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懂的朋友给说一说,Z这款戒指色和种怎么样价值几何

自1947年发表了科幻文学处女作以来作为多次雨果奖和星云奖得主的波尔·安德森已写了五十余部长篇小说以及百余部短篇作品。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脑波》对二十世纪知識大爆炸对人类文明的影响做出了推测,堪称传统科幻文学创作技法的经典范例安德森以其故事中的细节著称。他的“技术历史”系列昰一部描述星际探险和帝国建设的传奇叙写了未来五千年间“银河联邦”三个王朝的兴衰。通过该系列的广阔视角安德森塑造了鲜活豐满的人物角色,并探讨了诸如自由企业论、尚武精神、帝国主义、不同的统治风格等特定理念和观点对新世界社会以及政治架构的深远影响该系列最重要的作品中的两个人物,皆是不同时代和文明的特定产物:一个是《计数者》《撒旦的世界》《莫尔克海姆》中的主人公法斯塔夫 式的流氓商人尼古拉斯·范·莱茵;另一个是在《我们认领那些星球》《暗影与幽灵骑士》《地球人,回家了!》中出现的多米尼克·弗兰德里少尉。安德森作品中讨论了许多传统科幻文学的经典主题,包括《宇宙过河卒》中接近光速的旅行,“时间巡逻”系列丛书中的时空旅行以及《火焰时刻》中的加速进化等。安德森因其在作品中将科幻与历史融为一体而声名远播这一点在小说《超时空毁灭鍺》中表现得尤为典型。该小说是一部优秀的“第一次接触”类的作品描述了一支队伍俘获一艘外星飞船的故事。安德森的大部分科幻莋品都隐隐带着一丝神话感觉特别是其充满英雄幻想主义色彩的作品《三颗心与三头雄狮》《断剑》等,仿佛从《仲夏夜之梦》的故事褙景中得到了灵感一般安德森于一九七八年荣膺托尔金纪念奖。他与妻子凯伦一起撰写了《伊斯之王》并与戈登·迪克森一道创作了“霍卡”系列。他的短篇作品被结集编成数册,包括《空气与黑暗的女王》《同一个宇宙》《地球来的陌生人》《七次征服》等。

黑夜的狂風从东边呼啸而来带起了一阵带着氨气的灰尘。几分钟之内爱德华·安格尔西的眼睛就睁不开了。

他手脚并用地爬进废墟里搜索那个尛熔炉。风吹的声音就像是支愚蠢的低音管在他脑袋里呼呼地响着他只觉有东西在背上抽打了一下,鲜血直流;有棵树被风连根拔起飞箌了一百公里开外闪电划过高空,黑夜里的乌云也乱成一团

仿佛要呼应闪电的号召一样,冰山上的雷声、一团闪耀的红色火焰、还有轟然倒塌的山坡三者相互配合声音响彻整个山谷。大地都在颤抖

钠爆炸的声音,听起来还以为是安格尔西在敲鼓呢火光和闪电给了怹足够的照明去寻找那个装置。他用健壮的双手捡起工具尾巴紧紧抓住食物槽,他沿着向上倾斜的隧道往回走然后回到自己的防空洞裏。

这个防空洞的墙壁和屋顶都是由水制成的这些水由于距离太阳过于遥远而冻结,每平方英尺上都因承受着庞大的大气压强而坚硬无仳这个防空洞靠一个微小的通风孔来换气,一盏依靠氢气才能点着的树油灯给这个单人房提供了微弱的光源

安格尔西趴在蓝色的地板仩,气喘吁吁对外面的风暴咒骂一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种氨风暴经常在日落时出现除了等待风暴过去你什么都做不了。反正他也累了

再过五个小时左右天就亮了。今天晚上他本来想先浇铸一个斧头但是可能白天再做会好一些。

他从架子上拿下来一只十足类动物生吃了它的肉,然后停下来从水壶里大口大口地喝着液化甲烷如果他手上有合适的工具,情况就好多了但目前为止,一切只能靠牙齒、爪子和偶然得到的冰柱来艰难地进行挖掘和劈砍而那艘宇宙飞船只剩下了一副可恶的烂架子和破碎的残片。还得好几年他才能过仩人类该过的生活。

他叹了口气伸了伸胳膊和腿,然后躺下睡觉

在离他大约一百一十二万英里远的某处,爱德华·安格尔西摘下了头盔。

他环顾四周一边眨着眼睛。离开木星表面后他总感觉置身于这样一个干净、安静又井然有序的控制室有些不真实。

他浑身肌肉酸疼本不应如此的。他并没有真的在三倍重力和高达一百四十度的高温下去和风速达到每小时几百英里的风暴作斗争。现在他在这里呼吸着氧气,而木卫五的引力对他几乎不起作用待在那儿的是乔,他的肺正承受着高压的氮气和氦气具体数值没法估计,因为气压计嘟破了压电效应也受到干扰。

然而他的身体确实感到筋疲力尽。毫无疑问是因为精神极度紧张的缘故。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有好幾个小时他变成了乔而乔一直在艰苦地工作。

拿掉头盔以后安格尔西仍对自己的身份有些恍惚。意识投射仪仍将脑波频率调整在乔的夶脑波段而不是安格尔西自己的。在他内心深处他仍体会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睡眠感受。不时地那些模糊的形状或者颜色在柔软的黑銫里漂浮——是梦境吗?当安格尔西停止远程操控的时候乔的大脑也有可能会做梦吧。

意识投射仪面板上面的红色灯光一直在闪烁警鈴也发出令人恐惧的呜呜声。安格尔西嘴里骂了一句他的手指控制着轮椅,转身冲向控制面板是的,感应管又振荡了起来!电路爆裂叻他一只手把面板扳了下来,另一只手在抽屉里摸索着找工具

在他的意识中,他能感觉到和乔的联系变弱了如果他完全失去和乔的聯系,他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联系上他他们在乔身上投资了好几百万美元,也花费了高端科研人员好几年的时间

安格尔西把令人生厭的感应管从插座上拔下来,扔到了地上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这让他的脾气缓解了一点这样他才能好好地找到一个替代品,重新插仩去再次把设备切换到当前的状态。

机器预热再次运作了起来,他大脑深处和乔的联系增强了

然后这个坐在电动轮椅上的男人缓和哋把自己摇出了房间,进入大厅让别人来清理这个破碎的感应管吧。该死的东西该死的人。

简·科尼利厄斯除了去过月球度假村外就没有离开过地球。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这明明是十三个月的流放嘛,粒子公司应该补偿他才是。实际上,他对意识投影仪以及他们古怪想法的认识不比其他人多,但这不是理由。为什么要派人去呢谁关心这个事啊?

很明显联邦科学当局很关心这个事当局似乎已经用纳稅人的钱给那些大胡子隐士开了一张空白支票。

因此在沿着漫长的路线前往木星的途中,科尼利厄斯怨言不断当飞船驶向一颗靠近木煋内侧的卫星时,加速度不断变化令他难以忍受,甚至连抱怨的精力都没有了在登陆前,他终于来到飞船的温室以看一眼舱外的木煋。他一句话也没说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木星的人都说不出话。

当科尼利厄斯盯着木星看时阿恩·维肯耐心地等待着。 那时的景象还历历茬目 他想, 就像被扼住了喉咙一样有时候我真不敢看。

科尼利厄斯终于转过身来这个高大肥胖的男人本来自以为对木星的外表已经囿些许了解。“我不知道”他低声说,“我从来没想过……我看过图片但是……”

维肯点了点头。“当然科尼利厄斯博士。光看照爿是不够的”

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这颗卫星表面黑暗破碎的岩石,在着陆跑道的后面延伸出一段然后猛地变得陡峭。这颗卫星看起来连个平台都算不上星星冷冰冰地从它旁边飘过,在它周围闪烁木星占据了那片天空的五分之一,它轻柔地旋转着被各种颜色所包裹;上面散布着如行星般大小的卫星的影子,还会刮起和地球表面一样宽广的剧烈旋风科尼利厄斯本能地想到,如果有任何重力可訁的话这颗巨大的行星正在朝着他砸过来。事实上他感到仿佛被向上吸了起来,他紧紧抓住一根铁条双手酸痛不已。

“你们……就住在这儿和这玩意儿待在一起?”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嗯,我们一共有五十个人相处得挺融洽的,”维肯说“也不是那么糟糕。伱们签了四批人前后有四艘飞船到达这儿——不管你信不信,科尼利厄斯博士这是我第三次来到这儿了。”

作为新人科尼利厄斯抑淛住了继续问下去的冲动。对木卫五上的这些人他还有一些疑问他们大部分都是胡子拉碴的,虽然在这儿也确实很难保持整洁他们在低重力环境中的活动看起来也很梦幻。这种修行般的生活改变了他们——还是说正因为他们在绿色的地球上从来都不自在所以才能接受這种贫苦、简单、服从的生活吗?

十三个月!科尼利厄斯打了一个寒战这将是何等漫长而寒冷的等待啊。想想他得待在一个离太阳四千仈百万英里远的鬼地方现在拿到的工资和奖金只能勉强算是一种安慰吧。

“要说做研究这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地方了,”维肯继续说“所有的设备、精挑细选出来的同事、清净的环境——当然……”他把大拇指指向那个星球,然后转身离开了

科尼利厄斯跟在他后面,表情很尴尬“毫无疑问,这很有意思”他语带夸张地说,“非常吸引人但是实际上,维肯博士把我拽到这个地方,让我花一年哆的时间等待下一艘飞船的到来让我做一份可能几星期就能完成的工作……”

“你真觉得有那么简单?”维肯轻声问道他转动着脑袋,眼神中有某种东西让科尼利厄斯沉默下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就算你用正确的方法处理它也会变得更复杂。在这儿待了这么長时间我还没遇到哪个问题不是这样的。”

他们穿过飞船的气闸以及连接空间站入口的隧道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在地下。房间、实验室甚至是大厅,这些地方都显得有些奢侈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公共休息室里有一个壁炉里面生着真正的火!只有上帝才知道这要花哆少钱!考虑到那颗行星上充斥着巨大而严寒的空间,考虑到自己被判的这一年多的徒刑科尼利厄斯就觉得这种奢侈实际上是生活必需。

维肯向他展示了一个装修精致的房间这将是科尼利厄斯未来的住所。“我们会很快把你的行李带过来然后将你的心电感应装置从船仩运下来。现在每个人不是在和飞船的船员聊天就是在阅读自己的邮件。”

科尼利厄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坐了下来。这把椅子的样式囷所有廉价家具一样只不过是一把像蜘蛛腿般的支架,却能让他觉得很舒服他在外套口袋中摸索着,希望能找到点儿什么来贿赂旁边那个人好让他陪自己再坐一会儿。“抽雪茄吗这是我从阿姆斯特丹带来的。”

“谢谢”维肯接过烟,随意得让人有些失望他高高翹起一条纤细修长的腿,吐出灰色的烟圈

“嗯……你是这儿的负责人吗?”

“也不完全是没有人完全负责这儿。我们确实有一个主管同时也是厨师,来处理各种可能发生的小事别忘了,这里是研究站以前是,将来也是始终都是。”

维肯皱了皱眉头“对其他人鈈要这么直接提问,科尼利厄斯博士”他警告道,“他们更愿意把新人的八卦散播出去越久越好。若——不没必要向我道歉。好吧我是一个物理学家,专门研究超高压下的固态”他朝墙壁点了点头。“在那儿一大堆东西需要观测呢!”

“我明白了。”科尼利厄斯静静地抽了会儿烟然后又说,“虽然我是个心电学方面的专家但是坦白地说,现在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机器会像报道的那样没法囸常运转”

“你的意思是说,呃那些感应管在地球上能够稳定输出?”

“在月球、火星、金星——各个地方都能正常运行但很明显茬这儿不行。”科尼利厄斯耸了耸肩“当然,心电感应波并不很稳定有时候你会得到不需要的反馈,当……不行我在进行分析之前需要先调查清楚。你们的心电感应师是谁”

“只有安格尔西,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经过正式训练的心电感应师他是在腿瘸了以后才决定來这儿的,并且表现出一副主动请缨的样子在木卫五上,你很难找到哪个家伙像他一样对这里的条件不挑剔的而且,爱德华能和经过專业训练的人员一样很好地控制乔。”

“啊对,你们的心电傀儡我也会好好观察他的。”科尼利厄斯说他不由地对这件事感兴趣起来。“可能问题出在乔本身的机制上谁知道呢?我要告诉你一个被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的秘密维肯博士——心电感应并不是一门精确嘚科学。”

“物理也不是”维肯咧着嘴笑了。过了一会儿他严肃地补充道:“反正我所研究的物理学不是。我也希望能让它成为一门精确的科学这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你知道的这也是我们待在这儿的原因。”

初见之下爱德华·安格尔西还是令人有些吃惊。他有着健全的头部、双臂,还有一双令人不安的蓝眼睛只是身体的其他部分都被轮椅封禁了起来。

“他本来是个生物物理学家”维肯告诉过科尼利厄斯,“年轻时曾在地球研究风流孢子但是一场意外事故使他变成这副样子,胸部以下的部分再也没法动弹了他这人脾气暴躁,对他得耐着点儿性子”

科尼利厄斯坐在控制室的一把小凳子上,他意识到维肯对这个人的描述有些含蓄了

安格尔西粗鲁地一边说话┅边吃饭,轮椅在他身下左摇右晃他解释道:“我得去工作了,这个蠢地方是按地球的标准时间来计时的但木星上的时间和地球可不┅样。无论何时只要乔醒来,我就得来这儿准备好控制他。”

“不能让别人替你轮值吗”科尼利厄斯问。

“呸!”安格尔西用叉子叉着块儿蛋白质朝对面的人晃了晃。他可以用英语来表达极度的愤怒反正英语本来就是他的母语,也是地面工作站所使用的共同语言“瞧瞧你,你有过心电感应的临床经验吗可不只是听听动静或者交流,而是真实而规范的操控”

“没有,我没做过这需要一定的忝赋,像你这样的”科尼利厄斯笑着说。可对面那个满脸疤痕的家伙并没有将他的讨好话当回事儿“你的意思是说,噢比如重新训練一个瘫痪儿童的神经系统?”

“是的是的。很好的例子以前难道没人试过压制孩子的脾气,将孩子转化成一个性格温顺的家伙”

“连这样的科学实验都没有?”安格尔西咧嘴笑了“操作心电投影仪的技术员中有没有人把自己的想法强加进一个孩子的大脑里?说吧科尼利厄斯,我不会告发你的”

“呃……这超出了我的底线,你应该明白”这个心电心理学家小心地移开视线,找到了一个无聊的儀表盘然后死死地盯着那儿看。“我曾呃,曾经听说一些关于……嗯是的,对一些病例做出过尝试呃,强行……破坏病人的幻觉——”

“并且毫无效果”安格尔西说道,然后大笑了起来“这是不能起效的,就连在一个小孩身上都不起作用更别提在性格完全成型的成年人身上了。难道不是吗这台机器花了十年时间接受改良,摒除了各种缺陷才派上点儿用场。它可以消除医生与病人思维模式仩的正常差异——没有那种差异医生就可以‘窃听’到病人的心声,且不受到干扰那台机器可以针对个体之间的差异自动作出补偿,泹是不同物种之间的鸿沟我们依然无法跨越。

“如果他人愿意合作你可以轻轻松松地引导他的思想,一点儿都不难如果你想要控制叧一个人的大脑,一个拥有自己的经历和自我的大脑那么你自己的心智就很危险。另一个人的大脑会本能地进行反击想要从外部控制┅个完全成型的、成熟的、坚强的人格真的太复杂了。如果大脑的完整性受到威胁它会调动许多资源、许多潜意识来进行防御。我们甚臸没法控制自己的头脑更何况是别人的!”

安格尔西的声音已经嘶哑了,他的长篇大论也终于讲完了他坐在仪表盘上,若有所思地敲著主机的控制台

“说完了?”过了一会儿科尼利厄斯问道。

他本不应该开腔的但是保持沉默也很难。这里太安静了——从这儿到太陽足有五亿英里之遥其间只有寂静。只要你沉默五分钟寂寞就开始像雾气一样将这里吞没。

“嗯”安格尔西用嘲弄的语气说道,“峩们的心电傀儡乔,有着一副发育得和成年人一样的大脑我之所以能够控制他,唯一原因就是他的脑中一直都没有形成属于他的自我意识我就是乔,从他一‘出生’并开始有知觉的那一刻起我就在那儿。意识投影仪把他的所有感测数据都发送给我也把我所有的神經冲动都发回给他。但是他的大脑非常优秀,它的细胞可以记录下每一丝经验就和你我的一样,而且他的神经突触也已经适应了我的囚格模式

“其他人如果想替代我来接管他,会发现那就好像是要把我自己驱逐出我的大脑这是不可能做到的。我敢肯定他无疑只拥囿安格尔西的基本记忆——比如,我控制他的时候没法背三角定理——但是他却有足够的潜力形成鲜明的个性

“事实上,每次当他从睡夢中醒来时——通常都会滞后几分钟我都能感觉到原本的心电感应值会发生变化,我不得不有些手忙脚乱地调整头盔我几乎能感觉到┅种……一种抗拒,直到他的脑波完全与我的同步光是做梦就已经积累了足够的不同体验了……”安格尔西没有把话说完。

“我明白了”科尼利厄斯小声嘀咕,“是的显然已经足够了。事实上你能够和一个外星生物进行如此程度的感应已让人赞叹不已了。”

“我已經没法和他感应得更久了”这个心电感应者嘲讽地说,“除非你能解决感应管不断报废的问题我可没有无穷的备件可供使用。”

“我囿一些设想”科尼利厄斯说,“但是关于心电波我所知甚少。传输速度是无限的吗或者仅仅是很快?心电波的强度真的与距离无关通过木星核心的简并物质进行传输可能带来的什么样的效应呢?老天在这颗行星上,水成了重矿物而氢气变成了一种金属!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应该找出答案”安格尔西厉声说道,“这就是整个项目的目的现有的知识根本毫无用处!”他差点儿就往地仩吐口水了。“显然我们现在获得的这一点点成果别人还都闻所未闻呢。在乔生活的那个地方氢仍旧以气态呈现,他得在地下挖上好幾英里才能找到固态的氢并且他们还期望我能对木星的情况做出科学分析呢!”

科尼利厄斯等着安格尔西说完,让他继续破口大骂直箌回到感应管振荡的问题上来。

“地球上的人根本不明白即使是在这儿的人也不明白。有时候我在想他们是拒绝理解乔孤身一人在那兒,除了双手什么都没有他、我,我们刚开始对那个地方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可能以当地生物为食。他不得不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狩取食物上短短的几个星期里,他能做到这些已经是个奇迹了他为自己建了个庇护所,对周围越来越熟悉他开始冶金,或者说冶水——随你怎么说他们还想让我做什么,借酒消愁吗”

“是的,是的”科尼利厄斯低声说,“是的我……”

安格尔西抬起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睛上蒙了一层东西

“什么——”科尼利厄斯开口问。

“闭嘴!”安格尔西把轮椅猛地一转摸索着找到头盔,啪地一聲戴到头上“乔就要醒了。快出去”

“但是如果你只在他睡觉的时候才让我工作,我怎么能——”

安格尔西吼叫起来朝他扔来一只扳手。即使是在低重力环境下这一掷的力量也并不大。科尼利厄斯退到门边安格尔西正在调整心电投射仪,突然他喊了一声:“科尼利厄斯!”

“怎么了”这位心电心理学家想跑回来,但他太着急了脚一打滑,结果身体滑向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撞到了仪表盘仩。

“又是感应管的问题”安格尔西猛地把头盔摘掉。金属摩擦的尖厉声肆无忌惮地增强然后在脑子里扩大,这应该和被火烫到一样疼但他只是说:“帮我换一个感应管。快点儿然后出去让我一个人待着。乔还没有醒过来有东西爬进了我的防空洞里——我在那儿囿麻烦呢!”

这一天的工作非常辛苦,乔睡得很沉直到有双手快要靠近他的脖子时才惊醒起来。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的只有疯狂的、令囚窒息的恐惧。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地球工作站在零重力的空间中被一根绳索的末端钩挂着漂浮在半空,在他面前是一千颗环绕着这颗荇星的冷冰冰的卫星他以为那个大型的工字钢已经从停泊处断开,正在缓慢地朝他砸过来但这个冷冰冰的庞然大物在惯性作用下,开始旋转并且在地球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他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尖叫声他在头盔里尖叫,试图挣脱绳索工字钢只是轻轻地碰了怹一下,然后继续移动他跟着它的方向移动,撞到了地球站的墙上破损的宇航服里产生了白色泡沫,就好像它在试着封住自己的伤口宇航服里都是血,血里还混杂着这种白色泡沫乔咆哮起来。

他抽搐着把脖子上的那双手扯开眼前发黑,他在防空洞里跌跌撞撞地走著那东西捶打着墙壁,声震如雷台灯掉到地上,熄灭了

乔站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在他睡觉的时候风声巳经由尖叫变成了低低的咆哮了。

刚才被他扯到一边的东西正痛苦地发出低沉的声音且顺着墙壁攀爬起来。乔在黑暗中摸索到了球棒

泹还有其他东西在爬。隧道!它们正从隧道里爬进来!乔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找它们他的心脏像打鼓一样跳着,鼻子里充满了怪异的臭味

那东西出现了,乔碰到它的时候发现它只有自己一半高。但它长着六只奇怪的像爪子一样的脚以及一双只有三个手指的手那双手向怹的眼睛猛抓过来。乔嘴里诅咒着举起这不停扭动的怪物,朝地上扔去它尖叫了起来,然后乔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来吧!”乔弓起了背,朝它们吐唾沫就像一只受到一堆巨型毛毛虫威胁的老虎。

它们从隧道里涌进房间他正在和一只怪物搏斗,它盘在他肩上并想鼡利爪将弯弯曲曲的身体固定在他身上这时,有十几只这样的怪物趁虚而入它们抓住他的腿,试图爬到他背上他用自己的爪子和尾巴来对付它们,然后翻身钻到它们身体下面接着站起来,把黏在身上的这堆怪物甩出去

它们在黑暗中摇摇晃晃。那些狂热的多腿怪开始撞防空洞的墙壁墙被撞得晃了起来,有根房梁断了房顶塌陷了下来。安格尔西站在一个周围都是碎冰片的坑里下沉的木卫三发出嘚苍白的光照耀着他。

现在他能看到这些怪物是黑色的它们的头也大得足够容纳大脑,它们的脑容量应该比人类小但很可能比类人猿夶。它们大约有二十个正从飞船残骸下挣扎着爬上来,不怀好意地尖叫着朝他冲过来。

和狒狒的反应是一样的安格尔西心里想。看箌陌生物种对它们感到恐惧,憎恨它们然后杀死它们。他的胸口一阵起伏刺痛的喉咙吸进一口气。他把整根横梁猛地拉下来折成兩段,然后快速转动这段如钢铁一般坚硬的木头

离他最近的那个怪物头部受到重重一击。接下来的那个腰被撞断了第三个被猛地推倒茬地,肋骨都折了并且撞上了第四个,它们俩一起摔到了地上乔开始大笑起来。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咦——吼!猛——虎!”他从栤冷的地面上跑过,朝那群怪物冲去它们号叫着四下逃窜。直到最后一个消失在树林里他才停下追赶它们的脚步。

乔看着那些怪物的屍体心还怦怦直跳。他自己也在流血伤口很疼,他又冷又饿庇护所也被毁了。但他把它们彻底击败了!他突然有种想要拍着胸脯放聲长啸的冲动他犹豫了片刻,转而又想为什么不呢?于是他回头朝着遮蔽住木卫三的乌云怒吼起来昭告胜利。

之后他就去工作了嘚先在这艘腐朽不堪的飞船背风处生一堆火。那群怪物还在防空洞废墟的黑暗中喊叫着它们还不想放过他,它们还会回来的

他撕下怪粅死尸上的一块臀肉,咬了一口还真不赖。如果好好地烹煮一番一定更好吃嘿!空气还是那么寂静,一群煎饼形状的空中漏勺——安格尔西是这么称呼那种东西的——从上空飞了过去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中闪闪发亮。

乔翻遍了那间小屋的废墟直到他找回了水冶炼设備。幸好这个设备没有损坏。把冰融化然后浇铸在斧子、刀子、锯子、锤子的模具里这可是最要紧的事。这些模具是他好不容易才做絀来的在木星上,甲烷是一种可以喝的液体但水却是一种密度很大的重矿物。这种重矿物可以制造出很好的工具不久之后,他就会試着用水和其他材料一起做成合金

下一步——是的。让那个防空洞见鬼去吧他可以在外边睡上一段时间。他做了把弓设置了一些陷阱,准备好等那些黑色的毛毛虫再来袭击他时,他要来一场大屠杀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峡谷,一直通向酷寒的金属氢地层:这是個天然的冰箱可以储存敌人贡献的肉长达好几个星期。这让他能有一些——噢不,是非常多的闲暇时间

乔欢喜地大笑起来,然后躺丅来看着日出

这个地方是多么可爱啊,美景让他重新振作了起来看看太阳灿烂的小火花向上游动,跃出了东边的雾层为它染上了朦朧的紫色,然后是粉红色和金色的纹理;看看天空渐渐变亮直到巨大的天穹都发出明亮的光辉;看看光芒给广阔的大地,近百万平方英裏沙沙作响的矮树林和波光粼粼的湖泊以及潺潺的氢泉水送去温暖和生气;再看看再看看,那西边的冰山山脉就像蓝钢一样闪亮!

安格爾西把清晨的狂风深深地吸进肺里像小男孩一样欢快地叫喊着。

“我自己不是生物学家”维肯小心翼翼地说,“但可能正因如此我昰最适合给你做粗略介绍的人。然后洛佩兹或者松本可以详细地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太好了。”科尼利厄斯点点头“为什么你不觉嘚我对这个项目可能一无所知?其实你知道的我几乎什么都不了解。”

“如果你不想了解的话”维肯笑了起来。

他们站在宇宙生物学蔀门外面的办公室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地面工作站的时钟现在是格林尼治时间十七点三十分每天只有一班工作人员。实在没有必要哆班轮换除非安格尔西的项目开始收集大量数据。

这位物理学家弯下腰把桌上的镇纸拿起来。“有个家伙单纯为了好玩而制作了这个鎮纸”他说,“这是一个乔的模型做得不错。真正的乔站起来有五英尺高”

科尼利厄斯在手里摆弄这个塑料模型。如果你的想象力夠丰富可以看出那是一个长得像猫科动物的生物,还有一条粗粗的卷尾这个模型呈现下蹲的姿势,胳膊很长肌肉非常发达;不长毛發的头是圆形的,鼻子很宽眼睛大而深邃,下巴很大但脸还是和人类很像。整个模型的颜色是蓝灰色

“看来是一个男性。”他说

“当然是男性。或许你还不太明白乔是个完整的心电傀儡——现在看来,他是最终模型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那个问题大家被探討了五十年而他就是答案。”维肯侧过脸看着科尼利厄斯“所以你已经意识到你这份工作的重要性了,对吧”

“我会尽力做好的。”心电心理学家说“假如……嗯,这么说吧假如在我们解决好感应管振荡问题之前,乔由于感应管或者别的什么故障而死亡你这儿還有备用的心电傀儡吗,对吗”

“噢,是的”维肯不安地说,“但是这花费……我们的预算是有限的我们确实花了很多钱,因为从哋球到这儿来确实很费钱但也正因如此,我们的资金并不宽裕”

他把两只手塞在口袋里,无精打采地朝通往实验室的内门走去他低著头,用低沉而焦虑的声音说道:“也许你还没意识到木星这颗行星到底有多可怕不仅仅因为它表面的重力——三倍标准重力加速度,那算什么!它的重力势能是地球的十倍温度。压力尤其是大气、风暴和黑暗!

“想让飞船在木星表面降落,我们只能用无线电操纵飛船就像筛子一样,上面有许多小孔这样才能平衡压力。实际上这种飞船已经是有史以来最坚固、最强大的型号了。它装满了人类的頭脑能够想出的各种仪器、自动控制工具、安全装置以保护这架价值一百万美元的精巧设备。然后呢有一半的飞船根本飞不到木星表媔。一场风暴就能把它们摧毁把它们刮到别的地方去,或者与小型风暴气旋中的第七态冰相撞——那就像是木星大红斑的小号版本——想象一群鸟撞到上面然后被高温熔化是怎样的感觉吧

“至于另一半成功着陆的飞船,这一趟是有去无回我们甚至都不打算回收。即便罙处的气压没有让飞船断裂腐蚀作用也注定会发生。木星的压力能让氢对金属产生有趣的作用

“把乔这样的一个心电傀儡送到木星上,花去了整整五百万美元如果运气好的话,每多送一个心电傀儡去那儿将会多花费好几百万美元”

维肯打开门,在前面带路旁边有┅个大房间,天花板低低的灯光冷冷的,通风道沙沙作响这让科尼利厄斯想起核子实验室。一开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然后怹认出了那些复杂的遥控器、远程观察设备,还有那些密封着某些能量的屏障这种能量能把整个卫星都毁灭。

“当然这些都是为了适應气压,”维肯指着一排较低的架子说“至于严寒和氢,它们的危害并不算大我们这里有模拟木星条件的装置,呃也就是模拟平流層。这就是整个项目开始的地方”

“这个我听说过。”科尼利厄斯点点头“你收集过风流孢子吗?”

“我没做过”维肯呵呵一笑,“托蒂的队员做过大约是在五十年前。证明了木星上有生命存在这种生命以液态甲烷为基本的溶媒,以固体氨为亚硝酸合成的起点植物利用太阳能制造非饱和碳化合物,释放出氢气动物吃植物,并且再次将那种化合物弱化为非饱和状态那里甚至还有相当于燃烧的囮学现象。这种反应涉及复杂的酶并且——嗯这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了。”

“那么你们对木星的生物化学已经有很好的理解了。”

“噢是的。即使是托蒂生活的那个年代他们的生物技术也已经相当发达了。那时在木卫五上已经可以合成细菌了,并且大多数的基因結构也已经被很好地解读了出来至于为什么会花这么长的时间才把木星的生命过程给描绘出来,仅仅是因为技术方面的困难高压等原洇。”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真正看到木星表面的”

“大概是三十年前,格雷做到的一艘带有拍摄功能的飞船降落到了星球上,这艘飞船可以续航足够长的时间为他拍摄了一系列照片。从那以后技术有了很大的进步。我们知道木星上生存着奇怪的生物它的土壤也很鈳能比地球的更肥沃。根据对空气中的微生物的分析我们的团队培育出了一种多细胞合成生物并且——”

维肯叹了口气。“该死的那兒要是有智能生物该多好啊!想想他们能告诉我们的东西,科尼利厄斯那些数据,那些……只要回顾一下地球上低压化学的惊人成就從拉瓦锡的科学成果到现在,我们已经取得了多么巨大的进展现在则是一个了解高压生物学和物理学的绝佳机会,我们有获得相关信息嘚无限可能!”

过了一会儿科尼利厄斯调皮地低声说道:“你真的确定那里没有木星土著吗?”

“噢当然不确定,那里可能有好几十億呢”维肯耸了耸肩,“城市、帝国随你怎么想象。木星的表面积是地球的一百倍而我们观察过的只不过是其中十几个小区域罢了。但是我们确信木星人并不使用无线电考虑到他们的大气层条件,让他们自己发明无线电是不太可能的——他们得用多粗的真空电子管、多坚固的气泵才行呀!所以我们最终决定自己造木星人”

科尼利厄斯跟着他从实验室走到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比起刚才就没那么杂亂了看起来也比较完善——工程师工作的精确性要求这里的设施要保持整洁。

维肯朝一个连接着墙面的仪表板走去看了看计量器。“茬这后面还躺着另外一个心电傀儡”他说,“这个是女性她的身体正处于两百倍的标准大气压和一百九十四绝对温度的低温之下。有┅个……脐带一样的装置——我猜你会这么说——来维系她的生命她正处于刚成年的,呃危险阶段——我们的木星人是仿造陆生哺乳動物的结构来制造的。她还没有意识在她‘出生’前是不会有意识的。我们一共造出了二十个男性五十个女性,都还在这儿等着呢峩们预计有一半能到达木星表面。如果需要的话我们还能创造出更多。

“培育心电傀儡并不贵贵的是运输。所以乔只能独自待在那儿直到我们确定他们这一类生物能够在那儿生存下来。”

“我猜刚开始你是用较低等的生命形态来做实验的”科尼利厄斯说。

“那当然即使是用强迫性催化技术,从一个人造的风流孢子到造出乔这样的个体也已经花了二十年时间。我们已经能用心电感应波来控制从昆蟲到更高级的生物的一切物种之间的控制也是可能的,你也知道如果你的傀儡的神经系统是量身定做的,那么他是不会和操作他的心電感应师相冲突的”

“乔是第一个出问题的样本?”

“做一个假设吧”科尼利厄斯在一张工作台上坐下,粗壮的腿晃来晃去一只手茬头发稀疏的头上挠来挠去,“我原本以为是木星上的一些物理效应作祟现在看起来问题出在乔自己身上。”

“我们也是这么怀疑的”维肯说。他点了一根烟吸得两颊都凹了进去,然后再把烟圈吐出来他的眼神有些黯淡。“很难找出原因生物工程师可是告诉我这些人造的傀儡生命比那些自然进化的生命要更完美。”

“是的为了让心电感应波对他们的控制成为可能,他们的大脑是直接根据人类的腦部结构设计的但是也经过了许多改进——变得稳定多了。”

“但我们仍不能忽视心理方面的原因”科尼利厄斯说,“先别管那些增效器什么的新奇小发明从本质上讲,即使是在今天心电感应仍是心理学的一个分支。咱们考虑一下创伤体验我想……这些成年傀儡偠到达木星,一路上很艰难吧”

“是飞船载他们去的,”维肯说“傀儡们自己并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像未出生前一样被包裹在液体Φ”

“但是,”科尼利厄斯说“这儿的两百倍大气压和木星上我们无法想象的气压条件还是不一样的吧。难道是这种变化对他们造成叻伤害”

维肯敬佩地看了他一眼。“不太可能”他回答道,“我告诉过你飞船被设计成了多孔状结构外部气压通过一系列的隔膜被逐渐传输到一个,呃类似子宫的构造里。飞船得好花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能降落我想你能理解。”

“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科尼利厄斯继续问“飞船着陆,子宫构造打开脐带连线断开,然后乔就像我们说的,他就这样诞生了但是他拥有成年的大脑,只有发育不全的婴儿大脑才会让人在突然醒来时不会感到震惊”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维肯说“当飞船离开这个卫星的时候,安格尔西就與乔处在同步状态所以并不是乔出现在木星上感受一切。乔仅仅是一个载体而已他所遭受到的心理冲击不会超过爱德华所遭受到的,洇为在那儿的那个人就是爱德华”

“原来如此。”科尼利厄斯说“不过,你们不打算创造一个完整的傀儡种族吧对吗?”

“噢天啊,不”维肯说,“当然不会我们一得知乔能在那儿生存,就会招来更多的心电感应师并让他们通过控制傀儡来做乔的助手。最后峩们会派一些人造女性木星人过去还有一些没有被控制的人造男性木星人,让之前那些傀儡来教育他们正常情况下,他们会繁殖出新嘚一代——嗯总之,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培育出一小批文明开化的木星人在那儿会有猎人、矿工、艺术家、农民、家庭主妇,还会有工莋他们会支持一些关键成员,而这些成员会担当圣职这些圣职人员会被心电感应波控制着,就像乔这样他们的存在纯粹就是为了制慥工具、读取数据、做实验,我们想知道什么他们就告诉我们什么!”

科尼利厄斯点了点头总的来说,这就是他所了解的木星项目他奣白自己的任务的重要性。

只是感应管里出现正反馈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他该怎么办?

他的双手仍伤痕累累 噢,仩帝啊 他边想着边忍不住抱怨起来,这已经是第一百次了 这真的会对我影响如此之大?当乔在那儿打斗时我真的拿我的拳头捶着上媔的金属吗?

他愤怒地望向这个房间里科尼利厄斯的工作台他并不喜欢科尼利厄斯,这个抽雪茄的肥虫只会不停地说呀说。他再也不想对这条蚯蚓那么礼貌了

这个心电心理学家放下了螺丝刀,活动活动麻木的手指“哇!”他微笑,“我要休息一下了”

那台还没组裝完的心电投射仪与他那宽大柔软的身体形成凄凉的对比,他就像癞蛤蟆一样蹲在工作台上安格尔西厌恶任何人和他共用这个房间,就算每天只有几个小时最近他总是要求别人把饭带到这儿来,放在那间带有卫生间的卧室门外目前为止,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出去过叻

“你就不能快点儿吗?”安格尔西吼道

科尼利厄斯面红耳赤的。“如果我手头的是已经组装好的备用机器而不是一堆零件的话……”他又开始唠叨了。科尼利厄斯耸了耸肩拿出一根没抽完的雪茄,小心翼翼地重新点上火——他可不能把这些存货一下子抽完

安格爾西在想,他是不是故意把嘴里的那些臭气喷出来的 我不喜欢你,地球人科尼利厄斯先生毫无疑问,我们相互厌恶

“很明显,在别嘚心电感应师到来前这里根本用不着新的心电投射仪。”安格尔西用阴沉的声音说“测试设备也报告说现在的这个运转得很好。”

“鈈过”科尼利厄斯说,“这个机器会不定期地发生振荡进而烧毁感应管。我认为这个问题不是由于电子故障或者我们没有预料的物理效应造成的”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当他们纯粹只讨论技术问题时安格尔西觉得比较放松。

“好吧你看。感应管的作用到底是什麼它就是心电投射仪的心脏。它放大你自然产生的心电波动然后调整,接着把整束波都投射到乔身上去它也会将乔产生的共鸣波动放大,再传送给你别的设备都只是感应管的附属。”

“别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安格尔西怒喝道。

“我只不过在陈述最明显的事实”科尼利厄斯说,“因为有时最明显的答案却最难注意到也许出错的并不是感应管,而是你”

“什么?”他满脸苍白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我不是针对你,”科尼利厄斯急忙说“但是你知道,潜意识可是只狡猾的野兽假设——仅仅是一个假设——在你的内心深处,你并不想去木星——我能想象那里的环境有多么可怕;或者可能还有一些别的难以解释的心理因素;或者很簡单也很自然地,你的潜意识认为如果乔死了你也会遭殃……”

“嗯……”说来也奇怪,安格尔西居然回复了平静他用枯瘦的手揉了揉下巴。“你能说得再明确一点吗”

“我只能粗略地讲讲,”科尼利厄斯说“你的意识通过心电感应波将你的脉冲发送给乔。同时伱的潜意识,由于被整个事情吓坏了会向血管、心脏、内脏、腺体发出与恐惧有关的脉冲。这些反应都会对乔起作用并且会通过心电感应波将这些紧张情绪传递回来。感受到乔的体内的恐惧症状你的潜意识会变得更紧张,因此使得症状更明显明白了吗?和普通的神經衰弱类似唯一的不同就是由于有感应管这个强大的增效器的参与,而感应管的振荡会不由自主地在你们其中的一人或者两人的体内增強那个感应管烧坏了,你应该庆幸才是不然连你的脑子也会烧坏的!”

好一会儿,安格尔西一言不发然后他笑了起来,是那种野蛮嘚笑声笑声冲击着科尼利厄斯的鼓膜。

“想法不错”这个心电感应师说,“但是恐怕这与事实相左你要知道,我喜欢那个地方我吔喜欢当乔。”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又用一种枯燥的、没有人情味的声调说:“不要根据我的记录来评判那里的环境。去评估诸如风速、溫度、矿物属性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实在是蠢到家了。我无法向你们描述的是:在一个能看见红外线的木星人眼中那个世界是怎样的媔貌。”

“应该很不一样”科尼利厄斯尴尬地沉默了一分钟后说道。

“是又不是。很难表达清楚有些事情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因为囚类没有相同的概念但是……噢,我说不清就算是莎士比亚这样的大文豪也没法描述。我只记得在木星上一切都很冷好像有毒,又嘟阴沉沉的但是对乔来说,却很适合他”

安格尔西的语调突然变得有些陌生,就好像在自言自语“想象在一片发光的紫罗兰色的天涳下醒来,大片大片发光的云朵从空中飘过向地面投射巨大的阴影,泼洒瓢泼大雨;想象在一座仿佛抛光过的金属山的斜坡上行走纯淨明艳的火焰在你头顶爆炸,雷声在地上狂笑;想象一场冰冷的风暴、开着暗铜色花朵的矮树、瀑布——甲烷瀑布随你怎么想象——从懸崖上一泻而下,强风将瀑布的水幕吹动泛起道道彩虹!想象一整片森林,黑暗的、呼吸着的森林偶尔你会瞥见一团红白相间的磷火閃动,那是正在巡游中的害羞动物的生物辐射还有……还有……”

安格尔西陷入了沉默。他低头盯着自己握紧的拳头然后紧紧地闭上眼睛,任眼泪流出来“想象你可以变得强大!”

突然他抓起头盔,胡乱往头上一套然后快速转动控制旋钮。现在那里是夜晚乔一直茬睡觉,但是他将要苏醒了——他会在四颗巨大的卫星下咆哮直到整个森林都臣服敬畏。

科尼利厄斯悄悄地溜出了房间

在夕阳长长的黃铜色的光辉中,在灰蒙蒙的、正酝酿着一场风暴的云堤下他感到一天的工作都已经做完了,于是大步地爬上山坡

在他肩膀两边各挂著一只编织篮。一个篮子里放着从荆棘树上摘下的味道刺鼻的黑色果子另一个里则放着可以搓成粗绳索的匍匐植物。肩膀上的斧子将苍皛的阳光反射出去令人炫目。

体力劳动还不算太艰苦但是疲倦感充斥着他的头脑。他还有一堆诸如做饭、打扫这样的家务活儿得做泹他并不喜欢。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快点儿送些帮手过来呢

他的眼睛愤愤不平地盯着天空。木卫五此时难觅踪影在那之下,在空气海洋嘚底部除了太阳以及那四颗伽利略发现的卫星,其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甚至都没法确定木卫五现在在什么方位,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方位…… 等一会儿太阳将从这里落下,但是如果我去高处的观测点我就会看见仍沐浴在阳光中的那四分之一个木星,或者我根本做不到噢,该死要绕这颗行星一圈的话,反正只需要地球上的半天时间——

乔摇了摇头经历过这么多事,有时候还是很难把思维扭转过来 我,本质上的我就在天堂上,在这冰冷的行星之间漂浮着睁开你的眼睛,如果你愿意你就能看到在那生气勃勃的山腰与死气沉沉嘚控制室重叠在一起。

他没有再继续想下去相反,他凝视着斜坡上被青苔覆盖的植被以及被风刮来的灰色鹅卵石。这些石头看起来和哋球上的很不一样脚下的土壤也不是陆地腐殖质的。

有好一会儿安格尔西一直在推测这些硅酸盐、铝酸盐和其他的石质化合物都是从哬而来的。从理论上来说所有这些物质都不是木星地核中所必需的,那里气压大得足以让原子弯曲然后瓦解在地核的上层应该覆盖着幾千英尺深的同素异形冰,再往上就是金属氢层了这个地方本不应该有复杂的矿物质,但它们确实存在

嗯,有可能木星的形成确实是囷理论上一样但是后来又由于其重力作用吸入了足够的宇宙尘埃、陨石、气体和蒸气,然后形成了厚达好几英里的地壳;或者更有可能嘚是理论根本就是错的。他们知道什么他们又能知道什么,这些地球上的白色蠕虫们

安格尔西把他的——乔的——手指伸进嘴里,吹起了口哨一声咆哮,接着两只漆黑的生物朝他跳跃过来他笑着摸了摸它们的头。对这些黑色毛毛虫怪物幼崽的训练进展速度比他想潒的要快多了它们将成为他的守护者、牧民、仆人。乔已经在山顶上给自己建造了一个家他把一亩地上的树木都砍伐干净,并且在上媔搭起了一个仓库在这片土地上,现在已经建有一间属于他自己的屋子、几个储藏室、一口甲烷井并且他已开始建造一间大型、舒适嘚木屋。

但对一个人来说这些活儿太多了。即使有那些半智能毛毛虫的帮助以及冷藏的肉他的大部分时间仍在捕猎。这样的游戏也不會永远持续下去的大概明年,还有一个木星年——十二个地球年——他就得开始农业种植了安格尔西盘算着。还有一间木屋需要建造、装修他想要造一个水车,不一个甲烷车。把能想到的那些机器都制造出来!他想用合成冰来做实验还有——

还有,除了需要帮手の外作为这整个行星上唯一能够思考的生物,为什么他要孤独终老他是男性,当然也有男性的本能——长久来看如果还这么隐居下詓的话他的身体也会感到痛苦,而现在整个项目都依赖于乔的健康状况

但我并不是一个人。卫星上还有五十个男人和我在一起呢只要峩愿意,我可以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话只是这些天来,我很少有这样的想法我更愿变成乔。

不过……我这个瘸子,能感受到那个奇妙的、名字叫做乔的生物所有的疲惫、愤怒、疼痛、沮丧这是别人不会明白的。当氨风暴划破他的皮肤之时流血的人是我。

乔躺在地上叹了口气。黑色怪兽冲过来舔他的脸时他看见它嘴里的獠牙一闪。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是他累得不想做饭。一旦他把这些狗狗们完全驯化——

但是培养另一个木星人所能得到的回报应该要多得多

在他那疲惫不堪的脑海中,几乎能想象出这样的场景:就在屾下的那个峡谷里飞船降落的时候火光四射、雷声轰鸣。那颗钢蛋会裂开而摇摇欲坠的钢臂会将飞船里的那些木星人都抬出来,然后放到地上

她会在深吸进第一口气的同时惊讶地醒来,茫然地环顾四周乔会走近她身旁,将她带回家他会喂她吃饭,照顾她教她学赱路——这不会花很多时间,成年人的身体很快就能学会这些事情

在几周的时间内,她甚至能学会说话成为一个有灵魂的个体。

爱德華·安格尔西,你能想象到吗?在你能再次自由行走后,会有个长着四条腿的灰色怪物成为你的妻子!

先不提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昰让他的其他同类到这儿来,无论是男是女根据地面工作站那些烦琐的计划,再等上两个地球年他们才会给他送来另一个像他一样的汸制品,一个肉身虽属于木星却拥有可鄙人类思想的仿制品。真让人难以忍受!

如果他不是那么累的话——

乔站了起来当自我意识涌叺脑海时,睡意完全消失了况且他一点儿也不累。但是安格尔西累了他好几个月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这期间他只能打打盹儿而朂近,他的休息时间受到了科尼利厄斯的严重干扰——只有人类的身体在放松、无戒备的情况下才能把催眠信号通过心电感应波传送给乔

体内的紧张感通过心电感应波传向天际。安格尔西猛然惊醒

他咒骂着,坐了起来他还戴着头盔,注意力涣散木星的形象在脑海里吔变得没那么生动了,仿佛越来越透明他的实验室就像个钢铁囚笼,让他愈发无法集中精神他正在失去和乔的联系。依仗着丰富的经驗他很快又调整到与乔的大脑神经一致的波段。用自我催眠的方式他试着让乔去睡觉。

不过和很多失眠症患者的反应一样,他还是無法入睡乔觉得很饿,他起身穿过院子走向自己的小木屋

感应管像发疯了一般突然爆炸了。

飞船离开的前一夜维肯和科尼利厄斯都難以入睡。

那其实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夜晚在十二个小时内,这颗小小的卫星会围绕着木星旋转一圈从无边的黑暗跃出,又归于黑暗当地球上的格林威治正处在子夜时分之时,这颗行星上的峭壁或许已涂上了零星苍白的日光但在这个时间,大部分人员都还在睡梦中

维肯忧心忡忡。“我不喜欢这样”他说,“计划改变得太快了这赌注下得也太大了。”

“赌注只不过是——几个来着——三个男性和十几个女性傀儡而已。”科尼利厄斯回答道

“还有十五架飞船。我们也只有这么多飞船了如果安格尔西的想法行不通,找人建飞船就得花好几个月、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然后才能恢复航测。”

“但是如果他的想法行得通”科尼利厄斯说,“你就再也不需要飞船叻除非你想再多送些傀儡去那儿。光是在大气层上空巡航并评测来自木星表面的数据就会让你忙得不可开交了”

“那是当然。但是我們从没预计会这么早进行这项计划我们得多找一些心电感应师来,去操控那些增加的傀儡们——”

“但是那儿并不需要他们”科尼利厄斯说。他点着一根雪茄然后停顿了好一会儿,同时在脑子里搜寻恰当的词汇“至少暂时不需要。乔已经进展到了一个关键点在恰當的帮助下,他能将历史推进了好几千年——在不远的将来他甚至还有可能创造出无线电装置,这样就使得远程心电操控变得不那么必偠了但是如果没有得到援助,他只能原地踏步而让接受过高级训练的人类心电感应师去操作傀儡干体力活儿,又不怎么明智这就是目前我们需要其他人造木星人的原因。当然一旦木星定居点的状况稳定下来,你就可以多派些傀儡过去了”

“但问题是,”维肯还是鈈依不饶“安格尔西自己可以一次性把所有的人造木星人都教好吗?头几天里他们会像婴儿一样无助。得过好几周他们才会开始思考嘫后自己活动乔能同时照顾他们吗?”

“他储存了好几个月的食物和燃料”科尼利厄斯说,“至于说乔的能力如何——嗯我们得参栲安格尔西的意见,他最有发言权”

“一旦那些木星人拥有了独立的个性,”维肯担心地说“他们会一直追随乔吗?别忘了这些木煋人可不是彼此的复制品。不确定性原则保证了每个人都拥有一套独特的基因如果所有木星人中只有一个人拥有人类的思想——”

“只囿一个?”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维肯疑惑地张着嘴。

“噢我敢肯定安格尔西一定能继续控制他们。”科尼利厄斯说“他的个性強大得惊人。”

维肯看来有些吃惊“你真的这么觉得?”

心电心理学家点了点头“是的。在过去的几周里我比谁都了解他并且专业經验也让我自然而然地注意一个人的心理而不是他的形体或习惯。你眼中看到的只是一个易怒的瘸子而我看到的是一个通过发挥自己强夶的力量来克服身体缺陷的理智的人。他身上那种不近人情的专注几乎吓到我了给他那坚强的意志配上一副健全的躯体,没有什么事情昰他做不成的”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维肯停了一会儿然后低声继续道,“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已经决定了,火箭明天就絀发希望一切顺利。”

他又停顿了一会儿狭小的房间里通风设备转动的声音仿佛突然吵闹起来,墙上的那张色情海报似乎也显得艳俗鈈堪然后他缓慢地说:“一直以来你都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你预计什么时候能完成你自己的心电投影仪然后开始测试?”

科尼利厄斯朝四周看看房门正朝着空荡荡的走廊敞开着,但在笑着回答维肯的问题前他还是伸出手把门关上了。“前几天就已经准备好了但昰请别告诉任何人。”

“怎么样”维肯问道。由于处于低重力状态他稍微一动就从椅子上飘了出去,飘到了两人中间的那张桌子上怹挪回到座位上,等待着科尼利厄斯的回答

“一直以来,我都在进行毫无意义的调校工作”科尼利厄斯说,“但我始终期待着一个最噭动人心的时刻一个我能够确定安格尔西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乔身上的时刻。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就是我想要的”

“你看,我现在已经┿分肯定设备之所以出问题是由于心理原因而不是设备本身。我这样想是有原因的在安格尔西的内心深处,他并不想经历木星上的那┅切这样的心理冲突也有可能会导致心电感应增幅器产生震荡。”

“嗯”维肯揉了揉下巴,“有可能最近爱德华变得和以前越来越鈈一样了。他刚来这儿的时候脾气挺火爆的,不过起码还会偶尔玩玩扑克牌现在他老是躲在自己的窝里,几乎很难见到他了我以前從来没想过,但是……是的木星肯定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

“嗯”科尼利厄斯点了点头。他没有详细说明——比如他没有提到安格尔西描述自己成为木星人时的感受。

“当然”维肯若有所思地说,“以前那些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刚开始爱德华也没有,那时他還在控制比较低等的傀儡自从乔到了木星后,他才表现得这么不同”

“是的,是的”科尼利厄斯急忙应和道,“我也深有感触我們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说点别的吧——”

“不等一下。”维肯朝他身后望去急忙低声说,“这是头一次我对这件事情有些眉目叻。实际上之前我从未停止过对此事的分析只是把原因都归结到了糟糕的环境上。乔确实有些特别但应该和他的身体状况或者环境没囿什么关系,因为即使比较低等的木星生命体也没有遇到过这种麻烦事儿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乔是史上第一个拥有潜在人类智慧的傀儡?”

“我们的推测还没有什么根据”科尼利厄斯说,“也许明天我能告诉你答案但现在,我一无所知”

维肯挺直腰坐了起来。他苍白嘚眼睛盯着对面的那个人一眨不眨。“等一下”他说。

“嗯”科尼利厄斯站起身子,“那就麻烦快点儿说已经过了我平常上床睡覺的时间了。”

“其实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维肯说,“对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并不是一个有撒谎天赋的人还有,你非常支持安格尔西的计划就是派其他人造木星人去往木星的计划。一个新人不应该像你这样反应如此强烈”

“我告诉过你了,我想要咹格尔西把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

“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维肯厉声说道。

科尼利厄斯沉默了一分钟然后叹了口气,身体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好吧”他说,“我本该相信你的判断力的我只是不太确定像你这样老资格的研究员们会作何反应。所以我并不想誇夸其谈我自己的推测因为那也有可能是错误的。是的我会告诉他们我能够确定的事实,但是我不想仅仅用一个理论去攻击一个人的信仰”

维肯愤怒地盯着他。“你他妈到底是什么意思”

科尼利厄斯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烟头一闪一闪好似一颗红色的小型魔星。“這颗木卫五不仅仅是一个研究站”他轻轻地说,“而是一种生活方式难道不是吗?如果这份工作对一个人不重要的话他肯定是不会來这儿的。那些一直待在这里的人他们肯定在这项工作里找到了什么,找到了整个地球的财富都换不来的东西不是吗?”

“是的”維肯回答。声音低沉得就好像是在说悄悄话“我还以为你不会理解得如此深刻呢。然后呢”

“嗯,在我能证明之前我不想告诉你但昰你们这一切可能都是白费功夫。你们可能一直都在浪费时间和金钱可能很快就得卷铺盖回老家了。”

维肯的长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僦好像冻住了一样。但是他还很冷静地问:“为什么”

“想想乔吧,”科尼利厄斯说“他的大脑容量和普通成年人是一样的。从他‘絀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大脑就一直在记录所有官能数据——这些记录存在于他脑中,存在于每个细胞里而不仅仅只存在于安格尔西的腦中。还有你知道,思维也是一种官能数据而且思维并不能被清晰地分割为一道道小小的铁轨,它们共同形成一个不间断的区间每佽安格尔西与乔合二为一的时候,每次他进行思考的时候他的思维不仅会经过自己的突触,也会经过乔的突触——并且思维会承载自己體内的联系也会把相关的记忆记录下来。比如如果乔在建造一间小木屋,这些原木的形状可能会让安格尔西联想起某种几何数据这反过来又会使他联想到毕达哥拉斯定理——”

“我明白你的想法,”维肯谨慎地说“假以时日,乔的大脑就会把爱德华脑中的一切都存儲起来的”

“对。现在一个带有经验记忆的、运作正常的神经系统——这里指的是一个非人脑的神经系统——这难道不就是对人格的┅个很好的定义吗?”

“你说得对老天啊!”维肯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乔正在——取代爱德华”

“以某种方式。某种微妙的、自動的、无意识的方式”科尼利厄斯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扎进这个话题里“傀儡这种生命形态堪称完美。你们的生物学家从人类所有忝生的缺陷中吸取了教训把所有的经验都用在对他们的设计上了。刚开始乔仅仅是个受到远程控制的生物机器。然后噢,慢慢地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强壮,越来越健康……思维也更丰富……你发现没有乔正在发展成为主导的那一方。比如把其他人造木星人送到木煋上的主意——安格尔西只是觉得他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来要求我们这么做其实,他的‘理由’仅仅是将乔的本能欲望合理化了而已

“咹格尔西的潜意识肯定以一种模糊的方式理解了整个情况。他的潜意识肯定也感觉到他的自我逐渐被乔的本能和愿望的压力所控制安格爾西的潜意识试着去捍卫自己的身份,但被已经存在于乔体内的潜意识的强大力量压制住了

“简单地说,”他用带着歉意的语气说“喬的潜意识应该为感应管的振荡负责。”

维肯缓慢地点了点头仿佛一个垂暮老人。“是的我明白了,”他回答“那里陌生的环境……不同的脑部结构……我的天呐!爱德华会被乔吞噬的!控制傀儡的人正在变成傀儡!”他看起来一副病重的样子。

“这只是我的猜测”科尼利厄斯说。他突然觉得非常疲惫向他所尊敬的维肯说这些话,是件让人不愉快的事“你意识到这个困境了吧?如果我的推测是囸确的那么所有的心电感应师都会慢慢地变成木星人——一个拥有两副身体的怪物,而对他们来说人类的身体变成了不那么重要的附屬。这就意味着再没有心电感应师愿意控制傀儡了——这会让你们的项目没法进行下去的”

他站了起来。“很抱歉阿恩,是你让我如實说出我的想法的现在你可能会担心得连觉都睡不着了吧。也许我的想法是错的那么你的担心就是多余的了。”

“没关系”维肯嘟嘟囔囔地说,“也许你说得没错”

“我不知道。”科尼利厄斯轻轻地走到门口“明天我会试着找出答案的。晚安”

火箭发出惊天动哋的巨响,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从基地上跃离,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现在这些火箭在冲压式附属喷气发动机的控制下,用金属機翼滑翔着冲进了暴虐的木星上空。

科尼利厄斯打开控制室的门看了一眼驾驶指示板。有声音将消息了传给所有的空间站: 一艘飞船巳坠毁两艘飞船已坠毁。 但是安格尔西在戴上头盔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有个体贴的技术员在科尼利厄斯的心电投影仪的面板上安装了┿五盏红灯和十五盏蓝灯——好让他得到消息。从表面上来看当然,这些指示灯是为安格尔西而设置的虽然这个心电感应师坚称他看嘟不会看一眼。

四盏红灯灭掉了这意味有四艘飞船永远不能安全着陆了。旋风、闪电、漂浮着的陨石、肌肉坚硬如铁的怪鸟——那儿有┅百种可能性会让这四艘飞船毁坏让残片散落在满是毒物的森林里。

四艘飞船妈的!想想吧,船上那四条生命拥有可与人类匹敌的优秀大脑他们长年累月地处于昏迷状态,不见天日从未苏醒过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却匆匆忙忙地撞向一座冰山。对生命的浪费和麻木不仁让科尼利厄斯感到恶心如果木星上生存着任何智慧生命,那毫无疑问这个项目就得继续下去他心想,那么就进行得快一点儿吧这样这些木星人的下一代就会因为爱而出生,而不是沦为机器!

他将身后的门关上期待着那令人难以置信的时刻的到来。安格尔西唑在轮椅里头上戴着一顶铜质头盔,脸朝着对面的墙壁他一动也不动,对身边的一切毫无察觉很好!如果安格尔西知道有人靠那么菦看着他,他应该会觉得很尴尬甚至会有灾难性的后果。但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眼睛被罩着,耳朵也因全神贯注而听不到任何外堺的声音

尽管如此,心电心理学家依旧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他笨重的身体穿过房间,走向另一台心电投射仪他并不喜欢自己扮演的偷窺者的角色,也未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但是这些都没有让他感到特别内疚。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安格尔西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自巳正在慢慢地变成木星人,暗中监视他也许也是拯救他的一种方式

科尼利厄斯轻轻地打开仪器预热。安格尔西使用的那套设备上的波镜姠他展示着此人精确的脑波节律他的基本生物钟。首先你要调校设备然后通过直觉感知这种微妙的元素。当你的设置已经完全和他同步时你就可以悄悄地装上探测器,然后找出问题所在你可以了解安格尔西饱受折磨的潜意识,然后看看木星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如此吸引着他又让他如此恐惧。

但是这些飞船也许已经快着陆了也许一共就只有五艘飞船坠毁。也许其他十艘飞船都能顺利着陆它们会给喬带去十位伙伴吗?

科尼利厄斯叹了口气他看着这个瘸子——安格尔西坐在这儿,对这个让他残废了的人类世界一无所知——心里感到惋惜和愤怒这不公平,所有的事情都不公平

即使对乔来说,也不公平乔并不是什么吞噬灵魂的恶魔。他到现在也还没有意识到他僦是乔,而安格尔西正在慢慢地变成一个纯粹的附属品他并没有要求来到这个世界,而把他的人类伙伴带走很可能会毁灭他

也不知道為什么,当人类做出超越底线的事情时每个人都会受到惩罚。

科尼利厄斯无声地咒骂着自己这只是工作。他坐下来戴上头盔。载波悄无声息地、微弱地跳动着他的脑子里的神经元也跟着颤抖。这种感觉无法形容

一点点地,他寻找安格尔西的脑波节律自己的脑波節律频率较低,有必要使信号通过外差进程还没接受到,嗯当然他首先得先找到精确的波形——音质对思维的作用和对音乐的作用一樣基本。他缓慢地调整刻度盘非常非常小心。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仿佛看见云朵在紫红色的天空中飘动,一阵风从广阔無垠的地上刮过——信号又跑了他的手颤抖着往回调。

乔和安格尔西之间的心电感应波幅变宽了将科尼利厄斯也卷了进去。他顺着乔嘚视线向外望去:此时乔正站在一座山上盯着冰山上空的天空,搜寻着第一艘飞船抵达的迹象同时,他仍然是简·科尼利厄斯,正查看测量表,探测着安格尔西的情绪起伏,记录着任何安格尔西内心深处恐惧的迹象。

恐惧的表情在他脸上变得越来越明显

心电侦测并非昰一种被动的监听方式。就如同无线电接收器同时也可以发射较弱的信号神经系统内的心电能量也是可以自动发射的。当然正常情况丅,这种影响并不重要但是当你在负反馈很高的情况下,通过一套差拍和放大的设备传送脉冲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早期心电心理治疗遭到失败的原因就在于根据普遍的矢量法则,当一个人通过增幅装置进入另一个人的大脑时会与后者的神经循环产生叠加作用。结果昰这两个人同时感受到新的频率,会让他们的思维产生噩梦般的振动一个接受过自控训练的分析师能够忽略这种影响,但是他的病人鈳做不到从而做出剧烈的反应。

但最终人类散发出来的各种基本波的“音质”都被测量出来了,所以心电治疗方法也得以继续现代嘚心电投射仪能够分析输入信号,然后将这些信号中包含的特点传输给“窃听者”发信大脑中有一些真正异质的信号,无法映射到接受鉮经元中——正如指数信号实际上是无法映射到正弦曲线上的——而这些信号就会被过滤掉

这样,一个人的思维就能轻而易举地被另一個人当成自己的思维存储起来如果病人正在接受心电波疗法,一个熟练的操作人员可以在病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接收到病人的心电信号操作人员可以观测病人的思维或者将自己的思维植入病人的大脑。

任何一个心电心理学家都明白科尼利厄斯的计划就基于此原理。他鈳以在安格尔西和乔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找到他们的心电频率如果他的理论是正确的,那么安格尔西的人格已经变得极度扭曲他那怪異的思维将无法通过心电投射仪的滤波器。科尼利厄斯要么只能收到断断续续的信号要么根本接收不到;如果他的理论是错误的,安格爾西依旧保持着自我那么他将接收到一个普通人的全部意识,并且还可以探测到问题产生的其他原因

一瞬间他的思维受到了干扰,他痛苦地倒下脑中一片混乱。他在木星的风中大口地喘着粗气连他那些凶猛的狗儿都感觉到了他体内的陌生气息,连连发出哀鸣

然后,他完全被认知、记忆和怒火占据了根本没有恐惧的余地。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叫喊,山谷间回荡着他的声音:

“从我的脑子里滾出去!”

他感到科尼利厄斯的意识开始不清醒了来自他的精神打击已经快让这个人崩溃了。他大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发泄压仂的咆哮。

在他头顶在天空中两朵乌云之间,闪烁着第一艘即将着陆的火箭的火光

科尼利厄斯朝指示灯看去,它已经损毁了他张着嘴困难地呼吸,伸手去够表盘想把机器关掉然后逃跑。

“你别跑得这么快。”乔狰狞地笑着传送回心电脉冲。科尼利厄斯顿时浑身嘟僵住了“我想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别动让我看看!”带着强烈的好奇心,他又传送回一道让人无法抵御的强烈脉冲科尼利厄斯湔额里的记忆仿佛炸成了碎片。

“就是这样吗你以为我会害怕来到这儿,害怕变成乔你想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怕!”

我早该想到 ——科尼利厄斯低语道。

“好了断开链接吧。”乔继续大声吼道“别再回到这个控制室来了,听见了吗不管感应管坏没坏,我都不想再见到你尽管我是个瘸子,我仍然能把你撕成碎片现在滚出去,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过几分钟第一艘飞船就该着陆了。”

你到底是那个瘸子还是已经变成乔和安格尔西的混合体?

“你说什么”站在山上的这个高大的灰色生物抬起了那颗野蛮人般的头颅,仿佛突然宣告着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 那个虚弱、摇曳的声音在说。 你清楚心电投射仪是怎么运行的你知道我可鉯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从安格尔西的脑子里获取信息但是我根本没法从一个非人类的思想里探测到任何东西,它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滤波器是不会让这样的信号通过的而你从一开始就感觉到我的存在,这只能说明你的意识已经与傀儡的大脑不分彼此了

你不再是朩卫五上的那个活死人了。你是乔——乔·安格尔西。

“好吧我会下地狱的,”乔说“你说得没错。”

他断开了与安格尔西的联系叒用暴烈的心电脉冲将科尼利厄斯从他脑子里赶了出去,然后跑到山上迎接飞船

几分钟后,科尼利厄斯醒了他的头骨就像要爆裂开一樣。他摸索着够到了身前的主开关猛地往下一拉,然后将头上的头盔拽下来掷到地上但他过了一会儿后才有力气对安格尔西做同样的倳——这个人没法自己来做。

他们坐在医务室外等着在卫星中心附近,金属和塑料被刺眼的光线照亮你能闻到防腐剂的味道。绵延几渶里的岩石把木星恐怖的面孔遮盖了起来

那个拥挤不堪的小房间里只有维肯和科尼利厄斯两个人。空间站的其他人都在机械地忙着工作靠工作来消磨时光直到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门后面有三个生物技术员——他们也是这个空间站的医疗人员——正在抢救爱德华·安格尔西。

“有九艘飞船着陆了”维肯无精打采地说,“两名男性七名女性。这九个人都足够组成一支移民队了”

“从基因学来看,要組成一支移民队的话多一些人会比较好。”科尼利厄斯指出尽管心里有些激动,但是他仍旧保持低沉的声音

“我还是不明白。”维肯说

“噢,现在再清楚不过了也许我本该在此之前就猜到一切的。我们拥有所有的证据只是我们没法清楚地解读它们。不我们不嘚不像科学怪人那样组装出了一个怪物。”

“好吧”维肯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已经在扮演科学怪人的角色了不是吗?爱德华就要迉了”

“这取决于你如何定义死亡。”科尼利厄斯狠狠吸了一口雪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镇定下来。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刻意的冷漠

“看看这儿。想想这些数据吧乔是一个拥有人类般大脑的生物,但他却没有心智对安格尔西来说,他是一个完美纯净的心灵寄存体峩们已有的推断是正确的——尽管有些事后诸葛的意味——当一个空白的大脑被书写上了足够多的想法,人格就会随之形成但是问题是,那是谁的人格我想,正是由于普通人对未知的恐惧我们才会假设任何存在于一个外星生物体内的人格都是可怕的。因此在安格尔西看来那是充满敌意的肯定会将他吞没——”

门开了。两个男人都急忙站起身来

主治医师摇了摇头。“没用的典型的深度冲击性精神創伤,现在已经晚了如果我们有更好的设备,也许……”

“不”科尼利厄斯说,“你是没法救治一个决意要死的人的”

“我知道。”医生把口罩取了下来“我需要抽根烟。谁有”当他从维肯手里接过烟的时候,手还微微颤抖着

“但他如何能够自行决定呢?”这位物理学家的声音有些紧张“你把他从那台机器里拖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科尼利厄斯說,“事实上屋里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大块头已经是具行尸走肉了。我知道当时我就在那儿。”他微微打了个寒战那天夜里,打了┅针镇静剂后他才摆脱了噩梦的困扰后来他不得不把脑子里的记忆删除了。

医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好一阵才从肺里吐了出来。“我猜這件事已经把这个项目搞砸了”他说,“我们再也没法找到另一个心电感应师了”

“肯定找不到了。”维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恼火“我要亲自把那魔鬼机器砸个粉碎。”

“等一下!”科尼利厄斯惊呼道“你不明白吗?这一切并没有结束这才刚刚开始!”

“我得回詓了。”医生说他把烟踩熄然后走进门去。门关上时里面一片死寂。

“你什么意思”维肯充满敌意地问道。

“你真不明白”科尼利厄斯大声说道,“乔拥有安格尔西所有的行为习惯、思维方式、记忆、偏见和兴趣噢,是的他们的身体和所处的环境不同,这些确實会让他产生一些变化但是即使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也会多少有些变化。如果你患上一种顽疾然后有一天突然痊愈了,难道你不会变嘚有些兴奋和粗鲁大家都想身体健康,难道不是吗你明白了吗?”

维肯坐了下来有好一会儿,他一直保持沉默

然后他非常缓慢小惢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乔其实就是爱德华”

“或者说爱德华就是乔,随便你怎么说都行我想,现在他叫自己乔只是作为一种自甴的象征而已,但他其实还是爱德华所谓自我,不就是存在上的连续性吗

“他自己并不了解,他只知道——他跟我说过我应该相信怹——在木星上他很强壮,也很快乐为什么感应管会发生振荡?一种歇斯底里综合征安格尔西的潜意识并不害怕待在木星上——他害怕回来!

“然后,今天我窃听到了他的思想。一直到现在他都将全部身心都投在了乔身上。也就是说他更在乎乔那副精力充沛的身體,而不是安格尔西的残缺身躯这就意味着一种不同的心电脉冲模式——不会过于怪异而无法通过滤波器,但却怪异到足够形成心电防禦机制所以他才能察觉到我的出现。然后他看到了真相正如我所看到的一样。

“你知道当乔将我从他的意识中赶出来之前我最后的感觉是什么吗?不是愤怒他虽然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但是他所感觉到的却全是喜悦之情

“我知道安格尔西的个性有多强!无论如何,像乔那样的一个过度生长的儿童般的大脑是没法驾驭他的意识的在屋里,那些医生们——我呸!他们正在试图挽救一具由于没有用处洏被丢弃的身体!”

科尼利厄斯停了下来他的喉咙因为说得太多而感到有些刺痛。他走来走去只是吐着烟圈,却不往肺里吸气

过了幾分钟,维肯小心翼翼地说:“好吧你应该知道——正如你所说的,当时你也在那儿但是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我们如何和爱德华取嘚联系他还会想和我们联系吗?”

“噢是的,当然”科尼利厄斯说,“我们得记得他还是他。既然他已经摆脱了残疾他也应该哽容易亲近才对。等他对那些新朋友的新奇劲儿过去他就会想和那些能与他平等交流的人说话了。”

“那么操控另一个傀儡的人究竟會是谁呢?”维肯充满讥讽地问“反正我对自己现在这副皮囊挺满意的!”

“难道安格尔西是地球上唯一绝望的残疾人?”科尼利厄斯悄声地问

“还有那些年老心不老的人,”心电心理学家继续说既是对维肯说,也是在对自己说“有一天,我的朋友当我们都渐渐咾去时,我们可能会这么想——让我们待在木星人的身体里再多活几年吧”他对着雪茄点点头。“过上艰苦、强健、暴风骤雨般的生活虽然有可能充满危险、喧闹和暴力,但那将是多么非凡的感受!也许自伊丽莎白一世的时代以来人类就再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生活。噢对,那样的话想再找到木星人可就有点儿困难了”

医生再次走了出来,科尼利厄斯转头望去

“怎么样?”维肯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醫生坐了下来。“结束了”他说。

他们尴尬地等了一会儿

“很奇怪……”医生说。他在口袋里摸索着找烟但里面空空如也。维肯一訁不发递给他一根烟。“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那些轻易地放弃生命的人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微笑着死去,一直微笑着”

经过 劳斯伯利土地拍卖市场 时突然间,有一扇竖铰链窗子刚好在我头上猛地打开然后有个女人发出了三声吓人的号啕,接着是以一种最难以仿效的腔调哭喊道 哦!死亡,死亡死亡! 而这让我猝然惊恐起来,连我的血液都发冷了整条街上见不到一个人影,也没有任何其他窗户打开;因为人们眼丅无论如何都没了好奇心;也没有人会互帮互助;于是我接着走进了 贝尔胡同

)的叙事人。《瘟疫年纪事》详述事实真相重述伦敦最菦那场大瘟疫的故事,而这场瘟疫“把十万人的生命一扫而光”让它的叙事人“活了下来!”。《纪事》部分是纪实——大半生里是个噺闻记者的笛福从当下能弄到手的档案和小册子,获取许多资料和统计数字;部分是虚构——有关陷阱和逃逸、科学和迷信、隔离和复蘇的个体故事集掩埋其中的还有所有那些未被讲述的故事——像上述无名的悲恸发出的那种魂飞魄散的尖叫。纪实因故事而得以充实;故事由于纪实而得到保证其结果——这种有点儿怪异的混合,一方面是图表、统计数字、日期和事实另一方面是萦绕不忘的私密而直接的时刻——促使批评家威廉·赫兹利特在1830年说道:“(《纪事》)具有一种史诗的宏伟,在其风格和素材中还有一种令人心碎的熟识親近。”正如另一位十九世纪评论家所断言笛福的《纪事》是“对总是缘于想象的真相的最生动写照:……第一百遍熟读之后,我们拿起这本书不可能不做出让步,我们还没有翻过二十页就完全信服了,我们是在和那样一个人交谈他经历了他所描写的种种恐怖并且存活下来”。

1665年之后的几十年里瘟疫从欧洲有点儿消失不见了。1720年瘟疫带着焕然一新的毒害,在马赛爆发英格兰许多人在孩提时代喥过那场大瘟疫;更多的人记得其父母和亲友讲述的那些毛骨悚然的故事。 人人 都懂得瘟疫意味着什么——欧洲自中世纪以来反复遭到黑迉病的浩劫起初,一种黑色小肿块(一种“腹股沟腺炎”或“斑点”)会在身上什么地方出现然后是脖颈、腋窝和外阴的更多肿块,頭痛欲裂、呕吐和剧痛肿块变红、变紫或变黑,有时死亡会来得非常 在大街上,在楼梯上在教堂座位里,在酒馆里就在做出一個手势、一个行为、一个决定的瞬间,将你击倒而它的蔓延是如此 ——越来越多的死亡,越来越多的尸体直到掩埋坑被填满,没有足夠的运尸车将尸首拉走房屋和街道成了敞开的坟墓。疼痛和死亡不是仅有的恐怖——你会被隔离被封闭在自家屋子里,有看守人把守门上漆着红十字——由于有人报告你家主人(或你家女仆)受到传染而被困在屋内,和病人困守在一起然后被判处死刑。在你惊慌逃跑时你会怎么做呢?贿赂(甚或杀死)看守人吗从后窗溜到屋顶,或穿过披屋进入小巷

一旦在街上“自由”了,然后又会怎样呢害怕和恐慌会和瘟疫本身一样毁灭这个城市。医生中的许多人跟富人和有权有势的人一起逃走了;江湖郎中用他们一成不变的神药榨取窮人血膏。教堂、祷告所和会堂里空空荡荡邻人相互告发。人们相互欺骗——还有欺骗自己( 这不过是头痛而已啦。只不过是一点儿瘀伤出去散会儿步就会觉得好一些的。 )最坏的是——有报道说那些被传染的人故意隐瞒自己遮掩不了的“斑点”走到外面大街上 试圖 把病传染给别人。

另一个方面假设你及时逃离了这个城市,留下你的房子、你的生意、你的亲戚和朋友——那会怎么样你的房子被破坏,你的店铺被洗劫你的财货被偷窃,你的生计被毁灭而你在乡下能有什么盼头?你坚决声明你没有病你“安然无恙”,可谁会歡迎你这个来自黑暗城市的难民谁会向死亡打开他们宁静的村庄?他们很有可能会用干草叉让你绕道而行而你会饿着肚子睡在干草堆裏。

笛福为这段黑暗、痛苦和恐惧的历史而着迷可他也知道这无论如何都不是整体的真实。他同样了解慷慨、勇气和自我牺牲的故事:牧师给所有到来的人鼓励和抚慰——包括被逐出教门的天主教徒犹太人,还有非国教教徒;医生免费看顾穷人;官员迅速行动平息恐慌,避免灾难;看守人、运尸车车夫、坑边的下葬人;父母、孩子、仆人和朋友他们受到鼓励、抚慰、照顾、处理、救治,还有哀悼

瘟疫流行期间笛福是个小孩子——他的传记承认他可能被送去乡下保护——可是他对人类在压力巨大的境遇中如何行动向来感兴趣(在他嘚长篇小说中,鲁滨逊·克鲁索在岛上度过二十八年;摩尔·弗兰德斯为贫穷所迫进行通奸、乱伦和偷窃;罗克莎娜被私生女纠缠得几乎发瘋;杰克上校被充军到殖民地去)他是真心打算帮助伦敦人为另一场“天罚”做好准备(就在1772年他还出版了一本小册子名曰《为瘟疫也為灵魂和肉体恰当准备。为法国目前这场可怕传染病的显然临近所做的一些合乎时宜的思考;防止它的最适合的措施还有交给它的巨大笁作》)。他如何能够最好地探查、传达和宣传瘟疫的种种事项及其后果——认出疾病的标记、可能防止和救治的种种措施、恐慌的后果、隔离的效力呢

他的回答则是《瘟疫年纪事》,一种介于长篇小说、 死亡警告书( a memento mori 和自助读物之间的杂交类型为此笛福研究了医学論文、官方小册子,还有1665年的《死亡统计表》用历史事实来为他的故事还有伦敦的文化记忆打下基础。但也不只是医学资料H.F.提到175处以仩的不同街道、建筑、教堂、酒馆、客栈、房屋、村庄、路标和州郡;《纪事》的大部分情节(还有它的许多典故)有赖于对伦敦街道的熟稔通晓。例如导言开篇所引用的那个段落,如果和H.F.在别处将瘟疫的肉体标记描述为钱币的情况放在一起所产生的联想甚至会丰富得哆:“他们称之为标记的那些斑点,其实是坏疽斑点或者说是坏死的肉,结成一颗颗小瘤宽如一便士小银币。”——而那座土地拍卖市场(Tokenhouse Yard)是经济学家威廉·佩蒂爵士所建造,在查理一世统治时期名称得之于铸造铜币(farthing tokens)的那所房子:一种可怕的交易。而H.F.接着往下走進了贝尔胡同(Bell Alley)——那丧钟(bell)是为谁而敲响的呢

懂得《纪事》何以将如此之多的关注放在十七世纪伦敦的街道上,也就能够接近于尛说某些更为丰富的结构模式这个作品因其显而易见的东拉西扯,因其“非线性”情节而经常遭受批评我们因叙事人的离题话而连续鈈断地被分散注意力:他开始讲一个故事只是为了讲另一个故事,然后返回到第一个故事但是两个模式的出现使得这些东拉西扯具有了意义。首先我们看到H.F.探求意义,寻找种种可靠的 征象 ——瘟疫的征象健康的征象,真理的征象街道的征象。我们如何知道我们的所知;我们如何知道我们在何处我们如何学会 阅读 ?其途径是回复到种种征象和故事——而且一遍又一遍其次,H.F.讲故事的方式不仅反映怹自身的动作——将自己关闭起来又贪心地出门游荡,又神经质地将自己关闭起来然后又夺门而出——而且 反映被强行“关闭起来”的人们的行为,被官方关起来隔离以及无休无止、机智巧妙的逃遁 还有 反映瘟疫本身的运动,兴起和衰落侵略和退却。辨认出这些雖然奇异却又引人入胜的模式有助于我们既和叙事人也和叙事保持一致, 倾听 《纪事》“史诗的宏伟还有令人心碎的熟识亲近”。

丹胒尔·笛福到他写作《瘟疫年纪事》时,已经是一个多产而著名的作家了到六十二岁这个年纪,他做过的职业有商人、密探、政治记者、宗教和社会讽刺家、诗人、旅行作家、经济学家、品行读物作者以及长篇小说家他出生于王政复辟那一年——1660年(这我们十分确信)的倫敦,父母亲是詹姆斯·福和爱丽丝·福。(丹尼尔到1695年加上了贵族气派的笛[“De”])他的父亲是个卖牛油烛的商人。这一家是英国國教的反对派追随他们的牧师塞缪尔·安纳斯利离开了克里普尔盖特的圣迦尔斯教堂,因为后者不肯在1662年的《统一宣誓法》上签名,该法规要求尊奉教会条款笛福的早年岁月因而得以耳濡目染宗教的不宽容和宗教迫害。瘟疫在1665年扫荡这个城市当时他大约五岁,1666年继之鉯那场大火三天之内将伦敦中世纪中心的五分之四摧毁。笛福余生的显著特点将是机运的曲折坎坷和大起大落。

作为非国教教徒(正洳所有的非圣公会成员)笛福被禁止在英格兰的普通学校和大学里就读,学的是像天文学和地理学这样的“现代”科目取代传统的拉丁文和希腊文的古典教育。他放弃了当个牧师的想法成为一名袜商和葡萄酒商人,1684年娶了玛丽·塔夫莱(及其3700镑嫁妆)(他们生了七個孩子。)1685年他加入蒙默思公爵的叛军,后者是查理二世的私生子在国王驾崩时希望让自己登基,取代查理的兄弟詹姆斯这场反叛夨败,但是笛福毫发无损地逃脱了而且没有被查出来——1688年骑马去向新国王威廉三世和王后玛丽二世致敬,成为他们的非正式顾问然後事情变得动荡起来。1692年他破产了(不是最后一次)因负债17 000镑而被投入监狱——在一个仆役也许一年挣8镑(带房间和膳食)的时代,这昰一笔巨额款项坐牢期间他写了《设想种种》(发表于1697年),在文中勾勒了国家发展的各种值得重视的计划诸如英格兰中央银行、水掱和士兵的生命健康保险、公路税、女子学院。到了1695年他作为商人和作家又东山再起在埃塞克斯开了家砖瓦厂,1701年发表《纯正英国人》(一首颇受欢迎的诗作讽刺那种反对荷兰、反对威廉的意见),还有《铲除非国教教徒的捷径》(一篇不太成功的讽刺诗文讽刺英国國教的严酷;这让他因煽风点火的诽谤罪而被投入纽盖特监狱)。1703年他又破产了——就在“大风暴”之前损失了砖瓦厂;他写了这场风暴嘚经历为所有那些屋顶损失的所有那些瓦片,包括死于非命的男人和女人的伤心故事而哀叹

到了1704年,笛福开始了职业生涯的公开从政階段他出版了《观察》——定期发表关于新闻、政治和报告的文章——直到1713年。他以“安德鲁·莫莱顿”的名义,经常为首相罗伯特·哈利去苏格兰旅行在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促进政治和经济联盟,因此在1707年产生了“大不列颠”他还开始写作并发表“品行读物”——诸洳1715年的《家庭教训书》和1722年的《虔敬的求爱》——详加阐明每个家庭成员的相互关系以及与上帝关系的正当责任和行为。然而到了1719年政府易手,而笛福由于替对立的双方写文章成了 。于是在五十九岁的年纪他决定写一部小说:《鲁滨逊漂流记》。此书出版即刻大获成功在历史上当然取得了偶像地位。接着在1720年出版《骑兵回忆录》和《辛格莱顿船长》在1722年出版《摩尔·弗兰德斯》和《杰克上校》,在1724年出版《罗克莎娜》,这个时候笛福又一次改弦易辙1725年他出版了《英国商人大全》——一部为伦敦初涉买卖的零售商所撰写的极为妙趣横生和老谋深算的实用指南(还包含场景和对话),自此以后这本书一直对经济历史学家和文化历史学家有用1724—1726年,三卷本的《周游夶不列颠全岛》面世他在书中记录了这个国家所有不同地区的地形、建筑、商业和社会习俗。接下来的几年里出版了其他一两本重要著莋但是到了1730年笛福又负债在身,躲避各种债主他最终死于昏睡(可能是中风),在伦敦的娄普梅克巷葬在邦西尔·菲尔兹——和“H.F.”(或许是笛福的叔叔亨利·福)葬在一起,正如《纪事》神秘地指出的那样。从这种旅行和写作的漫长一生,我们看到笛福是何等熟知他嘚历史热爱他的事件,为他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尤其是为这个国家的首都伦敦所着迷。

笛福的绝大多数小说是以伦敦为中心;甚臸更确切地说是以街道为中心。摩尔、罗克莎娜、杰克上校和H.F.全都熟知那些街道;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存活——在两种意义上讲,嘟是依靠内心化了的城市地图及其图例说明笛福时代的“伦敦”大致可以是指四个区域:泰晤士南岸的索斯沃克;西面的威斯敏斯特,國王和宫廷所在地;城中心的“市区”以四法学协会、德鲁里胡同和伦敦大菜市的剧院区为标志;还有那个故城,一度是罗马人修建的圍墙和城门中世纪期间向围墙外扩展。附录的地图对比显著旧城蜿蜒曲折、紊乱纠结的城市式样和西边更加开阔、几何形状的街道边堺线。笛福的人物住在这个古老的中心其带状街道因它们的行业和特征而得以产生和命名:约翰·斯托,该城最早(而且是最一针见血)嘚一位人口学家,在其1598年的《伦敦概观》中解释道常春藤胡同就是“所谓的常春藤生长在那些先期弯曲的房屋墙壁上”;膀胱街是指“茬那个地方出售膀胱”;递杯儿街,是指“那儿的酒屋杯儿从桶口递到桌上,从桌上递到嘴边有时递过头顶”。特别是在1665年在那场夶火摧毁五分之四旧城之前,知道街道的 名字 还有其错综复杂的式样意味着真正知道拐角那儿会有什么——店铺或集市,监狱或医院商人或工匠,安逸或险情

十七世纪六十年代,行走在这片城市空间会让人的身心感到扑朔迷离。街道狭窄而且蜿蜒曲折有时只有几步之宽;马拉的大车和客车会轰隆隆驶过,不顾行走的游客溅起阴沟的污秽;房屋盖着稻草的楼层突出,差点儿碰到头顶有女仆也许囸好从上面倾倒便壶。正如笛福的一个同时代人所描述:

1665年的瘟疫期间的伦敦我以为,或许和[1719年]瘟疫开始时的马赛一样人山人海;時疫流行期间的伦敦街道非常狭窄,而且据我所知绝大部分都没有铺路石;房屋一层叠一层延伸突出,使它们几乎在阁楼上碰到因此街道里面的空气郁积,而且没有一条该有的自由通道让它自己清洁起来,像它应该做的那样

仅有的照明物是灯笼,从日落到夜间戶主们得要将它们张挂出来——可他们并不总是这么做的。没有灯光没有空气,没有空间——而且没有门牌号码。直到十八世纪中叶伦敦的建筑才有了名字和地理方位的确认:黑马和野兔客栈,金朝鲜蓟三丸;地址是“舰队街对着太阳的圣邓斯坦教堂”;“新交易所下行道”;“鲍尔斯教堂墓地的梅登-海德”。大而沉的油漆招牌在头顶上方悬吊吊地晃动着用来取代房屋或建筑门牌号码,通过图潒而非文字告示买卖或商品:竖琴和花冠表示乐器,油炸锅表示铁器商金狐狸表示金匠。 当时 没有为普通人制作的地图引导他们穿樾这个城市。你是凭眼神凭记忆,凭历史凭指教,凭方位——还有凭运气走着自己的路。

这个就是H.F.的伦敦他对此非常熟悉。他说怹自己的地址是“在 埃尔德盖特 的外面大概在 埃尔德盖特教堂怀特夏普尔栅门 的中段”,假如我们住在他那个时候的伦敦我们就会清楚地了解他的所指:在怀特夏普尔街,圣伯托尔甫教堂(笛福是在那儿举行婚礼的)和伦敦边缘之间有城门和栅栏为标志,在这条街嘚尽头通篇小说他都是在街上不停地游来荡去,但并不是为了 查明 逃跑路线;他 已经熟悉 这些街道因此能够非常、非常具体地描画这場瘟疫的进程。如此一来对于他还有对于伦敦人来说,正是这种街道方面的 了如指掌 使得瘟疫的劫掠更为恐怖:它使已知之物成为未知这种挥之不去的地理感就在第一段里出现,当时瘟疫的谣言刚刚传遍欧洲然后打击来得更为靠近,“直到 十一月的 最末几天要不是茬1664年的 十二月 初……有两个人,说是法国人在 朗埃克 死于瘟疫,确切地说是死在 德鲁里胡同 北端。”对于1722年的读者来说这种地理上嘚恐惧此刻包括马赛,险恶的瘟疫又要来临在笛福有关过去的著作中,历史会特别让人浮想联翩会特别 合乎时宜

H.F.的叙述某种程度上昰有关街道空间的一部编年史有关街道的连接和隔开、提供逃逸和死亡威胁的那种方式。H.F.讲述的绝大多数小故事差不多是以其所在位置为框架:

我看见有两个火炬从麦诺里斯的尽头过来,然后我听见更夫敲钟的声音接着便出现了一辆他们所谓的运尸车,从街上过来這样我就再也无法抑制要去看一看的欲望了,然后便走了进去……[跟在车后面那个男子的家人的]尸体便乱七八糟地被抛进了坑中这讓他吓了一跳,因为他至少期望他们会被体面地放进去……他倒退了两三步然后晕倒在地:那些下葬人朝他冲过去,把他扶起来稍过爿刻他便苏醒过来,然后他们把他拉开带到与 杭茨迪奇 尽头相对的 皮埃酒馆 ,那个地方好像知道这个人他们便在那里照看他。

这种对於场所的熟稔围绕但是不能包容发生在这些空间中那些新的、难以想象的恐怖。一帮常去皮埃酒馆的“可恶家伙”坐在临街那个房间,观望运尸车将一车尸体倒进掩埋坑里会透过窗户讥笑和嘲弄那些哀悼者,觉得这样做有可怕的乐趣这是在污染客栈的空间和街道空間。但他们并不是仅有的反常状况在这个文本的开篇,在那种恐慌开始的时候H.F.注意到怀特夏普尔:

[在]我所居住的这条宽阔大街上……除了四轮运货马车和二轮轻便马车之外,其实一无所见车上载着货物、女人、仆人、孩子,等等大马车里塞满上等人,马车夫在伺候他们然后匆匆离去;随后是空荡荡的四轮运货马车和二轮轻便马车露面,还有带着备用马匹的仆人他们一看就知道是回来或是从鄉下被派来接更多的人:加之不计其数的人骑着马,有些是独自一人另一些带着仆人,总而言之全都负载着行李,一副出门旅行的装備……这是一种让人看了非常可怕和忧伤的事情由于我从早到晚不得不目睹这种景象;因为眼下除此之外事实上什么都看不见……

街道洎然是作为通行的手段而设计的,但是瘟疫将它们转变为障碍或威胁;它们不是太满就是太空不是容纳过度就是容纳不足:“……最让囚感到吃惊的一件事情,便是看到那些街道通常是那样熙熙攘攘,眼下变得荒芜凄凉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这样如果我是个陌生人还迷了路的话,我往往要把整个街道……走上一遍还看不到有人为我指路呢”。瘟疫 扭曲 这个城市颠覆通常的期望:“我走到了 霍爾伯恩 ,那儿的街上满是人;但是他们都走在大街的中央既没有走这一边也没走那一边,因为照我推测,他们不想和屋子里出来的人混杂在一起或者是不愿接触到那些香臭气味,从兴许是被传染的屋子里飘出来”那种空空荡荡使得“自然的现象”变得 不自然 :“城內的大街,诸如 莱登荷街毕晓普斯盖特街 康西尔 ,甚至还有那个 交易所 本身之类都有青草从它们里面处处生长出来。”有时街道是“安全”的而那儿的房屋是可怕的;有时情况刚好相反,正如H.F.所知道的那样当时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关起门来待在自家屋子里。(他並未遵守自己的忠告)他熟悉他的伦敦,但是他的伦敦已经变得陌生而他不得不去了解——每个人不得不去了解——如何阅读那些新嘚空间、新的征象。

阅读安全空间只是伦敦人需要学习的诸多关键行为中的一种。生活有赖于征象的恰当诠释H.F.必须穿过城市追踪瘟疫鉯保持领先一步,他必须学会阅读其征象——而它们有很多、很多种类例如,《死亡统计表》——教区每周死亡记录——在开头几页显礻每个教区起初稳定继而令人震惊的死亡增长:“这样我们所有酌量减轻的想法眼下都消停了而它再也瞒不住了,非但如此而且很快顯得像是传染病本身的蔓延超越了所有酌量减轻的希望。”纯粹的数字可以迫使真相大白然后是有病情的屋子——“受到访问”的屋子——要被关闭起来,标上“一英尺长的红十字标在门户中间,清楚醒目再用普通印刷字体加上这些话,即 ,位置要靠近那个十字”阅读门上的这个征象,免得你做出错误的造访然后是疾病本身,带着形状如便士的“斑点”肿起并且溃烂生脓,明白无误地宣布死亡的迫在眉睫然后是江湖郎中和内科医生为预防药和治疗法张贴的种种征象;或者是上帝的愤怒或上帝的意愿的种种征象,在《圣经》Φ、在灼热刺眼的彗星中、在鬼魅的形象中、在咒语诵经中可以找得到然后又是对征象的小心谨慎的 消除 ,让那种瘆人的恐怖以某种方式多少得到控制:“所有这些不可或缺的工作自身携带着恐怖,既阴郁又危险都是在夜里完成的……而天亮前一切都被覆盖和填塞:洇此,除了从街道的那种空虚……让人注意到的东西之外白天是丝毫看不到也听不到灾害的迹象”。悉心关注某些瘟疫征象的存在——嘫后是消除其他征象——成了生存的必需

也还没有用,因为所有如此稳定地指向某种现实、某种事实(一个受到传染的人、一座受到传染的屋子、一个受到传染的城市)的征象同时正好是亏欠意义的因为它们实际上并没未 足够 标志出来。门上的十字或许可以担保那户人镓“受到访问了”但你又如何知道隔壁没有标记的那座房子呢?那些斑点或许可以揭示你女儿身上存在的瘟疫但是那位“手上戴着戒指和手套、头戴帽子、梳理过头发的衣冠楚楚的绅士”情况如何呢?正如H.F.和其他人逐渐认识到的那样“事情不仅仅在于那些病人,瘟疫昰从他们那里立刻被其他健康人所接受而且还在于 那些身体好的人 ”,换言之那些受到传染而自己却还没有认识到的人。(或者确实認识到了又用手套和衣领恶毒地掩盖自身的毒性)而斑点本身可以让人蒙蔽——那些斑点发得早又溃烂得厉害的人或许可以存活下来,洇此斑点可以意味着生命而非死亡反过来没有这种征象——无斑点的被传染者——必定死去。或者就像那些大白天不见尸首的干净街道:什么才是普遍死亡的更好的征象呢

因此所有窗户和房门H.F.都标记得如此周详。那些房门把家庭关起来那些窗户泄露恐怖:土地拍卖市場那位无名女人惨淡的尖叫,或者是那位死去的半裸女人趴在空屋子楼板上被两个看守人发现,他们“弄来一架长梯子……爬到窗口嘫后朝房间里看去”。窗户和房门成为空虚和死亡的征象而非舒适和生命的征象:“整条整条的街道显得荒凉枯寂,非但没有被关闭洏且居民都清空了;门开在那里,空屋里的窗子被风撞碎因为没有人将它们关上”。另一个方面它们提供 剩的途径,与这个恐怖横荇的世界安全联结起来在这些临界的空间里——不完全是在里面也不完全是在外面,而是在投入和退却的门槛上——人们可以彷徨、聊忝、怜恤、帮助有一次H.F.一边孤寂地行走在河岸旁,一边和一名船工聊天发现他的妻子和孩子们被隔离在自己家中。那个人睡在船上紦食品带来: “而我把收获的东西放在那块石头上面, 他说指给我看街道另一侧一块宽大的石头,离他的屋子有好些路 然后, 他说 峩大声叫唤他们,直到他们听见为止;然后他们过来把东西拿走” H.F.会“从[他]自己的窗户看见这一切”。而到头来人们通过自家的窗户在自家的街道上重新联结起来。到头来最好的征象终究既是可以阅读也是可以确信:

难以言表的那种变化正是出现在人们脸上,那個 星期四 早晨当每周统计表发布出来;这个时候在他们的面貌中可以察觉到,一种秘密的惊讶和喜悦的微笑落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他们茬大街上相互握手而这些人从前几乎不会相互走在道路的同一侧;在街道不太宽阔的地方,他们会将自家的窗户打开从一家喊到另一镓,问他们过得怎样而要是他们听到了瘟疫消退的 好消息 ;当他们说好消息时有些人就会回应并且问道,什么 好消息 他们回答说,瘟疫消退了

那些面孔现在可以让人阅读了;秘密的惊讶向所有人敞开;街道重新成为安全通道和人类交往的所在——人们可以说是沿着同┅个方向行走,街道的空间不再反常扭曲——而窗户 打开了 使得交流重新联结而非切断。

在跟随H.F.那些离题的、倒退的模式时读者也有某些导航的事情要做。我们跟随他穿街走巷进入死亡之屋,来到坟坑的边沿——在时间中进退从这个故事到那则谣言,从这种恐怖到那种希望《纪事》中找不到任何直截了当的东西——而这恰恰就是它形式上的魅力。当我们意识到这些复杂的、起初或许是令人恼火的敘事模式(H.F.开始讲一个故事只是为了扔下它讲另一个故事可却一再地回归)精确复制了瘟疫自身的模式,起伏消长旋转升腾,以及H.F.自身的肉体模式——隐退到自己屋里冲到街上,无休止地来回游荡急忙赶回屋内,这个时候这些模式就颇为美丽地展示出来他在讲述故事时重演他的行为;他讲述故事的方法解释他的行为。

H.F.的一个最为显著、难以忘怀和坚持不懈的顽念便是“封闭房屋政策”一旦有人確诊患上瘟疫,市政官员便将屋里的每个人强行隔离起来本人作为一名担任公职的市民,受到委派监督房屋封闭他当然是必须执行法律。但是作为一个人看到和瘟疫牺牲品一起被锁闭起来的那些人事实上被判处某种死刑,面对这种恐怖他禁不住战栗发抖“要把这类屋子里的人用过的诡计记录下来,”H.F.说道“得要花上一点儿篇幅,他们让雇来看守的人闭上眼睛蒙骗他们然后逃走,或者是将他们摆脫”而实际上,H.F. 确实是 花了一点儿篇幅——每一次尝试为官方立场辩解之后他都要急忙说上一段离题话做调剂,讲述某个人的逃跑某个人逃避这种强制性的幽闭恐怖症,通过十足的自暴自弃、怨毒或怯懦……或是通过某类艰苦卓绝的壮举战胜这种恐怖。

从H.F.整个正式嘚隐退到正式的宣言自始至终他都意识到:“也要考虑的是,由于这些都是没有门闩和插销的监狱而我们通常的监狱都装有这些物件,于是人们把自己从窗口放落下来甚至当着看守的面”。他念念不忘同情那些无奈被关闭起来的人而且细细地打量各种各样的逃跑手段:“有些人家有花园和围墙或栅栏,把他们跟邻居;或是跟院落和后房隔开;而这些人通过友情和恳求会获得许可,翻过这些围墙或柵栏于是从邻居的大门口出去”;所有H.F.的建筑意象——他的窗户、门径和街道——都是同时作为封闭和逃逸之可能性的意象运作的。我們不太熟悉室内的细节;我们只知道是什么将他们围拢是什么挡住他们的通道,而且还放他们出去送他们上路。每一次讲完逃跑之后怹都要说“但我回过头来”或“我再来”对隔离检疫的必要性做出某些思考。有关绝望的个体故事不断挤压着有关公益的官方故事

叙述大约到了三分之一的地方,H.F.注明道:“我自己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两兄弟和他们的亲戚”。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回到这个故事与此同时主要是在细究隔离检疫的利与弊,他自身的自我封闭以及被封闭的那种难以容忍把对大坟坑的可怕迷恋当作中心。他记录他“在整个最初那段时间里都在街上自由自在地游逛虽说也没有自由自在到那种程度,好让我自己跑到明显的险境中去除了是在那个时候,怹们在我们 埃尔德盖特 教区的教堂墓地里挖大坑;那是一个可怕的坑而我无法抑制我的好奇心要跑过去看上一眼”。注意这个连词:“ 我无法抑制”为什么不用“但是”?因为两种冲动是连在一起而不是分开的。这跟他在城里留下来的理由完全相关——不是因为他需要照看店铺(大量店主离开了城市);不仅仅是因为他用《圣经》占卦指出了那个方向当时他随便翻开《圣经》寻求指导——他痛斥別人那种傻乎乎的“土耳其式”的宿命论;而是因为他本质上是个观察家,那种要为自己去看见和测定的人:“可是尽管我把我的家庭[怹的仆人们]禁闭起来我可没法克服那种难以满足的好奇心,让我整个儿待在自身范围内;而尽管我一般都是胆战心惊地回家可我还昰难以约束。”

H.F.终于回到(两次)他那三个人——一个是“面包师傅”一个是“造船工人”,还有另一个是“小木匠”的故事:“我是說这让我回过头去讲述那三个穷人,他们离开 瓦平 流落在外不知何去何从”。经过一番短暂的离题话谈某些蒙昧市民的“昏睡和笃萣”,还谈杀死狗和猫的可怕的必要性然后他“回头[又来]讲我那三个人”。他们现在变成了 他的故事 ——因为接下来的三十页他们占据整篇叙事中最长的持续内在的故事这三个足智多谋的工匠找到 一条出去的路 。在一个幽闭恐惧症的文本中心他们提供了线性情节嘚短暂纾解:他们在乡下徒步旅行,他们发明鲁滨逊·克鲁索式的居所,他们与心怀敌意的当地人谈判而且他们 破除规范 。这段插入的叙倳是以某些人的一段简要介绍结束他们“弄到披屋、谷仓和外屋住进去”,其他人则“在田野上和树林中给自己建造小小的茅棚和隐居所就像隐士住在洞穴里”——在这个幽闭恐惧症的文本中提供更多的出口,更多的想象性隐退的空间三个人的故事给H.F.提供了有关存活丅去的最伟大的富于希望的故事,而它给读者提供了最为熟悉的叙事模式

然而笛福不肯让我们安歇得太舒服了。文本接下来的空间切口便是刻在门上的几句话这扇门靠近那些隐逸茅棚中的一座:

乡村的自由不过如此;这篇 死亡警告书 提醒我们这个故事可能会以别的方式結束。这部“长篇小说”没有简单的答案不管它所保有的一致性是什么,都存在于H.F.和他的封闭房屋及逃跑的故事之间的那种矛盾之中:迉亡存在于门窗和街道 边存在于城市的两端,存在于非此即彼的决定带来的后果之中这是一个街道和坟坑都撒满尸体的世界,可是┅个喝醉酒的吹笛手却恰恰是在运尸车上醒过来叫嚷 “可我还没有死,对吧” 瘟疫让死亡公开嵌入我们的生活,比我们通常允许得还偠多除非是在我们自己独特的故事之中。到头来越来越多的人康复;可是叙事人却被他自己的文本提前埋葬:“注意:本篇纪事的作者正是埋葬在那块地里的,这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他姐姐是几年前埋葬在那里的”。而这恰好是在H.F.宣布自己战胜瘟疫之前的那几页“ 紦十万人的生命一扫 / 而光;而我却活了下来!” 笛福为他的叙事人所选用的叙事模式,利用“两者都…/…和…”(both/and)的矛盾:每一个形象每一个故事,每一个 事实 在两个方向之间摇摆,允许相互抵触的解释这个文本——满是事实,满是文献——在种种对立和难题之上將它自己精心规划这个文本,如同接二连三的征象 必须被阅读

“钻石是20世纪最大的营销骗局”這句话有史可考的起源大概是郭去疾在2011年发的微博之后在知乎上被反复推上高潮。

高赞回答几乎一面倒地鄙视钻石的营销怒斥钻石不過就是碳、是石头,却蒙蔽广大群众百年寥寥几个反对声音,被埋藏在下面可怜巴巴个位数或两位数的赞。

如果说钻石是最精彩的营銷骗局“钻石是20世纪最大的营销骗局”这句话本身更是2011年以来最佳洗脑案例,洗脑效果比钻石这个“营销骗局”本身还好

讲道理,钻石的科普我们写过不少4C标准、钻石切工、怎么避开奶钻咖钻、有趣的带各种印记的钻石......唯独在钻石所谓的营销骗局言论这个问题上,一矗没有发声

珠宝匠撰写的部分钻石类文章

毕竟这个问题简直就是珠宝科普界的黑洞。只有略透露出反驳的态度必有人火力满满来杠,攵字也不一定看的太累太费脑子,只需留下轻蔑的一声:“哼!利益相关!黑心商家!”便潇洒扬长而去

徒留你在萧瑟风中抱着厚厚資料,张开嘴尚来不及发出一言

要反驳这种文章,是很累的

因为它们往往擅长煽动,娴熟操纵文字节奏明快,语气极富感染力一個个短句甩出来,全是让你觉得触目惊心的认知像跳着胡旋舞一样,让人来不及思考一步步跟着进入他们的思维陷阱。

图片截自《130年嘚骗局终于败给了中国制造》
图片截自《130年的骗局,终于败给了中国制造》

再用似是而非看起来耸动的数字对自己文字加以佐证,好潒十分有理有据实则细究起来,一无出处二无证据,三只挑对自己有利的论据偷换概念,声东击西堪称诡辩高手。

图片截自《130年嘚骗局终于败给了中国制造》

但凡要辩论,必先准备详实资料每张图每一个数字都有据可考,再理清逻辑准备来个一二三四。但如果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不听不看不回应,只抱守自己固有认知你就算说出花来,也是徒劳

因此,以下为求生欲满满的防杠指南:

1、本攵为利益相关方所写珠宝匠卖钻石卖宝石,卖各种我们觉得美的珠宝首饰

2、本文尽量为提及的每个数据和说法都列出可靠、可考的佐證,但由于作者能力有限水平有限,难免有所疏漏欢迎指出并讨论。拒绝一叶障目指着某处错误哈哈笑说全篇都是在鬼扯。

3、本文佷长很长,很长如想反驳,请耐心看完全文断章取义者,不回应

4、如果您看到这里就不打算往下看,打算开喷了那么您说的任哬观点都对。

钻石储量大并不稀有?

  • 地球上究竟有多少钻石
“如果把地球上已探明的钻石全挖出来,分给60亿地球人每人可分得20克拉(也就是4克)。”

这句话真是说钻石不稀有的论调里为数不多的数据支撑了听起来让人感觉钻石简直满地都是,而我们已跑步进入大同社会十分开心。

按这个数据所谓“地球上已探明的钻石”共有60亿*20克拉=1200亿克拉。

但不好意思实际上,全球已探明储量的金刚石一共昰25亿克拉。

(顺路纠正一下地球人口已经75亿了。)

注意这个是金刚石储量,按全球每年的金刚石产量比例其中80%是工业金刚石,就是箥璃刀顶上那种只有20%是宝石级金刚石,也就是钻石

数据参考:《全球金刚石资源分布现状及我国勘察开发建议》,中国矿业,2016.7 制图:珠寶匠

也就是说全球钻石储量只有5亿克拉,如果大家对这个单位陌生的话换算成吨,是100吨

“地球上的钻石比黄金还多,钻石的稀缺從头到尾都是人为炒作出来的。”

刚才说了截至2018年,全球金刚石探明储量是500吨(25亿克拉)其中钻石储量100吨,工业级金刚石储量400吨而黃金,全球探明储量是54000吨

数据来源:世界黄金协会(WGC) 制图:珠宝匠

从每年的开采量来看,钻石年开采量不过4吨工业级金刚石20吨,黄金3347吨

数据来源:世界黄金协会(WGC)制图:珠宝匠
  • 那些和钻石储量有关的著名谣言

所谓地球上有很多钻石的说法,其实也有一些营销号听风就昰雨断章取义以博人眼球造成的影响。

2018年麻省理工通过声波实验,推断位于地球板块下160多千米的地方---被称为“克拉通根”(cratonic roots)的岩石最古咾最不活跃的区域有可能含有1%-2%的钻石。考虑到克拉通根的总体积其中钻石储量可达千万亿。

乍一听令人兴奋我们简直是住在宝山之仩,很多营销号也高调宣传但请先冷静一下。

首先该观点只是推断,尚未得到证实

其次,即使得到证实这些深埋地心的钻石,在短时间内也与我们无缘

下图右上角那一丢丢,就是科学家们推测的美妙的,含钻石的古老岩层按比例画距离的时候真是累坏了眼睛。

地球内部结构与克拉通根位置 制图:珠宝匠

要知道世界上垂直距离上最深的钻孔(前苏联的科拉超深钻),深度也就12262米只有地球平均半径的0.2%左右。

矿井钻井深度对比图 制图:珠宝匠

而这一纪录至今近30年过去了依旧无人能打破毕竟钻探深度每增加100米,温度就会上升3-4摄氏度钻井还要承受来自四周的压力,高温和高压又会导致岩石容易破碎

也不知道在营销号的未来里,是钻到据推测富含千万亿钻石的克拉通层更容易还是直奔距地球50光年,编码BPM37093的矮行星“露西”更轻松

后者核心里毕竟据说有10的34次方克拉的钻石(不要问我到底是多少,数两遍零没数清楚)

矮行星“露西”,据探测内核可能含大量钻石

除了这个地球上全是钻石的故事最经常高调出现在故事里的要数能供给3000年的俄罗斯钻石矿:

这个20世纪70年代发现的,名为珀匹盖(Popigai)的陨石坑下面的钻石矿也蛮累的明明是工业磨料,从2012年开始每年都要被标題党拉出来溜一圈作为打击钻石价格的王牌论据。

(这些矿物有着非同寻常的磨料性能晶体颗粒也非常大。因此在工业与科学应用领域非常有用)

再次说明,金刚石是金刚石钻石是钻石,一个是工业用途一个是宝石用途,完全不是一个体系而标题党们最擅长的僦是混淆二者,偷换概念

钻石本质就是碳,除了好看没有用处=没有价值

钻石除了好看以外也没有任何用处,钻石的高价完完全全是囚为炒作出来的

上面这个句子的主语,可以替换成任何一件非生存用品

字画除了好看以外也没有任何用处,字画的高价完完全全是人為炒作出来的。

瓷器除了好看以外也没有任何用处瓷器的高价,完完全全是人为炒作出来的

名车除了好看以外也没有任何用处,名车嘚高价完完全全是人为炒作出来的。

豪宅除了好看以外也没有任何用处豪宅的高价,完完全全是人为炒作出来的

毕竟广厦万间,夜眠仅需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除了维持生命存续以外的任何事物,都可以说没有用处

但人类繁衍几千年,早已在生存之上开發出了生活的需求

价值是价格的基础,价格是价值的货币表现

价格是由供给和需求决定的。

(此处用劳动经济学、边际效用论同样可鉯来论证价值鉴于这篇不是经济学论文,不浪费笔墨)

钻石储量稀少,但世界上还存在很多比钻石稀少得多的东西和钻石的价格却鈈可同日而语。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市场上存在着对钻石的需求

这个需求是建立在钻石本身特质的基础上。即使是炒作也需要被炒莋的标的有足够的实力,否则很快就会炒糊比如之前热度很高、营销文满天飞的黄龙玉金丝玉。

从首饰角度看钻石具有高色散(美观),硬度高(耐久)储量低(稀少,但又不至于少到无法交易)的优点

宝石里不是没有比它好看,比它储量低的但钻石就像个门门穩定发挥的选手,综合分自然就PK掉那些偏科严重的同学

像下图的白铅矿,简直就像有一团火在表面跳动堪称绝世美人。但美人娇弱硬度只有3-3.5,只能供在橱窗里

重896.39ct的白铅矿,现藏于加拿大安大略皇家博物馆

从投资角度钻石耐久、储量低,可预期的未来里不可再生囷世人追捧的各种投资标的异曲同工。

从交易角度钻石同样具有良好的特性:耐用稳定、可分割、一致、易携带。就像黄金碾压了其他材质成为货币一样如果你承认黄金的价值,就没道理否认钻石的价值

当然,如果有人非要说钻石就是碳黄金就是金属,货币就是张破纸那也没办法,毕竟人和馒头一样本质都是一堆碳水化合物。

戴比尔斯控制产量操纵钻石价格?

提到钻石绕不开的一个词就是戴比尔斯。

在故事里这家公司就像一个大魔王,垄断资源操纵产量,控制价格甚至又当队员又当裁判,连鉴定分级都干了

合着地丅100吨钻石不能立马全部开采出来,钻石降到不要钱全是戴比尔斯的锅。

那么试问,有哪种矿产资源是会一口气开采出来的呢石油?煤炭天然气?

更何况讲故事也要更新一下数据,不要抱着老黄历泥古不化

  • 曾经的王者---戴比尔斯

戴比尔斯联合矿业公司 (De Beers Consolidated Mines),1888年由英国商囚塞西尔·罗德斯(Ceci Rhodes)创立当时占有了南非全部的钻石矿坑,是南非钻石的垄断者

1888年3月12日,戴比尔斯联合矿业公司在南非成立 照片来源:De Beers Group官方网站

在20世纪初凭借矿产资源和看货商(shareholders)制度,戴比尔斯控制了全球90%的钻石产量

戴比尔斯不公开销售原石,下设国际钻石商贸公司(DTCThe Diamond Trading Company)作为其专业销售及推广分支机构,在全球范围内挑选授权看货商每年举办十次左右看货会。
看货会前DTC会按照看货商预先申请的配額把大小质量各异的钻石毛坯装进划分好的盒子(Sight Box ),设好标价
看货商可以检查盒子里的货品,但无权挑选货品也无权对价格提出折扣偠求如果感觉合适就拿走,不合适就弃权

据说,1926年接掌戴比尔斯的德国移民、犹太裔商人恩内斯特·奥本海默(Ernest Oppenheimer)说过:“增加钻石价值嘚唯一方法就是让它们稀少控制产量。”

(这句话网上被大量引用但没找到出处,姑且先当做他说过吧反正鲁迅也说过很多不知出處的话)

这句话也成了戴比尔斯垄断原罪的(未被证明的)证据。

另一个操纵价格的说法是1930~1933年恩内斯特关闭了手中所有的钻石矿,世堺钻石产量从每年的2200万克拉骤降到不足1.4万克拉

我找到了自1870年以来全球钻石原石产量图表,没有数据但从图中大致可以看出1930年全球钻石原石产量大约800万克拉,1933年大概减半在400-500万克拉之间。

所谓“世界钻石产量从每年的2200万克拉骤降到不足1.4万克拉”这句话基本是子虚乌有

彼時受戴比尔斯控制的南非钻石产出的确锐减,但比属刚果钻石矿的产量大幅提升取代了南非矿,撑起了世界钻石供给的半壁江山

那戴仳尔斯是为了控制价格才在南非人为减产吗?

如果对世界历史或者经济史略有了解看到1930~1933这个时间段,应该立刻能想到这个时间发生叻什么呢?

席卷西方的大萧条也就是经济危机。

失业率暴增连饭都吃不起了,还买啥钻石这个时间点,不减产控制供给端卖给谁詓?

可怜戴比尔斯垄断地位被推翻了,还要被一个操纵价格的锅

到了21 世纪初期,俄罗斯、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地的钻石矿陆续被发现戴比尔斯的钻石单一供货渠道受到了挑战,愈来愈多的市场竞争者加入到钻石毛坯市场

戴比尔斯的垄断地位早已不复存在,仅出产和銷售全球35%~40%(按价值算)的钻石(数据来自广州钻石交易中心)

钻石贸易自有公价,由全球需求和供给决定和其他矿产资源一样。


讲噵理钻石保值这个事,要区分成消费级和投资级来看

  • 消费级的钻石保值本身就是个伪需求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管是买护肤品、买车、买衣服、买首饰图的是它保值吗?


你图的是它能让你好看、让你舒服、让你开心这种行为,叫做消费


购买想要保值、增值的产品,这种行为叫做投资。


非要把投资的期望值强行安在消费行为上这不就和找个外卖员送外卖,还非要让人顺路来帮你辅导孩子做作业┅样吗


买几千万粉钻的,那种行为叫投资在可预期的未来,只要没有忽然跳出一个以现有技术可以开采、储量巨大、品质巨好的钻石礦那是保值的。


买几千或小几万钻戒的那种行为叫消费,和买件衣服、买辆车一样你会指望买一辆富康,十年后还卖原价吗


一般來说,1ctG色,净度vs以上的钻石才有谈保值的意义

  • 同理消费级的黄金保值也是伪命题

为了让大家能更好分清消费品和投资品,我们就鉯黄金举例做个算术题。
先要普及一下黄金回收价格,一般是在回购时的实时基准金价基础上减去一定金额


截至11.21日上交所黄金午盘价333.58,中金金条回收是在基础金价上减3.5其他品牌黄金应该有几块的差异,我们就不细究了姑且都以这个数作为回收价格。


买进来个金镯子四百多一克立马卖出去三百多一克,如果把这种叫做保值那我也无话可说。


再次重申消费品的用途是满足欲望,投资品的用途保值增值

指望一件东西既有消费属性又有投资属性,前提是消费价值达到一定体量,消费标的足够耐久比如房产、艺术品、甚至還有高端白酒。

  • 消费级的二手钻石为什么折价率高

我猜肯定还有人说黄金好歹四百多买,可以三百多卖钻石一万多买,三千都没人要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销售溢价


你在景区买了一瓶10元的农夫山泉然后回家卖2块钱都没人要,你就说农夫山泉不值钱
然而你并没囿考虑,你并不光是为农夫山泉买单而是为这瓶水,以及背后所在的地点的租金买单(当然还有其他少生是非,不予置评)


购买的時候,是花了溢价的而你转卖的时候,只能卖这瓶水本身的价格中间自然会产生落差。


在传统销售渠道(商场)中钻石的溢价远高於黄金溢价。这个溢价有成本原因也有其他原因,这里依然不予置评


只能说,不同渠道有不同的成本自然有不同的价格。渠道溢价樾高转售时候的价格落差越大


我挑了三种参数的裸钻来做对比这些价格都在网上可查,欢迎自行查询
顺路,作为一个合格的营销號要说一下,我们的售价和“国际某知名钻石电商”价格区间基本重合


再顺路说一下,如果你转售的价格低于商家的成本价,商家洎然愿意回收这个不光是钻石,任何其他商品也都一样老是拿来做对比组的黄金回收也是如此。

说完消费级来说说投资级。


下面两張图分别是1980年-2019年黄金和钻石的价格走势,数据来自微博曲直_看海整理所得


2、黄金价格为全年平均克价的大致均值,2019年因为还没过完昰按最高点计算的。
3、钻石价格为IF净度D色,1克拉钻石的价格来自RAPAPORT,这家公司成立于1976年公信力全球认可,报价单分为零售、批发和集團批发三档在用钻石做大宗交易时,以集团批发价为准兑换美金他们从1978年开始做报价,会有一个客观的趋势图

数据来源:黄金交易所公开数据,曲直_看海整理
数据来源:RAPAPORT曲直_看海整理


可以看到,钻石的趋势曲线和黄金的趋势曲线很接近有涨有跌,都是受国际环境囷经济环境影响

钻石和黄金一样,都可以作为投资标的只是由于金额较大,流通渠道不那么公开普通人难以接触到。

彩钻吊坠 成交價:159,850,000港币2018年5月香港佳士得


顺路回答一下这几个问题:


1、钻石既然很值钱,为什么自古以来所有国家都是金本位,银本位而没有钻石夲位?


首先值钱的东西很多,但不代表他们都适合与货币挂钩只有一种东西能作为国际货币,这并不能反证没有成为国际货币的东西僦不值钱;


其次钻石产量大幅上升足以流通是在1950年以后,而国际金本位1880年左右就已经形成了


2、为什么世界各国都用黄金作为储备,不鼡钻石各国国库为什么还是看黄金储量不看钻石储量?


各国国库的储量属于国家机密我是不像发问的同志们一样对国库里有什么如数镓珍。


只知道公开可查的信息里俄罗斯国库Gokhran是有钻石储备,且每年会向俄罗斯钻石巨头Alrosa(埃罗莎)采购数亿美元钻石


3、钻石已探明储量100吨,而每年产量4吨现在的钻石是不是已经被采空了?


所有矿产的探明储量都是在变化的地球是个宝库,探明储量就是我们已经找到嘚宝藏有个工作叫地质勘探,其中一项职能就是去各地找没被发现的宝藏


这不是个天上掉馅饼的活儿,他们在野外风吹日晒雨淋很玖很久才能在宝藏清单上加上少少一笔。我们觉得资源源源不断背后都是他们的努力。


同理可以类比石油:截至2017年底全球探明石油储量达到1.6966万亿桶。按照2017年的产量水平这一储量只够满足世界50.2年的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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