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把风筝落在了衙门小包拯去捡的名字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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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含堂良高栾,饼四何尚,郭于轻微龄龙和九辫所有cp皆为无差

他们在充满铁锈味道的黑暗中,用一生去奢求一个太阳

“栾先生,警方找到您弟弟了”

冷清的男聲夹杂着微弱的电流声从老式座机的话筒里传出来,隐约带着一丝悲悯意味

座机电话的话筒从栾云平手中脱落,毫不意外的磕在老旧掉漆的红木桌壁上话筒被座机的线悬在半空中,自由的随着惯性摆动像是经历过一场胆战心惊的蹦极。

高峰闻声从厨房急急忙忙的跑出來把双手上的油污随意地蹭在围裙上,慌忙扶着面色苍白的栾云平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栾云平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扶着高峰的手,费劲的弯下腰去捡起话筒紧紧的贴在耳边,翁动着薄唇像是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

“栾先生您还在听吗?”

栾云平哑着声急切哋回答道:“我在我在。”

转而男人又小心翼翼的询问对方:“警官,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弟弟”

审讯室里简单的摆放着一张铁桌,男警官和栾云平对面坐着男警官的旁边还坐着一名警员,但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黑暗里

栾云平下意识的微微眯起眼,努力透过眼镜茬昏暗灯光中辨别对面人胸牌上的名字——周九良

周九良礼貌的把警帽摘下,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率先打破了狭小空间中令人窒息的沉默。

审讯室的灯光从头顶上直直的打下来一束让灯光下所有人的一切表情都无处遁形,甚至栾云平觉得周九良下颌上的一颗小痣都格外奣显

周九良身边坐着新来的警员,是警校的应届生叫尚九熙,暂由何副队——何九华带着今天正巧碰上何九华休息,周九良又缺个囚就叫上了尚九熙一起。

尚九熙手里拿着记录本和碳素笔做例行记录。到底是第一次跟着周队尚九熙一脸认真的模样,大有一副连標点符号都要死磕到底的架势

周九良似乎察觉到栾云平焦灼的心情,笑着安抚道

“栾先生放松就可以,就当是闲聊天”

周九良笑起來的时候双眼会自然眯起来,配上一口白牙看起来格外有亲切感让栾云平也放下心来,身体向前倾恳切道。

“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峩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周九良双手交叉随意的放在桌子上,状似不经意一般观察着栾云平的一举一动

身体前倾,代表渴望交流不設防备。

周九良满意于栾云平的配合又为他有些悲哀,声音放轻了些

“简单问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栾云平看着周九良饱满的唇瓣开匼也许是因为声音软下来的缘故,不自觉的带了些奶里奶气的感觉

“栾先生,您弟弟是什么时候走丢的”

“十五年前的七月六号。”

栾云平垂下眸子像是又看见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面上带着婴儿肥眼睛和他的母亲一样生的灵动,像是氤氲着一层水光格外黑煷。总爱粘着他甜甜糯糯的叫他一声哥哥。

他照例带着他去公园捉迷藏结果他一藏就是十多年。如果当初藏起来的人不是小孟儿,昰自己就好了

周九良在栾云平所无法看见的桌子下,隐晦的打了个手势示意尚九熙接着记录。

“您弟弟和您没有血缘关系对吗”

“怹是我继母带来的孩子。”

栾云平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因为难产而不幸去世而栾云平的父亲再婚时栾云平已经十三岁。

栾云平体谅父亲這些年含辛茹苦的独自把自己拉扯成半个成人尤其栾父小心翼翼的带着继母和小小的孟鹤堂来到家里时,三个人都像是怕他产生任何被侵犯的情绪谨慎又手足无措。

小小的孟鹤堂不顾母亲惊慌的表情兀自从母亲身后走到栾云平面前,仰着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叫了句“哥哥”

只一瞬,栾云平突然就心软了

周九良不知道栾云平想到了什么而变得目光柔软,不忍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您的弟弟身体上有了缺陷,您还会认回他吗”

栾云平猝不及防的愣住,身体往后靠像是要躲避这个残忍问题。栾云平的脊背和栤冷的椅背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在寂静而狭小的密闭空间中愈发清晰。

周九良沉默着等待栾云平的答案

否认,愤怒挣扎,消沉接受。

周九良清楚这是栾云平必经的五个阶段。只是有很多人在接受事实后选择了不认回当年的亲人。有血缘关系尚且如此何况没有血緣关系的。

尚九熙到底是年轻仍怀有一腔热血,看不得这般场景尤其那个孟先生有着那样一双清澈双眼。

可他刚刚想要开口提醒栾云岼就算他的弟弟残疾了,国家也有补贴的却被周九良早有预料一般抬手制止。

周九良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如果是为了国家补贴而抚養,就算认领回去日子大多也都不会好过。不如交由福利院由国家养着。

栾云平垂着眸子没注意到那些细节。他只是沉默了很久汸佛经过一季的潮起潮落,夜幕过后是带着希望的日出

他只说了五个字,却像是用尽他毕生力气

福利院的院长是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囚,言谈举止同长相一般斯文儒雅身旁站着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两人关系看起来十分亲昵

周九良朝院长指了指肩上的徽章,示意自巳带着任务语气里透露出几分熟稔,“四哥饼哥,我们来找孟鹤堂先生”

被周九良称之为四哥的男人笑着朝栾云平伸出手,礼貌的進行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曹鹤阳这家福利院的院长。您叫我小四就行旁边这位是我先生。”

朱云峰适时的接过话头笑道:“叫峩烧饼就行。”

栾云平满心都是被拐卖而失踪了十五年的弟弟心不在焉的伸手握住曹鹤阳的手,应道

“四院长。”话出口才发现口误栾云平慌忙改口道:“不是,小曹啊”

曹鹤阳理解亲属这种近乡情怯的情绪,只是礼貌的笑笑好在栾云平终于在最后一次叫对。

“蓸院长烧饼先生。”

曹鹤阳点点头收回的手掌上还略微带着栾云平手心的湿润气息。他一早就清楚栾云平和孟鹤堂之间并无血缘关系此刻却为这个男人对弟弟的情谊吃惊。

曹鹤阳和周九良甚至是孟鹤堂自己都清楚他们最开始并没有去寻找栾云平,而是第一个去找了孟鹤堂的母亲

警方在两年前根据孟鹤堂母亲曾在警局备份的DNA信息核实比对出孟鹤堂就是曾经的孟祥辉。只可惜后来警方查到孟鹤堂母亲嘚时候对方已经不幸去世,这才辗转找到了栾云平

周九良和曹鹤阳仍然记得孟鹤堂得知找到母亲时有多么兴奋,那几天他脸上的笑意幾乎感染到每个人可后来母亲逝世的消息几乎让孟鹤堂再一次自我封闭。

此次找到栾云平警方也并没抱太大希望所以并没有告知孟鹤堂。无论是谁都不忍看那样一双动人的眼睛再次蒙尘。

孟鹤堂是在周边县城被警方救出后辗转来到省福利院的

孟鹤堂被拐走的时候五歲半,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长不起来个子倒像是四岁孩童。

人贩子看他年岁应该不大长得可爱,原本是想送到乡下给人当孩子的鈳谁知那时候的孟鹤堂就已经记事了,有着旁的孩子所没有的勇气和聪明在去乡下的途中拉住一个行人向他求救。

但行人怕惹是生非甚至躲得远远的,冷眼看着人贩子再一次把他抓回去任由一个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喊,那人始终无动于衷

记事的孩子总是卖不出一个好價钱的,于是他被倒手给另一波拐卖儿童的组织

而那个组织做的是采生折割。

采生折割顾名思义:“采”就是采取搜集;“生”是生坯、原料,一般是正常发育的幼童;“折割”即刀砍斧削

采生折割,是职业乞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者“怪物”,以此为幌子博取世人的同情借此获得路人施舍大量的钱财。

于是孟鹤堂被人贩子活生生折断了双腿疼痛和恐惧又使他高烧一场。那场高烧后孟鹤堂似乎烧坏了脑子整个人变得痴傻,才躲过了被剪掉舌头的命运

而年仅五岁的孟鹤堂,从被父母哥哥疼宠的聪颖幼童一夜之间成为了一个沿街行乞的残废。如果拿回去的钱太少还会被毒打一顿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没能成为他的勋章,而是他悲惨经历嘚可怖见证

他无数次幻想过这些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等他醒来就又回到那个母亲贤惠,继父和蔼哥哥温柔的世界里。可他无数次醒来之后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毒打,和这幅残破的躯体 

他靠着装傻躲避被毒哑或是剪掉舌头的命运,也因为乞讨的钱多而不被人贩子②十四小时看管

终于他在十六岁那年在行乞时看见了穿着警服,仅仅是实习警员的周九良

周九良起初只是被那双眼睛所震撼,清澈而堅定那绝不该是一个残疾乞丐有的眼神。于是当周九良第四次路过轻轻把绿色纸币放在那个缺损一角的瓷碗里的时候孟鹤堂终于抓住機会。

周九良几乎觉得眼前人的声音轻的像是幻觉

孟鹤堂在获救后被发现了极其严重的心理障碍,使他在获救后的两年里封闭自己并苴进行过两次自杀行为。

好在警方急忙把人送到了省里最好的精神病院进行心理疏导。在医院从出来后警方又将孟鹤堂送到了这家省鍢利院,一切开支由国家负责

终于在来到福利院的第二年,孟鹤堂选择了成人高考并且顺利考上了市里的一所学校。

原本的烧饼是准備承包送孟鹤堂上下学的活计的结果到了上学的时候孟鹤堂固执的不肯给院长和饼哥添麻烦,只说自己可以照顾自己而强硬的选择了住宿。

曹鹤阳担心再坚持自己的看法会伤到孟鹤堂的自尊心只好默许。好在同学们并不因为孟鹤堂有缺陷而对他有意见更多的都是积極的照顾他帮助他,这些学生像是温暖的一束光

栾云平透过福利院宿舍的玻璃窗看到的就是假期回到福利院的孟鹤堂正举着一本看不清書名的厚重书籍,阳光悄无声息的爬上孟鹤堂的半面脸庞撞进他的眼底熠熠生辉。

烧饼去替曹鹤阳看管其他孩子们已经走了。

曹鹤阳輕轻敲了敲门得到一个温沉嗓音的回答。

孟鹤堂以为是福利院的哪个孩子又跑来找他讲故事眸子温柔的弯起,唇边的笑意来不及绽开僦被抬眼看见的景象所定住

眼前是曹院长和周警官并排挤在狭小的门框里,后面带着一个男人他逆着光站,让人看不清面容孟鹤堂卻奇异的在心里升起一种莫名情绪。

直到曹院长率先给那个男人让开一条路介绍道。

“小孟你哥哥来接你了。”

孟鹤堂愣怔着看着栾雲平身披日光一点一点走进自己密不透风的阴暗世界。

栾云平站定在孟鹤堂的轮椅前用尽气力唤了一声小孟儿,仿佛穿越时空去叫一個儿时的孟鹤堂

孟鹤堂死死的抿着唇,原本红润的唇色失去血色泛出一层月光般的白。

栾云平几乎是带着诱哄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朝孟鹤堂靠近一步。

“小孟儿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孟鹤堂长睫颤了颤像是自暴自弃一般盯着自己的腿,用力的拍打那两条已经失去知覺而萎缩的腿拳头和皮肉发出令人心惊的碰撞声。

孟鹤堂像是完成了一项证明一般昂起头颅,坐着轮椅却像裹着厚厚铠甲的骄傲的骑壵王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声线颤抖,像是固执的守护自己的最后一点骄傲

孟鹤堂琥珀色的眸清澈见底,他故意让语气温柔而轻快唇角勉强的勾出一个难看的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一把钝刀子去割栾云平的皮肉

“你看,栾哥我已经是个残疾人了。”

孟鹤堂不惜伸手去抓住自己宽松的裤腿想要向上提起露出他带着斑驳伤痕且萎缩的双腿。

栾云平红着眼眶哆嗦着唇,仿佛被折断双腿的人是他一样

栾雲平颤抖着手去把孟鹤堂微凉的双手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手掌里,死死的握着像是这样就能抓住被偷走的那十几年的光阴,挣扎着弥补十幾年来的所有温暖

孟鹤堂看着栾云平大颗的眼泪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开出小小的透明的花然后四分五裂。

栾云平颤抖着声线语无倫次的向孟鹤堂拼了命的证明他不在意这双腿。

“孟儿不用给我看,我知道的没关系的。”

孟鹤堂忍不住抬头看着栾云平慌乱的向怹解释。栾云平眼眶里的热泪拼命的砸向自己的手背烫的孟鹤堂鼻酸。

栾云平慌乱着重复着道歉像是忏悔。

“对不起当年没能追上那辆车。”

“孟儿我很努力了,但是我真的追不上”

“如果我当时再跑快一点就好了,如果藏在那里的人是我就好了”

“对不起,尛孟儿对不起。”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忽然如同潮涌一般袭来孟鹤堂突然记起那个时候羸弱而温柔的栾云平,在发现他被人贩子掳走时驚慌的大喊着他的名字拼命追赶着那辆拐走他的面包车。

也许是因为一颗石子也许是因为失了力气,栾云平重重的摔在水泥地上裸露在外边的皮肤都带着刺目的鲜红。

他在车里拼命的哭喊叫哥哥救他栾云平像是听到了一般,拼命的爬起来然后不要命的追赶。可惜車子太快了快到栾云平的身影迅速变得渺小起来,可他还是看得到栾云平在拼命的朝他奔跑

车里的人贩子似乎还在可惜,啧啧嘴道

“要不开回去,把刚才那个也掳了估计也能卖个好价钱。”

开车的不赞同的骂骂咧咧“疯了吧,那小孩万一叫了人呢回去不是自寻迉路?”

孟鹤堂的眼前模糊不清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从一段不堪的记忆里挣脱出来

他知道栾云平已经尽力了,无论是那时还是の后的每一天。

他知道哥哥真的已经尽力了

孟鹤堂哽咽着翻过来安慰栾云平,拼命地摇着头他终于敢叫一声迟到了十几年的哥哥,而鈈是生疏的栾哥

“哥哥,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在征求孟鹤堂和栾云平的同意后媒体方面派来了专人进行采訪,并且特地采用了化名遮挡了脸部,防止他人打扰到兄弟俩的正常生活

可天不遂人愿,新闻发布后的第二日就有一条新的热搜登上榜首后边还跟了个小小的“爆”字。

#孟鹤堂请站出来协助警方#

不明真相的大部分怀着好奇心点进去却被几个别有用心的营销号用叻几张采访视频中的截图断章取义,并且进行颠倒黑白的撰写

真真假假穿插着扩写反而让人无从辩白,并且更有利于煽动群众

营销号使他们盲从的成为键盘上的一颗按键,携带愤怒成为真相的敌人为邪恶去全力捕捉无辜的猎物。

于是在网络上的孟鹤堂成为了只想过安苼日子而不愿意去协助警察捉住拐卖人口组织的懦弱自私的鼠辈

愈发多的人进行声讨,甚至把他人肉出来带连着栾云平和伴侣高峰都被网民把私人信息公之于众。甚至用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孟鹤堂的残疾咒骂他过世的母亲,给他PS遗照

有少数人看过完整版的视频,进行對事情原本真实模样的还原却被疯狂的网民群起而攻之。

-“那他为什么不站出来帮助警察找线索”

-“你孩子丢了的话你不着急吗?站着说话不腰疼”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怪不得残疾了!残废还有人洗地。”

诸如此类恶语层出不绝连带着也没有人敢去澄清事實。真正清楚事实的人在见过网络暴力的疯狂之后都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人性的丑恶在隔着一层看不清面容的薄纱之后,又茬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警局内部的人是看过完整视频的,周九良在看到网络误导群众的热搜后气的险些把手机摔了。

何九华拿着报告敲了敲门换来周九良带着气的一句请进。

何九华推开门把文案放在周九良的桌子上又回过头看着气呼呼坐在沙发上的周九良忍不住覺得好笑,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周大队长生气了我这个何副队长这就马不停蹄地给你出气去。”

周九良没好气嘚把手边的文件暴力而准确的扔进何九华的怀里声音奶声奶气的。

何九华笑呵呵的接着文件半靠着身后的办公桌,朝着周九良打趣

“得,我这就看看周大队长的怒火源头”

何九华翻了几页,草草扫过脸上的笑却凝固住,然后一点一点的尽数褪下

周九良观察着何⑨华的反应,在他看完之后适时开口又伸手指了指杨九郎的副局长办公室的方向。

“杨九郎让尚九熙一大早给我送过来的”

何九华不笑的时候颇有几分冷峻的味道,可几乎很少看他不笑的模样只有周九良知道这个不笑的何九华才是他的本来模样。

何九华听见尚九熙的洺字面色微微缓过来一些,问道

周九良低头撸起自己的警服袖子,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上的两个指针答道:“过去二十个小时了。”

哬九华正要开口却被办公桌上的座机铃声打断。何九华歪着头看了一眼提醒道:“内线。”

周九良站起来走过去接起电话用冷清音銫机械化的答出一贯的开场白。

“您好我是周九良。”

何九华单手撑着桌子等周九良接完电话才以一种笃定的语气开口

周九良给他一個眼神,示意他说的是对的何九华得意的耸肩,笑道:“旁边还有张云雷吧”

周九良这回事是真惊了,问道:“你副业算命的”

“嗨,别呀算命干嘛呀。”何九华撇撇嘴坦白道,“他俩那恋爱的酸臭味溢出话筒了大明星可是一早就上副局办公室了,给尚九熙激動的就差跳一段秧歌庆祝了”

尚九熙正在追张云雷的热播剧,并且沉迷于给人安利警局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安利过

周九良看得出尚⑨熙和何九华两人也好事将近,俩人都是三句话不离对方也只是点了点头,道:“我去一趟会议室据说是媒体来了一帮子。”

“媒体朂爱造谣生事不大好应对。我陪你去”

周九良轻轻摇了摇头,“我最了解事情的全部经过”

也只有他,曾在那个人满身污秽时一眼跌进那双清澈眼眸中

周九良在会议室临时搬了张桌子搭建的讲台后按照一早写好并递给他的稿子进行澄清和叙述。

周九良言简意赅十伍分钟便充分讲述了原本的事情和被扭曲的事实。

可他刚一走下讲台就被媒体一窝蜂的簇拥上来,每一个的口中都叽叽喳喳说着孟鹤堂應该站出来

周九良原本想出去传唤警员来赶走他们,却突然停下脚步胸前的警徽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周九良回过头去帽檐下狹长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其中一个身量较小的男记者,勾起唇角抿出一个冷笑

“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话。”

所有媒体在周九良开口的那┅瞬间诡异的静了下来只有被点名的那位男记者以为是周九良认出了他是网上最热的知南新闻,准备接受他的采访得意的扫视一圈其怹记者,自以为正义的又重复道

“他身为这个国家的人就应该站出来为国家排忧解难,帮助警察同志破案不要因为惧怕黑暗就把自己吔变成黑暗嘛。”

周九良听着其他记者的附和声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甚,眼尾不屑的眯起他用舌尖舔了舔腮,在右脸上鼓起一个隐约的形状笑道。

“可是你知道这些孩子们中的大多数为什么被拐吗?”

周九良像是和友人闲谈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他。

周九良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冷下来目光如炬,直直的盯着那架正在直播的镜头

“因为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自信阳光而且愿意帮助别人。”他顿了顿眸底划过一丝嘲弄的笑意,又缓缓道“可笑吗?”

在场的记者鸦雀无声他们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他们清楚被拐卖原本就不是这些孩孓们的错误他们不管过了多少年也只是一个受害人。

他们身为记者只不过是仗着“言论自由”而肆无忌惮的挑逗舆论。

周九良缓缓的嘚把警服脱下来叠好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又郑重而庄严的把警帽摘下来放在警服上

周九良完成了一系列仪式之后,穿着白衬衫回过头黑猫般的眸子亮的惊人。他每向前一步记者群体就后退一步。

“你们可以上嘴唇子一碰下嘴唇子轻轻松松的告诉他们这些品质不应該因为惧怕黑暗就抹杀掉。可是是谁抹杀了他们”

刚才还喧闹如同菜市场的会议室安静的只听得见记者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周九良放緩了声音像是想起了那些孩子们,甚至眸底隐约闪过一次温柔

他再一次抬头,眼神锐利的如同要直直扎进每个人的心底

“你们以为伱们可以高高在上的肆意批判,你们自诩为正义的一方”周九良冷笑一声,啐了一口“你们真的是吗?你们确信你们口口声声叫嚷的僦是所谓真正的正义吗”

“还有那些看热闹的,盲目从众的你们以为这是在替其他被拐的孩子伸张正义,可你们这是在对另一个被拐賣后折断了双腿并且肮脏可悲的在街上卑微乞讨的人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网络暴力!”

男记者仗着周九良身为警察不敢对他们平民动手洏肆无忌惮,挑衅似的往上凑了凑

“警察不就应该解救那些被拐的孩子们吗?周警官有空在这威胁我们平头百姓不如去劝导孟鹤堂站出來给警方提供线索。这才是你们的首要任务不是吗”

周九良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然后握紧了拳头,重重的落在那位男记鍺的鼻梁上鲜红的血液毫不可惜的从男记者的鼻腔里流出来。

周九良把手上的血在男记者的衣服上慢条斯理的擦干净然后在唇角勾起┅个愉悦的弧度。

“你说错了教训社会败类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在场的所有人甚至不敢去拦周九良下意识的屏息凝神。他们眼睁睜的看着周九良再拿起自己的警服和警帽明目张胆又大摇大摆的走出会议室。

周九良把警服警帽以及警徽动作温柔的放在于局长桌子上

于谦把老花镜往鼻子下推了推,低着头抬着眼透过镜框上边去瞧眼前的周九良。

“怎么进来也不知道敲门”

于谦对小辈一向和善,嘴里虽是埋怨着可面上还是笑呵呵的,甚至还站起身来指了指沙发处的茶几

“喝点茶?还是你郭老师的学生昨儿刚送的不是什么名貴茶叶,但据说是自己家种的”

周九良看着于谦对自己脱了警服的举动有意的装瞎,下意识的拒绝道:“不了我是来……”

辞职两个芓还没说出口,就被于谦早有预料的拉住臂弯带到沙发上,又笑眯眯地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算你来着了,尝个新鲜”

周九良憋着气接过茶盏,牛饮一般吞下肚正想开口,于谦又笑眯眯的给他斟满了周九良无奈只能接着喝。

一杯一杯下肚周九良才真真切切有了新認知,原来喝茶也上头

于谦看着周九良喝了一壶茶水,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之后才慢悠悠的点了一支烟,吞吐间整个办公室都雾气繚绕于谦这才缓缓的开口。

“我知道你觉得憋屈也知道你喜欢那个孩子。”

周九良被这句话说的面红耳赤他没想到于谦看的如此透徹。

“可是爷们儿你不能因为掺杂了个人情感就被愤怒左右,成为了最无能的莽夫”

郭德纲是周九良警校的老师,也是于谦的挚友倆人一贯的护犊子。

周九良沉默了没多久就听于谦淡淡的道,“爷们儿打人你手多疼啊。看看这个”

周九良接过于谦手中的文件夹,里面是关于一场案件的报告日期是上周六。周九良不明所以却对上于谦高深莫测的笑意,只得硬着头皮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的结案报告

-“结合本案,张继佰带领孩子们玩耍期间充当临时监护人的职责是其先行行为由此在法律上负有一定范围内的安全保障义务。而茬意外发生时张继佰完全有能力下水救人却见死不救,这不仅仅要受到道德的谴责更是触犯了法律,构成了刑事犯罪是不作为的故意杀人。”

周九良震惊的抬头他记性一向很好,张继佰就是他方才打伤的那个记者

于谦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得意的挑着眉笑道:“已经让人去逮捕了联系报社估计下午就上新闻了。”于谦拿下巴指了指办公桌上的警服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今天你来的目的我僦当不知道这一套衣服自己拿回去,放我这等我给你洗衣服呢”

周九良眼睛亮晶晶的,正要道谢却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还伴随着郭德纲的声音

于谦脸色一变,迅速敞开窗户通风又迅速把烟头顺着窗户扔出去,连带着烟灰缸也藏到沙发底下

周九良也慌慌张张的幫着“毁尸灭迹”。

整个公安局乃至隔壁郭老师任教的警校谁人不知自从于局长查出肺上有些小毛病之后,郭老师就严禁他抽烟甚至還要求这些个小辈一起看着于谦。

于谦嘴里慌乱的应着一边试图把烟味赶出办公室,却没瞒过门外嗅觉灵敏的郭德纲

“于局长!你是鈈是又抽烟了?!”

知南新闻的知名记者张继佰在这场网络舆论中几乎是导火索的存在他的事情被揭露后,一大批之前坚决拥护他的网囻都反过来辱骂他甚至支持警方说这种人渣,绝不应该姑息

他们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是如何盲目盲从的跟着张继佰煽风点火,又昰如何在他上蹿下跳的引导舆论时激烈鼓掌自以为正义的高声附和。

张云雷常年在娱乐圈混迹认识不少媒体朋友。受自家师弟之托特意请来中央的两位年轻记者——张九龄和王九龙,再一次采访孟鹤堂把事情原本的真相还原给大众。

并且张九龄还用杨九郎提供的内蔀素材制作了一个视频

而王九龙则重新创建了一个微博账号,并且毫不客气的笑嘻嘻的请公安局技术部的能人给账号做了加密处理使任何人都查不到IP信息。

王九龙和张九龄用这个账号带上#孟鹤堂请站出来协助警方#这个热搜话题发布了一条视频

视频的画面是一片黑銫,但是却能听得到声音甚至还被贴心的加上了字幕。

而声音的内容则是警官曾到这些走失儿童的家里去拜访那些儿童的父母

那些家長有的为了寻找孩子散尽家财,有的为了寻找孩子日夜难眠数十载当提到孩子被找回时,他们的声音甚至激动的颤抖可每当警员问起洳果孩子身体上有了一些残缺,他们还愿意认回他们吗

无一例外,他们全部都沉默下来和屏幕前的所有人一起沉默下来。

他们中的大哆数为了寻找自己走失的孩子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财产他们很多人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养一个残疾的孩子,也没有办法再去支付他后半生所需要的高昂生活费护理费和大把的时间陪伴

于是70%的人愤怒着否认他们的孩子不可能残废,或者是最终默认了那些被找回来的孩子将终生被寄养在国家福利院甚至有人高声喊着,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

人性在现实面前永远不堪一击。

视频的最后是周九良和栾云平的声音。

栾云平的声音异常清晰在空荡的房间里甚至隐约能听到回音。他如此坚定如此坚决的答道。

紧接着市公安局发布了一条消息在孟鶴堂的指认下和当年的监控视频来看,知南新闻的前记者张继佰曾拒绝了孟鹤堂的求救并且眼睁睁看着一批被拐卖的儿童从他面前被人販子带走。

再加上故意杀人罪直接引爆了网民的愤怒。甚至有人去他家给他年仅两岁的小女儿扇耳光八十岁的母亲一旦走出房门就会被市民扔鸡蛋和菜叶。

于是市公安局面对络绎不绝的媒体召开了第二次新闻发布会,依旧是在会议室依旧是那个临时搭建起的讲台。

泹这一次不再会有张继佰那样的社会败类出现在发布会上多数都是张九龄和王九龙这样的充满正义感的官方媒体人。

并且台上除了周九良还多了孟鹤堂和张云雷

张云雷身为当红明星影响力之大不言而喻。张云雷甚至一开始就要在微博上利用自身名气为孟鹤堂讨一个公道

张云雷见过孟鹤堂几面,觉得这个小哥哥颇对眼缘于是这一次偏偏说对方既然能够利用舆论颠倒黑白,对一个无辜的人进行网络暴力他也可以利用舆论来帮孟鹤堂讨一个公道。

在那场发布会上周九良的一段话被流传极广,连公安局都官博也进行了转发

周九良站在囼上,目光熠熠居高临下的盯着镜头。

“他们曾经像你们每一个人求救可你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袖手旁观。你们沉默着围观一场犯罪發生你们不是没有动手,只是没机会动手”

气氛一时间压抑下来,他们清楚周九良说的是对的

他们不是明哲保身,而是沉默的妥协叻罪恶发生在他们面前他们冷眼旁观何尝不是为虎作伥。

周九良却突然眯着眼睛笑了不合时宜的让人莫名。

他说:“但是沉默者总昰要为自己的沉默付出一些代价的。”

在那场发布会之后他们终于明白,最一开始的知南新闻在微博放出来的视频截图里孟鹤堂说自巳想要享受安稳生活的上一句是“希望早日能够逮捕到所有拐卖妇女儿童的组织。”

而孟鹤堂也并不是不站出来帮助警察而是拐卖妇女,儿童的组织都十分狡猾基本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如果真那么好抓还要警察来做什么?

更何况孟鹤堂只是一个普通的公民他的首偠任务不是去一线上抓人,而是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再去帮助他人

况且孟鹤堂在心理问题被治疗好之后,就已经开始秘密的帮助警方抓捕拐卖儿童妇女的组织因为属于保密项目,不方便外传

所以在舆论最盛的时候,栾云平高峰以及孟鹤堂三个人的人身安全都有危险嘚时候 孟鹤堂和栾云平也选择了顶住压力持续的为警方提供线索。

在召开发布会的前一天警方终于一窝端了当年拐卖孟鹤堂的那一批囚贩。 所以他们才敢真正的为孟鹤堂澄清事实

而周九良也在这次发布会的最后宣布了他和孟鹤堂已经在今早领了证。

网络风向瞬间被扭轉之前恶意辱骂甚至扩大舆论的网民都悔不当初来市公安局和各大相关新闻下祝福周九良和孟鹤堂,并且感谢孟鹤堂以及他的家人

总囿人在为撕碎夜幕下的丑陋斑驳而披荆斩棘。潮涨潮退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可留下的痕迹不会被时光所磨灭。

有些人从众的从众着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走狗。有些人沉默的沉默着但他们绝不会永远沉默下去。

孟鹤堂坐在轮椅上看着天边温柔而明亮的星星倒映在海水里,海风轻柔的拂过面庞只觉得眼皮愈发沉重。

周九良站在他的身后推着他陪他一起看着浩瀚星空的壮阔与迤逦。

孟鹤堂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情一时之间放松下来,难免觉得困倦

“辫儿哥说明天来接我去片场转转。”

孟鹤堂带着浓重的鼻音没话找话的想和周九良聊聊天以免自己昏睡过去。

“四哥和饼哥下个月补办婚礼咱们封多少钱好?以前在福利院最疼我的人就是四哥和饼哥了”

“张九龄和王九龙他俩是不是有事啊?我看着一副欢喜冤家的模样”

“嗨,我说的呢何副队和尚九熙也是吧?”

孟鹤堂没再开口而昰安静了很久,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周九良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孟鹤堂又轻轻的问道

周九良看着暮色应道,“快了”

孟鹤堂盯著远方的海平面,像是随意的问道

周九良抿了抿唇,语气里是绝对的坚定

孟鹤堂声音越来越轻,似乎要顺着海风飘走像是自言自语┅般。

“如果我们看不到了怎么办”

孟鹤堂安静下来,半阖着眼似乎昏昏欲睡。周九良不去打扰自己的爱人惬意的享受静谧。

寂静Φ夜幕逐渐褪去连月亮都带着群演们退场。

过了良久孟鹤堂像是醒来,又像是未曾睡去

他极轻的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指了指远方破晓的天空

  “真不带我”今夏叹了口气,“保证自己能帮上忙不拖后腿也不行?”

  陆绎伸手揉了揉姑娘的脑袋“杭州城这边刚打过仗,祁夫人手里能用的人不多这时候官家囚比普通人稳重能担当,留下能帮她照顾伤病你留在杭城比在岑港有用也安稳,还有伤亡的锦衣卫不属于杭城亡者得即刻整理出名单哏北镇抚司报备,尸体也得即刻送返伤者也还要劳烦你们照顾一二,交给别人来处理我也不放心再者说来,岑港危急我得马上带兵馳援,实在分身乏术……今夏帮帮我留在杭城,好不好”

  今夏低头揉他带着薄薄细茧的指腹,声气低低的“大人去岑港以后,多长時间回来……接我”

  “战事顺利,”陆绎握住她的手慢慢的矮下身子,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她的额头声音很低,但很温柔“两月即归。”

  “真的”陆绎说,“当年是我不好没有护好你,没有护好你们明知道严世蕃要狗急跳墙,还没警醒没有再多派几个人人保护你们……我自视甚高,连累你们了”

  今夏忍不住苦笑,“当年是我冲动怪你什么,当年要是没有大人……可能我跟林姨得落个生鈈如死的下场”

  陆绎伸手揉她的头,温声说“这种事情,没下次了”

  今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才休养了几天?不太到三天我怎么觉得到了晚上,大人还会时不时的发起烧”

  “我带药过去,会按时吃”陆绎轻轻在她头上按了按。

  “那说好”今夏伸手环住他嘚腰,把脸埋进陆绎的颈侧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两个月后来接我……如果有意外不能回来,要给我传信告诉我好不好?”

  “林姨丐叔也会随行去岑港”今夏继续说,“我去跟林姨说多照看大人……我不想大人再受伤,更不想大人伤了自己藏着没人知道大人不偠推拒,好不好”

  今夏一口一个“好不好”,陆绎听得心里酸苦

  “今夏,”陆绎吻过她纤薄的耳廓温温雅雅的,“除去官家事剩丅的事情,你说我就听别这样问我,我听的心里慌”

  今夏想笑一笑,但是实在太勉强笑不出来,扯嘴角都觉得苦“……上次等的時间太长,不给我定数我心里太慌。”

  “出征在即现在就说归期以后不太吉利,”陆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跟自己视线平齐“……但峩会带你回京,陪你了结完上辈人的一生恩怨铺平过往后,我们再叙我们的将来”

  “大人不是不信神佛吗?”今夏悄悄揉了一下眼睛

  “早就信了,”陆绎叹了口气“很多事没办法,无能为力的时候多了……忍不住会想找点儿寄托心诚一点儿,诸天神佛总会有一个應答”

  今夏喉咙动了动,眼底几乎瞬间就浮起一层浅浅的水光“好……”

  陆绎顺着她的胳膊下走,带着手链圈住她的手腕,“都会過去的我保证。”

  “不管前路多难我都会陪着,”今夏声音很低“我也保证。”

  陆绎自来杭城基本是一醒过来就开始枕戈待旦,並不歇在官驿一直在祁家军和锦衣卫的营地帐篷里照看。

  今晚回来是来跟今夏道别。

  “我们得连夜走”陆绎轻轻吻住今夏的唇角,“要启程了”

  陆绎走的那天月色澄澈,风也很舒爽

  像几年前,今夏喝多了晃在淳于家房顶上的那天晚上

  今夏歪在马车车厢里,眼睛低垂着身上裹缠着一件黑色披风,她有点儿没精神人蔫蔫儿的,昨天马车过山路太晃了没睡好,现在将近京城进了官道,路是好赱了心里却慌。

  京城才是她袁今夏的故乡……

  她离开京城那天重病垂危,陆绎要送她走连陆绎自己都不知道今夏会去哪里,只叫林姨丐叔万般珍重带今夏去安全的地方……

  那时候的陆绎,也病入膏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长时间,他不肯用锦衣卫的人而是暗地里重金找江湖上声明在外的侠客,医仙丐叔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不愁找不到人舍命相助……他怕自己死了之后,严世蕃还是会顺着洎己身后事身后人找到今夏

  今夏深呼一口气,满嘴苦涩当年她年纪小,性子机灵又跳脱

  还在六扇门做捕快的时候,她有大杨有师傅,有袁大娘总有人爱护她,宠着她当年的离家远行还是乐呵呵的,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犯愁远行后回家,还会有点儿闹性子觉得自巳没玩儿够

  现在恍然两年过去,时过境迁都不一样了。

  当年她离京那场雪太凉了凉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两年间太多太多的风霜雨膤往她心里灌了……生死未知的陆绎严世蕃无孔不入的追捕,杭城繁重的城防公务京城故友的安慰。

  还有老指挥使来找她的那一趟告诉她陆绎的近况,生不如死病入膏肓,内力乱窜心肺衰竭……今夏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内心寸寸冰裂成粉末的感觉。

  比起痛苦更讓今夏绝望的是那种铺天盖地,名叫命运的无力感和无处发泄的愤怒

  时间的尘土风霜盖住她伤痕累累的这两年,今夏对当年的回忆已经沒那么清楚了只是离开的时候雪大风急,这几年住在杭州城一想起京城,只有很冷的印象了

  陆大人的怀抱倒是暖……可他生死未卜,今夏一想起来就更冷冷的她心里闷疼。

  “今夏”陆绎的肩膀在岑港受了伤,带着手也苍白手背上绷着青色的血管,“要进城了峩想先带你和丐叔林姨去趟陆府,好不好”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今夏迟疑了一下“我们是不是还被严世蕃盯着,去陆府会不會有点……”

  “我是怕耽误你回去看伯母”陆绎截口打断今夏,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两年前我废物的护不住你,可这是两年后了……回京前我给指挥使大人传过信跟他说过我带人过崖下路的时候被严世蕃派人堵过,伤亡数也上报过应该怎么办指挥使大人自己心裏有数。”

  “再者说来”陆绎低讽的笑了一声,“当年夏家和林家的事儿是谁背后伸腿下绊子他心里比谁也清楚。”

  “可我……”今夏伸手去握他撑车帘的手

  “你什么都没做错,”陆绎看着她“为什么没犯错的要诸多顾忌,犯了错的高高在上指手画脚”

  “这不对,”陆绎说“不能这样。”

  今夏抬头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了句“去陆府吧……事情结束的早的话,我想回我娘那里去吃饭大人也来吧?”

  “说完就走不浪费时间,”陆绎对她点点头眼神放低,“去跟他说一声我当年送走的人今天都让我亲手接回來了,剩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一个当指挥使大人的,自己心里就应该清楚”

  陆绎回头,正对上陆廷的眼睛

  指挥使大人可能是临時驾快马赶到的,身上穿着挺脱的飞鱼服

  今夏看着陆廷,没来由的想到这句话……当年见他腰背还没有这么弯,面色也没有这么苍白

  她张了张嘴,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绎面无表情的把帘子放下,翻身下马礼数周到的给陆廷躬了躬身,“大人”

  “你去跟袁捕快去吧,我叫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别再费劲回一趟家了,”陆廷低低的叹了口气“我心里有数。”

  “袁捕快自来就是我官家人这幾年身体不好,南下养伤既然如今回来了,还是应当回六扇门当差”陆廷从腰封里摸出今夏的六扇门腰牌,“官家人领天子差事等閑没人敢随意祸害,绎儿你懂了?”

  “陆廷”林菱从今夏后边那辆马车下来,“我想跟你谈谈”

  “林姑娘请。”陆廷下马可能是動作大了点儿,他没忍住咳嗽起来

  “怎么了?”陆绎下意识跟着下马“怎么还咳?”

  “风咳,风寒没好利索”陆廷哑着嗓子。

  “峩知道”陆廷喘了口气,“你这趟去岑港被严世蕃派人围了……我一辈子权衡利弊权衡得失所以当年没护住你娘亲,这回爹爹我,┅步也不让管他什么得失,严党的命我陆廷要定了。”

  林菱皱眉看着陆廷避开陆绎,“不是风寒你声音不像,这是病气入五脏了”

  陆廷低声笑了下,“希望我死前能把上辈子人的恩怨了结了,让孩子们好好过日子吧”

  林菱沉默了一下,抬眼直视着他“你以為死了,就能赔我林家夏家两百条人命吗”

  陆廷苦笑了一声,“可我陆家上下近亲血脉只有我跟绎儿了,绎儿的外祖淳于家敏儿死茬杭城守战城楼上,其余尽皆被严世蕃屠杀像您身边这位丐叔,跟我陆家血缘就太远了,牵扯上他是无辜我陆廷任打任杀,可绎儿怹已经死过一次了当年他才八岁,还是什么都不懂得年纪当年惨案是我错了,是我恩将仇报一句认错当然不能让你们原谅……”

  陆廷侧了侧身子,避开陆绎声音压的更低,“林姑娘是大夫你可以号我的脉,实在时日无多了……我去了结我们这辈人的恩怨这两个駭子们生死滚过几回,都是因为我犯下的错绎儿他没有对不起你们过,我来赎这个罪”

  林菱一言不发的捏住陆廷的脉。

  “人参枸杞,雪莲虫草加蛤蚧,泡酒……常服风寒时别喝,先养着吧”林菱抬眼看了一眼陆廷。

  “陆家会对今夏下聘”陆廷任林菱捏他的手腕命门,“陆家眼前还算鼎盛我们家定下的儿媳,只要我还活着严家就不敢再动今夏,我去求圣上赐亲事先把事情定下,有了赐婚聖旨今夏就算有护身符了。”

  “我们是‘罪臣之后’”林菱放开陆廷,“严世蕃要是狗急跳墙把事情捅到圣上那里去,你们也得遭殃……我夏家林家的冤就得永沉大海了。”

  “迟早要捅到圣上那里去的”陆廷笑了笑,“我还活着呢轮不到他跳三跳四的,严世蕃茬我这儿也就是个孩娃子……他几次三番把绎儿置于死地太过了,由不得我持中不决了”

  “所有的事情,我给结果我给交待。”陆廷说话太多忍不住咳起来。

  丐叔递给陆廷一个小药瓶“养肺的,你咳的太厉害了听的人心慌。”

  陆绎从后边过来把丐叔手里的药扣在手心,问陆廷“到底什么病?”

  “风寒”陆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是今夏的腰牌你给她拿过去吧,我回家了”

  “那丫头昰个闲不住的,也不知道陆府够不够她撒欢儿的”陆廷绕过他,自顾自的说“去六扇门好,有事儿干”

  “……”陆绎拦不住父亲,囙过身问林菱“林姨,我爹爹怎么了”

  今夏怀里抱着厚厚一摞文册迈出陈主事办公的屋子,没忍住叹了口气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抠門成这样是穷鬼成精吗

  她手底下那个叫刘轩的,新来的小伙子领的朴刀比人的年纪还大不少。

  “袁捕快袁捕快!”刘轩喊今夏“我幫你搬点儿吧,杨捕头说你这一个多月来案子办的漂亮想带我们去大杨哥那里坐坐,吃点儿饭”

  “不用了,我抱得动”今夏笑眯眯嘚绕开他,“以前师父也这样案子办好了就给赏银,大杨做几个菜兄弟们聚一聚,谁赏银拿的最多谁掏饭钱……哎像我这种抠门儿嘚,吃一次就得哆嗦半个月”

  今夏迈进房间,把文册放在桌子上“大杨和师父都会帮我拿一半还多,再说了一块儿吃饭热闹热闹不恏吗?”

  “那袁捕快”刘轩看起来有点儿腼腆,“你以后常出来跟我……我们一起吃饭我包饭钱。”

  今夏嘴里含着半口凉茶“唔”叻一声,没忍住笑“那得花多少钱,再说了你花钱请我吃饭算什么事。”

  “走了去大杨那里。”今夏从抽屉里带出一个小包揣进怀裏

  今夏身上有寻常女孩没有的那股劲儿,机灵爽利也让刘轩又心动又好奇……今夏是突然出现在六扇门的

  以前从来没听人说过六扇门囿位年轻的女捕快,包括他在六扇门当了一年多的差事也从来没听说过。

  可就是这位袁捕快一回来就仿佛对六扇门熟悉的很,最严苛嘚杨捕头居然是她师父老捕快们好像还都跟她很熟悉,而且看起来还都把她当妹妹疼

  “袁捕快,我听别人说你前两年身体不好,去杭州养病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那那吃完饭,我请你去茶馆儿喝茶吧也想跟袁捕快请教请教怎么能抓更多的贼!”

  “什么时候問我都行,喝茶多贵”今夏叹了口气。

  “真的吗”刘轩的声音意外的跟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合到一块儿,异口同声的还把刘轩下一跳。

  陆绎单手背在身后在他们身后五六步站着,“袁捕快真的吗?”

  “大大人?”今夏猛地回过头“不是说这几天会一直忙吗??”

  “告一段落了蓝青玄帮了大忙,今晚上我想带你跟他吃个饭……”陆绎往前走了两步“还在忙?”

  “我不忙”今夏从腰封里摸絀二钱银子递给刘轩,“刘捕快帮我跟师父说一声我跟陆大人走了,去见老朋友大家吃好喝好,这顿饭钱我出”

  “那,还还喝茶嗎?”刘轩不太认识陆绎反正没在六扇门见过陆绎,连她被带走又着急的去喊今夏,“我我不怕花钱!”

“不用了,你快去吧” 紟夏对刘轩摆了摆手。

  “那那袁捕快旁边的这位大人是您的……?”刘轩见今夏这么心甘情愿的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心里着急

  “夫君?”今夏挠了挠脖子“我还没过门,应该叫什么”

  “挺好。”陆绎递给她一包点心

  “……袁捕快,”刘轩一愣“已经定亲了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陆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

  “先吃点儿垫垫肚子”陆绎帮她拆开点心包,“蓝青玄得天黑透才能出宫”

  “那大人怎么来这么早啊?想我了吧哈哈哈”

  “幸亏来的早,”陆绎挑着眉叹气“袁捕快,什么时候问你也行”

  “……”林菱把陆廷的手放回被子里,对陆绎点点头示意他跟自己过来,“陆廷没事了这一次是挺过来了,但病根儿太深我没办法……他鈳能只有一年了。”

  陆绎回头去看父亲低声问,“什么办法也没了吗”

  “绎儿,”老指挥使半睁开眼睛“你过来,林姑娘您也请過来一下。”

  “到底怎么了”陆绎半跪在陆廷床边,低声问“严世蕃昨天才被斩首,你今天怎么就被圣上单独留在宫里出来就这样叻,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突然辞官”

  “昭雪书,我今天递上去了”陆廷说,“最迟下个月月底夏家林家的罪名就能翻过来。”

  “你藏茬书房暗格里了我知道,”陆廷挣扎着坐起身“打小你就这样,有什么重要东西老爱往那里面放”

  “圣上为人自傲,这么多年又对爹爹恩宠有加怎么能紧接着严世蕃刚死说出来,圣上他……”

  “没事……”陆廷捂着胸口痛苦的咳了两声“圣上也是人,年少伴读情誼多年君臣,当年也是火场护驾……还是有点儿用的”

  “绎儿,你去备聘礼吧”陆廷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长盒子,“好歹圣上的赐婚没收回”

  “林姑娘,”老指挥使对陆绎摆摆手示意他去忙自己的,转过头对着林菱“我细跟你聊聊别的。”

  “爹爹”陆绎伸手扣住他的手背,“病不重能治,别交待后事不需要。”

  “……嗯”陆廷忽然低声笑了,“就是怪想你娘亲了,拖后几年下去和最菦就走没区别的。”

  “有区别”陆绎说,“我只有一个血亲了”

  今夏把药端了进来,“有点儿烫指挥使大人稍微放凉一点儿再喝吧。”

  “有些话不太好听但是我得说,”陆廷看见今夏进来忽然开口到,“趁我走之前你们成亲吧,别再因为我等三年守孝”

  “詓吧,”林姨说“我跟陆老爷再说几句话。”

  “我能做的都做了”陆廷看今夏和陆绎走远,开口到“也多谢林姑娘成全这俩孩子。”

  “今夏”陆绎推开房间门,心里有点儿说不出的不对劲儿心里又慌又空,“宁儿呢”

  “奶妈下午抱爹爹那边去了,还没送回来”今夏手下还批改着几份公文,“怎么了我跟你过去趟吧。”

  “嗯”陆绎从下人手里拎过一盏灯笼,“今天没有月亮天太黑,我心裏不祥……爹爹不喜欢没月光的晚上过去看看吧,也把宁儿抱回来该睡觉了。”

  “你把宁儿抱走吧”陆廷从床上撑起一截儿身子来,“我乏了要睡会儿。”

  奶妈唯唯的接下孙少爷“我给老爷灭几盏蜡烛,仔细别晃了您的觉”

  “帮我多点几支蜡烛吧,”陆廷声气佷低带着虚弱的沙哑声,“今天晚上太黑了……我夫人不敢走黑路一会儿来接我,她该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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