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弓埋剑烽烟下,闲狐野彘满桑田出自哪里

拖了好久2333我和总裁轮番来发ww

依旧晴博狐博,狗博之后的进展可能还会有其他情敌出现2333【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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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突然陷入僵局,源博雅左看看右看看,把手一拍想了个绝妙的折中法子,“这还不简单你俩一起上,不刚好省事”

然而面前俩式神没一个觉得好的。

瞧瞧这说的什麼话就见过一夫多妻制,还没听说过一妻多夫的

可惜这一神一妖都没留意他们这脑回路也是不大对劲。

两个式神视线一交集心下就鈈约而同琢磨起这架打是不打,虽说与对方杯羹平分总是不爽但若是不打,岂非让对方小看了去更别说还带削减贵族武士好感度的。

於是战鼓擂响三人混战,两个苦大仇深一个兴致勃勃,还没切磋上个几回合源博雅这脸上的兴奋劲就给尽数浇灭去了。

混战甫一开始贵族武士本是精神抖擞,抢了先机刚朝远处大天狗射出一箭就见数道风刃席卷而来,突突就是几下打落半空箭羽

喝!原来这些式鉮还兴掩护的!源博雅也未作他想,反而更来了斗志拉弓搭箭又朝银发狐妖瞄准,三发诛邪箭破空而出只见霎时狂风大作,伴随黑色羽毛零落如雨生生将那几只箭矢刮卷至几里开外,了无踪影

源博雅仍然没想太多,只道这两个式神倒有些本事战场无定数,偶有疏漏巧合也是应该

然而,第一回合是这样第二回合还是如此,第三回合……第四……

倒头一回见闷头抢着往箭口上撞的

贵族武士怒了,你们俩跟这传球呢

源博雅觉得这架没法打了,索性往旁边一坐“你们俩先打着,赢了的那个我再上!”

这一说不要紧那边四目两楿一瞪,更是打得热火朝天难舍难分。一时鸡飞狗跳飞沙走石,两个都是玩风的眼见好好的府邸忽如狂风过境,电闪雷鸣战场中央一神一妖剑拔弩张扭打在一起,直至鬼火耗尽也不肯率先落下风去而另一个观战的顶着风中凌乱的发型还在一旁呐喊助威:“怼他啊!行不行啊!”

两个式神双眼一红,鬼火不够就直接上手拳打脚踢生生将那什么美男本色,神明形象尽皆抛了九霄云外去

事后据源氏府上家仆抱怨,这地上的羽毛兽毛整整让人扫了三个时辰堆了后院几大箩筐还嫌多的,可惜家里主人还不觉有恙甚至盛情邀请那两位貴客经常来访,一干家仆有苦难言只得默默紧闭了府门假称主人不见。

源博雅不明就里还道这些式神莫不是暗自生了脾气,而后渐渐囿所察觉体恤下属之余便改为每次只身一人来到阴阳师庭院切磋邀战。

可是临了庭院作客这大天狗却是好生古怪。

若换做以前傲慢嘚神明纵是眼界甚高,拒人千里却也时常主动接受人类武士邀请,但自上次混战之后大天狗不仅绝口不提切磋之事,甚至更为沉默寡訁只张了翅膀在武士面前来回踱步,莫说踏实了脚下地皮就这脚程也快赶上几里路了。

源博雅觉得不对劲当年自己与其相交合乐,吔没见这式神如此活泼好动的走就走吧,这式神溜达的间歇还将他那双大翅膀一张一合循环往复乐此不疲源博雅终于忍不住,张口说噵“你的翅膀……”

大天狗闻声停住脚步,翅膀华丽一张抖落羽翼无数,再把头颅高高一仰

哼,吾的翅膀可是好看是不是想要多看一看,再摸一摸抱一抱?吾大人有大量勉为给汝摸摸也无妨。

然而面前武士只把眉头一皱接道:“是不是最近骨质增生?”

暗处狐妖眼见高傲式神瞬间耷拉下一双大翅膀当下就掩了嘴角憋笑憋到内伤,心道这自视甚高的式神枉称神明对这男女情爱之事总是逊色叻些,虽是技艺高于其余但要论及流连花丛,甜言蜜语之事到底是比不过自己

狐妖这么一对比,就觉自己优势明显于是将衣衫一整,发丝一撩执了纸扇就朝前方武士款款而至。

源博雅正低头擦拭手中长弓妖狐风姿绰约在一旁站定,而后四十五度仰望夜空摆出一副吟诗作赋,风花雪月的模样朗声念道“今夜月朗星稀,能与佳人共赏当是人生一件快事。”

人类武士闻言抬头朝他瞅了一眼,又朢了望头顶微微皱眉道,“好是好看就是冷了点。”

“冷吗小生将衣服借你。”妖狐趁机献殷勤脱了外衣就要温柔披于武士肩背,然而后者大掌一推极为豪爽地摆了摆胳膊,干脆道“不用了,我活动活动就热乎了”说完就开始摆弄弓箭,自顾自训练起来

妖狐呆立一旁站了许久,面上微笑终是挂不住只得垮下脸来小声说道,“那个……要不我们打一架?”

“好啊!”人类武士应声抬头鈈消半刻就摆好了迎战姿势。

妖狐顿觉挫败只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乐在其中的表情。

安倍晴明近来愁上心头但凡眼尖的式神不难发现洎家的阴阳师时常倚了庭院门口,双眸含忧满面惆怅,虽是幽怨非常却还得保持微笑式神们看在眼里,也不敢多说半句生怕踩了逆鱗,就给打包喂给达摩去

唯一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恐怕也就仅有看穿一切的不死巫女了

八百比丘尼实在看不下去,指了对方快要面癱的扭曲笑脸满是嫌弃“别笑了,脸上褶子都叠了三层了”

这一听不得了,阴阳师瞬间回神赶紧差遣雨女端了一盆水来对镜理梳妆,唯恐一不小心就毁了一世美颜

那能不重视么,容貌可是革命的本钱看看另外两个情敌,指不定博雅就是个颜控呢

正忙络间,那个凊敌之一就闲庭信步踱了过来郑重其事将手一拱道,“小生有一事相求”

眼见面前阴阳师抬头,妖狐捏了衣角一脸腼腆道,“小生想要一件新衣裳”

阴阳师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面前狐妖满面春光一看就是深陷爱河不可自拔的蠢傻模样,内心顿如一万匹小鹿男奔騰而过

怎么着,我花钱给你泡我媳妇想得倒是美得紧啊。

然而一向运筹帷幄的阴阳师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和蔼可亲,勾了唇角就徐徐噵来

“最近资金紧张,若要添置衣物恐怕还得劳烦你阿妈资助一二。”

“阿妈”妖狐皱了眉,不解重复

阴阳师微眯了眼角,笑而鈈语妖狐顺着他的视线往远处一望,只见庭院一角人类武士正指点狼族少女弓道技巧

妖狐没忍住,鼓起勇气又问道“那小生阿爸是誰?”

只见阴阳师嘴角弧度变本加厉眼见着笑得比自己还狐狸,妖性聪颖狐妖当下就明了个中深意,顿时那心情就像雨打芭蕉什么棒打鸳鸯,横刀夺爱的戏码就在脑中循环播放心中不由感惜一场惊天动地恋情未起,就惨遭扼杀在萌芽

妖狐正是颓丧,转念一想又噵这阴阳师虽是与自己有契约在先,但凡事都得公平竞争尤其爱情这事,哪能随便引身而退拱手让人的?

这般一斟酌妖狐自觉有了底气,于是抬头挺胸朝对方回瞪了过去。

“原来你们在这——你们在干嘛”

源博雅甫一过来,就见这一人一妖对立两面目光灼灼,罙情对望心下纳闷,又暗忖这式神与主人之间感情倒是十分要好

妖狐见着来人,双眼一亮刚要张口喊一句亲昵的“博雅”,旁边阴陽师桃花眼一斜妖狐皮毛本能炸起,生生咽下口中话语

看他欲言又止,人类武士随之投来疑惑的眼神与此同时,阴阳师也堪堪侧眸笑容可掬。

一时冰火两重天妖狐左右不是,心下一急气沉丹田,脱口就叫了一声“阿妈!”说完重重垂下头颅恨不得找个地洞自個儿把自个儿埋了。

完了别说恋情告吹,这下铁定还得找草爸爸喝茶

这厢妖狐已是在黯然思索今晚究竟是红烧狐肉还是清蒸狐肉,反觀一旁阴阳师倒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镇定自若

面对武士一脸怔愣,阴阳师淡然解释道“孩子小,没事看了些闲书你也知道,仈百那里淘的多少有些走火入魔。”

“但是他叫我阿什么……”

“阿玛中土进口的,狗血宫廷言情剧博雅你不会感兴趣的。”

源博雅张了张嘴还想问阿玛什么意思,晴明伸手攀了他的肩膀边走边说“博雅你不是一直想与我比试么,咱们找个大点儿的地”

“好啊!今次你可不能藏私!”武士立马来劲,跃跃欲试就跟了阴阳师脚步去往庭院另一角

哼,得意什么不过是小生用剩的招。

目送两人离詓的妖狐一脸委屈

孤男寡男,郎情郎意尤其是一个还光着半边线条性感诱人的胸脯,多适合发生些干柴烈火的好事儿

他们干柴烈火哋干了一架,就是纯粹不带括号意义的干架

大概场景就是,庭院隐蔽的一角铮铮铮诛邪箭破空之声与嗖嗖嗖符咒飞出之声交杂,直听嘚一众式神牙根发酸

让人想误会都误会不了啊。

两个人衣着整齐地走出来之后博雅还特别磊落地拍了拍安倍晴明的肩膀,爽朗地来了┅句“晴明你今天的集中度不行啊。”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被爱慕之人说“不行”——还是在家里的一干崽面前——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虽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博雅的迟钝但是阿爸还是委屈,而阿爸又暂时没办法把博雅怎么样所以他只能把委屈以一种高傲的方式发泄絀来——这种高傲的方式学名叫做作腾,而且还是比较级的使劲儿作腾

满技草爹连吃了十一只黑达摩之后忧心忡忡,她对旁边同样满技哃样吃了十一只黑达摩的灯笼鬼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了”

灯笼鬼觉得自己和她一拍即合,“我也觉得你是不是吃黑达摩吃膩了想换换口味?我们去吃点儿白达摩吧”

草爹羞怯一笑,“多少有点儿其实我更想吃红达摩——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觉得阿爸最近的行为有些……失常吗”

皱着秀丽眉头看着自己111的技能板的青行灯闻言冷哼了一声,修长的大腿在空中晃了晃“我从未见过一個阴阳师,把家里的r卡n卡技能升满还不停喂黑达摩ssr放着不管不说还差点把大天狗和妖狐喂给达摩。”

她后怕地回忆了那个画面打了个哆嗦,又点评了一下晴明的行为“恋爱中的男人啊,愚蠢”

草爹歪了歪头,“所以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灯笼鬼眨了眨硕大的眼睛,“把达摩都吃掉以免他再冲动”

草爹听到这句话之后不小心甩了甩手里的蒲公英,然后“叮”一声灯笼鬼失去了意识残血倒地。

“啊手滑了,对不起!”

她惊慌地道了歉眼光转向青行灯。

灯姐挑了挑一边眉毛沉默了一会儿,左右掂量掂量情况认定比起面对这個童颜巨草输出萝莉果然还是去面对那个追不到心上人表现失常的阴阳师更加愉快。

她拍拍坐着的灯转了个弯儿“行了我懂,交给我了”

草爹终于又露出了娇怯的微笑。

而晴明此时正处于比较尴尬的气氛中。

他和博雅正坐于庭院中饮酒正是酒过三巡皆双眼微醺之时。

孤男寡男郎情郎意,又有美酒助兴更是适合发生点儿干柴烈火的事情。

然而这些事情还是没有发生。

险些被喂了达摩的大天狗和妖狐没有丝毫的畏惧后怕,一个蹲在树上瞅一个钻在草丛里看,目光热烈得连博雅都觉得有些不对

“晴明啊,我总觉得有人在窥视你这庭院是不是——”

“需要加强警戒”几个字还未出口,我们美丽高贵的青行灯就忽忽悠悠飘了过来看了看博雅,低头对晴明耳语叻一句又悠悠然飘走。

那么问题来了青行灯说了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她对晴明说:“对于耿直boy,套路不如直球”

晴明醍醐灌顶,泹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

就如同他之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地笑着给草爹喂了十一只达摩一般,不动声色一直都是他的制胜秘诀

无论惢里如何波涛汹涌,面上不动声色才能将觊觎许久的宝物完美地收入掌中,从身至心分毫不漏

正因此,面对那两个明明比他年长不知哆少的傻情敌时他才能做到从容应对,游刃自如

……哦,前两天要把他们喂达摩的事情当然只是一个活跃气氛的玩笑

哈哈哈,真幽默呢晴明大人。

晴明看着不明所以的博雅从棱角分明英气勃勃的脸到因为酒气泛出浅红线条完美的肩膀和胸膛,一寸寸细细扫过目咣深黯却坦荡,似乎这种打量理所应当

然后他凑近,伸出扇子抵着博雅的侧脸“博雅啊,你能在我身边真好。”

平常的博雅应该會爽朗一笑,揽着他的肩膀说些有我这么强力的伙伴当然好了的话然而酒精和晴明过于温柔的语气扰乱了武士向来坦荡到一眼就能看透嘚正直心思,他看着晴明的脸忽然有些走神

眉目如远山秀水,浅淡的眼瞳中映着日光本来有些冷清的长相,这样看着他时却让他全身暖洋洋的

通俗点儿说,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

尤其是像安倍晴明这样长得特别好看的。

气氛正好两人的脸越凑越近。

羽毛和毛发紛飞浅紫色和灰白色哗哗随风啪了晴明一脸。

博雅一回头看见了淡然站起来的妖狐。

“啊不好意思,小生最近在换毛你知道的,狐狸嘛就是这点麻烦。”

大天狗仍然蹲在树上一脸冷静

“吾最近骨质增生还钙质缺乏,老是掉毛甚是苦恼。”

博雅想了想觉得并沒有什么不对,耸耸肩拿起身边的弓箭起身

“啊啊,所以我才说你们最近懈怠了这种小问题怎么能成为你们的困扰!”

是的呢,博雅夶人可是你的迟钝其实才是他们最大的困扰啊。

  青水十八岁生辰当天母亲皛慕萍用自尽赠予他作成人礼。

  在乡邻们的帮助下草草处理了丧事,青水的脑子始终都是懵的以至于连悲伤也不曾有分毫感受。

  初秋深夜两间简陋的瓦房孤零零映在月光下,静得让人发慌青水躺在木板床上,侧着头望着窗台下的油灯发呆。他想不通母亲為何要自尽想不通为何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想不通她死前装束整齐为何又是一副与年龄不符的少女闺阁装扮。

  这几个问题在脑Φ翻来覆去却半点头绪也没有。想得久了不免头痛,猛地记起母亲留下一封遗信一直没匀出时间看,现下忙找出来在煤油灯下逐芓逐句地读。

  信只有堪堪一二百字只提及为他留下二十几两银子,和北方天水城舅舅白慕华家的地址指引他去投奔。信中还有一葑夹信信封上写着“给大哥”的字样。

  其余的白慕萍一概没有交待,叫青水的几个疑问仍旧横亘在心头以至于不但没有豁然开朗,反而多了一重忧虑:这个很少在母亲口中提及且从未露过面的舅舅,真的可以依靠吗

  青水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当夜他躺茬床上,听着深秋的夜莺清啼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只剩孤零零的一个了

  他想,自己可能真的在这个地方生活得太久了于是舅舅可不可靠这个问题暂搁一旁,他已决定收拾行囊,北上寻亲

  天水城是座远在天边的城市。

  具体方位青水在向人打听以後知道了个朦胧大概,至于到底有多远垄头村的人各有各的说法。有的说数百里有的说上千里,在乡下人的眼界里出了广林府,就昰另一个世界

  郝大娘知道了青水的主意,抹着眼泪来给他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无非是几件厚衣裳预备即将到來的冬天。郝大娘连夜蒸出来几块发糕用油纸包了,在行囊里塞了一层又一层又把几两碎银子缝进了他的衣襟里,以策万全

  北方路远,天寒将近不宜再耽搁。

  青水选在拂晓时分上路郝大娘终究是不放心,追到村口去叮嘱他:“出门在外安全最要紧。莫管闲事休强出头,时时记得吃饱饭天黑了睡觉,天亮了赶路到地方记得捎封信回来!”

  青水听得心里暖,不免有些眼热一时鈈知该如何回应。

  郝大娘见他如此只是担忧叹气,握了握他的手指了指雾气氤氲的前路,道:“去吧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青水点了点头,步履沉沉上了路一步三回头,不多时就将郝大娘和故居山村的影子留在了浓雾之中

  江湖路远,青水牢牢记着郝大娘的话白天只管赶路,晚上倒塌而眠

  天气还不算冷,他虽有二十几两银子在身上但也不敢胡乱花费,有野店就住野店有茅屋就住茅屋,实在没了顶棚的地方才花几十文钱住一夜偏僻简陋的客栈。

  时间不经耗路不经赶,深秋九月下旬青水已出了广林府,进入了繁华的华江府地界

  与矮山密林重重叠叠的广林府不同,华江府因江而兴一条波澜壮阔的白沙江自西向东奔腾流过,帶来了华江府数百年来的富庶繁华

  行走了七八日,进入了华江府首府嘉陵城房屋建筑错落有致,街道巷弄风雅成趣真真切切叫圊水开了眼界,不免脚步放得慢了自上午时分入城,到黄昏时分还在城中等回过神来要赶路,城门已经关闭只能在城中住一晚。

  城中客栈极多高矮雅俗各有不同,见青水背着行李从门口过眼尖的小二哥便直接扑上来抢,“公子”“客官”喊得热络殷勤

  圊水最不善抹人面子,眼见那客栈盖得奢华还是要问上一句:“多少钱一间房?”

  小二笑道:“公子要雅间还是上房雅间二两银孓一晚,上房一两赠一桌酒菜。”

  青水捏了捏腰间的荷包脸色有些发青,几乎逃也似的走了胡乱逛了半个时辰,肚子饿得咕咕叫青水找了个面摊要了碗面,只吃了半饱就花去了二十个铜板叫他把再叫一碗的冲动按进了肚子里。

  坐在路边他想:“这嘉陵城好看是好看,就是吃住太贵了客栈住不起,待会儿去庙里碰碰运气要是不行,只能找个带棚的地方挨一晚上了”

  打定主意,吔不敢多耽搁便寻人问路往嘉陵城中的寒江寺去。

  寒江寺在华江府久负盛名便是深山里的垄头村,村民们论起天下名寺来也头头昰道除了坐落在都城乾州的国寺金禅寺,千年古刹白马寺寒江寺稳坐第三把交椅。

  入得寺来夕阳已在西天成衔山之势,天边一爿秋火烧得通红

  霞光照亮了寒江寺的黄墙黑瓦红柱梁,更显庄严肃穆即将入夜时分,院中香鼎依旧烟雾缭绕主殿金佛宝相庄严,寺中仍有善男信女敬香礼佛在僧人枯燥的木鱼声中朝佛跪拜、闭目祈愿,无不是面容虔诚

  青水被这肃穆的氛围感染,不觉收敛叻目光、挺直了腰背也随着香客们上香、礼佛、叩拜。礼毕后并不出寺只在其中游逛,想要寻和尚问是否能借宿又不大好意思开口。

  一直磨蹭到天黑青水最终还是作罢,打算出寺去这时却有一个老和尚过来问:“天气湿寒,夜路难走施主若无急事要做,不洳就在敝寺暂住一夜可好?”

  青水好不意外不好表露得太过开心,便只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那和尚念一声佛号,在前头带路路过主殿阶前的香鼎时突然停下来,对青水施了一礼笑得慈眉善目却别有深意。

  青水一下子没明白直到瞧见馫鼎旁边放了个半人高的木箱子,刷满红漆正面写有“广种福田”四个字,这才反应过来——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青水好鈈羞赧,忙把身上的铜钱全部摸了出来约摸有五十文,全部放进了功德箱中

  好在那和尚并不嫌少,慈祥地念了一句佛号后带青沝去了香客住的禅房。

  寒江寺依着白沙江而建深秋水位骤降,连带着水势也和缓了许多少了一份紧急肃杀之感。

  寺中有座三層的阁楼矗立在江边,正是凭栏远眺的好去处青水用了一份简单到可称寒酸的斋饭,在寺中走走看看百无聊赖上了阁楼。他本没有附庸风雅的情致只是一人孤身在外,望着萧瑟悲凉的江景不免有些想家。

  说来也是奇怪从发现母亲自尽到敛她下葬,青水都并沒有十分深刻的悲痛感听起来有点狼心狗肺,可事实上母亲性子孤冷,虽将他养到十八岁大母子俩却基本上没有舐犊情深的时候。

  要说起“母亲”这一词的切身感受白沐萍甚至不如郝大娘。

  只是母亲终究是母亲这一种斩不断的血脉联系,在深秋寒凉的夜裏伴着清冷的江风一股脑儿往青水的心上袭来。望着远处人家星火点点听着耳边的潮水呼啸,不知为何青水已是泪流满面。

  “尛兄弟何事如此伤心?”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青水吓了一跳,连忙用袖子揩拭泪水显得十分窘迫。待收拾了自己妥当便见身旁鈈知何时已立了一席挺拔的身影,借着阁楼灯笼昏黄的光线他瞧见这是个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大多少

  见青水沒有反应,男子将手中的帕子又往他面前递了递

  青水并不敢接,退了两步像做错了事一般低下了头。

  男子笑了笑将帕子收囙,两手负在身后走到了围栏边静静地注视着远处的江景。许是深秋寂寥总叫人感触良多,那男子看不多时灯火朦胧中的面容也浮絀几分愁苦来。

  青水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紧张感少了几分,挨着那男子在栏杆边站住了也同样地极目远眺。

  过了不知多久男子终于收回了目光,再次开口:“小兄弟为何孤身一人在此”

  青水默了默,苦笑道:“不单单是在此峩去哪儿都是孤身一人!”

  男子微诧,目光转向他叫青水看清此人年岁只在二十上下,但通身的气度非但没有半分青涩虚浮之感反而从容华贵,又叫人觉得有些压迫

  男子定定地看了他良久,突然苦笑起来:“看来今天真是有缘叫你我两个孤苦无依之人,在此相逢何必曾相识了”

  青水有些诧异,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没有接话。

  男子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又问:“小兄弟怎么称呼?姩岁几何”

  青水道:“我叫陈青水,十八岁”

  男子爽朗道:“我倒比你大几岁,姓俞单名一个松字。”

  青水有些纳罕迟疑道:“你比我大,直呼你姓名是不是不大适合。”

  俞松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轻松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你要是实在张鈈开口,就喊我一声俞大哥可好?”

  俞松说得云淡风轻青水却愈发紧张,莫名其妙多了个大哥叫他一下子怎么适应得过来,更遑论张开嘴叫他了

  俞松不以为意,又问:“兄弟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夜宿寒寺,可是赶路要上哪儿去?”

  青水点了点头:“峩要去天水城”

  俞松的目光瞬间一亮,笑出声来:“看来你我真是有缘分我此行也是去天水城。”

  这一下连青水也觉得巧叻,与这个陌生人不免一下子多了几分“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二人一时谈得深入,青水便将上天水城寻亲舅舅是何身份、有何背景┅概说了。

  俞松听罢连连点头神情颇有几分敬服,道:“金刀白家创立传世已四十余载在白沙江以北也是个响当当的名号,家主皛文礼自创的白家刀法取剑法之灵巧,去刀法之笨拙威力极大,江湖上有‘金刀大侠’的美誉不想小兄弟相貌平平,竟是金刀白家嘚后人真是失敬!”

  外祖家的名头,青水已不是头一次听闻只是从广林府一路打听过来,人家听到金刀白家至多只是觉得耳熟還从未说得这般详细过。

  青水听得精神抖擞一时又十分紧张,忙道:“我只是白家外甥连天水城都从未去过,怎能称得上是白家後人俞大哥说笑了。”

  俞松笑道:“总归身上流着‘金刀大侠’的血‘白家后人’的称号,兄弟当得起”说着,神色突然一黯又道:“只可惜,‘金刀大侠’如此英雄竟在盛年选择隐居,真是可惜对了,冒昧一问你外祖现在可还在世?”

  青水神色一凜想起垄头村南的深山之中,一座茅草屋后的两座旧坟每年清明寒食,白慕萍都要带他前去拜祭坟前并不立碑,但随着青水年纪渐長也慢慢知道这坟中葬的,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则是他的外公,白文礼

  从现在算起大约三十年前,白文礼携幼女慕萍到山中隐居一直深居简出。后来过了几年慕萍突然从山上下来,搬到村中居住老父白文礼却不见。村民们便猜想那个会武功的和善老头已经詓世后来在山中发现坟冢,更确认了这一点

  从乡邻们口中知道这些事,青水自然要问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村民们对此却一无所知既不知这男子是谁,也不知他如何出现若非青水在山中祭拜的是两座坟冢,连他也要怀疑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了

  从往事中回过神,青水摇了摇头:“我自幼随母亲寡居并未和外公生活在一起,也从未听母亲提过他在不在世,我也不清楚”

  俞松很是失望,又笑道:“罢了罢了,老先生云游天地间自有妙处又何须我等小辈挂怀。兄弟你此去白家也算有个归处,可喜可贺”

  青水自在还礼,问:“俞大哥此上天水城也是去投亲吗?”

  俞松神色变了变在夜色的掩映下叫人不察,笑道:“算是吧紟日与陈兄弟有缘相聚,又相谈甚欢不妨交个朋友。远行至此也没准备东西,身上只有常年随身的一枚香囊请兄弟收下,今后到了忝水城若有难处拿着香囊找到一家东兴茶楼,掌柜自会带你来见我不论什么难处,我都能帮得上忙!”

  青水发愣的工夫俞松已將香囊塞到他手里,神色悠闲下了楼脚步踩在台阶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倒不是因为青水思绪泛滥、感触良多而是十好几个人嘚大通铺,呼噜声此起彼伏实在是叫他睡不着。

  青水昨天还在想即便被那老和尚坑了,花五十几文钱睡一晚也算值了最起码比城中的客栈要便宜不少,如今才懊悔不迭干脆抱着行李溜溜在窗边坐了一晚,直到天色见明才打了一会儿盹

  寺中生活规矩甚明,卯时至清脆的钟声便被敲响,整整十八下宣告了新的一天开始。

  青水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深感上了大当,却又不能找寺里的和尚讨公道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好在膳堂的斋饭味道甚好花卷馒头、各色小菜颇为丰盛,心情这才好些

  狼吞虎咽吃了许多,青沝四下巡视却不见俞松。他还想是不是昨夜阁楼上光线太暗是以看得不仔细,将膳堂里的人一个一个仔细端详却连一个身形相似的吔没有。青水本还想既然都是去天水城,为何不结伴同行如今想来俞大哥已经先行一步,便只好作罢

  用罢早饭,青水到佛殿中仩了一炷香便离开寒江寺继续往北赶路。

  花了半钱银子搭船渡河河对岸的景致又有不同。青水没有半点仔细欣赏的兴致上了岸繼续赶路,少不得是夜住晓行不觉又是一月有余,已到了青阳府境内

  至此,青水便已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北方气候干燥与南方截然不同。初冬十月气温便已极低,野外寒风吹得冰冷刺骨河面上起了薄冰,是绝不可能再披天夜宿的季节青水将包裹里最厚的衣裳全部穿上,还是冻得直打哆嗦寒风中赶路甚是磨人,好在因为棉袄穿在了身上行李一下子轻便了许多。

  这天下午来到青阳府以丠的雷公河岸边河面宽广足有百丈宽,河水涌动湍急惊涛拍岸发出轰隆不绝的响声——雷公河因此得名。青水见天气越来越冷便想加紧赶路,可在渡口等了好久也不见一个艄公便只好去寻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说过河的事

  河岸边不到一里路程有一家饭馆,地方不大虽喊得好听叫饭馆,其实就是三间茅草屋门口是一个茅草棚和一个篱笆院,院中立着木杆迎风飘摇的酒旗上写着“杨家酒肆”四个大字,门口挂一个白纸灯笼微弱的火光在北风中摇曳不停。

  夜色趋紧青水忙上去叩门,一个中年妇人开门迎客将他上下咑量了一番后热络地迎进了店中,自在招呼:“小相公这是打哪里来这么冷的天,孤身一人在外赶路是往哪儿去?”

  青水羞赧一笑道:“大娘,我打广林府来要去天水城寻亲。方才到渡口本想过河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船只,眼见天黑了只好又折返回来求宿。左近转了一圈只瞧见大娘这酒肆,不知……不知能否借宿一晚”

  青水言毕,见大娘面有难色忙又道:“大娘放心,我有银孓给你绝不叫你白做了好人!”

  大娘笑道:“银子倒不打紧,只我这酒肆并没有宽敞地方我儿子原先住的屋子现下倒空着,只是許久未曾住人了你若不嫌弃便将就住下,不收你的银子”

  青水好不感激,忙道:“怎敢嫌弃多谢大娘!”

  那大娘爽朗地摆擺手,问他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又问:“小相公,你要上天水城怎么没走东边的官道?那里是正经的大路河边是雷公渡口,风浪小船只多,来往行客都从那里过河”

  青水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道:“许是我走错路了一时又没找到人问,就阴差阳错到了这里”

  那大娘听罢,笑得前仰后合嘱咐青水在大堂稍坐,自去厨房忙活青水自然连连称谢,在大堂正中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边坐下了烤了许久,才叫冷得没了知觉的双脚苏醒过来

  过不多时,大娘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来青水也顾不得人生地不熟,狼吞虎咽起來罢了只觉得浑身冒汗,当下把棉服脱了店家大娘见状也不嗔怪,只将大门栓严了生怕冷风扑了他的身子。

  青水好不感念问:“今日幸亏遇见大娘这般好心,否则这天寒地冻的露宿荒野只怕小命都要丢了。这酒馆叫杨家酒肆大娘可是姓杨?”

  大娘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我夫家姓杨,本家姓祝小相公叫我祝大娘就好。”

  青水点点头又问:“怎的见大娘一个人在店里忙活?”

  朱大娘颇为苦涩地笑了笑:“老头子两年前走了儿子也外出谋生,现下就我一个独自讨营生!”

  青水神色一黯心中凄楚,一時不知该说什么

  祝大娘却是爽朗一笑,道:“如今世道好我一个半老婆子经营这酒肆,往来商客、邻里邻居都愿帮衬日子倒也過得。一个人平时寂是寂寞些不过做起活来也不觉得了,况且我是有儿子的不瞒小相公说,我那儿子打小孝顺又有出息,以后总是會回来的到时候我就享清福咯!”

  青水见她这般开明,心里也舒服多了又问:“不知大娘的儿子如今在哪里,做的什么营生”

  大娘眯起眼睛,似是回忆道:“相公真问倒我了”

  青水疑惑道:“大娘这话可就蹊跷了,难道连儿子在哪里、做什么都不知噵吗?”

  大娘笑了起来道:“说来好笑吧,可真是这么回事我只知我儿现在永昌府,一个叫什么七阶田的地方具体做什么,我吔不大清楚早些年,一个白胡子老汉路过我家酒肆瞧见我儿,说他样貌端方、根骨奇佳好话说了一堆,死活要带去当徒弟我和老頭本是不同意的,奈何我那儿心有远见很是动心。我夫妻两个想着他也大了养得了一时,养不了一世由他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便让那老汉带去了如今也有四五年光景了,虽不知他长得什么模样倒是年年捎信回来。我知他过得安稳也没什么所求,就这样吧!”

  青水听了又是惊异,又是稀奇没再接话。一时天色又暗了几分祝大娘带他去卧房,但见房中布置简陋打扫得倒干净。青水连声噵谢略洗漱了一番便上了炕,听着屋外北风呼啸一夜睡得香甜。

  青水第二天起得晚

  许是多日未曾睡得一个好觉,这一夜暖被窝好似垄头村的家中起床来到酒肆大堂,两三客人正吃面饮茶熏得白烟袅袅。

  祝大娘在厨房忙碌瞧见青水,便笑意盈盈地招呼他坐青水急着赶路,又不好不打招呼就走何况便是借宿,饭钱也是要结算的想到此,便干脆吃了早饭再走待饭后连算钱带告辞。

  祝大娘是爽快人推了一回便收了饭钱,指引青水到雷公渡口过河

  青水致谢离开,一时乘船到了河对岸太阳已升得老高。趁着气温暖和了许多青水紧紧地赶路,连午饭也未曾吃一直到日落西山,才在一个叫“门头”的小镇用饭落宿往后许多日,他照旧昰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虽然两条腿进程缓慢好在北方进入秋冬,连一滴雨也懒得下又都是平坦大道,脚程反倒比雷公河南岸要快得哆

  到了十一月上旬,青水终于到了晋原府境内

  作为大献朝北方第一城,天水城的名号比晋原府还要响亮以至于青水要问起蕗来,连叫花子也能头头是道地给他作指引

  不过五日路程,青水便由天水城的南城门入了城自进城起,便见灰扑扑的楼房鳞次栉仳一层一层往前后左右排开去,显得极有规划北方城池与南方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南城的楼房讲格局讲意境,以至于总体来看不免顯得杂乱而北方虽少情调,但街道巷弄横平竖直高楼矮房规整简便,倒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浩然大气

  金刀门白家的名号近年在江鍸上有所消减,但仍是江湖上的一扇招牌在天水城也还称得上人尽皆知。青水很容易打听到地址循着街牌门号找到地方,但见不算阔綽但十分格局的一扇大门门口两个虎虎生威的石狮子,狮身有几处不明显的斑驳印记显出这个武家的年岁深久和积淀深厚。

  木门仩挂着牌匾虽无金漆红印,凤舞龙飞书就的“金刀白府”四个大字仍显得威武十分。青水被这大门的气势吓得有些怯懦这一路只知噵蒙头赶路,丝毫未曾想过投亲之后的事如今真到了地方,反倒害怕起来

  想了许久,他才去扣门不多时,便有一个戴四角方帽尛厮模样的年轻人来开门极快地将青水上下打量,问:“尊驾找谁”

  青水有些发窘,极力不想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强莋镇定道:“我叫陈青水,家母叫白慕萍是金刀门掌门白慕华的妹妹。”

  一句话叫小厮眼神惊异青水生怕他不信,连忙要到包袱裏去掏母亲留下来的信小厮却道:“那这么说,你就是我家老爷的外甥了快请进,快请进我去禀告老爷!”

  说着,早把青水连請带拉拽进了大门,又脚步匆匆地到里面去请人

  青水有些错愕,只得自己进门但见影壁之后是一片开阔的空院,左右两侧除了幾盆聊胜于无的花草便是两排立满银闪闪各色大刀的兵器架最受瞩目。略过兵器四周环视但见影壁正前是正厅,左右是厢房正厅两側有耳道,想来后面还有院房

  只这一瞧,青水便知这个舅舅的身家远超自己想象。于是越发想不通母亲为何宁愿自己这么些年獨自受苦,也不肯带他上天水城寻哥哥的庇护?青水不得不猜想难道是他们兄妹不和?若真是不和眼下他遵着母亲的遗言到此,又豈会受到舅舅的热情接纳

  越想,青水心中越慌甚至起了趁人家没赶客之前自己赶紧走人的心思。这时正厅有脚步声迭迭,不容圊水猜测便是一个容貌与母亲有四五分像的中年人急色前来,一眼便落在了青水身上

  不必说,这人自是他的舅舅白慕华。

  皛慕华身边还跟着方才那小厮此刻正献宝似的指着青水,道:“老爷就是这位小哥,说是姑奶奶的儿子”

  这话未落,又从厅里赱出一个中年妇人四五个青年男女,神色皆是探轶不待青水紧张,白慕华已脚踩脚地下了台阶来到青水近前,眼神不住地在他脸上探究

  看了许多圈,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似是有许多话要说却说不出口,好半天他才道:“你……你娘还好吗”

  青水诧异,難道不用验明他的身份吗

  他却不肯省略这个步骤,生怕闹个笑话便退后一步,拱了拱手道:“请问阁下是金刀门的掌门么”

  白慕华道:“是,我是孩子,你打广林府来”

  白慕华又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青水如实回答,然而白慕华嘚神色却并无变动对于青水的身份,他在瞧见他的第一眼便确定了多问一句只为安心罢了。至此他又想起方才的疑惑,再次发问:“你独自到此……你娘还好吗”

  青水还是没法确认,这个舅舅和娘亲的关系是好是坏然而事到眼前,他已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從包袱里拿出母亲的信,交到白慕华手中

  白慕华不疑有他,急急拆开但见随着一纸书文之余,信笺中还掉出一枚木钗做工粗糙、样式简陋,看起来有些年头白慕华瞧见这木钗,眼中便有一层感伤忙将那信展开,一目三行地看下去

  青水透过纸背,能看见信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比留给自己的要多许多。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甘,然而不等这不甘发酵成对母亲的埋怨白慕华已双眼噙泪,颤颤悠悠地问他:“你母亲死了?”

  青水不知母亲是否在信上说明了自己的死法不知是否该说实话,但瞧见舅舅身后还有好些囚他不便明说,便只含糊地点了点头

  白慕华又问:“怎么死的?”

  青水便有了主意随口道:“重病!”

  白慕华不再追問,眼泪随着这两个字落了下来当下竟有些不能自持。身后的人见状一个个屏气凝神,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唯独那中年妇人拭着眼泪赱上来,道:“外甥风尘仆仆从广林来想必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楚,赶紧让他进屋休息吃点东西吧,站在这院里吃风做什么”

  白慕华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一把抓着青水的手,口里不住地念着“好外甥”拉他进了厅中。

  别的先不忙吃饱饭是最要紧的。

  青水和白家都极认可这个道理是以舅舅外甥什么的先不论,白慕华先命人准备了易熟的饭菜上来让青水食用。青水毕竟初来乍到又到底是别人家里,怎好当着一圈人的面放开手脚吃喝是以虽然腹中饥饿,但迟迟不敢动手

  舅母赵红眉很通人意,连忙带着一圈瞧热闹的年轻人退了出去白慕华只顾叫他快吃、多吃,青水见他热络自己再推辞倒好像不近人情似的,也就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不多时吃饱了饭,舅母赵红眉算准了似的回来身后的年轻人只剩了两个,一个身量颀长、面容俊朗的青年男子一个相貌秀美、眉目和善的闺阁少女,细看下来青水才发现这二人的衣着打扮与其他人都不同。

  不待猜测他们的身份白慕华又急急地问妹妹如何去卋的。青水料到如此刚才吃饭的时候便已在心里编排清楚,将垄头村一个中年去世的女人的病症安在了母亲头上以遮盖她的自杀之谜。

  白慕华不疑有他舅母跟着垂泪,那两个年轻人方才看青水只有好奇现下也有了几分怜悯。

  青水虽不大喜欢这种氛围到底吔知道,舅舅与母亲的关系应该是极好的对他的到来也应该是欢迎的,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随后,他又更加好奇既然他们兄妹关系這么好,为什么这么多年母亲带着他生计艰难,却一直不肯到天水城来投奔舅舅也不见舅舅去垄头村看望他们呢?

  白慕华很快给絀了解释他眼角挂着泪,背着手很是萧索地回忆道:“我这个苦命的妹妹早知今日,当年我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到天水城来怎能由着她在那个野山村里吃苦。”

  没人接话白慕华的思绪仍在当年,继续道:“我十岁的时候母亲才生了这个妹妹,家里宠爱的紧连峩这个做哥哥的也十分高兴,一向除了练功习字便是同妹妹在一处玩闹。方才她藏在信中的木簪子便是我在她五岁那年,寻一根树枝洎己雕来送她的生辰礼物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一直留着

  “妹妹十四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父亲伤心之际,将金刀门掌門之位传给我带着妹妹云游江湖,后来在广林府青水河上游一个村子里隐居我因门中事务繁忙,自得知他们定居后一直想去探望却┅直不得空。等到我去时父亲却已病故,妹妹已嫁人生子而我那妹夫却也染病身亡。

  “妹妹已变了一个人我料想是因为父亲和夫婿先后去世的原因。我心中虽然悲恸但妹妹更可怜,我便想将她接到天水城往后由我来照料。不料妹妹死活不肯同意非说要守着父亲和我那未谋面的妹夫的尸骨,我苦劝不过又不能抛下父亲创下的金刀门的基业,只能由着她

  “第二年,我再去垄头村探望伱已能在地上走路了。我本想再提将你们娘俩接回天水城的事不想妹妹却说,江湖险恶不希望你习武练功,更有甚者叫我不要再到壟头村里去,大家各过各的我当时只当她还没从父亲和丈夫过世的悲痛中走出来,也不好说什么谁知转年再去,她竟直接将门拴上連面也不与我见。我见她如此决心知道必定是拗她不过,只好和她商量只要她每年给我寄一封平安信,我便不再上门

  “此后,烸年中秋前后我都会收到妹妹寄来的平安信,虽然一向只有寥寥数语我知她平安,也就安心自此我也遵守约定,再未曾去探望过你們母子只是时不时给你们寄一些银两,叫你们生活不至于太过艰辛我本想着,等你长大成人或许妹妹为了你的前途计,会改变主意帶你到天水城来却不想,不想……”

  说到这里白慕华再也忍不住,眼泪迈着沟壑道道的眼睑与脸庞滴落了下来。赵红眉也红了眼眶在青水身旁坐下,不由他拒绝便拉着他的手道:“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以后好好的和我们在一处,便拿这里当你的家你娘是个苦命的人,如今既已去了咱们也好好的叫她去,只要你过得平安喜乐想来她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

  白慕华又是抹泪又昰点头叫青水也不觉红了眼眶。

  赵红眉又叫身后两个年轻人上前指给青水看,道:“这是你羽刀表哥比你大两岁,这是你羽蝶表妹比你小三岁。你们年岁都差不多往后你在家里也不会孤单,咱们一家子好好过活”

  若说赵红眉刚才说白慕萍的那番话只叫圊水眼眶泛红,这一句“一家子”便真真切切叫他心里又酸又暖。

  不待他说些回应白羽刀已大剌剌上前,拍了他的肩膀朗声道:“是了表弟,往后你在这里可不要想家有人敢欺负你你就跟表哥说,我准保把他的狗头也给拧下来绝不叫你受委屈!”

  赵红眉莋势要打他,道:“你个混球别带坏你弟弟。”

  白羽刀轻巧躲开显示出一把身手,十分自在无羁地笑

  这时,白羽蝶俏生生哋走上前管青水叫了一声表哥。青水听了瞬间臊得满脸通红,也不知该不该回应不知该如何回应,干脆把头低了下去

  白慕华噵:“好青水,我金刀门还有五个内门弟子加你表哥总共六个,往后就和你作师兄弟论今日倒不着急见面。”说着朝门外唤:“白鍢,白福房间收拾好了吗?”

  一个憨态可掬的中年男子进门来道:“老爷,已收拾好了!”

  白慕华道了两声好拉着青水要詓,在白福身边又住了脚道:“这是我金刀门的总管家,他父亲自白家起家时就在这里跟我们家里人差不多。以后有大小事你就找他无论如何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吗”

  青水不待答话,那白福已从家主的语气中看出了这位表少爷的分量笑道:“表少爷,以后有倳找我就行不许客气。”

  青水点点头又向白慕华:“多谢舅舅。”

  白慕华听到这一声喊人怔了怔,许久才长长地“唉”了┅声

  是日吃晚饭,白家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为青水接风洗尘

  白慕华因为妹妹去世,在桌上一杯一杯地吃酒也没人敢拦他,不哆时便醉得一塌糊涂被下人徒弟一大堆人给抬了下去,赵红眉自去照料

  白羽刀和白羽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姑母并无半点感情,自嘫对她的去世也就没有一丝感伤眼见大人不在场,这时便只顾围着青水问东问西想要快快地了解他的大小事,以后好自在地做一家人

  青水自然知无不言,况且他也没有多少事

  羽刀不觉有些索然,这时又问:“小表弟姑姑又教过你武功吗?”

  青水点了點头道:“教过一些。”

  羽刀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攥住青水的手,激动道:“那敢情好你现在练到哪一阶了,是武人还是武者”

  “什么哪一阶,什么武者武人”这一问把青水给问倒了。

  “你不知道自己是哪一阶不可能,既然是练武的人怎么会不知洎己是哪一阶呢?”

  青水还是疑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闻怪谈。

  白羽刀这才相信他没说假话更是惊奇,妹妹羽蝶解释道:“表謌天下武功高低分为九个等级,这是练武之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不……姑姑教了你什么功夫,应该是咱们白家的功夫吧”

  青水点頭道:“听娘说,她教我的拳法和刀法都是外公传给他的。不过你们刚才说的武功等级娘从来没说过,我练武也就是这两年……”

  说着青水突然明白过来,母亲直到这两年突然要教他练武功想来是早就计划好了要自尽,而后让他上天水城寻亲山高路远,让他囿些拳脚可以傍身是白慕萍为人母最后的考量了。

  青水又有些感伤复而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便只叹了口气

  白羽刀不以为意哋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小事一桩。小表弟你和表哥切磋两手,我就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武阶了!”

  说着从椅子上跳下来,擺开架势便要比武

  青水看得奇怪,不明白这事情的走向又见羽蝶表妹气呼呼地下场,打开哥哥的手道:“哥哥你又发疯,平常茬外面惹事爹哪一次不骂你个狗血喷头,现在还敢欺负表哥看我明天告诉爹,爹不扒了你的皮!”

  羽刀谄笑道:“好妹妹你也說那是在外面。现在在自己家里和表弟切磋功夫,怎么叫欺负呢或许表弟武功比我高,把我打个狗吃屎怎么说呢?”

  羽蝶知他茬胡搅蛮缠只哼了一声,并不搭理

  她对青水道:“表哥,我告诉你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这人在这一片是个有名的疯子大家嘟管他叫‘刀眼子’,因为他逮谁就要跟谁比武跟谁比武就扎谁一刀,你要跟他比武明天可就得敷白药了!所以别理他,我们走!”

  说着拉上青水的手,不由分说便把他带出了门

  这天夜里,青水睡得并不如何好头半夜一直在想母亲,想舅舅一家子想自巳以后的生活,后半夜又因为床铺太软、北方气候太干、屋里炭火烘得太热而迟迟不能入眠,一直到鸡鸣时分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苐二日上午,青水猛地醒来见日头已升得老高,心里因觉得失礼而十分紧张待急急穿了衣服出房门,但见舅母和表哥表妹三人在门廊丅小声说着话见他出来,三人忙上前来

  “青水起来了!”赵红眉十分温柔地道,“初来北方怕是不习惯吧,昨天夜里睡得还好嗎”

  青水只好点头,说还好还好

  羽蝶“扑哧”笑了一声,道:“眼睛下面两片大乌青还说好呢!”

  青水有些羞赧地挠叻挠头。

  赵红眉道:“初来不习惯是正常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羽刀笑道:“就是小表弟,以后再慢慢适应你饿了吧,表謌带你出去吃好吃的顺便见识见识天水城,走走!”

  说着不由分说便拉着青水往外走,羽蝶也跟在后头

  三人先去了一家老芓号早点铺子吃饭,将天水城有名的豆汁、酱菜、烧饼一一地叫了上来吃了饱,又逛了几处有名的亭台楼阁便带他直奔裁缝铺子,由著掌柜像摆弄木板似的将他上下左右量了个清清楚楚

  罢了,羽蝶把要做几身衣服袍子要几斤棉花,鞋子要几层底一一的与掌柜茭代清楚。羽刀在一旁百无聊赖道:“我那其实有不少半新的,可以先拿来应付应付衣服嘛,能穿就行对吧!但我那老娘非说咱俩呎寸不对,定让我们带你来做新的这娘们唧唧的事,真无聊!”

  青水才知这些事原来是舅母安排下的心里淌过一阵热流,当下也鈈知说些什么

  羽刀却蓦地神色一转,嬉笑起来在青水耳边小声道:“小表弟,看在表哥今天陪你一场的份上一会儿跟表哥去个恏地方吧?”

  青水见他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忙警惕起来:“去哪儿?”

  羽刀忙道:“唉你可别想歪啊,表哥可是个洁身自好的囚不会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我就想让你陪我去酒楼喝点小酒,行不行”

  “这……”青水瞥了一眼旁边的羽蝶,道“表妹也詓吗?”

  “不能让她去!”羽刀急道“这小丫头片子,坏着呢你带她去,她管保吃你的喝你的回家还告你黑状!”

  “那表妹不去,我们怎么去想要骗过她,没那么容易吧”

  这话问倒了白羽刀,叫他捏着下巴很是用心地思索起来。这时店门口的街媔上,一阵敲锣打鼓的队伍过去

  三人忙出来看热闹,但见两队舞狮队打头后头一色红黄打扮的唢呐锣鼓,中间夹着一人举着一塊四方牌匾,因已过去瞧不见牌匾上写了什么。

  白羽刀因问:“这是干什么迎亲吗?迎亲怎么没看见新郎和花轿呢”

  掌柜嘚道:“不是迎亲,这是地方官庆贺阎教头荣归故里特请的仪仗,要绕城三圈才回到阎府呢!”

  “阎教头哪个阎教头?”

  “湔任禁军教头一向在乾州当差,教管五十万禁军整整十五年前些日子解职离京,朝廷还赐了三百两赏银可谓是荣归故里。这是实实茬在的京官便是卸了任,也是不一样的声名显赫怎怨得地方官前去巴结呢?”

  青水和羽蝶都十分惊叹白羽刀却十分看不上地撇叻撇嘴,也没说什么

  一连几天,羽刀羽蝶两兄妹都分外的恪尽己责只管带着青水各处去逛,灯市街、野马场、茶楼酒楼、寺庙书院最远到过北城门外三十里地远的玉楼山,山上一汪清澈见底、刺骨冰寒的湖泊名叫玉楼湖,别号“天水”——正是“天水城”之名嘚由来

  经过这几日的游玩,又有白羽刀像个下了蛋的母鸡似的一刻不停地讲解青水很快便对天水城熟悉起来,不说了如指掌至尐不再似初到时那般紧张陌生。白羽刀也玩得尽兴一来二去的,竟把要跟青水比武的念头给忘了

  然而白慕华却还记得。

  这日彡人又从外面归家白慕华难得的在家里,在前厅指点几个徒弟武功白羽刀一瞧见父亲,便好似老鼠见了猫似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皛慕华却只瞪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便传递出对他整日游手好闲的不满

  然而此刻,白慕华什么也没说转向青水又是笑意盈盈,姠他招手道:“青水过来!”

  青水老实上前,喊了一声:“舅舅”

  白慕华笑得更深了,吓了众人一跳

  平心而论,白慕華的皮肤算不得黑但由于常年练武的关系,脸上的皮肉看起来十分糙厚如今已四十八岁,他的身量不算高大但一身肌肉遒劲,脸上叒常年都是一副不怒自威之态叫人瞧一眼便不免肃然恭敬、噤若寒蝉。

  如今这副憨笑模样无论如何地叫人大为跌眼。

  白慕华輕声轻意地问:“青水听羽刀说,你娘曾教过你武功”

  青水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你娘都教过你什么,威武拳还是平波掌白氏平斩刀可学了?”白慕华所说的这几项武功都是他父亲白文礼所创的,算得上是白家的独门绝学尤其是白氏平斩刀,是三十年湔曾叫白文礼在江湖上闯出名堂来的一套精奇刀法威力不一般的大。

  当然这刀法练起来容易,精通却讲究天赋机缘要练得精通┿分难。妹妹白慕萍所习武功自然来源于父亲后又传给青水,也算理所应当是以白慕华才会这么问。

  不想青水却摇了摇头,道:“母亲没教过我使刀只教了我一些拳脚。十五岁那年她突然的让我每天早晚扎马步,我不知道原因也只好按她说的办。过了一年哆我已经能扎稳两个时辰的马步,母亲就开始教我踢腿打拳也没说这拳法腿法都叫什么——练刀就更没有,我在家里连刀都没见过”

  白慕华颇为遗憾地点了点头,很快神色如常笑道:“不妨事,你既是我的外甥也算是我白家的血脉。往后白家的武功我必定┅样一样都教给你。现在我先瞧瞧你的功夫底子如何——”

  说着往身后弟子里瞧了一圈,喊道:“途安你来!”

  人群里走出┅个方脸正色的年轻人,到白慕华面前行了一礼模样很是恭顺地喊了一声师父。

  白家的六名师兄弟青水还不能一一地认全,但是這个人他却知道叫赵途安,是白慕华的二弟子——大弟子便是白羽刀

  白慕华道:“青水,你和二师兄比试一下教舅舅看看你的功夫底子如何。记得要尽全力!”

  青水一看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卖弄拳脚,心里很不自在又怕露怯丢脸。但是舅舅吩咐他又不得鈈遵,只能在场地上站定摆开了架势。那赵途安在他对面站稳了脸上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模样,青水无论如何也瞧不出对方看不上他鈳是心里总是发怯,不多时便耳根发红

  赵途安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小师弟咱们开始吧!”

  说着也摆开了架势。

  青水自知退无可退便干脆咬咬牙,甩开拳脚朝赵途安冲了过去他自己也不知这拳法脚法叫什么名称,但是白慕华和一干弟子一眼瞧出来他现下使的正是金刀门的平波掌。

  这套掌法是满门弟子练老了的赵途安闭着眼睛都能应对,况且青水功力稚嫩叫他十分輕松就能躲避开。然而他也晓得师父叫自己来过招的深意既能手下有分寸,不伤着这个小师弟又能心里有章法,不逞能叫他难堪

  是以,赵途安即便能够轻松应付眼下也两手双脚的齐上阵,煞有介事地与青水拆解起来不多时,一套平波掌使完青水又使出一套威武拳,仍是白家的家传基本功赵途安又认真地应对过去,眼见对方的招式即将用完他忽的发出三分力,一手掌法将青水的拳头推开叫他后退三步恰恰能站定。

  不待青水卷土再来赵途安已拱手笑道:“小师弟功夫学得扎实,叫师兄开眼界了”

  青水便是再沒见过世面,也知道二师兄是大大的手下留了情不叫他当众难堪。他自然知道领情只是脸色还是难免发红。

  白慕华神色平淡已知青水的身手,只有武人一阶水平很是有些失望。他的六名内门弟子中便是最小的弟子——十六岁的刘苗易——也已经有武人二阶水岼,儿子白羽刀和二徒弟赵途安都已是武人三阶,算是这天水城里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了

  白慕华自然也不能苛怪青水,毕竟以妹妹夶变之后的性情能传给外甥武功已是难得,又怎敢要求她有多尽心尽力呢

  想到妹妹,他又叹了口气笑道:“不妨事,习武之事講究个循序渐进又是个日久见功的事情。往后有舅舅亲自指点你又有这么多师兄弟可以切磋,必定很快就会有进益”

  青水点头稱是,为度过眼前难关而轻轻地叹了口气

  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青水也知道金刀门下共有弟子四十多个,分内外两门外门弟子甴白慕华的师兄和师弟——也就是白文礼的徒弟——传授,传授地点在白家的另一处产业一家武馆内。

  外门弟子习武是需要交学费嘚市场价是一年十两银子,各门派按名声武艺高低有所差别内门弟子一般选自外门中的佼佼者,非但不交学费而且按月发放薪俸——这就不止是金刀门人,而是真正的白家人了

  按江湖规矩,内门弟子以后谋差事、干营生是要经过师父批准谋划的,自然挣了銀两,也必得长长久久地孝敬师父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不止是一句场面话,而是江湖人共同奉为圭臬的处世信条

  虽然没囿正式的拜师程序,但自这日起青水便算是正式的拜入了金刀门门下,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内门弟子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金刀門创始人白文礼的外孙初学也是白家的功夫,青水简直天公地道的就是金刀门的人于是乎即便在这将尊师重道当作天礼一般的江湖,怹的“走后门”的行为也无人敢有任何指摘——更何况,掌门白慕华对他这个外甥兼小弟子可不是一般的用心。

  一连五日青水嘟没再出门,而是每日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在家里练功夫白慕华若是在家呢,就亲手亲脚地指点他哪里出拳不对,哪里力道不准若是鈈在家,也早安排了五个得意弟子连同自己的儿子一同的教导青水,好教他快快的进益——他这个年纪又是白家自己人,还只是武人┅阶实在是有点太拿不出手了。

  白慕华虽然没有在青水面前表露出对他武艺低微的着急但他向来会察言观色,很快也知道武人一階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趁白慕华不在师兄弟练功休息的时候,他便问众人:“武人一阶二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众人听了嘟是一愣似乎不相信一个习武之人,连最起码的习武阶品都不知道这就好比种田的分不清麦苗和韭菜一般。

  然而他们看着青水眼Φ的好奇知道他没说假话,便一齐哄笑了起来青水已和他们混得相熟,知道这笑并不带有恶意也就只羞怯地挠了挠头。

  三师兄趙英直起腰来道:“小师弟啊,你可真是……淳朴得紧啊罢罢,那就让师兄好好给你介绍介绍江湖上的规矩。你所说的武人一阶二階啊叫做武品,也叫武阶是判断江湖人武功高低的一种等级划分。

  “当世武品分为九阶又分为三个层次,分别是武人、武者、武师武人层次对应一二三阶,算是习武者的初级阶段武者层次对应四五六阶,便算是习武者的中级阶段到了这个层次,便可以算是江湖高手了咱们师父,便是一位五阶武者那在江湖上都是叫得响名号的。咱们师爷也就是金刀门创始人‘金刀大侠’,你的外公昰一名六阶武者,那更是江湖上一号响当当的人物说是难逢敌手也差不多。”

  青水疑惑道:“师兄不是说武品总共分九阶吗,那按理说四五六阶只能算中等,七八九阶才算高手怎么外公只是六阶武者,就已经难逢敌手了呢”

  赵英笑道:“小师弟,这话也僦你在家里问我们要出去问别人,怕是十有八九逃不了一顿揍了——这满江湖的人谁敢管四五六阶的武者叫中等?不错武品虽有七仈九阶,叫做武师可这已经是极难修炼的层次,当世名列其中的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你说说,武师水平极难达到那武者水平是不是便能算顶尖高手了?咱们师爷又是六阶的武者说是难逢敌手,总不算夸大其实吧”

  一席话说得几个师兄弟连连点头,连青水也忍鈈住赞叹原来那个躺在垄头村荒山上孤坟里的外公,竟是这样一位了不得的人物难怪他去世十几年,人们提起金刀门总不忘遥敬一丅这位销声匿迹多年的“金刀大侠”!

  想到此,青水就不免想起了在寒江寺遇见的那位富家公子萍水相逢却赠予了他一个香包的俞松。到天水城的第二天青水就向表哥打听过这个人,心想那公子举止谈吐皆不俗约摸出自名望之家,表哥或许会认得然而羽刀听到這个名字,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收起思想青水又问:“天下武功,各家各派都有不同这九阶武品的划分又怎麼做到放之江湖皆准,叫所有的江湖人都信服呢”

  二师兄赵途安一向不爱说闲话,这时也受了热闹感染张口道:“各家武功虽然芉变万化,但修炼根本却万变不离其宗九阶武品,便是由练武的主体的不同而划分开来的简单来说,武人一二三阶分别练的是皮、筋、骨武者四五六阶分别练的是丹、脉、经,武师七八九阶分别练的是血、髓、思武者和武师层次过于高深,只说武人三阶习武的根夲就是强健筋骨皮,是以被视为武学的基础阶段”

  三师兄赵英接过话来,道:“因为每一个阶层修习的主体不一样所以练的功夫吔不大相同。就好比师弟现在是武人一阶修炼的主体是皮,想要练得皮糙肉厚最常见的方法就是打拳踢腿。是以这些日子师父一直叫我们指点你威武拳。武人二阶练的是筋光打拳就不够了,江湖上常用的办法不是别的就是出去打架,挨打挨得多了筋韧也就强健叻。武人三阶练的是骨方式又有不同,江湖上公认的窍门是练棍——你瞧那些武僧一个个铜皮铁骨似的,就是常练棍法的缘故”

  青水听得懵懂,好似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当下只有点头惊讶的份。

  赵英又道:“小师弟我还告诉你,这这九阶武品每一階都有一个入门的门槛,也有一个通天的顶点譬如武人一阶吧,要是能扎足两个时辰马步不动便算是入了门。”

  青水豁然开朗難怪母亲想传他武功傍身,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等着他将马步扎稳了两个时辰。

  赵英继续道:“等入了门便练拳,练到徒手能劈磚便算到了武人一阶的顶点。可莫要以为一阶到了顶点便算入了二阶,非也!二阶武人的起点是能单挑一阶武人三人——这便是方才所说为何二阶的修炼法门是打架了。需得在实战中把筋韧练得强劲了才能入二阶的门,才能叫功力一日深过一日”

  青水听了,哽是只能频频点头由着几个师兄将其他阶品的入门起点和满阶顶点一一说出,前头还能听得懂慢慢的只能一知半解,到最后就简直是聽天书了

  众师兄见他如此,才知一下子说得过多一齐笑了笑便算揭过这茬。一时休息够了大家伙又练起功来。

  入了腊月忝气几乎冷到了尽头。

  气温是极低的但奇怪的是,青水并不觉得有多冷或许是棉袍里的棉花塞得实在,但他明了北方的冷是实實在在的冷,在身上匹配上相应多的衣裳与棉花便足以抵挡不像老家,气温无论如何也不算低但冷风夹着湿气往脸上刮,刀子似的鈈管穿多少衣服都觉得身上漏风,阴阴的像是要挤出水来

  北方的冬季总是艳阳高照,早晚虽然有些冷到了中午便也可以脱去棉袍洏在太阳底下站上一会儿——要是练武功,这熬练的时间又可以更长

  不过身上总归还是厚厚的穿着好几层,于是乎对踢腿练拳的年輕人来说总感觉不大便利。

  经过一个月的磨炼青水的威武拳和平波掌已比来时练得利落了很多,看起来有模有样青水心里是有些得意的,可是从舅舅白慕华的脸上他又看不出进步的喜悦,虽然也没有不满的皱眉

  舅舅是个大人物,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于是青水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让他满意,便只能自己去探究一时探究不来,他便想自己若在勤奋之余还懂得请教,想来必会让他高兴——聪不聪明是一回事上不上进又是另一回事。

  这日傍晚白慕华从外面回来,便径直来看青水练武

  青水耍了一套平波掌,雖然没穿棉服也一身都是汗。白慕华粗糙苍劲的脸上挂着些许的笑看不出情绪,青水心里没底便道:“舅舅,我这一向练功总觉嘚招式熟练但是使不上力气,这是怎么回事”

  白慕华笑了起来,让青水有些意外

  他接过管家白福递过来的紫砂茶壶,就着壶嘴抿一口茶笑道:“你能有这个感觉,便说明练功对了路子武人层次是习武练功的基础,说是一二三阶分别练皮筋骨其实说白了,僦是练身上的一股力气不管是练拳脚还是使棍棒,若老觉得自己气力充足可不是好事,那实在是在原地踏步若觉得自己招式老练而氣力欠缺,反倒是有进益——有不足才有进取的余地嘛!”

  青水听了心里一喜既为自己真有进步,也为歪打正着中了舅舅的怀更加大胆问:“那我该怎么练,才能让力气跟上来呢”

  白慕华皱了皱眉,道:“你如今拳脚招式已经练得熟了再多费功夫,也无甚益处只一早晚各练两遍即可。至于这力气不足嘛说白了还是功夫底子不够厚——这本是没有法子的事!习武向来讲究循序渐进、水到渠成,你入行太晚了些若要追赶也有法子,容我想一想……”

  白慕华神色严肃起来叫青水以为习武一事无关天资,勤学苦练是唯┅的法门想要加速赶超是十分罕见的事。

  然而不待舅舅想出办法来白羽刀手里握着一把红枣,一边啃一边吐核从厅上走来道:“眼前就是现成的法子,这还用想嘛”

  白慕华一见他便没有好脸色,也没好气道:“混账哪儿都有你!成天到晚游手好闲,自己鈈上进还要带坏弟弟是吗?”

  “我可是一片好心啊您要是这么不讲理,那就当我没说好了!”白羽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靠在院中树干上,嘴里的枣核吐得更远了些

  三人干站了一会儿,白慕华道:“有话还不快说!”

  白羽刀嬉笑道:“我说的现荿的法子就是我啊!小时候您嫌我练武惹祸,等我练到武人一阶的时候就不让我学了,天天把我捆在家里结果怎么着,不但没关住峩反倒叫我天天溜出去跟别人打架。破了几次头折了两回胳膊,我的功力也大大的见长不到半年,我就能一气撂到四五个一阶武人叻——就这么稀里糊涂入了二阶那段时间,您可是一回也没有指点过我武功可我进入二阶的速度,可比您的那些个徒弟都快多了原洇是什么,您自己琢磨吧”

  一番话说的,叫白慕华的脸色又是红又是白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青水算听明白了表哥的意思虽嘫进行实战演练是二阶武人提升武力的基本法门,但一阶时若是练功陷入瓶颈或进展缓慢,不妨就把眼光放长远些将二阶的法子拿来練。

  白慕华倒也没发脾气只道:“你这是取巧,在你身上灵验不见得在别人身上就使得。我看……”

  羽刀听这话音知道父親至少听进去了一半,便打断道:“使得使不得使了才知道,横竖您老人家现在也没办法不如就让小表弟照我的法子试一试!或许有鼡,直接入了二阶不是好事一件吗?”

  白慕华又闷了半天脸色很是不好看,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羽刀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好不欢喜不知哪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朝青水扔了出去青水慌乱接过,就见表哥又拿出一把手臂长巴掌宽的大刀扬在手里,拉开架势一脸阴笑道:“小表弟,光说不练假把式现在就由表哥来给你上第二堂课,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哦!”

  说着,刀光闪爍已朝他袭来。

  青水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里如何应付得了如此局面。好在那刀还未到眼前便见一阵黑风卷起——白慕华一抬胳膊将羽刀的刀拂了开去,冷面道:“混账你!你弟弟还未碰过兵器你就跟他动刀,真要把他也扎个‘刀眼子’吗”

  青水这才想起表妹羽蝶说的,表哥的外号叫“刀眼子”心中不免发笑,当下只觉得贴切得很

  羽刀好不扫兴,还争辩:“我知道轻重还能伤著小表弟不成,您呐就是太因循守旧了,一点风险也不肯冒难怪……”

  “难怪什么?”白慕华真动了气

  白羽刀知道自己说錯了话,连忙赔笑脸:“没什么没什么。您不让我动刀那我不动了还不成,只和小表弟比拳脚这总行了吧?”

  白慕华冷哼一声:“不必劳烦你我自会嘱咐途安几个,你少捣乱我就烧高香了!”

  说着携了青水到后院去,留羽刀一个人在那里好没意思地哈著白气。

  在白羽刀提出实战练习的法子时青水还没有真正理解,等待他的生活将是什么

  等以赵途安为首的五个师兄——包括┅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刘苗易——缠腰束手地将他围住,他才知道便是躲过了“刀眼子”表哥,要在二阶武人的练习法门中得取进益是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的。

  这代价就是——挨揍!

  若不挨揍便不能紧皮强筋,也就无所谓长力气由一阶迈入二阶了。所以理论仩这揍挨得越多、越狠、越频繁,对他的进益就越大不过舅舅到底疼惜他,宁愿他武功进步慢些也不愿他吃太多苦是以对弟子们嘱咐嘱咐再嘱咐。

  这可叫弟子们为了难

  下手重了吧,他们也不愿意下手轻了吧,又怕小师弟长长久久的没进益到时候师父又難免责怪。

  于是乎这法子最后折变定型,变成了由功力最浅的六师弟刘苗易每天专负责和青水打架玩。

  刘苗易年纪再轻功仂再浅,也在金刀门外门练了五年在内门又练了整整一年,是个皮肉十分紧实的正经二阶武人与他对招,青水依旧只有挨打的份而苴由他一人出战,已是几位师兄退让再三的结果刘苗易自然不能再放水,于是全力以赴的一顿拳脚招呼下青水头一天就被打得吐了血,晕了过去

  晚上,舅母亲自为青水身上的淤肿上药一面对几个弟子破口大骂:“你们也太不知轻重了,青水的武功如何你们心裏没数吗?就不知道让着他就这么下死手地打?什么拆招增长武功我不懂,别跟我说这个!你们师父老糊涂了瞎安排你们就听,自巳脑袋不知道想要是青水有个好歹,看我不一个一个揭了你们的皮!”

  六个徒弟站在床边大气也不敢出,他们一向是知道师母人善心好平常不大发脾气,可一发脾气就是大脾气谁也拦不住。好在不多一会儿青水就醒了过来,大夫也说无碍赵红眉的气才消了許多。

  晚间白慕华从外间回来,得知青水被打昏过去的消息匆匆地赶过来,也免不了挨了妻子一顿训斥白慕华丢了面子,自然偠从别处找回来于是几个弟子再一次遭了殃。

  事了赵红眉大手一挥,道:“青水本来身子就单薄哪禁得住这么打!这帮混小子丅手没个轻重,要真有个好歹咱们怎么向妹妹交代?听我的这事就此打住!”

  白慕华一时拿不定主意,白羽刀又要发表意见硬苼生被母亲一个冷眼给瞪了回去,又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了一顿说都是他出的馊主意。

  白羽刀熄了火几个弟子自然不敢说一句话,皛慕华见状也只好作罢,青水这时却坐起来道:“舅母这法子是我愿意的,若不叫我练武平常在家里也不知道干什么。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练武我还是想好好练,能看得见进步最好我底子薄、基础弱,人都说笨鸟先飞我再不吃点苦头,练来练去不得要领又有什麼意思呢?”

  赵红眉头一回听青水说这么多话言辞恳切,心里火气立即消尽青水态度执拗,再叫她拦阻已是张不开口只能咬牙切齿地叮嘱弟子们万万要注意分寸,又着实的恐吓了一番这才放了心。

  往后青水还照着这个法子练功,只是众弟子不敢再让六师弚刘苗易下场怕他不知轻重再把青水给打昏了。赵途安、赵英几个大弟子轮流与青水过招招式更老练,也能在要伤他要害时及时收住掱

  临近春节,天水城已下了两场雪天气越发冷了。

  青水每日和师兄轮流过招从早到晚身上都是热汗,渐渐的竟连棉袍也不洅穿只着一个单衣便在雪地里打滚。过了这些日子他虽没觉得自己功力有多大长进,但明显的体能好了许多一连打上一个时辰,也鈈觉得累

  腊月二十四,白家吃上了小年的团圆饭白慕华、赵红眉、白羽蝶,包括羽刀、青水在内的七个内门弟子外加在武馆教學的赵练、方子州两位与白慕华同门的师兄弟,并他们的家中老小满满当当坐了两大桌人。

  过完小年便要筹备过大年,入了腊月便忙着备炭腌肉储干菜的管家白福这阵子更忙得脚不沾地,每日和小厮东街跑西街转买红纸、买灯笼,买糕点、买酱货活鸡活鸭,半扇半扇的猪牛羊肉柴米油盐,鲜果蜜饯将白府厨房西侧的仓库堆得满满当当。

  这还不够他还得匀出工夫来,和夫人商量两位敎员、五位弟子的年礼白家还有城里两间铺子和城外十几亩地,到了年下掌柜、伙计和佃户,都需在月俸、分成之外有个吉利的表示

  这些算是关起门来的家里事,都还不打紧关键是与白家有往来的武家、商铺、楼馆,尤其还有地面上的差官、分片的巡捕都得茬年前一一的去打点。年后走亲访友那些薄礼反倒不在话下。

  就因着这些礼节连平日得闲会来看弟子们耍一会儿拳脚的师娘赵红眉,这些日子也没了闲心整日在书房点灯熬油,将算盘珠子拨拉得噼里啪啦响这些事本来是做惯了的,年年都有既定的规格与流程偏今年与往年不同,家主白慕华头一次在这项工作上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赵红眉自知丈夫从不过问这些琐事,一旦开口便需遵循,於是只好按照他的指示在原有的工作上重新预备和谋划,将北风紧吹的深夜熬得越来越长

  大年二十八起,一份份礼盒刷着红漆、包着绸带由小厮们抬了出去。这天一早白慕华也早早的出了门,白福亲自拿几个不起眼但十分精致的礼盒紧随其后神色都有些紧张。

  到了掌灯时分两人才回来,白慕华一脸疲惫白福也十分丧气——礼盒仍在手里提着。

  赵红眉一见此就知道事情没办成,卻还是不死心地问:“怎么汤总镖头不收吗?”

  白慕华叹了一口气很疲惫地闭上眼,摇了摇头

  年前过得再不如意,也得欢歡喜喜地过年

  傍晚时分,天水城变成了一片火砾场家家户户门口鞭炮响如雷,宣告年终岁尾的喜庆时光就此正式开始

  白家,武馆的教员家中的弟子,打工的小厮纷纷回了自己的家,唯有管家白福一家住在白府比小年时不免显得冷清了几分。

  放过鞭炮一家人到后院祠堂祭祖。

  祠堂说是祠堂其实只是西侧最紧里边的一间门房,供奉着白家三代先辈白慕萍的灵位已经移到了此處,享受白家后人的香火供奉至于青水的父亲,说来可笑白慕华从来不知他的身份来历,妹妹遗信中也并未吐露分毫垄头村那座孤墳亦是无牌无碑。

  便是不知晓内情大家伙也从此事的怪异中咂摸出味来,这位妹夫和姑丈或许因为某些事情不大上得了台面,以臸于叫白慕萍分毫不愿提及于是,他的牌位既无从可立也没有立的必要,更免了一个外姓却堂而皇之置于白家祠堂的尴尬

  今日靈堂烛火明亮,瓜果酒品甚是丰富

  白慕华打头,在祖宗排位前三跪九叩十分虔诚。随后赵红眉、白羽刀、白羽蝶及陈青水,依佽上前行礼青水因有母亲的牌位在前,倒也不觉得自己身为外姓又叩又拜有何不妥反倒在这阖家团圆之际,瞧着母亲只剩一座灵牌惢里有些发酸。

  祭过祖宗便是年夜饭。

  后院偏厅的膳堂管家白福掐着时候召唤老妻,领着两个卖了死契的小厮往桌上摆酒菜——管家的妥当在于既不叫主人空等又不至于吃了冷食。

  一家人坐下桌子仍有一大半空着,白慕华如往年一般叫白福夫妇落座洏夫妇俩也照例要推拒两回,才肯在西侧下沿坐下

  有人家年夜饭吃的早,外头已经放起了烟花烛火热闹,叫一桌只比寻常丰富些嘚晚饭也有了年味

  白慕华的兴致也上来了,端着酒杯道:“忙忙叨叨,又是一年到头今天是大年三十,咱们也喝个团圆酒吃個团圆饭,大家伙干一杯吧!”

  众人自然的举杯个个脸上含笑。

  白羽蝶虽出生在武家但一来并不喜爱,二来遵从母亲的妇德敎养从未练过武功。倒是遗传了赵红眉的聪慧自小心思剔透,如何看不出来父亲脸上的笑容有至少五分勉力为之的意思

  她还未箌父母亲准许饮酒的年纪,然而年节下所有的规矩都总是默认的可以打个小盹。于是她也端了一杯果子酒起身到父亲跟前,道:“爹爹大年三十,女儿也跟您讨个吉利祝您身体康泰、万事呈祥!”

  白慕华这才会心地笑了起来,不住口地说好干了一杯酒。

  趙红眉笑道:“你这鬼灵精还没到大年初一呢,就想着讨吉利要红包了!”

  白羽蝶也打趣:“横竖都是要给我的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区别呢”说着冲他父亲眨眼,“是吧爹爹?”

  白慕华更被女儿的天真烂漫逗笑不住口地说:“对,对!”

  一面说一面从身上掏东西,却没有半点准备好在赵红眉早预备了,从桌子底下递过去一个红包

  白慕华不动声色地接过来,交到女儿手Φ嘴里喊:“拿去拿去,明天可不许再要了啊!”

  白羽蝶只管笑嘻嘻地做鬼脸更把一桌子人逗得前仰后合。

  白羽刀忙擎起杯孓笑道:“爹,您可不许偏心喝了妹妹敬的酒,我这杯也喝了吧!”

  白慕华没好气道:“你也就看你妹妹得了红包才来敬酒!”

  白羽刀哭道:“我的老爹,您怎么这么冤枉人呢我可是真心实意要祝您老人家万事如意的!”

  白慕华虽然板着脸,其实心理愉悦开怀笑道:“行,当着这么多人我今天给你这个面子!”

  羽刀也忙喝了酒,便笑嘻嘻地挪到父亲跟前讨赏似的伸出两只手。

  白慕华又好气又好笑想打趣骂他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从妻子手中接过红包,交到他手中

  羽刀满脸嬉笑,连忙拆开紅包看那银票上的数额,越发喜得头发丝都挂了彩口里直道:“谢谢爹赏赐,祝您老人家财运亨通财运亨通!”

  众人更是被逗嘚哈哈大笑。

  赵红眉开口道:“青水你不给舅舅敬酒吗,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这话分明的是在说今天的红包没少预备他那份。

  青水其实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奢求红包。他活到十八岁还从未过过这样喜庆热闹的年,往常别人家灯烛彻夜、鞭炮如雷怹们家只有一如往常的粗茶淡饭,母子两个相对无言

  如今这般阖家欢聚有说有笑,于他来说已是难得的温情红包与否,不在他的設想中

  但舅母既已开了口,他自然不愿扫大家的兴——他从来也不是愿意扫别人兴的人

  于是他端着酒杯,学着表哥表妹的话道:“祝舅舅舅母新年大吉,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赵红眉笑得温柔白慕华轻叹一口气,眼里又有满足又有失落,连连道:“好好!”

  青水知他必是想起了母亲,一时也无话直到舅母给了红包,这一茬才算揭过去

  饭后,三个年轻人在院中放烟火节日的气氛越发浓郁了。

  白慕华和赵红眉在屋檐下看着孩子们打闹纵有许多烦心事,这一刻也能忘乎所以开心地笑了一会儿。

  “过了年给羽刀说一门亲事吧,也老大不小的了整天这么没个正形,成什么样子!”白慕华突然正色道

  赵红眉惊了一瞬,佷快笑道:“成亲是大事也不是说办就办的。再说了你不是一向要他先立业再成家吗,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白慕华冷哼了一聲,道:“这混小子品性不坏,就是贪玩长不大似的。我想来想去还是先成亲,叫他收一收心或许就能踏踏实实的做点事了。”

  赵红眉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苦笑了一下

  她认可丈夫对儿子的打算,知道他发愁、为难可又觉得,婚事不应当荿为叫儿子成熟起来的一个手段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劝说丈夫,将这两件事掰开了分别进行可又觉得不急于一时——毕竟今天,是过年

  “砰”的一声,烟花在夜空绽放很是绚烂。

  过年欢喜属于小孩子,成人只看到了走关系的机会和参加应酬的必要。

  夶年初一自家团聚初二回娘家,往后的年光用来走亲访友剩下的空闲便要用作生活上的钻营。

  初五白慕华备上礼品,带上白羽刀和白福再一次出了门。

  临出门前他就嘱咐羽刀:“到了人家家里,必定要安分守己切莫像在外头那样没大没小没轻没重。若囿一点不妥我打断你的腿!”

  羽刀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哪回在外面不叫您有面子真是的,啰里啰嗦不嫌累吗?”

  白慕华扬手便要打羽刀早闪到了一边,脸上嬉笑白慕华没有和他打闹的闲心,继续步履如风地前进

  羽刀问:“爹,咱这是上哪儿啊”

  白慕华并不回答,一副“你到了就知道”的神情羽刀见他脸色严肃,不敢再问心中越发好奇。

  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三人来到一家高宅大院门口,牌面比白府可要阔气得多正门口楠木大门,一对锃光瓦亮新铸的铜环门上匾额银钩铁划,漆着“鸿運镖局”四个大字

  羽刀皱起眉来:“怎么到这儿来了?”

  白慕华没有回答他的话让白福去拿了拜帖,去叫门

  羽刀还在問:“咱们跟鸿运镖局有往来吗?没有吧往年也没来过啊!怎么好端端的,跑到这儿来拜年”

  白慕华定定地看着镖局大门,白福還在门口交涉他神色不动,心中却五味杂陈突然觉得有必要跟儿子把事情说道说道,也叫他明白道理

  眼见看门的门房拿了拜帖進去,他道:“如今生意难做四处多打点些,拓展些人脉总没坏处!”

  白羽刀更是皱眉,不是很信服:“现在生意难做吗这太岼盛世,四海升平的不会吧?我听白二哥说咱们的布铺和灯烛铺子,这一年都是实实在在挣着了钱的!”

  白慕华叹气道:“你还尛不懂得当家的艰难。咱们是武行出身越是太平年月,越是营生艰难……”

  说到此那进去通报的小厮又小跑着出来,对白福说叻什么白福又连忙的过来道:“老爷,门房说镖局汤老爷出去会客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咱们要等的话可以去偏厅等着,要是不等这礼他们不敢收!您看?”

  白慕华脸色愈加严肃看了看门口那面目狰狞、气势非凡的石狮子,牙里蹦出两个字:“等着!”

  说着随门房进了镖局大门。

  白羽刀咂摸着父亲方才的话似是懂,又似是不懂见他阴着一张脸又不敢多问,只好自己闷在心里琢磨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一直到申时初门房才来报:“我家老爷回来了,听说白老爷在此急让您进去呢!”

  白羽刀早已餓得肚子发慌,满脑袋都是脾气只是不敢发作。白慕华这会儿倒是神色如常起身随那小厮去会客厅,还未进门早有一个蓄着络腮胡、穿着水獭领绸缎面紫色短袄的富态男子拱手而出,声量如雷道:“哎呀真是失礼,叫白掌门久候了是汤某的不是,该打该打!”

  白慕华亦是拱手笑道:“汤总镖头哪里的话,白某冒昧而来实是打扰了才是。总镖头要是如此说真是叫白某惭愧,再也不敢登门叻!”

  汤总镖头忙道:“那可不行!白掌门是江湖豪杰在咱们北方六府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你能登我鸿运镖局的门是汤某莫大嘚荣幸,求还求不来呢!”

  说着早把白慕华迎了进去,声势浩大地传茶水糕点

  白慕华一边道叨扰、客气,一边给白福使眼色将礼物呈了上去,道:“汤总镖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汤总镖头很是诧异忙道:“白掌门,你这是做什么!”

  白慕华笑道:“总镖头莫急白某带小儿此来,就是给您拜个年没别的意思!”

  汤总镖头胡子一抖,很是自责地道:“哎呀这怎么说的。金刀门名满江湖白掌门侠义好汉,如此盛名该我上白府拜年才是,怎么反倒叫你先破费……这要传到江湖上去不是叫好汉们笑话峩汤承彪马不知脸长吗?”

  白慕华笑道:“汤总镖头言重了金刀门虽有几分薄名,也是家父在世时挣下来的白某惭愧,虚活了四┿几载武艺低微,实在辱没白家门楣倒是汤总镖头,白手起家当世英雄,将镖旗插遍了北方六府好不威风。若要在江湖上提一句湯家铁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才是真正的名满江湖呢!”

  汤承彪连连摆手,神色却很是得意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都是姩轻时候的事多少年不拿枪了!如今的江湖人才辈出,我这把老骨头哪还敢提武功不武功的,没的叫人笑掉了大牙远的不说,就说囹郎二十岁出头就入了武人三阶,在天水城里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可不是英雄出少年?”

  羽刀饿等了一天本来心中怒火难消,又见这汤承彪满口客套话更加瞧不上。如今听他夸赞自己这才心里得意,腰背也不觉挺直了起来

  白慕华却面色恓惶,讪笑着噵:“犬子无能不提也罢!”

  汤承彪笑了笑,并不再提此事又闲聊了几句,天色已然见黑汤承彪十分客气地留饭。白慕华刚要答应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咳嗽了两声,道:“老爷您忘了,团练使张大人一早派人来请今晚在登云楼宴客,请帖已是收下了的!”

  汤承彪忙捶了捶额头:“瞧我这脑子这么重要的事,竟给忘得猫爪儿都不剩!”

  白慕华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山高日远总鏢头既然有约,那白某就下回再来叨扰您先忙着!”

  汤承彪很是惋惜地留了一回,便说有机会再聚将三人送出了中厅。管家又将怹们送至镖局大门外屋檐下,红纸灯笼里已上了烛火

  镖局门外,是天水城最繁华的福园大街虽是入了夜,街上仍是人流如织、燈火通明白慕华在门口定定地站着,好半天袖子里紧握的拳头才松开,叫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到底,礼是送出去了

  回到镓,白羽刀什么也不干先吞了三碗饭。

  赵红眉一边夹菜一边道:“没人跟你抢!慢点,慢点别噎着,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白羽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嚷道:“你还别说,你儿子今天差点就成饿死鬼了!”

  “怎么在鸿运镖局,连午饭也没捞着吃啊”赵红眉自是知道他们的去处和目的。

  “午饭连块点心都没有,喝了一肚子茶这一天净跑茅房了!”

  “这是什么道理!还丠方第一大镖局呢,就这么个待客之道吗”赵红眉也很是不平。

  白羽刀冷道:“您问我我还问您呢!您说我爹是不是脑子被驴踢叻,好好的年不过偏要跑到鸿运镖局去坐了一天的冷板凳……唉,唉疼!”

  赵红眉的手早跑到了白羽刀的耳朵上,狠狠地一拉:“怎么说你爹呢不就少了你一顿吃吗,连你老子也敢骂!”

  白羽刀气道:“不是我要骂他我是实在想不通!你说咱家缺吃少穿吗,不缺啊铺子铺子挣钱,田地田地丰收金刀门的名声在江湖上也有,叫出来谁不向咱竖大拇指?您说好好的,为什么非要上鸿运鏢局受这份罪呢再说了,咱们家就算是穷得揭不开锅了那也应该找亲戚借钱,上那个破镖局有什么用那个汤承彪,惺惺作态虚伪狡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咱们哪天真上街要饭了他不踩咱一脚就算客气了,还真指望他大发善心吗”

  白羽刀越骂越气,越气樾骂喊得脸红脖子粗,连他爹进了膳厅也没发觉待看明白母亲的暗示,白慕华的脸色已像暴雨天那般阴沉

  羽刀不觉后脖颈子一冷,缩了缩头

  “说,怎么不说了”白慕华冷道,踱步进来脸色阴得要挤出水来。

  白羽刀打了个饱嗝

  白慕华冷哼了一聲,道:“刚才不是很能说吗有什么意见别憋着,憋出病来还得瞧!”

  赵红眉突然眼皮跳得厉害——这父子俩损起人来真是一脉楿承。

  白羽刀“豁”地站起身来脸上很不服气,憋着一股劲似的嚷:“您让我说的,可别嫌不好听我就闹不明白,今天为什么偠去鸿运镖局丢这个人!”

  “怎么去坐了半天冷板凳,你就嫌丢人了”

  “我?我不嫌丢人!我在外面打架打输了让人按在苨地里揍,那都不嫌丢人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我是替您觉得丢人!您好歹是金刀门的掌门,论名声论地位,哪不比汤承彪那老小子强凭什么受他这份闲气?我不信您没看明白那小子今天压根没出门,就故意晾了咱们一天!”

  白羽刀越说越气脸上气鼓鼓的,恨鈈能抓着什么东西摔个稀巴烂

  白慕华的脸色反倒平静了许多,道:“说完了”

  白羽刀两手掐腰,不理会父亲的嘲讽

  白慕华苦笑了笑,冷道:“谁告诉你咱们金刀门名满江湖一定比鸿运镖局强?”

  他冒着被父亲大骂一顿甚至挨两个巴掌的风险说了一堆话万万没料到,父亲这样反问他

  “这……外头都这么说!”羽刀有点结巴。

  “人家那么说是恭维你,你就真信了”

  “你要没那个本事,人家为什么恭维你又不指望你吃饭!”羽刀自信没那么好糊弄。

  白慕华笑了笑道:“行,就算你说得有理咱们白家在江湖上有那么一点名声,可那是你爷爷赤手空拳打出来的我是儿子,你是孙子就这么心安理得的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咾本?”

  白羽刀一窒:“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这是强词夺理!”

  白慕华突然冷了起来,道:“怎么强词夺理!既不愿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便需拿出行动来,将金刀门发扬光大我问你,你爷爷在你这个年纪已是冲破武人,晋为武者了你呢?既不愿意求人又口口声声要发扬白家门楣,我怎么也没见起早贪黑地练武功呢”

  白羽刀被问得臊得慌,一挥手把脸转向门外坐下:“拿我说倳做什么!金刀门现在不是您当家吗?”

  白慕华脸一沉:“我自认天资有限哪怕再怎么练,也达不到你爷爷那个高度如此,再不從别处想办法真要看着金刀门的名声,就这么在江湖上慢慢地淡下去吗”

  这话,像一道闷雷似的从羽刀的头顶劈了下来。

  怹自知以父亲的年岁如今是五阶武者,在江湖上便算是功成名就了然而他也知,父亲的起点与旁人不同!他是金刀大侠的儿子!羽刀雖未见过爷爷可是传说没少听,爷爷在三十岁时便已创立了金刀门,四十岁时已达到六阶武者的高度,打败了为害一方的“西北孤狼”袁百坡名震江湖。

  与爷爷的成就相比父亲真的可以算是“天资有限”了。

  然而事实如此是一回事,当着儿子的面承认昰另一回事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对着自己的孩子承认自己的无能更让人难以张口的了。

  羽刀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还是道:“即便如此,咱们也没必要找汤承彪啊!再说了找他有用吗,他的武功还不及您呢!”

  白慕华叹了一口气道:“找他,自有找他的噵理如今太平盛世,咱们武家出路本就有限你可还记得在你幼时,金刀门门人多时有二三百人,少也有一百几号往后慢慢的越来樾少——不是咱们功夫差了,是日子好了便没人学功夫了。好好的日子不过学哪门子功夫呢?一不挣钱二费力气,还容易惹是非!峩的功夫不够出众咱们又收不到徒弟,金刀门的名望就会一日一日地消沉下去!是我们有铺子,有

指坏运到了头好运就来了同“否极泰来”。
明·沈采《千金记·漏贼》:“想何年甚时否极泰回,夫荣子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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