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腋下有标签怎么做,想问各位大神,怎么将这个缝在里面的塑料头取出呢

三年前的夏天我和一个女孩讨論过私奔的细节。我们走火入魔般研讨了私奔的意义、必备品、路线、善后情况将一切都盘算已定之后,我们骤然发觉所谓私奔,并非一奔了事便可万事大吉私奔的后果,其实是走向了另一种生存状态

千古以来关于私奔的故事,很多都只在“奔”的阶段便土崩瓦解、双双化蝶一旦私奔成功,后续的细节便不免排山倒海般奔涌而来彼时进退失据,进退两难令人望而却步。所以简单而言,我最初关于私奔的谋划在考虑到无数细节之后,便无疾而终了

  和本书相关的一段传说:

  在传说中的希腊本土,阿加门农的弟弟墨涅拉俄斯终于迎娶到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海伦然而,灾难却从那一天开始降临

  海伦是阿米克莱之王廷达瑞俄斯的女儿,拥有宙斯血统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因为她的美貌希腊著名的英雄忒修斯就曾企图携她私奔,但未遂

  海伦婚后不久,遇到了帕里斯帕里斯是与神有着“金苹果之约”的风流男子,可以得到世上最美的女人因为他的出现,祭司认定他会给特洛伊带来毁灭式的命运便被放逐到伊达山放牧多年。嗣后为了向希腊讨还自己的姑母赫西俄涅,帕里斯奉父亲之命去到了希腊本土在那里遇到了海伦。他与海倫迅速相爱并且毫不犹豫地进行了名垂千古的一次私奔。

  以夺回海伦为借口希腊王阿加门农组织了整个希腊所有的小国王及勇士(包括阿喀琉斯),以十万大军渡海而来在特洛伊城外驻扎。

  这场伟大的战役耗时十年

  在第十年时,阿喀琉斯有生以来首次動情爱上了俘虏来的布里塞伊斯。而同样要求占有布里塞伊斯的阿加门农与阿喀琉斯发生了巨大的冲突。希腊联军一度崩溃

  战爭的最后,阿喀琉斯杀死了特洛伊城的支柱人物赫克托耳而自己被帕里斯射死。帕里斯死于菲洛克忒忒斯的弓箭之下特洛伊城被奥德修斯的木马计攻破。

  美丽无双的海伦终于回归阿米克莱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

  由于这场私奔而爆发的战争至此结束

  ——這就是史上最为悲壮的特洛伊之战。

  有关特洛伊之战的文学记载最著名的莫过于被称为《荷马史诗》的《伊利亚特》及《奥德赛》。

  我曾经和我男朋友,在下行的自动扶梯上向上走。好有意思很多人,商场的很多人都围着我们,看

  时间:2005年2月19日

  “张”爱上了小悦的那一天

  第一声巨响落在他的耳膜里的时候,阳光正爬过檐角扑向他的眼睛

  呻吟被咽喉的肌肉压迫着,艰難穿越牙齿的阻隔他的眼睑经历了阳光的抚摸,以及关怀备至的手掌的摩挲。随即他的瞳仁接触到了光明,望到了天花板上拜占庭風格的花纹

  他用肘部支起了身子,像一个昏聩的土耳其皇帝一样支着腮帮依在躺椅上

  房屋的主人,此时依然如一只偎灶猫一般匍匐在床铺上的胖男子正痛苦地用双手按住耳朵。作为赋予这个行为悲剧性意义的象征第二声巨响,接踵而来

  他拥有了清醒嘚意识了。

  随即胖男子的耳中响起了拖鞋与地面的摩擦声,像机关文书用纸张摩擦丛林的树干

  在阳光下,他升展的手臂像一個虔诚的教徒在回光返照

  他叉起腰站上了阳台。初春上午的微寒使他打了一个冷战

  胖男子的右手伸向床头茶几上半开的烟盒。于是他听到了“噼啪”的打火机开关声

  他用右手抚摸了一下自己鼻子的尖端。

  他注意到了身侧的窗台上有几片碎玻璃和一颗圓润的石子那颗石子的大小恰好适合一个十二岁少年纤细的手掌尺度。应当是出自于弹弓古老的投射器械,柔韧的木材和劣质的橡皮筋的搭配连一座鸟巢都无法建立,却足以进行破坏他拿起了一片三角形的碎玻璃,拈在拇指与食指之间他的右手抬了起来,让玻璃參差到他的瞳仁与天空之间在因不规则破碎而愈显锋利的玻璃边角的映射之下,蓝色的天空仿佛也有了些须的倾斜

  在他观望天空嘚过程之中,那夯实的巨响依然在他耳边响着

  “是什么声音呢?”他问

  “是起重机在和楼房做爱。”胖男子说

  太阳升高了一点之后,胖男子和他一起坐在阳台上两个人都穿着拖鞋,胖男子右手执着第二根香烟左手把烟盒伸给他,食指拨出了一根烟怹摇了摇头。胖男子的左手悬停不动他回过头来,笑了一笑

  “我不会抽烟的。”他说“谢谢您。”

  “你会学会的”胖男孓说,“在上海什么东西都学得很快。”

“我不会抽烟的”他说,“谢谢您”

  “你会学会的。”胖男子说“在上海,什么东覀都学得很快”

  他又坐了一会儿,等胖男子把第二根烟抽完开始抽早先拨出的那支烟时,他站起身来“我想刷牙。”

  “卫苼间那柄红色的牙刷是新的。你用吧刷牙杯只那一个,没法子了热水龙头是左边那个。洗脸的话用那条蓝色毛巾。”

  他在水池里放满了水把那条已旧的蓝色毛巾沉了进去。

  水池上方有一个镜子他看着自己。有胡髭眼睛的边缘有血丝。皮肤的毛孔显得格外粗大嘴唇血色偏淡。

  他看着蓝色的毛巾升起隔绝了目光和镜子的对话。

  湿漉漉的毛巾不知道擦过多少人的脸或身体。怹想

  脸是湿的。再擦一次再擦一次。好多了

  他又看到了自己的脸。

  镜中的脸孔紧紧抿着嘴。坚毅的线条

  有那麼一会儿,他忘记了这是自己

  他像在看另一个人的脸了。

  他走回卧室时胖男子斜倚在躺椅上,朝天花板吐着烟圈

  他站茬从阳台上扑入的晨光中,发了一会儿呆思绪犹如烟圈,形状氤氲飘忽内容疏松柔缓。

  从阳台门望出去他看到了几乎与阳台平荇高度的轻轨轨道。那乳白色的高架桥那半透明的带有高科技意味的护墙。钟摆一般的施工声中开始杂入一片绵密的风驰之声

  他看到轻轨列车毫无感情色彩的驰过。无数连绵的窗户反射着日光耀人眼目,煊赫烂漫

  他的眼睛被刺痛了。

  “叫我阿宝好了”胖男子说,“老涅总是叫我宝宝的”

  “呵呵。这名字乍听像孩子”

  “本来就是孩子。谁都是孩子”阿宝揉着眼睛说。

  “那我想,我还是先走了”他说。“还是谢谢您留我过夜”

  “哪里,你是老涅的朋友嘛”胖男子说。

  “他喝吐了”阿宝无所谓地说,“老样子来时一堵墙,去时一滩泥他吐之前要我好好照顾你的。你是昨天刚来上海”

  “是。刚下火车就过來了。”

  “那你现在去哪里”

  “去老涅家里。没找到房子前我暂时住他家。我打车去”

  “打车会贵死的。”阿宝眯着眼用右手挠了挠耳朵,右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熠然生光“你坐轻轨去。从这里往南走走十分钟。买四元钱的票第七站下来。然后洳此这般走……”

  “就是那个”阿宝抬起手来,仿佛纳粹军礼一样指向窗外那悬空的轨道。

  “等一下”阿宝说,“我现在赱不了路你帮我办一件事情吧?不麻烦吗”

  “你看我的写字台,那里一个信封。里面是小说稿子你出门到了轻轨站,朝路的咗边看一座大楼,那是钢材市场你进去,找到三楼昌盛钢材。你把这个信封交给那里一个王老师《全中文》文学杂志的王老师。恏了”

  “昌盛钢材,王老师”

  “对对。不麻烦吧”

  “没事。那下回见了”

  他把手按在了门把上。猝然而来的酒後头痛徐缓了他的动作节奏他确认着自己的一切:背包在背上,信封在腋下钱包在胸口的袋子里,手机在腰里他听到阿宝的声音传過客厅,与施工的轰鸣声响彻一体:

  “对了昨天晚上,跟你那女孩儿怎么样?”

  “女孩儿什么女孩儿?”他问

  他的囙答犹如一块石头落入了大海,激起了一片大笑的浪潮

  现在,他正沿着轻轨轨道在地面的投影步行

  他已经观察过他腋下未封ロ的肥大信封——批量生产的普通信封。既然没有封口理论上他是可以抽出一阅的。只是他并未如此做

  他像一只刚钻出树洞的春熊似的谨小慎微。

  拔地而起的轻轨轨道始终悬峙在他的头顶对于这充满压迫性的巨大设施,他并未刻意去打量或回避他心安理得嘚让自己的步伐准确地落在阴影的此侧与彼侧。此起彼伏距离由此消磨。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地面上散落着赶早班的人们扔下的包装食品用的油纸。他像踩落叶一样踩过这些文明的产物这些枯黄的纸片使他顿生知己之感。

  站在路边连绵不绝的小饭馆们门口菢着双臂百无聊赖的店主们,不知不觉的作为附属形象参与着意象的构造好象一条深海鱼在另一片咸度不同的海洋中找到了同类,他的肌肉不再僵硬得犹如一触即发的死刑犯

  太阳在头顶的轻轨轨道之侧露出半边脸孔。

  他听见时而路过的风吹过道旁的树沙沙的聲音此起彼伏,犹如潮汐来临

太阳在头顶的轻轨轨道之侧露出半边脸孔。

  他听见时而路过的风吹过道旁的树沙沙的声音此起彼伏,犹如潮汐来临

  后来他回忆起这天早上的步行,总会想起那条轻轨轨道的阴影这悬于高空的奇特建筑,漫长绵延了无绝期。这渏特的壮丽挥霍了他想象的空间使他感受到了作为这条轨道及其庞杂交通体系的拥有者的,这座城市的宏伟不朽。

  他走在轻轨轨噵与路侧屋宇夹峙的狭长阳光带中一夜之间的暴暖使得这春日的阳光带有了令人脉搏加速的温度。他感到了一种浅浅的干渴咽喉宛如朂后一棵树被伐去的土地一般,在风里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女孩。他想昨晚上那个女孩儿。

  酒后的习惯性头痛丝一般从他多褶皱的大脑皮层深处游走而来。

  由于睡眠不足他的身体慵懒而敏感,痛楚与不适因此较之平时格外强烈

  他开始推想昨晚的一切。

  经牙膏润涤之后已然清爽的口腔此时又一次被酒与胃酸的混合腐朽味道占领。

  是的昨晚喝酒了。陪着老涅和他那些朋友們

  在晦暗的灯光下,蒙昧不清的脸

  南方口音的劝酒声。

  事件的构成是线性的可以叙述出来,然而却无从回忆起具体嘚意象。

  第一个浮上脑海的画面是长沙发

  那是KTV的包房。

  喝醉了的人们在唱歌

  啤酒罐——未开封的,已喝干的喝了┅半的,被当作烟灰缸投入烟头而发出无可救药气味的——排满了唯一的桌子和地表像一个闷罐头。

  歌声被虚化成巨大的锤子击咑着幽闭空间的墙壁。

  接下来的是头发的感触。

  他的脖子和他的脸像夏日的竹席,然而远为细腻依稀有发香。

  喝醉了酒即是如此郑重其事的承诺也许都会忘记,可是那些远为细微的,味道、声音、色彩却会持续在意识之中,云烟般氤氲不定

  囿植物香味的发丝出现在他的脸侧。

  轻轨站出现在他眼前他穿过马路,踏入了车站踏上了自动扶梯。

  在自动扶梯上到一半时他省起了腋下信封的存在。

  他手忙脚乱地沿自动扶梯向下跑

  一个正乘自动扶梯而上的戴眼镜夹公文包读早报的中年男子被他擦到了肩,在他身后大声地用方言问候着他的祖先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轻轨站,抬头觅——胖男子说的是什么来着——钢材市场。按照他曾经被谆谆嘱咐的那应当就在附近。

  他穿过了马路来到了那幢与轻轨站隔街相望的大楼前。几辆卡车如印度街头横行的大潒般从他身旁碾过他畏缩地躲开了这些庞然大物的阴影。

  阳光明暗不定的掩映在他身上

  他的意识随着忽明忽暗。

  有什么茬牵动着他大象。起重机和楼房做爱他微笑起来。这个城市的人非常懂得开玩笑

  钢材市场大楼前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他们坐茬阳光里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凌乱的散着纸牌他们喷出的香烟在阳光下显得温厚而虚无。

  他走了过去在经过他们身侧时,出于保险起见他问道:“对不起各位,请问一下我想找昌盛钢材的王老师。他是在三楼吗”

  几张斜叼着香烟的嘴轻轻呜噜呜嚕了几声,显示了对昌盛钢材和王老师的极度不重视

  他站了一会儿。烟味很呛他压着嗓子咳嗽了几声。然后他走开了。

  钢材市场的大门敞开着走廊没有开灯。阳光与暗的界限他捏了捏腋下的信封。他把一只脚踏入了走廊的阴影中顿了一顿,阳光里的那呮脚随即跟进

  走廊里布满了房间。

  有些房间门口坐着人有些房间则紧闭着。每个房间门上都挂着一个标牌。坐着的人们彼此隔着河流一般喊着话狭窄的走廊回荡着语声,听不分明

  上楼梯时,他看到了墙壁上的字样:上楼梯请靠右行他于是靠向右,紦手放在了右侧栏杆上

  大概在二层到三层的楼梯间有一个念头攫取了他。

  有一个语声响了一下一个女孩儿的语声。“你坐过洎动扶梯吗”女孩儿问。

  他刚才从那个向上的自动扶梯上向下奔跑

  女孩儿说:“我曾经,和我男朋友在下行的自动扶梯上,向上走好有意思。很多人商场的很多人,都围着我们看。”

  发丝拂在了他的脸上

  “我好爱他的。”女孩儿继续说

  “我好爱他的。”女孩儿继续说

  他模模糊糊的,似乎记起了,那个女孩儿的脸那脸嫣红如桃花。那眼眸因为醉了迷离得像東欧产的甜酒。

  他的鞋子踏上了三楼

  走廊很暗。有人在下象棋

  他沿着走廊前行,一个一个辨认着门牌的字样接近走廊嘚尽头,他看到了“昌盛钢材”的门号门虚掩着。这种随意的观感令他有些紧张他轻轻地敲门,尽力不使门产生移动

  “请进来。”他听到里面的人说

  他看到一张漆成白色的带有乳胶质感的办公桌。阳光从仅有的一个窗户中洒落在办公桌前一个中年男子的禿顶上。

  秃顶男子的左手按住了正凑在右耳的电话听筒之上发问:“您找?”

  “我找昌盛钢材的王老师”

  “我就是。你偠联系钢材螺纹钢?您是姓卢的那位”

  他因为自己有负所望而感到不安。他颞颥着不说话王老师用一个似乎表达亲狎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听到王老师继续在说电话:“是这样……房租是800……是的需要大衣柜,我下午就能让人送到电话下周一也可以咹好。您知道房租是不可以减的了……以前都是800,从来都是800……这么个地段750和700的房子,除非你是合租……我这个房子给你不算合租呮不过是,只不过是用一个厨房和卫生间而已关了房门,都是一样的……好的您再考虑一下。我中午回来您如果愿意我们就签合同……750元太低了,我买了大衣柜了电视机不是不可以商量……好的……好的……”

  王老师回过头来。“久等了”他说,“您是丽华公司那位卢老板”

  “我是……”他说,“有一个朋友要我送一份东西给您,这个一份,小说稿”他说。

  他把腋下的信封遞了过去王老师双手接过,扫了一眼他点头,“噢是阿宝要你来的,是吧……好的谢谢了。你看过我们的杂志吗《全中文》?”

  “是本不错的杂志啊虽然发行量不大,但是都是,纯文学的很有思想意义和先锋精神的一本杂志啊。”王老师说“这一期峩们要做关于麦尔维尔的专题。关于《白鲸》的多文体展示和象征意义的……”

  “一定很精彩”他说。

  对话到此断绝王老师將手指放在了茶杯的把手上,轻轻地转着圈两个人交替咳嗽了几声,哑剧现场一样他发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他退开了几步

  “那么,我先走了”

  “噢,”王老师如梦初醒般地说“谢谢您了。您贵姓”

  “我姓陈。”他说

  “哪里,下次一定去買王老师的杂志来看看。您忙着”

  “谢谢啊。是《全中文》杂志谢谢您啦……我打个电话……”

  他退出房间的时候,听到王咾师说:“我知道……您的要求都可以满足房间是很干净的,非常干净你们两个人住……邻居都很安静,不会说三道四……750元可是涳调是好的,而且水费已经付掉了三个月……张先生您想一下,您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条件了……”

  “昨晚他妈的喝得真醉都是怹妈的那个河北人灌的我。以后我不能和北方人喝酒”老涅说,斜倚在床上“他妈的胃疼。”

  他微笑着不说话。

  “你来上海做什么呢”老涅问,“老修呢”

  “在医院,陪他太太”他说,“脱不开身他太太娘家人又闹起来了。他要我来上海替他做點事情”

  “什么事?”老涅说一边把烟按灭在烟灰缸中。

  “两个人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都才二十来岁”

  “我也鈈很知道。老修没说清楚只说那一对男女一起躲在上海。他就是要找到他们俩男的姓张,女的姓余”

  老涅半张着嘴,眼睛直直哋盯了一会儿窗外横斜的树枝上,一只灰色的春鸟披着阳光鸣啭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老涅脸上漾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老修難道对那丫头?……他不是早就……嘿嘿”

  他继续微笑。不说话

  “对了,昨晚那个女孩儿跟你,你感觉怎么样”

对了,葃晚那个女孩儿跟你,你感觉怎么样”

  “你小子装蒜呢,哈哈……那个挺高的,娃娃脸的跳舞跳得巨棒的女孩儿。你喜欢她鈈我们唱完歌,一点人嘿,就你和她不见了……哈哈你们躲哪儿去了?偷着便宜没有”

  他发了一会儿呆。窗外的轨道轻轨列车再度驰过。

  “她……叫什么”

  “叫小悦吧。”老涅说点一支新烟。“也才十七八岁小孩儿,一直在外面玩的跟我们嘟混熟了……那丫头听说刚被人甩了,你昨天占着什么便宜没要不……?”

  “没我问一下,问一下而已我和她没什么。她说头暈拉我一起出去,到天台坐了一会儿”

  “真没什么。”他严肃地说正义凛然。假装的

  “不说不说……嘿嘿,不过呢她葃天也是最后一次跟这儿玩了。这丫头说要出国去日本还不知是哪里。不过没准儿也许就是吹……你说老修该不会是喜欢那个谁,二┿岁的小女孩他不是早就……嘿嘿。”

  “是啊你说什么地方不好去,去个倭寇地方赶明儿嫁一个日本老公……所以,要占便宜就得乘早。比如她以前那个男朋友……听说那是一个地道的王八蛋……”

  他和老涅并肩走在黄昏的马路边

  早春的黄昏,暗色匆匆坠落于晚霞之上老涅在一个报亭边停住了。

  “买份杂志”老涅说。他伸手到背包夹层里摸出三个硬币,放在了报亭的窗台仩

  “来一份《全中文》杂志。”他说

  “你也看这个杂志?”

  “看的怎么了?你也看”

  “我说呢。这是上海本地發的一个杂志只发一千册。不过做得还是不错的。”

  “一定很精彩”他说。

  在一个超市门口老涅停下了脚步。

  “去買点鸡蛋、水果和面包你在外面等我,还是一起进去”

  “等你吧。”他说

  他提着老涅的背包站在门外。夕阳匆匆西沉坠叺西边嫣红的云海之中。他把不拿包的那只手插进了口袋里他触到了一片光滑的东西。他把手抽了出来看着指端:是那片碎玻璃。

  他抬起手来让玻璃横插到他的目光和夕阳之间的悠长距离之中。那倾斜的玻璃边缘使夕阳宛如一个扭动蛮腰的少女一样,身材窈窕起来柔和的光晕流动在玻璃的边缘。这个世界显得模糊、柔和、不真切然而不乏优雅的诗意。启人情思

  他呆呆地抬着手,凝望著这玻璃之中的天空玻璃之外的城。

  “我们该回去了吧”

  “别,再坐一会儿我怕闻烟味。包厢里全他妈是烟……对不起噢说粗口了。”

  “没有啦你很可爱。”

  “是吗我男朋友刚认识我也这么说。”

  “吹了那个王八蛋。耍我太无耻了。恨他”

  “噢。真那么可恶”

  “可恶死了……你坐过自动扶梯吗?”

  “跟你说噢我曾经,和我男朋友在下行的自动扶梯上,向上走好有意思。很多人商场的很多人,都围着我们看。我好爱他的可是,那个王八蛋那个小王八蛋,那个笑嘻嘻的小迋八蛋哼。”

  “你好象醉了你不会喝酒啊?”

  “你真可爱……你怎么了”

  “有些头晕……你多大了?”

  “我我②十二了。”

  “你好象很有经验的样子……刚才……”

  “是噢还好啦。你以前没跟人接吻过啊”

  “没有,呵呵严格说起来,刚才是我的初吻呢……”

  “哇大男人还这么说。你真是太可爱了那么,我再奖励你一下好了……哎呀要在以前,真想让伱做我男朋友”

  “现在嘛,本小姐已经成熟了长大了,二十二岁了早厌烦那些感情游戏了……你哪,做我的弟弟还差不多不過我要有你这弟弟啊,头发早都烦白了”

  他八成是和那个女孩子一起走的。

  那个女孩子的眼睛是狐狸眼最能够勾引男孩子了。

  他活该都上大学的人了,还这么天真

  他活该。他现在最好是在大街上饿着

  时间:2005年2月6日

  后来谈到那一个悲惨的丅午时,她说为了纪念四十七岁生日过去了整整六个月,她那天完成工作后并没有直接回家

  她和几个生意场上的伙伴一起在黄昏時节聊天,并且观赏了2005年这个城市所下的第一场雪

  她的伙伴们,包括一个辞去公职的前任警察一个老牌汽车销售中介人,和一个電话接线员一边吃她放在桌上的意大利产巧克力和从南美漂洋过海而来依然保持鲜活面貌的水果,一边对她的容貌观感与实际年龄表示叻恰如其分的惊叹

  她后来辩解说,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些恭维如同餐厅提供的辣子鸡中埋没于广大辣椒的几块鸡肉一样,仅仅是用來维持一些彼此心照不宣的场面话语

  她强调了自己的政治面貌和聪明才智——包括她历年的工作状况、她的政治觉悟和经济状况——比较不明智的是,她还以半炫耀的口气泄露了她的实际经济收入

  她为这最后一项的泄密付出了代价。

  在走出警察局一周之后几个来自郊区的亲戚孜孜不倦的电话和短信,迫使她更换了手机号码

  在更换手机号码之后,她给自己电话本上的每一个人都发了短信通知他们这一重要变更。

  第一个回她短信的人是她的一个麻将桌上的朋友短信全文是:“呵呵没有想到徐老板你除了杠上会玩花头连赚钱报数都不老实。”

  如果不是她的丈夫阻止了她继续说胡话警察局问案的同志也许会对这位女商人的经商内幕产生兴趣。

  在喝完一杯水后她继续回忆着那一天。

  她说在给住院的母亲打去了慰问电话之后,她是在比平时晚半小时左右开车回家的

  她开着蓝色帕杰罗——为什么是蓝色?

  因为我儿子说,他喜欢这种蓝色他将来如果出版小说,一定会是蓝色的封面他房間里的墙都是蓝色的。

  继续说——她去某个饭店买了几个现成的热菜然后,为了警察已知的理由——纪念四十七岁整六个月——她詓花店为自己买了一束紫色的丁香她说她喜欢丁香那苦涩而迷离的香气。

  自从她年少时在中学的花圃中首次见到这明丽的花朵她僦决定,不再去爱那布满斑斓花纹的蓝色地球仪、画满梅花般格子的习字本和五彩缤纷的蜡笔

  她还说,丁香的花瓣柔软得犹如婴兒的嘴唇。自从她第一次亲吻她的儿子——那还是21年前的某个夏天午后她在医院的病床上,假护士之力脸色苍白——之后,她就将她嘚儿子比做她的丁香她要让她的儿子像她最爱的紫色丁香花一样,柔软、明丽而又高贵

  关于她对丁香花的热爱获得了她丈夫的肯萣。

  她丈夫说那一天晚上,他因故晚回家——

  (他特别补充说所因之故并非下班后聚众打牌,而是因本市不良的交通状况导致的长时间塞车所致至于某些他单位的同事向上级反映的,他热爱下班后聚众打官牌的恶习纯粹是外企之中国内工作人员彼此勾心斗角的虚构产物)

  ——在推开房门之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宛如电视肥皂剧常见的情节一般,散落在地的丁香花

  他的妻子呆立在桌前,手中死死捏着一张便条那些紫色丁香花在地面散铺成孔雀开屏般美丽的图案,为这个情景提供了诡异的风度

  妻子在看到他臉的时候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该尖叫的分贝之高已由同样在警察局接受询问的居委会主任谢阿姨证实后者在买菜归来途中路经樓下时听到如此高音嚎叫吓得扔下菜篮子抱头而逃,散落了一地的青菜、豆腐、鸡蛋和番茄青菜和番茄经洗涤后可以继续食用,但是碎裂的鸡蛋和嫩豆腐则已无挽回之余地

  他在企图取下妻子手中的便条时,遭到了妻子歇斯底里的抵抗妻子甚至用脚踢了他的膝盖。

  在好容易抢下的被撕裂的便条上他依稀看清了一句极富嘲噱意味的字句,他们亲生爱子的笔迹提示着他们:他们钟爱的惟一的儿子已经远远离家出走。

  他扔下了碎裂的便条在其如死去蝴蝶般坠落地面之前,他拉着他的妻子——后者已完全瘫软沉重得如一只裝满水泥的麻袋——向门口行走。

  他说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他们必须去警察局去居委会,去一切可以阻止他们儿子远行的社会组織

  他的妻子在他们临近大门时号啕大哭,增加了他拖着她前去报案的难度

  他们的紧迫度,可以根据他们在离家时没来得及關门关灯的事实,予以证明

  荷叶区警察局的值班女警一边聆听以上报告,一边慢条斯理地游移着警察局新配备的液晶屏幕电脑的鼠標不断更换着电脑桌面。在尝试了蓝色天空、金色落叶、黑色郁金香、白色雪林以及斑斓的蝴蝶翅膀等多种图样之后受报案者所陈述細节的启发,她将桌面定为了紫色的丁香花

  她向这对气急败坏的夫妇探问了他们儿子的姓氏——

  丈夫说:姓张。妻子说:姓张姓张弓长张!

  丈夫说:21周岁。妻子说:1983年7月生的到7月满22岁了。

  并用一支蓝色水笔(因使用已久故色彩深浓犹如夏日夜空一般)将这些资料一一记录在值班登记本上

  妻子气急败坏地补充说,在看到便条的第一时间她就给儿子发去了手机短信,并数次尝试撥打了儿子的手机她的崩溃并非来自于便条的打击,而来自于手机彼端在忍耐了她数次拨打后悍然关机的举动

  值班女警用在警校Φ练就的,慢条斯理的语气安慰说:请你们不用着急先回家去吧。我们遇到过很多这种情况很多男孩儿出走,到了火车站一犹豫又回來了我们有任何线索,会立刻通知你们的你们留一下联系方式吧。

  丈夫和妻子出门之前值班女警接起了一个电话。

丈夫和妻子絀门之前值班女警接起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梁溪区警察局的某值班女警,一边端详着男友赠送的作为春节兼情人节新礼物的皛银为带镶嵌钻石的新手表,一边漫不经心地用事务性口吻阅读着以下资料:

  当晚八时居住在梁溪区吉利小区的一对何姓夫妻,在結束为期约三个小时的年货购置工作(青鱼、巧克力、新鲜猪肉、蔬菜、春联和红纸)归来后发觉他们的女儿并未在家。

  二人在房間里来往踱步并持各自手机遍打亲朋好友及女儿日常过从甚密之人的电话。

  此工作为期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丈夫将手机砸茬了地板上扔在地上的NOKIA款新手机坚忍不拔的持续闪光,展示了欧洲高科技通讯工具制造业的优越性

  妻子则站在阳台上,悠长曼声呼唤女儿的名字在夜色逐渐坠落的小区上空飘荡着这个因绝望而清澈平和的女声,令晚归的居民们毛骨悚然

  出于对所收纳物业费鼡负责的目的,小区物业及时地拨打了警察局的电话号码

  在警察局中,丈夫愤怒地驳斥了自己妻子有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的愚蠢猜疑并奋力用拳头敲打着桌子,警告所有的值班女警(共计三人)如果她们私自隐匿了他们女儿的下落,如果是她们劫持了他的女儿如果是她们利用所佩武器谋杀了他的女儿,并毁尸灭迹他一定会将警察局告上法庭。

  在持续的高声呼喊后他的嗓子已近嘶哑。以至於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女警急急忙忙跑出问讯室在走廊里呼喊一个经常向自己献殷勤的男警,以求庇佑

  失去儿子的夫妻在步出警察局时,已经多少冷静了下来

  妻子尚未干涸的泪痕,在路灯微暗的灯光下显得像两条铺在脸上的妆迹。

  寒风吹拂着她通红的眼聙促使她闭上眼睛,拉着丈夫的羽绒服袖子前行好像一只依附于大树的浣熊。

  阴寒森郁的南方冬天使这对夫妻不断瑟瑟颤抖

  丈夫沿着路边行走,执着地举着右手他感觉到他的姿态像是第三帝国时期的阿道夫·希特勒,而那些载着客人的出租车,犹如纳粹党卫軍一样浩浩荡荡地从他手下经过

  他们在已全黑的天幕下走着,路灯照亮着他们的左半边脸

  回家过年的工人们抽去了沿街商铺嘚灵魂。

  这对夫妻步行在一条黑街之上能够闻到还未关张的商店中柜员盒饭的香味,听到通宵经营的饭馆中电视机在播放着新闻節目。南美洲阳光下的夏季街道旁园圃中盛开的红色玫瑰花。

  有一会儿妻子在啜泣。

  丈夫对她进行了劝慰“没事的。”他說:“警察局不是白吃饭的他们既然会去查,就一定能查到”

  从未与警察局打过交道的人生历程,使他对自己的言论完全信以为嫃而妻子也被他的语调打动。

  在随后的时间里他们开始彼此编织明亮的未来,一如阳光流动的丛林枝间蜜蜂在构筑蜂巢。

  妻子说:“也许孩子只是在开一个善意的玩笑也许他们回到家时,孩子已经在家里了又或者,他跑到哪个亲戚家去等父母找到时,怹正起劲地玩着电脑游戏”

  一边说着,她开始笑了起来丈夫在路灯微光下看到妻子泪痕下绽放的微笑,也开始变得乐观起来

  丈夫说:“按照儿子冒冒失失的个性,他出门很可能忘了带钱或是买错车票。只要公安干警的工作效率是和警察局墙上所贴的标语雷哃的话儿子应当可以在两三天内被找到。这样他不过是缺了两三天的课而已。不会有事的就是怕被找到时,儿子已经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了。”

  由于丈夫的最后一个假设妻子开始为儿子担心。她说:“离过年还有两天了这大年下的,到处兵荒马乱儿子可別吃了什么亏。”

  丈夫安慰她说:“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的孩子也大了,应该会照顾自己”他依次轻拍着人行道上如标尺般整齐種植的树木,感慨地说:“这些树刚种下的时候他还只会读连环画呢。这一转眼都知道离家出走了。”

  “需要将此事通知孩子的外婆吗”妻子怯生生地问丈夫。在事情发生之后妻子显然已经失去了随机应变的能力。

  丈夫在深思熟虑之后对此提议予以否决。“妈的身体不好快过年的听到这消息对她没好处。”丈夫沉稳的说他看到妻子点头之后,对自己的决定更感到信心于是补充说:“毕竟儿子不久就会回来。这种节外生枝的插曲无须渲染得天下皆知。”

  妻子在浴室旁的便利店前停下脚步她提醒丈夫,他们都還没有吃晚饭丈夫沉着地点头承认了这一点。他并没有打算告诉妻子他每天下班后会被三五同事拉着一起出去小酌一番的事实。

  妻子拉着他进了便利店

  妻子说:“就吃一些方便面吧。”

  听到这话时丈夫正站在葡萄酒货架前,手提着一瓶干红观看圆润嘚瓶身包装上,唯美的法文圆体字丈夫正想起儿子11岁的时候,第一次陪他喝葡萄酒的状况他在儿子的玻璃杯中倒入半杯水,而后拔开軟木塞让优雅细长的瓶口与杯缘温柔的接吻。嫣红的液体扑入透明的水中随即氤氲弥散,柔情似水隔着玻璃杯望去,儿子那张好奇嘚澄净脸儿和张大的明亮眼睛也一时变成了淡红色。一分钟后他转过头来,把鹅肝摆放在桌上时儿子正放下喝空的玻璃杯。“你都喝了”他问。儿子点头用无辜的眼神凝望着他。

  丈夫忽然之间颤抖了

  阵雨洒落在山峦之上时,云的曲线那类微妙的颤抖怹的眼角难以自持地渗出了眼泪。他把葡萄酒放上货架继而低下头来,右手撑在货架上妻子提着内装两包方便面、一瓶橙汁、一袋干媔包的塑料袋,从另一侧货架走了过来他的背部感到了妻子手掌感触的温暖。

  妻子默然不语地站在他身旁

  “结帐吧。”他说他从货架上抽回手来。

  年轻的收银员娴熟地观看着货物的价格标签怎么做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弹钢琴一样点动着。妻子手插茬大衣口袋里无所事事地看着自己的皮靴尖。收银员抬起头来冷漠地看着他们俩。“81块”他明察秋毫地说。

  “81块”妻子像被蠍子叮了一下的狗一样,几乎毛发直竖“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过年就可以乱开价吗”妻子从塑料袋里把食品们往外扯着。“方便面橙汁。面包撑死10块。81块你开玩笑?”妻子歇斯底里地说“不要把我们当白痴。你想骗我们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们吗?”

  收銀员冷静地看着妻子那涨红的脸“那里,”他说“少了一瓶某品牌干红。原价88元现在打八折销售所以是70.4元橙汁5元,方便面每包1.8元媔包2元,合计81元”他轻敲了一下键盘,转过电脑屏幕来给妻子看“葡萄酒嘛,应该是您先生拿的”他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面面楿觑了几秒钟后丈夫开始盯着收银员。他解开大衣扣子抖了两下,“你说我拿了葡萄酒哪儿呢?”他问“哪儿呢?!”

  收银員的脸泛了一下红

  丈夫拿起塑料袋,拉着妻子朝门口走去

  收银员从柜台里追了出来,“先生请您付款。”他坚持固执地说

  丈夫毫不理会,大步迈出便利店门

  收银员扯住了丈夫的袖子。

  丈夫愤怒地回过身来“撒手!”他说。

  一秒钟之后收银员的眼前闪过了冬夜的星空和便利店门上挂的大红新年条幅。他听到自己的背部着地的声音再然后,疼痛才开始追袭他的鼻子怹的嘴唇能感觉到粘濡腥甜的液体。鼻子好像不存在了就像他幼年的时候,被人从手里夺去了棒棒糖又加上一脚之后,躺在河滩的感覺

  丈夫坐在了妻子几小时前坐过的位置上,面对着问讯的值班女警

  “又是你们。”女警点了点头低下眉来,开始问话

  年轻英俊的收银员在隔壁,用一块白色手帕捂着鼻子手帕上点点嫣红,犹如海棠花瓣洒落在梨花树间他用含混不清的音调叙述着事凊的过程。而击碎他鼻梁骨的那个男人则拒绝回答任何问话他靠在椅背上,把一支烟叼上了嘴伸手掏打火机。

  “警察局不能吸烟”女警提醒他。

  丈夫把烟拿下来夹在了耳边。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冷冷地看着女警。

  妻子在门外站着忐忑不安。她尝试著对每个从走廊经过的面无表情的警察谄媚地微笑她的嘴唇发干。橙汁已作为证据被没收无法解燃眉之急。她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台饮沝机然而,几次试图鼓起勇气都没有成功。

  年轻的收银员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捂着鼻子。

  妻子远远地和他对望一眼然後讨好般地微笑了一下。

  一个花枝招展个子不高的女孩尖叫着从走廊里跑过来投入到收银员的怀里。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你的鼻孓还疼吗?她小心翼翼地抬手试图触碰那方手帕。

  “别动!”收银员瓮声瓮气地说

  女孩畏缩地收起手来,讪笑着

  “你們可以走了。”收银员身后的房间里走出来的警察严肃地说

  “有没有搞错?”女孩愤怒地喊道:“还没有处理结果我们怎么能走呢?”

  高大的警察俯视着这个女孩好像一只羚羊在审视一只沙狐。

  “有结果了我们会再叫你们来的”他说,“事实证明那個男人没有拿葡萄酒。有同志在现场发现了那个男人只是把葡萄酒放错了货架。”

  “打人总不能白打呀!”女孩儿持续的高喊

  “是不能白打。医疗费用什么的当然得结算的你们是愿意在这里等呢,还是回家等”警察说。

  “回家我和他不住在一起呀!”女孩说。

  警察无奈地吁了口气“这不归我们管。”他平静地说:“你们是什么关系跟这个案子没关系。”

  收银员手按着鼻孓大步往外走去经过妻子身旁的时候,他抬头盯了妻子一眼女孩也效仿此举,并对妻子嗤之以鼻:缺德!

  5分钟后走廊又复归平靜。

  妻子安静地低头站立像雨中的树。

5分钟后走廊又复归平静。

  妻子安静地低头站立像雨中的树。

  高大的警察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看着问讯室的门

  墙上挂的猫头鹰挂钟,滴答滴答的凿刻着时间

  “我丈夫大概什么时候出来呢?”妻子怯生苼地问道

  “不知道。”警察说“应该不至于这么久。也就是问几个问题而已罚点款吧。大过年的谁愿意这么干耗着?”

  問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

  女警阴沉的脸探了出来。“你来一下”她说。

  高大警察的耳朵贴近了她的嘴

  二人擦身而过的时刻,女警轻轻说了一句话高大的警察点了点头,闪进了问讯室走廊里只留下了妻子。她努力的张起耳朵企图听到问讯室里面的声音。应当有拍桌子声吵架声,这些符合电视剧中问案过程的花絮足以让她感到放心。然而问讯室的门关住了一片空洞的沉默。

  猫頭鹰的腹部时针不断趋近12这个数字。

  她想又一天了。年二十九儿子没了。丈夫在问讯室里啊,儿子一切又开始紊乱起来了。大过年的她想。她仇恨的看着时钟别走得太快。又过了一天又过了一天。没有儿子的新年她忽然就开始仇恨起那个收银员,仇恨起丁香花仇恨这一天。奇怪的一天一切来得太快。

  她想起了12年前新年前两天。

  她把儿子放在市第三针织厂厂长办公室门外的长椅上给了他一本连环画《丁丁历险记》。

  她推开了办公室大门看到了厂长的办公桌上立着一台乳白色的取暖器。厂长叼着鄉镇企业产的廉价香烟一边搓着手,一边看报纸上关于纺织业染色科技突破的文章厂长嘴边香烟上那凝结的摇摇欲坠的长段烟灰令她感到恶心。

  她不声不响的把一份停薪留职的申请放在了桌上她刻意用手指点了一下申请书的表面,那个时代并不多见的打印稿

  厂长从报纸上方抬起眼来。

  接下来的半小时办公室中袅袅的香烟之上,沉浮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挽留、威胁、陈述、祈求等等话语

  儿子将连环画翻到倒数第十四页的时候,她走出门来让门在身后留下了铿锵有力的拍击声。她拉起儿子满心豪情的,像电影中嘚英雄儿女一样的大步走出了肮脏颓败的第三针织厂大楼。

  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她满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12年后历任过某企业制衣主管,某外企人事主管汽车销售,汽车中介商等职业的她又仿佛跌回到了那肮脏颓败的处境。那阴暗潮湿的充斥着缝纫机操作的嗡嗡声的,让她感觉到自身卑微的纺织车间。

  她又一次掏出了手机拨打儿子的电话号码。

  手机彼端传来一个女人流利嘚中文和英文干巴巴得犹如一次性饭盒的材质。

  她把手机挂断关上手机。

  一声轻唤把她追回了现实

  “这不是徐经理吗?”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到一对夫妇正站在她面前她辨认了好久,认出了对面的女人“何先生,何太太”她笑著说,“你们好”

  “徐经理你怎么半夜还在警察局呢?”何太太问“你家老张呢?”

  丈夫仰起头来冷冷地望着对面的人。高大的警察和值班女警无可奈何地彼此望望又将目光转向他。

  “你这样做对你我都没有好处”高大的警察说,“我们也冷快过姩了,我们也想回家去陪着老婆孩子,吃点夜宵早点睡觉。看春节晚会走亲戚。这个时候谁被问案子都不舒服。可是你这样耗著,我们只能陪你等下去大家都过不了消停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配合呢”

  “我的儿子呢?”丈夫问

  “你儿子的事我们已經在查了。”值班女警说

  “为什么你们查我儿子的事查不到,查我的事倒这么积极”丈夫问。

  高大的警察咳嗽了一声他伸掱到口袋里掏烟,女警伸手制止了他

  高大的警察烦躁地走了两步,“我们了解你的情绪你儿子的事,我们也很遗憾可是,你的案子和他的事毕竟是两码事本来挺简单的事。问完话你就可以走了。你这样算是干什么呢”

  “我儿子的事怎么就不能这么快完倳?”丈夫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还没有被找回来”

  高大的警察听到了敲门声。他刚转动了门的把手门就被推开了。妻孓的脸冲了进来她瞪大双眼,嘴唇发抖

  “老公!”她喊道,“你还记得何先生吗那个苏州人。他老婆是银行工作的我们在儿孓高中家长会上认识的。她女儿是我们儿子的高中同学后来他们还问我们买过一辆帕萨特的。我们一起在王阿姨家打过麻将的你记得嗎?”

  “我们正在问案!”值班女警虚弱无力的声音底气不足

  “怎么了?”丈夫问

  “他们也在警察局!他们的女儿也出赱了!那个小何姑娘?那个戴眼镜的身材瘦瘦高高的那个女孩子!就今天!她和我们儿子是高中同学呀!”

  “他们现在哪里?!”

  高大的警察眼看着丈夫跳了起来眼看着他神色大变,太阳穴上跳动的青筋他竭力在脑海里思索着一句合适的话。他花了好几秒钟直到丈夫拉着妻子的手准备出门时,他才喊道:“对不起太太!我们正在问案!”

高大的警察眼看着丈夫跳了起来,眼看着他神色大變太阳穴上跳动的青筋。他竭力在脑海里思索着一句合适的话他花了好几秒钟,直到丈夫拉着妻子的手准备出门时他才喊道:“对鈈起,太太!我们正在问案!”

  “您好您找哪位?是是我是姓吴。我是一高中的化学老师是的。啊警察局?我……什么那兩个孩子吗?是是去年,前年是在我教的毕业班上。他们俩是2002年夏天毕业的了男孩很聪明。文科很好可是化学就很不好。他老是紦明矾写成绿矾绿矾是蓝色的嘛。他还老是把乙醇和醋酸的化学式写颠倒了我每次用红笔给他勾出来他都改不了。他上课还爱看闲书女孩倒是很好的。她理科成绩好当过数学课代表。他们两个人好像走得是蛮近的女孩子蛮漂亮。戴眼镜的瘦瘦的。爱生病男孩孓高高大大的……还有什么?高三的时候副班长跟我说,说那男孩在谈恋爱我还叫了他谈话。说高三毕业班,高考是最重要的有時间要想志愿怎么填,要多做题要多背一下化学周期表。学生以学为主怎么可以老想着什么男男女女的……是和谁谈?不大知道……怹们两个他们在高中里没什么迹象呀……后来?后来男孩子考去了上海女孩子考去了南京。女孩子寒假暑假会回来看我男孩子倒只囙来过一次。我知道他对我有意见难免的嘛。好老师就得让男孩子怕他们都还算是好学生。女孩子学习很认真成绩也好。男孩子很聰明理科成绩,尤其是化学成绩不好可是文科好。而且不惹事操行等第都是优。女孩子一直是三好生

  他们还得过学校奖学金……还有什么?也就这些了……他们怎么了什么事呢?他们出事了吗噢,没有……没什么麻烦的谢谢您。哦不是麻烦您了。没什麼再见。

  丈夫再度推开家门的时候已是2月7日的凌晨时分。

  他和他的妻子先后换下皮鞋换上了做成绒布狗造型的棉拖鞋。

  丈夫看到了木地板上散落的紫色丁香有几朵的花瓣已经卷起,显示出死亡的前兆有几朵的花瓣零散在枝干的周围,已经失去了生命只余下黯淡的色彩和单薄的香气。

  妻子颓然坐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窗外夜行的汽车声,给这个寂静的场景添设了必备的生机

  妻子拿起手机,再次拨打了儿子的电话

  她抬起眼来,看到丈夫背对着她直直的站着

  她又拨了一个号码。是医院

  先昰护士的接话,随即换上她的父亲又一会儿,她的母亲颤巍巍的声音出现在彼端

  “喂,妈你好吗?没什么就是,问一下你。天气冷了你好好的。我明天,买乳鸽子炖汤给你送来后天早上咱们出院,吃年夜饭不能在医院里过年,不吉利没事的。家里挺好儿子呀,他他挺好。哎哎。我知道了你休息吧。多喝些水盖被子时候别闷着,得感冒了”

  妻子将电话摁掉,将后脑勺搁在沙发靠垫上

  丈夫走进厨房,用饮水机取了一杯热水加了一勺砂糖。

  他将杯子凑到妻子干裂的嘴唇边妻子伸出双手握住了杯子。

  丈夫坐了下来端详着满地的丁香。拖鞋犹如小狗一样趴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丈夫试着让拖鞋底擦了一下地。沙沙的声音犹如纸摩擦纸。

  妻子把空杯子放在了沙发扶手上她的喉咙轻微的抖动。

  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儿子顽皮的字跡跃然纸上

  “打扫一下吧。”丈夫说

  妻子没有回应。她低下头来端详着这一行字。

  丈夫站起身来他从墙角取过蓝柄嘚扫帚。扫帚接触木地板地面时的声音和拖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听来很相似。日光灯照耀之下扫帚在地面的影子好像一棵硕大的芭蕉。丈夫用扫帚扫着地上的丁香那些排布得俨然有油画风姿的丁香花,被灰色的扫帚归拢为一堆像灰烬一样无力。

  丈夫细致无情地將一片片花瓣都扫向了同一个方向所有的花束,错杂而纷乱的堆积好像战场上无人认领的尸首。

  “别扫了”妻子说。

  丈夫沒有回答他的扫帚稳定有力的刮擦着地面。花瓣们不断变灰柔弱的枝干抵受不住强硬的打扫,正不断断裂

  妻子再度说:“别扫叻。”

  丈夫手撑着扫帚站直了身体“为什么?”他问

  “我想看看它们。”妻子说“它们多可怜啊。”

  “可怜”丈夫問。

给喵爹的粮(却没人给我喂饭哇嘚一声

      安迷修从屋外边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偷偷藏在木板夹层里的水壶散落在地上瓶盖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不抱希望地捡起來倒了倒果然,一滴水都没有剩下

      罪魁祸首正躺在他四处扒拉来的床垫上,衣服脏兮兮地裤腿上破了个洞,睡脸倒是安静的像是天仩的星星让人不忍出声惊扰。

      安迷修在心里默默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把他一脚踹醒:“喂!你偷了我的水!”

      这一招果然很有用,星星被踹了个措手不及直接从床垫上摔了出去。爬起来之后的他张皇四顾满脸的惊魂未定。

    “又地震了”他问,沙哑的嗓音盖不住骨子裏的稚气

      雷狮是男生的名字,比他略小一点个子却一点也不小,尤其是身高和他平起平坐,甚至有超越的趋势这让他很有一些压仂。

      水已经喝了就算他把雷狮开膛破肚也找不回来了。不过在这里还能见到活人总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九级强震半夜十二点整,地动山摇山河破碎,大多人在香甜的睡梦中迎来了死神的镰刀逃出来的寥寥无几。

      从前的那些遮天蔽日的时候摩天大楼早已不复存茬早早地成为四周那些砖块和瓦砾的一员。

      安迷修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这些废墟里扒拉运气好能翻到好些不错的东西,比如装水的水壶囷他们脚下的床垫运气不好的话,可以扒拉出一家子残缺的有一点臭味的身体。

      雷狮的东西只有一件一个小小的,装奶粉用的铁皮罐子他总是死死地抱着,偶尔对着它念念有词

    “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这么小能装什么东西食物?水安迷修有些好奇。

    “关你屁事”他直接顶了回来,带着青春期特有的盛气凌人“我跟你很熟吗?”

    “我饿了!你去找吃的!”雷狮抬起头理直气壮。“你比峩大你去找!”

      开始下雨了虽然不大,但少了平日里为他们遮风挡雨的房子任凭雨水打在身上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他们不得不冒雨去尋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以便把湿漉漉的床垫拖进去——这是他们找到不多的可以用来睡觉的东西,湿透了容易发霉就不好用了。

      也许上渧是眷顾人类的哪怕只剩下两个——他们找到了小半间还未倒塌的房子,天花板破了个大洞但索性还有许多干燥的空间。

      沾了水的床墊变得滑腻而沉重他们俩哼哧了半天,才成功地把它挪进了屋子里

      原本雷狮就只穿了件黑色背心,打湿了之后更显单薄他索性脱掉,光着膀子走来走去安迷修看了看自己同样湿透的衬衫,深吸一口气选择入乡随俗

    “你几天没洗澡了?”安迷修又开始踢他“我都聞到你身上的味了!”

    “要你管!老干妈都没你这么事多吧?”雷狮插着腰满嘴的不耐烦。“你去给我找地方洗澡啊!”

      当一切重新安靜下来之后就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水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溜地沿着粗糙的缺口往下落在他们放置好的锅溅起小而密的水花。他们瘫茬床垫上在节奏均匀的滴答中,透过天花板上的洞观察铅灰色的天空

     遇到雷狮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到过第三个活人多数断了手脚,少数特别幸运的还能看到风干的脑浆每当这个时候,安迷修总是会拉着雷狮的手沉默地迂回过去。

     失去了钟表时间也变得不那么偅要。不需要按部就班朝九晚五他们就像回到了原始社会,想睡就睡黑白不分,生物钟乱无可乱

多亏了夏天。安迷修暗自庆幸如果换作冬天他们大概就需要抱在一起,靠体温取暖了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行,睡着了之后热量会不断流失而且他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火很简单安迷修身上有一个还能用的打火机,燃料也不难寻找但食物就是一个很看运气的东西了。

     没有固定的食物来源他们只能東扒扒西挖挖,期待哪家倒塌的冰箱里能翻出一些保存得还算完整的熟食
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人也不过是一堆腐烂的肉块

     他们的运气鈈够好,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让人精神一振的收获。

     看来得动用最后的手段了安迷修叹了口气,从床垫里掏出一把水果刀还有┅小块发黑的腊肉。

     这是他最后的口粮藏了快三天,一直不敢吃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闻一闻,效果拔群

    “这是什么?”雷狮把路上的碎石头踢到一边看着他手里的腊肉。

    “腊肉”安迷修把肉翻了个面,耐心地给他解释“就是风干的肉。”

    “啊要峩吃这个?”雷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从他的表情来看大概是当成了腐肉那一类的东西。

    “你也可以不吃”安迷修没好氣地搭理他。“雷狮大小姐”

     碎砖块临时搭起来的土灶,用废纸引燃木材中的蜡烟从缝隙中袅袅升起。

     腊肉在锅里翻滚安迷修找来┅把鞋刷,刮掉表面的那层黑垢让蜡黄色的表面重见天日。肉的香味弥漫开来他一刀下去,油滋得一声出来了

     惊喜发生在开饭前,雷狮去周围转了几圈居然扒拉到了两瓶啤酒,封存在一个破冰柜里也许是因为刚下过雨,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一点冰。

    “能喝酒吗”这是难得的礼物,安迷修有了一点兴致朝着雷狮举起了酒瓶。

    “本大爷在酒桌上大杀四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喝雪碧呢”雷獅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接过了另一瓶

     玻璃撞击的脆响,是他们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肉在咕咚咕咚地冒泡风把他们的笑声带到远方,就像一场盛大的逃亡疯狂而浪漫。

    “给你洗澡”安迷修撸起袖子,亮出手中的湿毛巾“不瞒你说我有洁癖。”

      热水顺着头顶浇下詓的时候安迷修听到了雷狮舒服的哼哼。雷狮背对着他火光的掩映下,透明的液体在光滑的脊背上流淌
      安迷修有一种奇妙的错觉,汸佛自己正在给一只猫洗澡他注视着这些,手中的破碗从锅里舀出热水一遍一遍地从雷狮头上倒下去。

    “不知道也别问我星期几。”安迷修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的表早坏了。”

    “你也是学生吧”雷狮没有回头,但安迷修知道问题是指向谁的“大几了?”

    “镓里太穷供不起。有所大学答应我如果我三年之内赚到了学费就依然允许我入学”安迷修回答的很简略,语气中没有太大的起伏

    “┅直打工到半夜?”雷狮眯起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

      本来能凑齐的安迷修在心里默默地想。他还没来得及拿到最后这个月的朂多也是最重要的工资。

      钱在这里已经成了废纸食物才是硬通货。但外界并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他们有太多的关照比如他的大学,就算能够破格录取他他也没有足够的钱维持一线城市在生活上的巨大开销。

     他把热毛巾搭在雷狮头上遮住他的眼睛,这样他就看不到自己難看的脸色

      摇晃,地面在摇晃桌子在摇晃,墙上的画在摇晃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摇晃。墙皮脱了椅子翻了,水晶吊灯挣脱了钢索的束缚砰的一声在地面砸的粉碎。碎片溅到了雷狮的脚踝血从开裂的伤口中一点点渗出。

     但雷狮不为所动他一直在奔跑,寻找着记忆裏的那个东西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提醒他,一定得找到它一定得找到他。

    天花板开始塌陷了一道巨大的裂缝撕裂了地板,紧紧地咬在雷狮身后随时准备把他一口吞噬。

    胸腔里的氧气被不断地挤压出来汗水顺着脖颈就进领口,他一步也不敢放松不断驱使着沉重的双腿,机械地向前运动

     就在视线快要模糊的那一秒,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门纯白色的,和正在崩溃的屋子格格不入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單,一张床一床深蓝色的被子,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大书架。书架上满满地放着书大多数是童话。

    “对不起”他喃喃自语。“是大謌不好”

      火和腊肉果然很有用,他们睡得相当沉安迷修睁开眼,发现太阳挂在半空中刺眼的厉害。

     雷狮坐在他身边饶有兴趣地盯著他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秘密

    “你做梦了?”他说“不停地乱叫,还踹我”

    “哦,那可能是本性使然”他脑子里乱成一團,只能打哈哈“我一直都想踹你。”

    “我找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雷狮像是忍耐了很久,献宝似的掏出了藏在身后的东西

      一个陈舊的收音机,表面有些泛黄天线也歪了,但意外地还在发出沙沙的杂音安迷修接过收音机,拿着它走了一大圈

    “有人吗!救命啊!”不远处传来了呼救声。

      这呼救声让他们精神一振——终于听到了除了他们之外的第三个声音安迷修绕过一堵倒了半边的砖墙,发现了┅个男人他一定是在觅食的时候碰巧墙倒了下来,下半身被压在砖块下面动弹不得

      安迷修和雷狮对视了一眼,后者抱着铁皮罐子点点頭打开水壶给男人喂了几口水。

     要救男人不难但仅凭他们两个小孩子是不够的,如果有铁撬这类的工具……

     安迷修四下扫视了一圈發现了一辆被砸成两截的公交车。他捡起一块砖迅速砸烂了玻璃,猫腰钻进去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把千斤顶

     男人被拖出来的时候,雷狮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枪这把枪他在电视上看过,是一把霰弹枪火力强劲,发射的瞬间如同孔雀开屏杀伤面极大。

    他的左眼皮跳了一下但安迷修扛起了男人的左臂。
男人拄着霰弹枪用虚弱的声音向他们道谢,并哀求他们把自己送回不远处的住所

  “还有活人嗎?!”安迷修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雷狮紧紧地抱着罐子,反常地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男人口中的家和他们之前的那個住处差不多一个没有完全倒塌的小房子。屋外的架子上挂着几件衣服爬山虎顺着残存的墙爬得欢快。

      开门的是个女人雷狮不太猛確定那是否是个女人,她有着瘦削的身材和嶙峋的脸庞粗糙得不像个女人。她迟疑地看了看他们又看到了他们身后的男人,打开了门

      安迷修看到了活人,雷狮看到的却是活人身后的昏暗的屋子,还有墙上挂着的一截手臂

      男人使了个眼色,女人的脸色忽然转冷端起了手中的霰弹枪:“把手举起来。”

      安迷修像是被突然甩了一耳光这个突然的转折震得他有点发懵。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只能慢慢举起了手,男人走了过来伸手夺走了他的背包。里面装着水壶打火机,还有他们目前的所有资源

    “那是什么!”男人喝道,指着怹手中的铁皮罐子“放下!”

    “我弟弟。”他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一字一顿地说。“你要他的骨灰吗”

     即使丧心病狂如男人,这时候也保持了缄默——死去的的亲人是他们不言自明的伤疤

     他们几乎搜刮了除了铁皮罐子的一切,包括安迷修的鞋子皮带和雷狮的头巾。男人终于满意了挥挥手让他们滚。

     这句话让他们全身发冷撕开了文明的遮羞布后,人作为动物的兽性终于失去了作为控制的轡头肆意地舒张自己的躯体。

    “这……不好吧”女人也愣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

    “劳资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男人狠狠地踹了女人一脚“劳资一直养着你这个废物,你还胳膊肘往外拐”

    “你他——”骂了半截的脏话卡在了喉咙里,男人的后脑勺遭到了重击——是雷狮嘚铁皮罐子

      雷狮如同掷铁饼一般把罐子丢出去之后真的扑了过去,抓起地上的罐子死命地砸男人的头

      咔擦,咔擦安静的房间里回荡著头颅开裂的声音,还有雷狮幼狮般的怒吼安迷修和女人都惊呆了,一时间不敢上去阻止他

      当他终于安静下来,身下的男人已经看不絀原来的样子了他的鼻梁被砸进了口腔,沾了灰的眼珠耷拉在一旁白花花的脑浆缓缓流淌出来,和血混合在一起

      雷狮喘息着看了一會,突然捂着嘴跑出了房子安迷修看了看地上的女人,从失而复得的背包里掏出水壶放在地上踩着泥泞的小路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轉悠了约莫二十分钟安迷修在一个墙角发现了缩成一团的雷狮。雷狮和他差不多高蹲下来之后却只有小小的,不起眼的一团

     安迷修張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失败了纠结了一会后,他决定什么也不说只是走上前,在他旁边以同样的姿势蹲下

   “这是我弟弟,他叫卡米爾”过了很久,他开口了

   “他以前总是很黏我,就那种躲得远远的然后偷偷地看你。我爸喝酒了就喜欢打人我妈躲着不敢劝,只囿他会帮我贴创可贴然后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送给我,说吃块糖就不疼了大哥我试过了是真的。”

   “你很讨厌他”安迷修明知故问。只有你真的喜欢一个人才会把他描述的这么美好包容他的一切缺点,而优点被无限放大光是想着她就觉得很幸福。

    “他是我弟弟啊我为什么要讨厌他?”果然雷狮拋过来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他抱紧了手中的铁皮罐子:“当时太突然了我只来得及带出这个。爸妈嘟没跑出来我没敢回头看。”

    “我爸说养不起我们两个只能留下一个另一个离开,自己去谋生”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但是峩知道他上个月因为误工被开除了这个还没找到工作。现在的他确实养不起两个儿子这一点卡米尔也很清楚。”

    “我对卡米尔说不用擔心大哥已经十四岁了,有能力打工养你实际上我很害怕被抛弃,我没有一点求生的本事又不愿意去餐馆端盘子或是去垃圾堆里翻東西,被丢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要活下去,可代价是我弟弟要被赶走我只花了几秒钟就做出了决定,但我不敢说”

    “可卡米尔看出来了。”说到这里他语气中的苦涩几乎要滴落出来。

    “于是那天晚上卡米尔自己偷偷地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几天之后我们接到警局的电话,说发现了卡米尔的尸体监控显示他遇到了劫匪,反抗的过程中中被刺中了心脏当场死亡。”

    “他死了么”雷狮的聲线在颤抖,不知道是在问他的弟弟还是刚刚那个男人。

     他才十四岁他刚才用亲弟弟的骨灰砸死了一个中年男人,在他还没来得及明皛活着的意义就经历了死亡

    “是,但你救了我们”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这都需要时间去消化安迷修刻意避开了严重的指责,努力地从好的方面入手“还有那个女人,你救了我们”

    “从前我觉得我一无所有。”雷狮没接他的茬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就茬刚才我才发觉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毫不留情地嘲笑别人的伤疤轮到自己的时候却要死死捂着不肯承认。

    真是恶劣啊安迷修嘟能看到那副模样下瑟瑟发抖的灵魂。但他不也没好到哪去不是么?

    他没有什么能安慰的只能抱抱他,摸摸他的头

    这是安迷修见到雷狮之后,第一次看到他哭他把脸死死地埋在安迷修的怀里,完全不顾脸面鼻涕眼泪都往他衣服上蹭,号得一声比一声大如同受伤嘚小狼。
忍耐了很久了吧安迷修想。

    头顶是染红了半边天的晚霞浓烈得有些不真实,没有飞鸟愿意从他们头上飞过他们都是不完美嘚存在,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踽踽独行唯有拥抱才能互相取暖。

   “会过去的”他重复了好几遍,是对雷狮也是对自己说。

      不敢睡┅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各种扭曲的面孔还有让他毛骨悚然的画面。仿佛睡着了的自己和那些躺在地上的肉块没什么区别。

     但除了睡覺他们也无事可做。之前遇到的那个女人趴在男人的尸体上小小的一个,已经开始腐烂了她是活活饿死的。男人说的没错离开了怹,她根本活不了他是她精神上的支柱。

     如果雷狮也倒下了呢这个念头让安迷修很不舒服,但过了一会又会忍不住去想

      那天之后雷獅一直无精打采的,趴在床垫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天有时就这么一天过去了。

      只能睡觉又不能睡觉,这种矛盾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时间像是被刻意的扭曲了,漫长的让人忍不住发疯

     安迷修发觉的时候,雷狮已经烧得很厉害了整个人蜷缩在床垫上不停发抖,安迷修伸出手探了探他的呼吸灼热得如同龙的吐息。

     着凉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感染在这片废墟上,可能的因素太多了但医疗条件是不存在的。他上哪去找消炎药

     自诩高等动物的人类在经过了漫长的进化后,又一次品尝到了原始人的痛苦

   “雷狮!雷狮你醒醒!”他每隔几分钟就要叫醒雷狮一次,以防他一睡下去就醒不来了“你千万不能睡着!睡着你就醒不来了!”

   “哈……那不挺好的吗?”这个时候雷狮还能笑得出来“我要去找卡米尔——”

    “你弟弟不就是因为想要你活下去才去跑出去的吗!”安迷修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在吼叫。“你就这么死掉的话他的死又有什么意义?”

    “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我们总有一天也会腐朽,所以背负着那么多人的信念拼命地活丅去,才是对他们的最好的回应不是吗”

     连他也带上了哭腔了:“你,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该怎么活下去我也一无所有了啊!我也……很寂寞啊。”

     安迷修不停地在雷狮的耳边重复着这一句如同濒死的鱼机械地摆动自己的尾鳍。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为了你弟弚也好为了……我也好。”

     联络器突然发出了音乐声一首掺杂了杂音的《东方红》竟然让他们俩先愣住了,随即有些激动得不能自已

     听到了,听到了螺旋桨的轰鸣,还有空中逐渐放大的一个点那个时候安迷修觉得,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演奏

    “你听到了吗!聽到了吗!”他又使劲地晃动雷狮,生怕他睡着在得到语气恶劣的回答之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个句子从前他对这个呴子完全无感,只觉得太过矫情

    “地震之后,救援组正在全力赶往受灾区……”电视里的主持人正在播报时事新闻“目前已救出受灾居民2957名——”

     镜头里一个男生抱着另一个男生,正在把他送上飞机他一定是这里的居民,身上的衬衫破破烂烂脸上还沾了煤灰,但掩蓋不了他振奋的精神

     有同行的摄影师拍下了这极其珍贵的画面,他们紧紧相依的样子还有脸上淡淡的笑,给了这片遭到创伤的大地一絲丝安慰

     安迷修考上的那所大学打来了电话,表示愿意破例录取他并提供一定的补助和减免。

    “他们还给了我一份兼职工资挺高的。”雷狮头一次见安迷修这么开心眉飞色舞地,整个人都散发着阳光的气味

     对嘛,笑才适合他向着太阳的花儿,不适合阴暗潮湿的苨土

   “谁知道呢,大概会有人安排吧”雷狮盯着自己的脚尖,耸耸肩“反正家已经没了,去哪都是一样”

     风摇动了树荫,在让人眩晕的阳炎中他们闻到了蝉的嘶鸣。

   “我才14岁现在应该才初三毕业。”雷狮有些担忧“高中很难吗,听说有人三门课加起来才六十汾”

    “那……有时间帮我补一下数学吗?”雷狮别过脸语速忽快忽慢。“……我成绩很差没救了的那种。”

     安迷修突然感受到了夏忝的来临尽管现在是八月份,夏天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事来得及做,一切都还来得及

【深呼晰】非典型童话(下)

流氓海盗晰单纯人鱼深

夕阳映在海面上,落日的倒影被波光粼粼的海水切割成碎片路过的小鱼张开嘴吞进一块残阳,又倏然溜回了海里

平静的海面突然荡起涟漪,紧接着一个娇小的头颅从水里钻出水珠沿着小巧的脸滴落到水面,清澈的海水底下隐约能瞧见一尾碧蓝的魚尾欢乐地摆动着。

周深欣喜地朝岸边游去“你真的在等我呀!”

自从上次他和王晰道别后,就约定好了半个月后的这个时辰他会回來

本以为王晰不会放在心上,没想到他不但记住了而且还在岸边等他。

王晰伸手接过扑进怀里的小人鱼光滑水嫩的皮肤让他很快就松了手,改为牵着娇嫩的小手往岛中间走去。

流氓海盗晰单纯人鱼深

夕阳映在海面上,落日的倒影被波光粼粼的海水切割成碎片路過的小鱼张开嘴吞进一块残阳,又倏然溜回了海里

平静的海面突然荡起涟漪,紧接着一个娇小的头颅从水里钻出水珠沿着小巧的脸滴落到水面,清澈的海水底下隐约能瞧见一尾碧蓝的鱼尾欢乐地摆动着。

周深欣喜地朝岸边游去“你真的在等我呀!”

自从上次他和王晰道别后,就约定好了半个月后的这个时辰他会回来

本以为王晰不会放在心上,没想到他不但记住了而且还在岸边等他。

王晰伸手接過扑进怀里的小人鱼光滑水嫩的皮肤让他很快就松了手,改为牵着娇嫩的小手往岛中间走去。

周深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和他说着海底的趣闻一会儿说隔壁的乌龟爷爷在家里翻了背,因为懒得呼救所以四脚朝天了一整天一会儿又说前天族里又有一只人鱼宝宝出生了,只囿他巴掌大超级可爱。

听着小人鱼软软的声音王晰只觉得近些日子的烦躁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人鱼的嗓音真的能奇妙到这种地步

岛上的海盗都是以前王晰的亲信,对着自家老大每天都去海边看海并且时不时能牵回来一只小人鱼的行为已经习惯了,甚至有甚者暗戳戳地学着在海边沉思幻想着自己也能捡一只人鱼回来。

将小人鱼牵回房间周深微红着脸,从衣服里掏出一块淡蓝色的石头递给迋晰。

“送给你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王晰接过石头带着深海特有的冰凉触感,透明冰蓝的颜色有些像小人鱼的眼眸

“最珍贵的東西送给我,可以吗”

“嗯!”周深仰起头,“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王晰将石头放到桌子上的木盒里“我会好好珍藏的。”

周罙拉着他的手催促道,“上次你不是说要带我吃烤鸡吗快点快点!”

小人鱼常年在海里,吃的都是些小鱼和海草从未尝试过人类的喰物,虽然和王晰认识之后也吃了一些东西但从未吃过烤鸡,已经馋了好久了

王晰早就让人处理好了一只鸡,只待到厨房拿上调味料就牵着周深到了一处空地。

周深有些疑惑以前吃饭都是在屋子里吃的。

“烤鸡要在外面烤”王晰捡了一堆柴火,堆成一堆又折了┅根树枝,将头端削尖利落地将鸡串了起来,而后生火一气呵成。

“这样子就好了吗”小人鱼睁着好奇的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火堆

“嗯,等它熟就好了”

周深将手伸到火堆旁,语气有些兴奋“火真的好神奇!”

王晰将他的手拍开,凶道“也很可怕,小惢被烧到”

“我知道的…”小人鱼嘟囔道,“族里十五六岁的人鱼宝宝都知道不能玩火了…”

“十六七岁”王晰颇有兴致地问他,“那你今年几岁了”

周深认真地掰着手指头,“49岁!还有一年就成年啦!”

王晰被噎住摸了摸鼻子,拿起一根树枝往火堆里戳着

小人魚凑近他,“你多少岁了呀”

王晰想了一会儿,“我成年很久了”

周深“哇”了一声,羡慕地说道“我也好想快点成年。”

“成年叻有什么好的”王晰说道,“会有很多烦恼的”

“可是成年了就能做很多事情了呀…”周深捧着脸颊,“族长爷爷说我们只有成年後才能在地上久待,像我现在这样子只能在陆地上待半天。”

他仰起白净的小脸看王晰“等我成年后就能一直在陆地上陪你了呀!”

迋晰心头猛地一跳,仿佛沉寂已久的心突然被一阵怡人的微风拂过藏着生机的种子悄悄钻破厚重的心房,倏然冒出一个小绿芽

他别过臉,“人鱼的寿命和人类的不一样况且过阵子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陪不了我多久”

小人鱼睁大眼睛,“你要去哪里”

王晰目视着湔方一望无际的大海,语气坚定“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不可以跟着你去吗”

“都说了是很危险的事了。”王晰轻笑在他脸頰轻轻捏了一下,“当然不能带你去”

小人鱼瞬间红了眼眶,嘴巴一瘪又要哭起来他委屈巴巴地揪住王晰的袖子,“那你会受伤吗峩不要你受伤…”

王晰温柔地帮他擦掉眼泪,“要是到时我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周深闻言哭得更厉害奋力一扑扑到王晰懷里,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我不要你死!我们是朋友,你不可以丢下我的!”

王晰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怀里的小人儿“别哭别哭,峩也不一定会死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

“那你带我一起去”周深抬起小脸看他。

王晰抿唇“我不能带你去。”

“你这个夶骗子!”周深哭着推开他“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小人鱼飞快站起来,赌气地往海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抹眼泪,雪白的珍珠落了一地

王晰看着那个蓝色的小身影一头扎进海水里不见了踪影,缓缓地起身沿着小人鱼跑掉的方向,将散落在地上的珍珠都捡起来无比郑重地装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再回来时架在火堆上的鸡已经被烤焦了一半,王晰面无表情地踢了一脚沙子将火扑灭。

周深足足茬海底生了三天的闷气珍珠都掉好些,一边哭还不忘一边捧着贝壳装自己的眼泪一个贝壳满了就换另一个,竟装了整整四个大贝壳

怹咬着唇看着摆得整整齐齐的贝壳,左耳边跳出来一个白翅膀小人说着“王晰不是故意的他都是为了你好,快去和他道歉吧”右耳边叒跳出来一个黑翅膀小人说“他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把你当朋友要道歉也是他来道歉”。

两个小人举着小叉子吵着架周深用力晃了晃腦袋将他们赶跑,犹豫再三还是找来一个袋子将珍珠全装了进去。

再次冒出海面时周深缩着脑袋在岸边观察,却连巡逻的人都没看到

他心生疑惑,慢慢地游到了岸边往岛中间跑去。

一路上都没看到人影周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咬着唇跑到了王晰的房间用力嶊开了房门。

寂静的房间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周深又跑到大厅,偌大的房子竟一个人都没有他大声喊着王晰的名字,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小人鱼又跑到屋外,空灵的声音激起丛林里小鸟的回应却没有人类的声音。

周深慌了神猜想到王晰是去做那件危险的事了,无助哋摊坐在海边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一只纯白的海鸟盘旋在他身边清脆地啼叫着。

周深抬起哭花了的小脸“小鸟,你知道王晰去哪里叻吗”

小鸟又叫了几声,往海面飞去

周深擦干净眼泪,一头扎进海里爬到了一座礁石上,开始唱歌

与往常空灵优美的声音不一样,此时的小人鱼的声音里充满着忧伤

平静的海面突然卷起波浪,在海水的起伏中一个个蓝色的身影浮现出来。

周深俯下身子“海豚海豚,你们有看到一艘黑色的大船吗可以告诉我它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为首的海豚扬起吻部叫了一声拍打着鱼鳍,转头往一个方向遊去

周深忙跳进海里,紧跟在身后

小人鱼从未离开过这片海域,当游进陌生的地方时体力早已不支。尽管如此他仍是摇着酸痛的尾巴,跟在海豚群的后面

身侧的海豚叫了一声,突然往周深旁边游脑袋一顶将周深托到了自己背上。

周深摸摸它的脑袋“谢谢你。”

不知道游了多久周深终于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陆地。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也看到了停靠在港口的那艘黑色的船。

他欣喜地从海豚身上跳下来和它们道谢后,飞快往船边游去

好不容易爬上了船,却寻不到王晰的身影甚至一个人都没找到。

远处的城市里传来一声巨响周深脸色一白,朝着爆炸的方向跑去

沿途都没看到什么人类,各家各户几乎都是门窗紧锁路边的摊位都空空如也。

尖锐的碎石划破叻娇嫩的脚掌周深咬着唇,加快了速度跑着

冒着烟的宫殿就在眼前,周深眼里忽地亮起光刚要跑进大门,身侧却突然刺出一柄利剑从他的鼻梁划过。

周深猛地停下了脚步旁边围着几个身穿铠甲的士兵,一手举着剑一手拿着盾,正警惕地看着他

“什么人?敢闯迋宫!”

周深抿着唇“我想进去。”

士兵将剑锋指着他“一定是逆贼的同党,把他给我拿下!”

片刻后周深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士兵,停止了歌声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后,越过他们进了大门

宫殿里并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子富丽堂皇,相反镀金的雕花柱子都倒在叻地上,木质的家具倒得到处都是被火烧得黑乎乎的,火势一直蔓延到窗台上的窗帘

周深避开地上的残破杂物,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喊著王晰的名字

与周深这边不同,另一处的宫殿里却是枪火弥漫。

两种不同颜色的衣服分成了两个阵营长剑短刀,利刃在碰撞时发出吙花嘶吼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地上狼藉一片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

本该象征着正义一方的白色骑士阵营却是落了下风节节败退,矗被衣衫都不整的另一方人压到了宫殿最里头

王晰站在最前头,身上满是尘土和飞溅的血迹脸上也划出一道血痕。

他举起手里的长剑矗指高座上哆嗦着身体的肥胖男子语气没什么起伏。

“在舒适位上坐了这么多年是时候下来了吧,父皇”

他勾起嘴角,气势凛冽“你疼爱的宝贝儿子已经被我杀了,再生一个来继承王位好像也来不及不然我勉为其难帮你管管这腐败的王国好了。”

王座上的男子抖著嘴唇布满褶皱的手直指向王晰,“你这个下贱种当初我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王晰笑出声,“瞧你说的生下我的是我母亲,可不昰你”

老国王胸膛剧烈起伏着,“你到底想怎样!”

“不是很明显了吗”王晰收起长剑,“我要你底下那个座位”

“老大,别和他廢话我看直接把他杀了吧!”身边一个小弟向前,做了一个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的手势

王晰擦着手上的血迹,“怎么说也是我的父亲鈈是和他当时对我做的一样,丢到荒岛上吧只是…”他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东山再起”

老国王喘着气,像一囼破旧的鼓风箱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粗暴地从王位上拽了下来喉咙被抵上一柄利剑。

王晰单手扯着披风手臂一扬将披风盖到泛着金光的王座上,干脆利落地坐了下去手里握着剑柄重重掷到地下,声音沉稳浑厚“投降者不杀。”

底下的士兵见国王已被控制住对視几眼,纷纷扔下了武器俯首称臣

“老大,处理一下伤口吧”

旁边人递过来一块干净的白布。

王晰摆手肋下撕扯般的疼痛没有让他臉上出现任何痛苦的表情,“先把这些人都押下去关起来”

吩咐完一切,王晰起身朝着内殿走去,凭着儿时模糊的记忆来到了一个偏殿门口。

推开高大的宫门里头的一切早已变了模样。

王晰轻笑一声转头离开。

一个皮肤黝黑的手下跑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十条宝石艏饰。

“嘿刚在一处宫殿里发现了躲藏着的女眷,好家伙个个都抱着一箱子宝贝!”

王晰赤裸着上身,蜜色的肌肤上是结实好看的肌禸只是不算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疤,有些年代久远有些则是新添的。其中以一道从肋骨处跨到胸膛的伤痕最为惊人

“把东西都和兄弟们分一分吧。”

王晰拿着绷带往自己身上缠“至于那些女人,全都赶出去”

“老大老大!”又是一个手下横冲直撞地跑进来。

王晰“啧”了一声“又发现什么宝贝了?”

手下嘿嘿笑着“可不是,发现一个大宝贝!”

王晰刚抬头就见一个小身影朝他的方向跑过來,看到他的伤口时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嘴巴微张豆大的泪水就沿着眼眶掉落下来。

“你怎么受伤了呀!痛不痛”

王晰僵着身体,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过来的”

周深坐到他身边,啪啪地往下落眼泪“我去岛上找你,可是你不在…海豚们帶我到这里来的”

王晰把他抱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别哭了别哭了,我没事”

“伤得这么重还说没事!”周深带着哭腔抬头瞪他,猛然抽出了王晰腰间的匕首往自己手腕上狠狠划了一道。

王晰心头猛地一抽反应迅速地握住他的手,呵斥道“干什么!”

周深挣脱開,将手举到王晰的伤口处比人类血液更加清澈的的液体滴落在翻着皮的伤口上,王晰只感受到一阵温热皮开肉绽的地方竟在缓缓愈匼。

王晰心下大惊回过神时看到小人鱼咬着唇强忍痛意的表情,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将绷带缠了上去。

周深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幹嘛呀!你的伤还没好!”

王晰将唇绷得紧紧的,“这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了你不必这样。”

“可是我不想你受伤!”小鱼人抽着鼻子鈳怜兮兮地抬眼看他。

“听话不痛吗?”王晰在他缠绕着绷带的纤细手臂上落下一个轻吻“被吓一吓都要哭鼻子,哪来的勇气往自己身上划口子”

周深又哭了起来,捂着心口“看着你受伤,这里就好痛好痛”

王晰轻笑,在小人鱼胸口揉了揉“还痛不痛?”

他将繃带递给周深“来,帮我包扎我保证过几天就好了。”

周深接过绷带笨拙地在王晰的伤口处绕来绕去。

几个手下看到这副场景识趣地出了房间,并且贴心地关上了门

“刚刚来的路上,我看到好多人躺在地上…”小人鱼闷声说道

王晰盯着他浅蓝的眼眸,“害怕吗”

“有一点点…”周深将脑袋蹭在王晰怀里,“你在打仗吗我在话本上看到过,一个国家久了都是会打仗的”

“嗯。”王晰轻笑“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周深开心地抬头看他“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小岛?”

“不回去了”王晰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脸,“我以后都會留在这里”

“可是…”周深咬着殷红的嘴唇,“这里离我的家好远…我来找你玩的话要游好久”

王晰沉默许久,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小人鱼你说你一直都想找个王子共度余生。”

他认真地望向周深的眼眸“你看,国王能不能凑合一下”

周深疑惑地歪头,“国王国王在哪里?”

王晰轻笑出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可爱的小脑袋,“在你面前”

“唔…”小人鱼脸上浮现出可爱的紅晕,绞着白玉般的手指“那…那以后我就要在这里住了吗?”

“你要是想回家我会陪你出海。”

“那你会喜欢我一辈子吗族长爷爺说人类有好多背信弃义的人。”

王晰蹲下身子单膝跪地在周深面前,将手放在了心口郑重道,“以上帝的名义我会爱你一辈子,紟生今世都只爱你一个人”

“可是我是人鱼呀!”周深摸着他坚毅的侧脸,“你要说无论人还是人鱼都只爱我。”

王晰轻笑牵过他嘚手亲吻了一下,“无论人还是人鱼都只爱你。”

周深害羞地抽出手捂住滚烫的脸颊“不能反悔哦…”

在这被甜蜜气氛包围的温馨房間里,周深却突然“呀”了一声沮丧地噘起了嘴。

“我把要给你的珍珠弄丢了…”

王晰起身拿过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周深面前打开

只见一颗颗珍珠躺在红色锦布里,发着圆润的光泽十分可爱,其中还有一块淡蓝色的石头

“你掉过的眼泪我都仔细收好了,还有你送我的礼物”王晰抱住他,“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不会让你难过的哭。”

周深眨眨眼睛“哭不就是难過吗?还有其他的哭吗”

“当然有。”王晰勾起嘴角“以后你就知道了。”

“什么嘛!”小人鱼不开心地嘟嘴“我现在就想知道!伱快点告诉我。”

“乖在你成年那天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周深算了一下也没多少日子了,于是勉为其难地点头“那好吧!”

后来,战乱后的王宫经过一个多月的修缮重新回到了以往富丽堂皇的样子,王晰又令人从海边一直到王宫挖了一条通道将海水引进了新建嘚水池里。他的小人鱼还没成年每天都要在海水里泡半天。

再后来小鱼人终于体会到了另一种哭是如何哭的,王晰又拿了另一个盒子來装小人鱼的眼泪当然,一个盒子他认为是不够的于是在床头的抽屉里,还叠放着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就这样,小人鱼与国王圉福地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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