黑色舞裙、披着头纱、拿着扇子、骨瘦如柴的骷髅头女士。这样一个如同恐怖苼物的形象其潜台词其实是指“西班牙女郎”宛如一个妓女,从不挑剔可以一次性感染每一个人。“西班牙女郎”成了流感疫症的一個标志性符号(另一个标志则是口罩)她通常出现在政治讽喻画里,随着疫症的传播被印在了全球无数出版物中。几十年后“西班牙女郎”的迷人魅力丝毫不减,她的名号出现在了理查德

着手写1918 年流感疫症时我是拒绝使用“西班牙女郎”这个 毫无益处的词语的,认为这鈈过是厌女症的陈词滥调但几个月后,我开始欣赏这位女士这样一个虚构造物让整个世界在潜意识层面开始明白自己的绝望处境。这位女郎的形象源自古希腊神话世界是一位复仇女神、一个带来死亡的神;她也神似印度教里的毁灭女神迦梨 ( Kali) 。在基督教肖像中西班牙奻郎是圣母马利亚的阴暗面,她是一个毁灭天使因为世人疯狂好战而决定惩罚人间。她还是一个典型的蛇蝎美人、黑衣女人西班牙女郎啊,这个女人让我们哀恸让我们备受折磨。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她无法抗拒。而接下来的故事正是关于她的。

在法国北部随着清晨的阳光逐渐点亮一家军事 医院,又有一个年轻士兵被宣告死亡让人难过的是,此种情形在这家位于埃塔普尔的第24 综合医院里已司空见慣这是法国最大的战区医院,已有数百人在这里咽气因你因病而死的都有。当来自肯特郡农村的二等兵哈利 ? 昂德当 ( Harry Underdown) 于 1917 年 2 月 21 日去世时他只不过是在死亡数据上多添了一笔而已,甚至连哈利死亡证明上的文字都显得平淡无奇 20 岁时,哈利是当时“大规模传染的支气管炎”的最新罹患者这是一次流感袭击带来的并发症 1, 但他可能也是后来被称为“西班牙流感”的可怕疾病的首批受害者。

哈利短暂的人生悲慘却无人问津不过是“一 战”中数百万战死沙场的年轻人中的一员。1897 年他出生于肯特郡的阿什福德附近在被称作“霍奇区”的家庭农場上长大/战争打响时,哈利一开始是选择待在霍奇区的后来他形容自己的处境好像是一部“干草捆束机”丿但在当时,也就是 1915 年底哈利改变了想法,决定参军他只有 5 英尺 1* 英寸(约 156 厘米)高、 132 磅(约 60 千克)重,但仍然通过了入伍体检加入了预备役。根据计划由于他“终有一天要真正入伍服役,现阶段在预备役里锻炼……等时候到了军队委员会会传召他入伍”蔦所以尽管哈利已成了预备役里的一个尛民兵,但仍然回到了自家农场上 1916 年 4 月,哈利应征进入女王(皇家西萨里)团第十二营成为一名二等兵,并被派往一个陆军基地接受訓练但 4 个月后他就病了,因扁桃体炎入院哈利似乎一度从病中恢复,但旋即复发直到 1916 年 8 月 5 日他才最终“病愈出院§

哈利几乎立刻被派往法国。短短几个星期后他就成了伤员, 一颗炸弹在他附近爆炸他被埋在了废墟之中。尽管身体没受伤,但哈利被遏令退役因为他飽受“炮弹休克症”的困扰,这是对“一战”中士兵所承受的战斗压力的委婉说辞在诺丁汉的巴格索普军事医院里,哈利被诊断出处于“极度震惊”的精神状态“失去了语言能力和记忆” o 6 伤员康复组织按规定继续为他治疗。 7

尽管遭遇这般不幸哈利还是决定留在军队里。1916 年 11 月 他出院并回到了军营,在英国耽搁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后于 1917 年 2 月重回法国。仅两周他就患上了 “大规模传染的支气管炎”皇家陸军军医队的 J. A. B. 哈蒙德 (J. A. B. Hammond) 中尉是这样诊断的/哈蒙德中尉对哈利的病情既同情又充满了职业兴趣,此前他曾在埃塔普尔的其他病人身上观察箌相同的症状这些人最终都没能好转。°

起初哈蒙德留意到哈利的病症与一般的大叶性肺炎一致, “病人的肺根部能听到明显的嚨啪罗喑(类似爆裂声)”1° 。但不同之处在于哈利肺部的化脓量太大了由此引发可怕的呼吸急促,可以观察到他十分痛苦、惊慌试图从床上跳起来。还有更差的情况随着哈利的病况恶化,由于缺氧他脸上的皮肤开始呈现一种“灰紫色发绡的状况”宀没过多久,哈利 ?

哈蒙德Φ尉和同事们留意到这已经是1917 年“大规模传染的支 气管炎”所造成的第 20 例死亡病例了他们既好奇又担心病情的发展,猜测这种疫病已非囸常情况而且可能与战争有关。哈蒙德中尉与军臥的病理学家威廉 ? 罗兰 ( William Rolland) 上尉、埃塔普尔医院太平间和实验室主管 T. H. G. 肖尔 ( T. H. G. Shore) 医生一道对当时嘚情形做了研究研究成果最终发表在 1917 年 7 月的《柳叶刀》上严这篇文章吸引了皇家陆军军医队驻埃塔普尔的会诊医师约翰 ? 罗斯 ? 布拉德鍢德 (John Rose Bradford) 的注意。布拉德福德后来成为皇家内科医师协会的会长彼时他是“实验室研究的狂热支持者” ? ,并被派遣到埃塔普尔为战争贡献仂量起初布拉德福德有些沮丧,因为这里缺乏让他从职业角度感兴趣的病例他在寄给妻子的信中直言不讳地提及此事。但是“大规模传染的支气管炎”的出现引起了他的好奇,这种杀死了哈利 ? 昂德当的疾病最终在 1917 年二三月夺走了 156 个士兵的性命"布拉德福德招募哈蒙德针对此种情形做进一步的实验研究。

这种病的一个特征只有在病患死后才得以彰显在大叶性肺炎 病例的尸体解剖中,病理学家预料到會在病患的其中一个肺叶上找到损伤然而在埃塔普尔的这些病例里,解剖发现存在大规模传染的支气管炎当小的支气管被切开时,黏稠的黄脓从里面渗出在一些病例中,脓液里含有流感嗜血杆菌和其他细菌严在1917 年冬天被诊断出化脓性支气管炎并病逝的那 156 名士兵中 45% 的囚遗体中发现了阻塞微小支气管的脓性分泌物。由于“这种病所占比例已在埃塔普尔构成一次小规模的疫情”哈蒙德裁定这些症状构成叻一种“独特的临床实体疾病”,并在一篇写给《英国医学杂志》的文章里将其命名为“化脓性支气管炎”这篇文章于次年发表严

1917年冬忝暴发的“化脓性支气管炎”最让人困扰的一点就是 它显示出的治疗抗性。医生使用了每一种可以想到的治疗方式包括氧疗法、蒸汽吸叺法,甚至放血治疗但均无疗效。

当哈蒙德和他的研究队伍在埃塔普尔对化脓性支气管炎进行研 究时英国奥尔德肖特的一处军营暴发叻一次类似的疫症。奥运会冠军哈罗德? 亚伯拉罕 ( Harold Abrahams) 的哥哥、皇家内科医师协会的阿道夫 ? 亚伯拉罕 ( Adolphe Abrahams) 少校于 1916—1917 年主管奥尔德肖特的康诺特医院当时正值冬季,许多身患化脓性支气管炎的病人被送了进去不幸的是,这些病人的病症与埃塔普尔的士兵们十分相似包括咳出黄膿以及发绡,而且这种疾病同样可抵抗所有治疗方式病患死亡率极高。

亚伯拉罕和他的同事们在奥尔德肖特开启了自己的实验研究 完铨独立于布拉德福德和哈蒙德的研究,直到两个地方的研究者发现双方陆续在《柳叶刀》1917 年夏季和秋季的几期上发表文章后才意识到他們面对的是同一种疾病。亚伯拉罕得出结论这种疾病的传播范围比他之前设想的还要广,更令人不安的是它将在冬季接下来的时间里繼续发作,而医生们急须研发出预防方法"

如果事情真像亚伯拉罕想的那样,化脓性支气管炎比人们想象 得更具传染性那问题是它到底昰怎么传播的?是不是哈利? 昂德当早在军旅生涯初期就在奥尔德肖特或巴格索普染上了这病他请求留在军中,尽管身体不佳仍上战场殺敌是不是无意间将这种死疫的雏形传遍了整个西部战线?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位被埋葬在埃塔普尔士兵墓园里的哈利 ? 昂德当,可能昰这种致死疾病的“零号病人”然而事实上,哈利的命运代表了很大一部分士兵的经历,他们参军且不幸死亡但并非战死沙场,而是死於后来被称作“西班牙流感”的死疫这种疫病的起源以及引起这种病的病毒,要比人们想象的复杂得多

或许答案就在埃塔普尔。这么夶一个军事基地正是西班牙病 毒绝好的诞生地之一。作为加来海峡省的一个小镇埃塔普尔基地位于布洛涅南部大约15 英里(约 24 千米),咜包含港口设施、铁轨站、商店、医院、监狱、训练区以及所有战时军队所需的累赘设施此外,该地还有步兵站、集训场、一个射击场、墓地、洗衣房以及两家邮局严由于当时马匹在战场上仍扮演重要角色,埃塔普尔还有用于饲养千匹以上骏马的马厩而这些战马在战鬥中也需要兽医照顾严这里还饲养了猪、鸭、鹅和鸡,作为食物供给战争中人与动物的共存已经持续了数百年光景,所以“一战”时甚少有医生怀疑鸭子会成为禽流感病毒的“储存宿主”。鸭子在泥土上随意排便粪便又被拱土寻食的猪吸入体内,由此猪体内便有了禽鋶感病毒而它们又在与人类的接触中染上了人类流感病毒,两者在它们体内结合严直到 20 世纪最后几十年像约翰 ? 奥克斯福德和杰弗里 ? 陶本博格这样的病毒学家才发现禽流感病毒是可以跃迁物种感染界限的,甚至会变异成新的流感病毒足以感染和杀死人类汽

这个致命嘚培养皿里还有一个新添的元素,那就是被运来此地 协助战争的中国劳工这些劳工由英国在中国北部招募,他们的任务是把军需品和食粅补给从位于英吉利海峡的港口运送到军营以确保协约国军队的平顺运行。在埃塔普尔动物、中国劳工的存在不过是军旅生活一个稀松平常的方面,但要知道1910—1911 年中国东北的肺鼠疫带走了 4.3 万一 6 万条性命,死亡人数与 1665 年黑死病时期的伦敦城相差无几如今我们知道,根據香港大学病毒学家肯尼迪 ? 肖特瑞奇 ( Kennedy Shortridge) 博士推断中国实则是“西班牙流感的核心”加。由于当时的中国人习惯于与动物一起住在局促的哋方比如在家中饲养小猪,按肖特瑞奇博士的说法,“关键问题正在于此——鸭、猪、人之间的接触太密切了 ”23

埃塔普尔的情况与此类姒,鸭、猪、人混居再加上袭击所有 军营的传染病。埃塔普尔主要由一系列步兵基地站构成这些基地站聚集在铁轨东边的高地上,铁軌则呈南北走向从小镇旁边经过。步兵分配的草案从英国传到步兵基地站依据规定,步兵们被重新分组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便被送上前线加在这些站点,也有士兵被运往其他的战时基地或者在住院期和康复期内被交付给“临时基地”严整个基地里既有不断被运送來的生病或受伤的英国兵也有从前线俘获的德国战俘,他们统统都归年轻英国女人维拉? 布里顿以及她的同事们照顾布里顿所在的就昰志愿者援助支队,或称第 24 综合医院 VAD 部

埃塔普尔即便在它最好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惨淡。奥拉菲? 巴登-鲍威尔 ( Olave Baden-Powell) 女爵是童子军创建者的妻子同时 也是 1918 年的童子军女总长,她曾在该基地的基督教青年会小屋里做过志愿者她将埃塔普尔形容为“肮脏、令人讨厌、恶臭难闻的小鎮子”化有些军官成功从这个基地调走,去了光鲜亮丽的勒图凯沙滩旅游胜地但士兵们只能接受这种压抑的生活条件,没时间抱怨在“斗牛场”(大家这么称呼集训场)上,士兵们一旦从那儿被送进医院就再也出不来了而依据最新的草案,那些已经在战壕里服过役的老兵吔要接受跟新兵一样的训练』常规动作包括关于毒气战的课程以及两周“斗牛场”训练另外还有两周的沙丘行军,由军官和同样从这“刺刀之血”学校里毕业的无军衔士官监督严负责训练的士官们由于佩戴黄色臂章而被称为“金丝雀”,他们不需要奔赴前线由此不可避免哋让士兵们感到不快和轻蔑严由于条件恶劣,前往和离开“斗牛场”再加上训练本身就能花掉一整天的时间。尽管埃塔普尔是一个永久基地但士兵们仍住在帐篷里,每天的主食仅包括两盒牛肉罐头、两片饼干和一个洋葱一位军官回忆说训练“让人极其泄气 ”3 。另外┅人则把待在“斗牛场”上的两周形容为“穿越地狱的两周”旳。一位下士曾遇到几个返回前线的伤兵他们的伤远未疗愈。“我问他们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回前线他们总是这么回答:'坚决不去斗牛场。'”紐

生活条件的恶劣和士气的低迷到了相当的程度1917 年 9 月 9 日星期天發生了一场士兵哗变。维拉 ? 布里顿回忆当时谣言和秘密消息四起女人们出于安全考虑把自己锁在了医院里,她也认为兵变源自埃塔普爾的恶劣条件

埃塔普尔他对这个基地也抱有相同的偏见,在一封新年前夜寄给母亲的信中他这样描述道:

(刚过午夜,今昔难辨人何鉯堪。)去年此时我在这个 大而无当的营地中一个小帐里躺着。这里既不似英国也不像法国,而仿佛是关押野兽几日的围场然野兽终將发作。彼时我听到苏格兰军队的作乐声,如今他们已无人生还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我想着当下这一夜我是否应该——

① 威尔弗雷德?欧文,英国诗人 1917 年加入曼彻斯特军团, 死于战场就在休战日前一周。

我们是否应该你是否应该——但我没有多想,只洇我擅长省 去思考但主要是,营地里每个人脸上那奇怪的表情印入我的脑海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神情,我们在英国看不到在世界任哬一个战场上也看不到。只有在埃塔普尔这不是绝望,也不是恐惧它比恐惧更恐惧,因它是一种遮蔽的神情只有神情,毫无神色洳同一只死去兔子的脸异

有这么多不便之处,埃塔普尔反而成了军队医院的绝好选址 基地离铁路很近,而铁路往南通向阿布维尔和索姆从战场运来伤者,医好后将他们重新送回战场都比较容易。埃塔普尔离布洛涅也很近后者为军队渡过海峡回到英国提供了跳板,这昰一个周全的考虑因为德国潜艇会在海峡里巡视。

1916年 8 月 3 日维拉 ? 布里顿放弃了她在牛津大学的学习, 自愿来到第 24 综合医院成了一名護士。维拉用诗意的语言形容埃塔普尔卧在“沙山与海之间”福宛若沼地上悬着的“亮光”叭军官和士兵们则使用更加直白的词语,说埃塔普尔是“沙堆

营地看上去更像是个小镇而非军事基地目之所及,一排排医 生住的帐篷和护士住的小屋沿着铁路一侧延伸第24 综合医院有可供 22 000 个病人住院的病床,由 12 间长条形木屋组成屋顶长满旱金莲,窗户装着印花布罩充作窗帘然而,远处的枪炮声时刻提醒着人们這家医院建立的目的以及周围不变的紧张氛围埃塔普尔的"每件事和每个人都在行进中;友谊是暂时的,约会也是短暂的而这一切之中,生命本身是最须臾的那个”严

埃塔普尔第24 综合医院建立的目的是处理自西部战线上退下的 大批伤员以及随战争而来的各种疾病。起初这里处理的还是普通的战争创伤,虽然随着像高爆炮弹、机关枪这样的武器装备不断革新士兵们的创伤越来越严重。当维拉刚来这儿時她的职责包括照顾被安置在潮湿、拥挤的帐篷内的战俘,她须在 90 华氏度 32 摄氏度)的环境中给战俘换衣、处理伤口到了 9 月,当地的氣温仍然高得反常护士们患上了胃虫病,她们将这种病称为“埃塔普尔症”严由于居住条件非常拥挤痢疾和伤寒威胁着人们的健康。還有一个问题是脓毒症士兵受伤后一直待在战壕里,伤口便会化脓士兵还会遭受“战壕脚病”的侵害,他们的脚趾会逐渐生出坏疽朂终整个掉下来,至今也不清楚是因为何种条件而生岀此病;另有“战壕热”后来人们发现这种病是由虱子传播的严“战时肾炎”是另一種新出现的情况,患病者会头疼、发烧肾部出现损伤。芥子毒气亦会带来严重后果比如胸部感染、肺炎和支气管炎(正是这种疾病杀迉了哈利 ? 昂德当和他的战友)。由于战争士兵们意志消沉,他们的免疫系统也被削弱整个恢复中的军队都是无力又脆弱的。

无论是咾问题还是新情况都足够让医疗队伍在战争期间全力 以赴地工作了。在任何一天埃塔普尔都留驻1 万医疗人员,有男有女另外每天有 100 趟火车驶入医院的铁轨侧线,将伤员从前线运过来面对如此大规模的病患,医疗人员实难应付他们中许多人自己也染上了疾病,维拉僦是其中一个 1918 年 1 月 12 H, 维拉收到了哥哥爱德华寄来的信,哥哥希望她能陪伴自己回英国维拉识时务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然而两天后当维拉抵达布洛涅时当晚驶往海峡对岸的船已 经开走了,她在港口度过一夜发烧、浑身疼、头痛欲裂。第二天一早暴风雨中的航行和从福克斯通往家开的寒风彻骨的火车旅程让她的情况更糟了,当她抵达位于肯辛顿的家时已经处于“晕厥状态‘⑷O

第二天早上维拉醒了过来,她的体温已达到103 华氏度(约 39.4 摄氏度)家人强烈要求她留下来以待康复。维拉遭遇的似乎是“不明原因的热症”也被叫作“战壕热”乞这是对战时多种感染病例的笼统称呼。维拉的症状也与发端期的西班牙流感的症状一致,但幸好她逃过了西班牙流感的晚期症状一化脓性支气管炎、发组和呼吸困难维拉是不是在护理战俘时感染了这种病毒的早期形态,并由此获得了抗体呢

我们永远无法知晓,维拉究竟昰在埃塔普尔还是在回英国的航 程中为病毒所感染与二等兵哈利? 昂德当不同,维拉幸存下来并在《青春誓言》中记录了自己的经历這本书是关于“一战”的最扣人心弦的回忆录之一。士兵昂德当和维拉 ? 布里顿的命运与他们各自的人生一样截然不同,然而他们的故倳共同描绘出了关于西班牙大流感起源的医学奥秘

医生被唤往堪萨斯州的哈斯克尔县出诊。迈纳尔医生得知自己去诊疗的老妇患上了“咑倒我”热症这是对发烧、咳嗽和受寒等病症的传统称呼。对大多数病人来说流感不过是一阵阵的发烧,过几天就好只有幼儿与老囚才会担心害怕,因为流感并发症对免疫系统脆弱的人来说是致命的迈纳尔医生拿起自己的皮包,坐上轻便马车,就往偏远的农舍赶去邁纳尔医生轮廓分明的脸上蓄着两撇八字胡,在这片偏远的乡村地区他备受尊敬。据称病人们宁愿让他醉着酒看病,也不愿让其他医苼在清醒状态下看病

抵达农舍迈纳尔医生着实被眼前所见吓了一

跳。病人乃一老妪已经有了 “灰紫色发绡”的病状,由于缺氧 肤色巳呈现蓝色。虽然不停咳嗽、呼吸困难老人仍然努力求生;她的家人紧紧围着她,手里拿着碗盆和毛巾因为老人正经历一次次灾难性嘚出血,鲜血从她的肺部涌上来迈纳尔医生即刻诊断病人罹患肺炎,是因早期感染流感而致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症状。病人没过哆久便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接下来的几天,迈纳尔医生几乎没有时间记录下这位病人不同寻常的病症因为他马不停蹄地赶往各地,相似嘚病例陆续出现当地人没日没夜地敲迈纳尔医生家的门,或者到他的药房里求助许多病患在不久之前还很健康,这些农场男孩和年轻奻孩们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倒了下来原本只对孩童和老人有致命威胁的流感,如今开始把目标放在当地最健康的人身上迈纳尔医生对此既着迷又吃惊,投入了对这次神秘感染的研究之中他甚至将白喉杆菌和破伤风梭菌注射到病人体内,以刺激他们的免疫系统发挥作用然而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用于研究了,迈纳尔医生在哈斯克尔县四处奔波追寻着流感的感染路径。尽管他有一辆汽车——他是此县首批擁有汽车的人之--但

仍须借助老式的轻便马车代行他一直处于过度劳累状态,有时直 接就在马车里睡着了把马松开,让它自己寻路回家/茬难得的岀诊空档迈纳尔医生就查阅相关医书,给其他医生写信分析从病人那儿收集的血液和尿液样本,只为求得一种治疗方式他懷疑这次疫情暴发与农牧业有关系,因为疫症多发于偏远的农舍但他无法证实,只能在黑暗里独自摸索1918 年,现代意义上的病毒概念在當时的医学中尚无人知晓当时人们仅知道存在比细菌更小的颗粒,直到 1938 年电子显微镜发明后科学家们才开始辨识出病毒/尽管当时的科學家们已经在为诸如天花、炭疽、狂犬病、白喉、脑膜炎等疾病研制细菌疫苗,但针对流感的细菌疫苗其应用范围仍十分有限。医生们僅能使用传统疗法来应对流感包括卧床休息,服用鸦片来止咳和缓解疼痛还有奎宁 种树皮提取物。奎宁传统上被用于治疗疟疾尽管被证实疗效不佳,但仍然有人认为服用后可使病人通过流汗从感染中恢复许多病患开始在民间方子中求解药,这些方法一个比一个荒唐柠檬、威士忌、大蒜以及草药还算是传统的“包治百病”,更奇怪的主意还有喝葡麻油在糖块上滴一点煤油然后吃掉。

哈斯克尔县的居民们屏住呼吸担心痛失家人,当地报纸《圣 塔菲箴言报》 (Santa Fe Monitor) 则照旧发挥自己报道居民日常生活的功用“伊娃 ?? 阿尔斯汀女士罹患肺炎,”报纸讲道,而后又似乎要安慰一下读者“她的小儿子罗伊已经病愈起床。城一两天后又出现一则消息:“拉尔夫 ? 林德曼仍在病Φ戈尔迪 ? 沃尔格哈根于妹妹伊娃患病期间在比曼商店里上班。 ”5 读者们还能读到“据报道荷马 ? 穆迪病入膏肓, J. S. 科克斯病情好转但仍很虚弱”还有“拉尔夫 ? 麦康纳尔本周病情加重”蔦《圣塔菲箴言报》最后总结道:“县里的几乎每一个人都患病了,要么是流感偠么是肺炎。 ”7

这些模糊的描绘其实低估了流感暴发对哈斯克尔县的冲击像 “病了”或“虚弱”这样的形容对经历了患病这种极度恐惧嘚病人及家属来说是不公正的,更别提流感暴发的传染速度以及发组、大出血和让病人凭空抓挠、挣扎呼吸的缺氧症等绝望症状。

几周の后哈斯克尔县的流感疫情迅速平息,其消退速度就和 暴发时一样快但迈纳尔医生拒绝忘记这段经历,拒绝忘记从农舍老妪之死开始嘚这一切继发性肺炎带走了他的三位病人,这是这种流感的常见并发症他万分担心流感的再次暴发。迈纳尔写信给华盛顿政府警告官员们哈斯克尔县发生的流感疫情,并且建议针对疫情传染做好预防措施但没人理睬他。流感并非“需要上报的

疫症”这意味着只须姠公共卫生部门汇报即可,彼时政府正忙于 应战无暇顾及。这恐怕是政府第一次出于鼓舞战斗士气的考虑而压制关于致命流感病毒的警告迈纳尔医生的报告最终得以发表,为了躲避审查而刊载在一本专业期刊的不敏感页面上取名《1918 年 4 月 5 日的公共卫生报告》,其中说道: “1918 年 3 月 30 H, 堪萨斯州哈斯克尔县暴发流感据堪萨斯州哈斯克尔县报告,有 18 个病人患上了不同类型的流感最终 3 人抢救无效死亡。”*

与此同時在哈斯克尔县,《圣塔菲箴言报》继续事无巨细地报 道小镇生活年轻的迪恩? 尼尔森 ( Dean Nilson) 从军队回家休整,报纸这样总结“迪恩看上詓就很有军人的样子 ”9 。迪恩回家的同时欧内斯特 ? 艾略特 ( Ernest Elliott) 正准备启程去莱利堡的福斯顿营看望他的兄弟。这处军事预留地离哈斯克尔縣 300 英里(约 483 千米)迪恩 ? 尼尔森正是从此地回家的。欧内斯特 ? 艾略特启程时他的小儿子身体抱恙。艾略特走了以后小男孩的情况急转矗下。信息量巨大的《圣塔菲箴言报》提到“欧内斯特 ? 艾略特的小儿子默廷身患肺炎”” o 默廷感染的是一种可能致命的流感病毒他的父亲虽未有病情发作迹象,却明显是一个病毒携带者他把这种病毒带去了莱利堡。几天之后迪恩 ? 尼尔森回到了同一个军营。两个男囚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传播了这种病毒这给美国军队参与“一战”带去了始料未及的后果。

美国于1918 年成为参战虱前一年在伍德罗 ? 威尔逊 (Woodrow Wilson) 总统的带领下,美国对德国宣战促使国家迅速动员,开启征募草案、军队运送和债券购买到了 1918 年春天,美国已在战争中扮演决萣性角色在蔓延全国的爱国热潮中,来自各个阶层的超过 400 万人自愿或应征入伍为国效力。这些人或来自落后的乡村或来自五光十色嘚都会,或来自中西部大草原或来自南方深处,如今他们发现自己驻扎在军营之中接受基本的训练以备来日能在任何一条战线上杀敌。不幸的是这里同样是疾病传播的理想温床,流行病学家维克多 ? C. 沃恩在他 1936 年的回忆录里事后分析道:

“一战”中美国士兵的大动员过程将原本存在于士兵来 源地的感染带到了每一个军队驻地里。在每个州应征而来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被集合起来。他们来自不同的社区穿着便装,有些人干净有些人遛遢。每个人都从自己所在的社区带来了大量当地的细菌细菌附着在他们的衣服和身体上,或者罙藏在衣服角落以及体内他们挤在每个州的聚集地,并在那儿度过或长或短的日子但服役期足以让疾病传播。之后他们搭上火车被轉移到他们各自的营地去。“

尽管沃恩在上面这段侧面描写中提到麻疹但相同的道理对 1918 年军营暴发的流感疫情同样有效。然而在当时沃恩和其他医疗人员的话无人理睬:“参战后进行的大动员,其危险程度早在人群聚集之前就已报告给相关权力机构但得到的回复是:'夶动员的目的在于尽快将平民转变为训练有素的战士,而非为预防医学研究作演示'

但诚如沃恩所言,军营的确是发生感染的最糟糕地点“人群 越是拥挤的地方,就越难控制感染的扩散没有哪个地方比军营更拥塞、人群接触更频繁的了。”期

得克萨斯州莱利堡的福斯顿營正是这样一处地方它是当时在 美国各地相继建立的军营的典型代表。福斯顿营位于堪萨斯州章克申城附近的莱利堡军事预留地以弗雷德里克? 福斯顿 FrederickFunston) 准将之名命名,它是“一战”中建立的最大的 16 个师级训练营之一这些训练营用于容纳和训练服兵役的士兵。这个營地自 1917 年 7 月开始建设规划一致的建筑呈方块状分布,周围是交通主路和小道营地建造了约 2 800—4 000 座建筑用以容纳美军第 89 师的超过 4 万名士兵,该师驻扎在福斯顿营整个营地的建造大致花费了 1000 万美元。“

福斯顿营更像个城市而非军营里面建有住宅、训练中心、杂 货店、剧院、社区中心、医务室、图书馆、学校、工作坊,甚至一家咖啡烘焙屋休息营房有43 英尺(约 13.1 米)宽, 140 英尺(约 42.7 米)长两层楼高,设有厨房、食堂、连长办公室、补给室、班队室或宿舍每个休息室都包含 150 张床,正好是 1917 年一个步兵连的士兵规模”

福斯顿营设立的主要目的昰训练征自中西部州的士兵,以让他 们去海外作战士兵们花费好些时日接受训练,学习新的军事技巧许多从英法等国转调过来的军官負责训练这些中西部士兵。一有闲暇士兵们会去剧院看戏,或者去社区中心游逛但更多人渴望回家。在第89 师第 356 步兵团服役的詹姆斯 ? H. 迪克森 (JamesH. Dickson) 写信给朋友他说:“尤妮斯,请别太期待我的来信,因为堪萨斯的大风把一切都刮走了信也不放过。””他信里提到的风意菋深长士兵们常常抱怨福斯顿营不宜居住的天气条件,冬季寒冷刺骨夏季酷热难当。伊丽莎白 ? 哈丁 Elizabeth Harding) 中尉隶属军医特别部队是萊利堡的首席护士长,她回忆道:“我是 1917 年 10 月中旬抵达莱利堡的那时就下暴风雪了!我在那里度过了记忆中最冷的冬天和最热的夏天。”"就好像光有这么恶劣的天气还不够似的令人眩晕的尘暴让这里变得更糟了,营地的粪便焚烧让尘暴变得更让人难以忍受莱利堡是美軍骑兵的大本营,数千匹马和骡子都驻留在此士兵们在这里精练骑术,甚至学习兽医技巧、掌马钉、做马具后来的乔治 ? 巴顿 ( George Patton) 将军彼時也在这儿,有人看到他周末打马球、参加马术障碍赛严所有的马在一个月之内产出约 9 吨粪便焚烧是默认的处理方式。结果焚烧产生的咴烬与沙尘结合在一起制造出一场刺激性强、臭味难闻的黄色雾霾。漫天飞舞的沙砾被人吸入肺部和气管内而焚烧产生的黑色浓烟数尛时不间断地从地面升起,刺激人们的呼吸道两者带来的共同后果就是让人更易被气喘、肺炎和气管炎侵扰严

所有军营最大的问题就是傳染性疾病的传播。所有士兵在入营 时都接种了疫苗以防诸如霍乱、痢疾等“战场病”的传染,任何一个人若被诊出患有传染病就会被竝即隔离直到他要么恢复要么不再具有传染性为止。1918 年莱利堡基地医院的长官是爱德华 ? 施莱纳 ( Edward Schreiner) 上校,他本是一名外科医生进入军隊后成了合同军医, 1916 年他加人正规医疗队并管理美国与墨西哥边境的营地医院。 2 基地医院的护士们也不过是一年之前才到这里,伊丽莎白 ? 哈丁中尉回忆:“军营被改造成医院起初这里的设施非常落后,没有厕所也没有洗浴的地方,这些设施只有建筑的地下室里有热水和供暖仅勉强够用。”加

1918年 3 月 9 日星期六莱利堡遭遇了一场极其严重的尘暴, 这是人们记忆中最严重的尘暴之一据称,那天堪萨斯的太阳在白天消失无踪火车不得不停在铁轨上,莱利堡则整个被覆盖在烟尘和灰烬之中士兵们接到命令去收拾残局,但戴着口罩的軍官们却待在室内第三天,也就是 3 月 11 日星期一有人报告随行厨师二等兵阿尔伯特 ? 吉彻尔 ( Albert Gitchell) 患病,他的嗓子和头都很疼值班医务长怀疑二等兵吉彻尔的病症是由尘暴和粪便焚烧引起的,但由于吉彻尔的体温已达到 40 摄氏度只能被禁闭在隔离病床上严没过多久,李 ? W. 德拉科 ( Lee W. Drake) 下士和阿道夫 ? 赫尔比 (Adolph Hurby) 中士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赫尔比的体温甚至比吉彻尔还要高,达到 41 摄氏度他还遭受着喉咙、鼻腔和支气管的發炎肿痛。随着患病的人逐渐增多、大排长龙值班医务长只好叫来施莱纳上校帮忙。到了中午施莱纳上校和他的助手们眼前已经躺了 107 洺病患;到了那个周末,福斯顿营的患病人数增长到 522 人;而到了 3 月底整个营地有 1 100 人患病,人数多到不得不挪用战机仓库充当病房严有了湔一年相关事件的前车之鉴施莱纳上校非常小心谨慎,他密切关注这场流感疫情的暴发并尽职尽责地照顾患者。 1917 年有一个叫约翰 ? 德怀尔 ( John Dwyer) 的军官因征召的新兵死于流感而被军事法庭审判。德怀尔被判渎职因为他让一个身患流感的士兵去做额外的工作,没有顾及士兵嚴重的病情最终德怀尔被开除军籍异

这次疫情暴发相当严重,却在意料之中军营里传染性疾病的 暴发是很平常的,毕竟有这么多人挤茬狭小的空间里哈丁中尉注意到:“在像福斯顿营这样大规模聚集的群体中,会生出很多疫症许多士兵来自偏远的农村,他们一辈子嘟没接触过传染性疾病”诙然而,这次疫情暴发很不一样

施莱纳上校最初的诊断表明他的病人得了流感。病患所呈现的 症状与普通流感相似打寒颤、发高烧、头背疼痛。但有些病患身体非常虚弱站都站不起来,他们的症状还有剧烈咳嗽、喷射性流鼻血和缺氧症其Φ一些人直接窒息死亡。这次感染的病死率高得离谱:虽然有些病人在5 天之内就痊愈了但仍有 84 人死于肺炎和大出血等并发症。致命的流感病毒重创了福斯顿营 3 月 30 日,施莱纳上校向位于华盛顿的美军总司令部发去电报:“两场极其严重的尘暴过后许多士兵感染流感死亡。"”权力机关像对待洛林 ? 迈纳尔医生那样对待了施莱纳上校:他们没把施莱纳的警告放在眼里

在堪萨斯,尘暴并非新鲜事物军营里傳染性疾病的暴发也是 如此。但两者相加似乎生出一种全新的、未知的危险。迈纳尔医生和施莱纳上校都意识到了这种全新瘟疫的存在它借“肺鼠疫”的形,代表了一种真实的威胁肺鼠疫,也就是中世纪历史上的“黑死病”它同流感一样,经由呼吸传染前面一章提到过,中国东北暴发了一次肺鼠疫而来自中国北部的大约20 万劳工途经北美,被运往法国配合协约国军队的战事他们身上是否携带了肺鼠疫病毒?随着病毒在新环境下的变异它是否演变成了一种全新的致命流感?当然这一理论无法解释迈纳尔医生目击的发生在偏远農舍的疫情暴发。

施莱纳上校似乎认为是尘暴引发了疫情但事后我们还有诸般 猜测:是不是从动物身上变异而来的猪流感一直存于基地の中?又或者是不是从营地里上千匹战马那儿变异而来的马流感(又称“扼杀病”)?"营地里的马匹遭受某种流感的侵扰是完全可能的而這种流感病毒可以通过粪便焚烧散播到整个营地。在实际情况中尘霾本身并不会引发流感,当然尘霾肯定加重了病情让士兵们没日没夜地呼吸困难、挣扎喘息,它为流感病毒的大肆传播提供了绝好条件

之后,事情就和哈斯克尔县发生的一样流感疫情迅速消失, 速度堪比发端期的感染速度这次疫情就这样被遗忘在了不断升级的欧洲战场备战热情中。

1918年春天美国的战争动员越发加紧,几乎 同时一種极其严重的流感突然在各大军营里暴发,从纽约一直到佛罗里达、加利福尼亚和亚拉巴马。因为军营拥挤且不卫生的居住条件尽管流感暴发本是军队生活的常见现象,但不少军官都因这次流感疫情暴发的速度之快、程度之重而警觉起来这种新型致命流感也开始侵袭平民,主要的目标是人群密集的狭小场所比如学校和监狱。接下来所说的一系列事件表明后人所称的西班牙流感的第一波感染潮已经开始茬美国的大街小巷肆意传播。

在美国军队里爱德华? 施莱纳上校已经就福 斯顿营暴发的流感表达了自己的不安。新泽西州迪克斯营美军苐 78 师的指挥官休 ? 斯科特 HughScott) 少将很快就遭遇了相似的情境 1918 年 4 上将写信汇报迪克斯营的传染病疫情,他特别提到了流感这种病已引发肺燚病例持续增加。斯科特少将不知该如何解释疫症的缘起因为据他所说,“军营就跟猎犬的牙齿一样干净

在写给戈加斯上将的信里斯科特少将描述了自己在迪克斯营 下令采取的防疫措施,并希望戈加斯能亲临营地“好好检验我们一番”役除非能确保他的士兵们不被流感感染,不然斯科特少将片刻不得休息

话说两头,由于戈加斯上将曾在军队中防治过黄热病他便十 分在意斯科特少将的请求。黄热病因其第二个病段会产生毒性,让病人患上黄疸而得名这是一种由母蚊叮咬传染的病毒性疾病。戈加斯以一套卓有成效的防疫措施解决叻这种病毒并因此为人所知,如今他急于以同样精力充沛的状态投入对肺炎的防控中戈加斯上将相信,导致这种致命疾病暴发的一个原因就是人群过于拥挤

“毫无疑问,如果你明天就能让迪克斯营的每个士兵都有自己 的单独隔间那肺炎马上就能平息。珀他这么说道并解释说自己当初在巴拿马运河的施工工人群体里抗击肺炎时就是这么做的。他接着说“美国有一大群最优秀的科学家在研究肺炎传染问题,也许我们会像在美西战争中战胜黄热病和疟疾那样战胜肺炎”"o

是迪克斯营疫情的受害者之一,他是在迪克斯营春季感染潮中感染上流感的但当时病情不重,尚未卸任休整普莱斯利是幸运的,他的工作职责并不包含多少体力活普莱斯利的军中弟兄希德 ? 艾伦 ( Cid Allen) 僦没这么好的命了,他同样患病却被“命令继续操练”,直到 1918 年 4 月被载往法国时他仍在病中§

这种极其严重的流感进一步在多处同时暴发,直到此时美军才 开始关心起这个问题加利福尼亚、佛罗里达、弗吉尼亚、亚拉巴马、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等州的军营同时暴发了鋶感疫情/戈加斯上将报告,奥格尔索普、戈登、格兰特、李维斯、多尼芬、弗里蒙特、谢尔曼、罗根、汉考克、基尔尼、麦克莱伦以及其怹军营都出现了流感感染7

疫情不只限于军队。回想哈斯克尔县迈纳尔医生目睹了令人 恐慌的疫症暴发,流感还袭击了哈斯克尔县的印苐安学校北美原住民的孩子原本在那儿接受劳动培训。在400 个孩子中有 3 个丢了性命。芝加哥和底特律也出现了死亡病例 1918 年 3 月,福特汽車公司的约 1 000 名员工因流感而倒下/这种神秘莫测的疫症不仅没有停下脚步还移动得非常迅速。像施莱纳上校这样的医生明白这种致命流感的形式与以往不同,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给这旧敌的新面孔取个名字然而,还是有位军医试图给它拟个称呼在《基尔尼营外科医生報告》 (H. Camp Kearney Division Surgeon'sReports} 中,当地的叫法“日本流感”被错误地用来直接指称这种疫症人们相信是 4 月第一个星期停留在圣地亚哥的几艘日本战船带来叻这种疫症,因为船上出现了流感病例°

彼时缺乏文献记录的情况让疫情的暴发路径难以追寻。军事机 构还能强迫军队记录士兵们的健康情况因为他们是否健康、能否服役直接关系到其在军队中的角色,但平民就没有这种记录了皆因流感并非值得向上汇报的疾病。这段时期内对致命疫情做了介绍的文章只有《1918 年 4 月 5 日的公共卫生报告》其中简单提到哈斯克尔县的流感暴发严

流感不可避免地在学校里传播开来。16 岁的约翰 ? 斯坦贝克就 是其中一个感染者这个后来写出了《愤怒的葡萄》 (The Grapesof Wrath} 的作家当时从位于加州的学校回到家中,看上去“面色苍白几近昏厥”",旋即瘫倒在床上他的母亲奥利弗可吓坏了。约翰的体温突然飙高他开始神志不清。“我一直往下掉、往下掉”他回忆道,“直到天使的双翼轻刷我的眼睛””当地一位名叫莫甘赛的外科医生被请了过来,他马上把主卧改造成了手术室

他使用乙瞇麻醉,然后打开了这个少年的胸腔移开一根 肋骨以便看清他受感染的肺,肺里已开始排出胸膜脓液'‘我当时肯定他会死在我們面前,'‘约翰的妹妹说道"约翰看起来糟透了。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后来他又复发。花了好长时间最后终于恢复。不得不说我们嫃是要被吓死了。”13

这一极端的治疗方式奏效了约翰迅速恢复健康,在暑假到来 之前他还去学校上了三个星期的课,但他这一辈子都落下了肺部的毛病这段经历也给了斯坦贝克一种神奇的心理后遗症,让他对脆弱拥有极度强烈的感知他的作家身份由此形塑。“这段經历似乎让他一直将自己视为生活在人生边缘的人”"斯坦贝克的传记作家杰? 帕里尼 (Jay Palini) 这样写道。与我们接下来会在本书中看到的许多其怹幸存者一样这段经历对斯坦贝克影响深刻。

美国的各个监狱是流感袭击的首要目标因为流感能在过度拥 挤的囚犯群体中迅速传播。1918 姩加州圣昆廷监狱的疫情暴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当地 1 900 名囚犯中有 500 人感染了流感,而这些病患可能被充作了臭名昭著的医学实验的人体样夲

鉴于圣昆廷监狱的生存条件,这里暴发流感疫情没什么好大惊 小怪的驻狱医师利奥? 斯坦利 (Leo Stanley) 早在他 1913 年抵达时就被这里恶劣的卫生条件震惊了。“通风管道早就不管用了犯人的床都挤在一块儿,没留下多少供人呼吸的空间 '”5 他在记录疫情时这样写道。斯坦利特别关紸肺结核的传播这在当时是主要的致死传染病,他也表达了自己对监狱没有执行种族隔离感到恶心,话语中充斥着那个年代的偏见“白囚、黑鬼、印第安人在这里随意混居”",他写道而且“周围环境极其恶劣”"。如果忽略他是种族主义者这个缺点斯坦利算得上是个称職的医生,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之中斯坦利在监狱中有四个带薪助理,还有应征的犯人作为雇员和护士他发明了一套高效的治疗体系,让犯人早晚两次排队取药严也正是斯坦利以高效的方式按时间顺序记录下了 1918 年 4 月流感首次在圣昆廷暴发时的情形。

圣昆廷的第一次流感暴发开始于4 月 13 H, 一位囚犯(下文称 为囚犯 A) 从洛杉矶县级监狱转来当时洛杉矶县级监狱里已有数个囚犯患病。囚犯 A 在抵达圣昆廷之前就巳患病“浑身疼痛,伴有高烧”叭 他正式进入圣昆廷“是 4 月 14 日正值周日, 1 900 名囚犯聚集在监狱院子里他就混在人群中,用餐时也和大镓在一块儿到了晚上,他和另外 20 名新囚犯一起被关在牢房里”加囚犯 A 的病情在第二天恶化,他被送到监狱医院当时已经“发 101 华氏度(约 38.3 摄氏度)的高烧,背部和全身骨头都有明显的痛感”幻从此时起一宜到 5 月 26 日,圣昆廷遭受了不同寻常的致命疾病的侵袭 101 名病患被送至医院,其中 7 人出现了支气管肺炎症状 3 人死亡。

疫情在4 月 23 日星期二达到高峰一天之内有 8 个新病例留院 观察; 4 月 24 日,又有 16 个人住院僅这两天之内,囚犯中的一半人都患病了据斯坦利所言:

记录显示,在平常时日每天有150—200 人来医院问诊、

治疗,而在这两天来了 700—750 囚。加

平常每天有3—7 个囚犯因病缺工这两天高达 25—62 人。 这些被准许缺工的囚犯已经病得不轻体温一般到了 100—101 华氏度 37.8—38.3 摄氏度),还伴有背痛和严重虚脱他们本应入院就医,但监狱医院没有那么多设施可供这些病人使用有人允许病患们留在室外,不到晚上不准回牢房因为人们相信这种不同寻常的疾病在白天不通风的房间里更容易传播。站

这一招透露了医生对流感病患的一种早期治疗方法尽管当時 的医生对流感尚未有明确认知,但他们仍保留了维多利亚时期盛行的看法即新鲜空气对病人来说是有益的,这才有了当时医生们的恳切忠告鼓励每个有流感病患的家庭都能打开一扇窗子。

斯坦利着实被圣昆廷数量如此巨大的流感病患吓了一跳尤其 是他一直坚定地认為许多囚犯是为了不干重活才假装生病的。在斯坦利的回忆录中他记得自己可以“分清装病的、不满的和疑似患病的”爲尽管“这种识別谁在装病的天分让我在囚犯之中招致怨恨……他们把我形容成一个暴虐狂医生,通过折磨病人获得快感”诙在斯坦利看来,这是他作為一名严厉但公正的驻狱医师所须付出的代价严

但圣昆廷眼下的情形当真是囚犯们都病了。尽管许多患病的 囚犯仍继续工作但患病人數实在太多,“麻纺厂、缝纫店、家具厂和铸造车间几乎不可能维持运转管理者甚至考虑完全停工”"。

斯坦利的文章显示了流感的暴发箌底有多急速“此时的天气 温暖惬意,阳光倾洒地面患病的囚犯得到允许时不时地离开工厂,去外面透透气有些人病重到压根就没法回来工作,只能就这么躺在地上晒太阳”28

圣昆廷的疫情逐渐趋于平静,但斯坦利回想起来认为囚犯 中当时有超过500 人患病。他特别提箌“在流感传染的第二周和第三周患病人数每周都是在周二和周三达到高峰值” ? ,为此斯坦利提出了一种解释每个周日的早晨,囚犯们获得允许观看一部电影放映两次,一次在 8 点另一次在 10 点。放映电影的房间有一部分位于地下通风条件很差,需要人工提供照明而且总是“挤到爆几乎整个圣昆廷的 1 900 名囚犯都会来看,早晨还没结束整个房间就“又潮又热,满是烟味和体味”凯房间里不得不安裝电扇,但也没多大用而且两场放映之间也不剩多少时间通风。一拨囚犯前脚离开另一拨囚犯后脚就进来了。还有些囚犯两场都看

這些电影放映活动是圣昆廷流感疫症的缘起之地吗?斯坦利是 这样认为的

假设这种呼吸道疾病是在每周日的放映活动上感染人群 的,那麼它的潜伏期似乎就是36—60 小时所以第二周的周二或周三才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病患。许多病例的典型经历就是周日去看了电影到了第②周周二、周三他们突然头疼、发烧、打寒颤、骨头痛、严重虚脱,有时候还呕吐这座监狱疫症的传入和缘起似乎跟从洛杉矶转来的那個新囚犯有关,因为起初只有他患病等他入住后其他人都病了严

斯坦利承认,囚犯A 与其他人交往密切很可能通过飞沫把疾 病传播了出詓。斯坦利也是首批留意到这种流感的特殊症状的医生之一包括“气喘(呼吸困难),发绡(因为血液中极度缺氧)而且通常会从肺蔀涌出一股稀薄的带血脓液 ”33 。斯坦利也留意到这种病的另一个特征迄今没有其他人记录,即复发效应病患看似病情好转,但接着就複发并再度住院治疗“在这次疫情中, 9% 的病例在两三天内就摆脱所有症状并出院但 10 天之内就会复发再次入院。””

这种新流感后来引發的影响极其恶劣因为它无差别袭击所有 人,不分种族与信仰在圣昆廷的病患中,73% 是白人 18% 是墨西哥裔, 6% 是非裔 3% 是华裔。据斯坦利所言有些流感病患身体过于虚弱,甚至发展成了肺结核其中一人因此死亡。

斯坦利关于囚犯A 将流感传染给了其他囚犯的推论似乎是可信 的但这个假设也生出许多问题,比如囚犯 A 抵达圣昆廷时的待遇如果斯坦利说得没错,囚犯 A 在抵达时就已患有普通感冒那他理应被隔离以免传染他人。事实正相反他获准自由地与其他囚犯接触,甚至可以在一间不通风的拥挤房间里观看电影是这种草率的管理导致叻悲剧发生吗?还是另有隐情

研究中,他明确表示斯坦利绝非什么普通的驻狱医师斯坦利医生是个优生学家,而且之后因其在圣昆廷監狱囚犯身上实施的一系列奇特的实验而臭名昭著这些医学实验具有可疑的伦理倾向,包括给年老、“低性活跃度的人”置换睾丸给怹们换上牲畜的或新近执行死刑的囚犯的睾丸。“这一实验被称作'返老还童'他认为,给老人换上年轻人的睾丸就能恢复前者的睾酮水平”第斯坦利在 1918 年,也就是入职圣昆廷 5 年后已经开始他的“返老还童”实验了。但斯坦利医生所关心的不只是怎么恢复衰弱老人的性能仂受自己的优生学思想驱使,斯坦利试图刺激白人男性重新生育并对所谓的“社会渣滓”进行绝育,以拯救“在少数族裔融入的大熔爐国家中逐渐消退的白人男性气概”網

按斯坦利做实验的倾向,要说是他故意允许从洛杉矶县级监狱 转来的囚犯A 混杂在圣昆廷的囚犯之Φ也不是不可能。圣昆廷监狱本身便提供了绝好的实验室条件让这位聪明的医生得以观察疾病的传播过程。斯坦利医生对圣昆廷监狱鋶感疫情传染的记录如今仍是重要的研究资源。他究竟是否故意改变监狱条件以便进行早期的医疗实验尚存疑问但这的确是一个有说垺力的理论。当然,斯坦利从这种致命性流感中获得的信息要比他指望的多得多

与此同时,在圣昆廷之外的世界这种新的致命流感开始叻悄 无声息、无影无形的杀人之旅。它的传播在美国始终未受到多少关注在某地突然暴发带来巨大影响,而后又突然烟消云散在翔实嘚军队记录和古怪的斯坦利医生的笔记之外,流感带来的冲击其实难以判断到了 1918 年初夏,西班牙流感的“第一次感染潮”似乎退去了

茬欧洲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西班牙流感给备战带来了灾难 性的影响对参战双方来说都是如此。一个年轻美国男孩的故事向我们展现叻当时的情形告诉我们从像美国本土这样相对安全的地区跑到旧大陆会有怎样的遭遇。

在意大利奇塔代拉的一家军事医院里朱塞佩? 阿格斯托尼 (Giuseppe Agostoni) 少尉正在照料一个 25 岁的士兵。阿格斯托尼是第二代意大利裔美国人他正眼睁睁地看着流感把他的军队毁掉。他和战友们从未經历过这等事情士兵们咳出鲜血并因肺部积满脓液而窒息死亡;他们的脸变成蓝色,勉力呼吸让他们发出一种类似鸭叫的嘎嘎声阿格斯托尼想做些事情,什么都好他拿出一支注射器,试图从士兵的胳膊上抽出一些血好像能通过排血而使士兵肺部积血的情况好转。但囸相反在他抽出 10 毫升后血液就凝固了,这血又黑又黏像焦油一样。"当阿格斯托尼绝望地注视着他那位垂死的病人时相同的情景正在整个欧洲大陆上发生,而他并不知情阿格斯托尼并不孤单,他不过是一场大规模挣扎反抗中的一员大家共同面对一个无形之敌——死亡,及其邪恶的代理人,这种没有名字的致死病疫

1918年春天,德军开始大举进攻法国参战双 方都受到一种新型致命流感的侵袭。彼时协约國和德军都没意识到这一情况但实际上他们正在与一个比任何人为武力都厉害得多的敌人做生死较量。

德军是带着必然打赢这场战争的信念进攻法国 的随着俄国从战场撤军,德国得以在西部战线上陈兵百万外加3 000 门大炮,占据兵力优势德军 37 个步兵师被调往西线,另有 30 個在后方备战在许多区域,德军人数以绝对优势压倒英军和法军人数甚至达到 4 个德国士兵对 1 个英法士兵的比例。 1

法国此时正处于绝境の中而英军则在巴雪戴 尔战役中损失惨重。德军知道协约国军队耗损巨大,也知道他们打赢的希望主要就凭借在美国到来之前进攻/

起初德国似乎胜利在望,4 个月时间就攫获了 1 250 平方英里 (约 3 237 平方千米)法国领土 1918 年 5 月,德军已经攻抵马恩河重型炮的攻击范围已经囊括巴黎。因此已经有超过 100 万平民从法国首都撤离。彳

然而在德军进攻的同时一个无形之敌正慢慢爬向身处法国的 协约国远征军,鲁昂和维姆勒的医生、病理学家们报告说“在臭名昭著的伊珀尔要地①各种疾病似乎十分猖狂”",其中他们提到了一种广泛传播的热症疫情明显引起了官方的留意,因为英军和新近登陆的美军暂停了针对德军的重大攻击

尽管像伤寒这样的军队传染病得到了有效控制,而且经历了 4 姩战争的英国士兵们仍保持相对较好的身体状态但流感暴发仍是常事。不过这次流感疫情有些不大对劲。

少量刊载于医学期刊里的文嶂证实了疫情的突然暴发以及它 与以往普通流感之不同。医生们对疫情的发展既好奇又沮丧没有以传统“流感”或“战壕热”的分类來定义这种疫症。很明显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新情况。埃塔普尔的哈蒙德和罗兰见识到这种疫症的威力时提出了 “化脓性支气管炎”理論但围绕这种新型疾病的病原仍存在相当多的争论。

当英国远征军屈从于这种神秘疾病的尖爪之下时1918 年 3 月 传出从大西洋彼岸远渡而来嘚美国远征军 AEF) 也被流感侵袭的消息。 3 月 8.4 万名美国步兵抵达欧洲,完全没有料到流感跟着他们的战船一起过来了美军第 15 骑兵团就在航程中被肺炎疫情侵

① 伊珀尔要地( Ypres salient), 位于比利时西部,协约国军队和德军在此打 响三场战役整个"一战”中,该地都是双方新武器和新技术的试验场

扰,36 人患病最终 6 人死亡。前面提到的逃过迪克斯营流感疫情 的二等兵哈利 ? 普莱斯利就在这艘船上普莱斯利的弟兄希德 ? 艾伦,那个病重时仍被要求操练的可怜人上船两天后就病死了。普莱斯利始终不知道他的朋友究竟是葬身大海还是被埋在法国。§

到了3 月底这位流感杀手继续在军队中无情屠戮,它最让人 恐惧的症状——急性发组——已经成为普遍情况 1918 年 4 月 1 日,美国护士谢莉 ? 米拉德 ( Shirley Millard) 在她的日记中写道:“我们疲于应对流感病例我本以为流感不过跟伤寒无异,就是感冒而已没想到要严重得多。这里的病人发高烧体温高到我们根本不相信是真的,很多时候会再测一次以防弄错……病人中大约一半都死了当他们病逝时,脸色呈现让人毛骨悚嘫的深灰色尸体即刻被抬出去焚化。'”

尽管这种可怕的疫症不断蔓延当美国援军抵达时,协约国军 队仍然欢呼雀跃1918 年 4 月 13 日,志愿者救助支队的维拉 ? 布里顿看到一支大型军队抵达埃塔普尔护士们哭喊道:“看啊!看啊!美国人来了!"

我推操着[其他护士],只为亲眼看到美国人参战,跟疲 惫、饱受折磨的英国军队相比他们就像天神一般,伟岸又辉煌这就是我们最终的拯救者,在春日骄阳下向着卡米耶大步迈去他们似乎有好几百人,迈着骄傲又无畏的军步仿若强大的保卫者,对抗来自亚眠的急迫威胁*

不幸的却是,尽管法国本汢已经暴发多次流感这些伟岸的美 国士兵又毫不知情地带来了另一次暴发,这种更致命的疾病是跟着他们从老家来的4 月 15 H, 美国远征军中嘚第一批流感病例出现在了波尔多附近的一个军营里,这是美军的一个主要登陆港/这些来自美国农村的帅气健康小伙儿们正在为美军参戰付出代价。用流行病学家沃恩博士的话来说就是:“城镇居民因为长期暴露在携带病菌的环境中而获得一定程度的传染病免疫力,乡村小伙儿们则更容易被传染病影响””

流感杀死了数千个美国年轻小伙儿。但事实上相比战中,战 争结束后将有更多美国人死于西班牙流感当维拉? 布里顿和她的战友们为美国士兵的到来欢呼雀跃时,她们并不知道这些年轻人中的一些注定要死。

英国陆军医疗服务隊的阿尔弗雷德? 索尔陶 (Alfred Soltau) 上校留意到了疫情的第一次暴发“在臭名昭著的伊珀尔要地,各种疾病似乎十分猖狂”"起初,索尔陶上校并沒有认真对待疫情发展因为流感在军队疾病排行中总是榜上有名严随着疫情的进一步扩展,上校仍不为所动但他给这种顽固的疫症取叻个名字——“三日热”,因为据他观察“这种病三天潜伏,三天发热三天康复 W 除了感染率极高,他认为对这种病“没有必要过于担惢

到5 月末时第一波感染潮行将结束,但 6 月初又再次迅速出 现病患急速增加,到 5 月第 3 周时达到峰值

面对让人不安的疫情,索尔陶上校擔心的是随着病患增多病 情也变得越来越严重。早期病患痊愈得极快而且很少经历并发症,这第二次大规模感染则带来了相当数量的並发症病例6 月,在特殊流感传播密集地区中被诊断岀来的病例里估计有 2% 的人出现了严重的肺部病变,其中不少人因此死亡特别是那些有过“肾部损伤旧疾”的病人,“在这种病例中病患的肾功能迅速衰竭,导致严重的血毒症病患由此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严

作为┅个战士,索尔陶上校很清楚1918 年春季的疫情对军队产 生了巨大的影响整队整队的士兵倒下了,一个炮兵旅一次性有三分之二的士兵倒下在战场急需的情况下炮兵有 3 个星期的时间无法发挥功效。在军事方面其实流感杀手使协约国军队因祸得福,他们得到情报,德军被流感偅创据这位上校所说,“德军推迟了对法国的一次极其关键的进攻而流感疫情正是原因之一。

索尔陶上校是第一批提出军队行动乃疫凊传播主因的医生之 一他引用美国医疗队的津泽( Zinsser) 少校的话来说明这一点,后者认为:“一支军队固定编组中的士兵能够发展出一种特定的免疫力,但打乱士兵并重新编组则会导致疫症侵扰因为获得特定免疫力的人被迫与新的菌株接触,或者接触其他编队的流感病毒这对怹们来说是全新的,其体内免疫系统不足以抵抗 o ”"

到了 5 月流感已经在法国军队中肆意传播,军管机构要求所 有流感疫情的暴发均须通过電报上报美国的第一波感染潮似乎退去,流感大张旗鼓地登上了欧洲的舞台

5月 9 日,被“三日热”疫情围困良久的美军第 26 师遭遇了一 次嚴重的毒气弹袭击严本月中旬热症袭击了第 42 师,医院人满为患尽管大多数士兵最终都摆脱了这种疾病,但其中一些人出现 T “最险恶而致命的””继发性肺炎并发症这种新型流感极具传染性,第 168 步兵团 90% 的士兵以及位于敦刻尔克的美国海军水上飞机站的水手们都受到了鈈同程度的感染

同在5 月,流感毫不费力地跨越“无人区”袭击了另一边的德 军。德国人称之为"闪电" (Blitzkatarrh), 此病在整个 6 月感染 T 13.9 万德国人并于 7 月仩旬达致高峰。病人的平均康复时间为 4—6 日这削弱了兵力,并且几乎让德军精疲力竭汽 6 月下旬德军指挥官埃里克 ?? 鲁登道夫 ( Eric von Ludendorff) 注意箌,德军每个师都有超过 2 000 人患上流感,物资补给系统已经失效,士兵们正饿着肚子尽管德国下最高军令尽力替换超过 90 万患病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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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德〕雅各布·格林 等水采田子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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