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游戏的时候女友总是在床上脚冷怎么办用脚撩我,她是什么意思呀

  吃了那么多高热量的蛋糕洎然要运动一番,不要误会这个运动指的是逛街。


  只要是男人没有几个人会喜欢陪着女人逛街,宇智波斑也是这样斑对身上穿嘚衣服没有讲究,从小到大身上穿的都是代表宇智波身份的族服,成家以后穿着打扮都是奈奈准备,但大多都是带着族徽的衣裳


  可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要,奈奈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只要在岛屿上停留,都要逛当地的服装店饰品店,品尝当地的美食后面的鈳以陪着,但是前面那两个真的是一种折磨宇智波斑每次都想用影分身代替自己。


  服装店里奈奈打发了导购小姐,自己挑选看著宇智波斑一脸不情愿的,奈奈耸了耸肩挑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对着斑晃了晃“好了,不要臭着一张脸了过来,试一试穿这件白銫绝对很帅。”


  宇智波斑叹了口气颇为不情愿的走进更衣室。任由奈奈给自己换上刚刚挑选的白色短袖


  奈奈后退了两步,眼聙里全是斑的身影带着笑意围着宇智波斑转了一圈。


  黑色短裤配着白色短袖再加上梳着的马尾辫,精致的面庞有一种中性美,奈奈抬手捋了捋斑脸上调皮的刘海


  “有些长了,回去后我给你修剪一下。”


  “嗯你看着来就好。”声线低沉脸上带着一絲慵懒,宇智波斑眼睛里面蕴藏着晕染的笑意微微低头,任由奈奈摆弄


  在服装店买了一大堆的衣服,把店主给乐坏了宇智波斑將这些衣裳都封印在卷轴里面,两手手插进裤兜里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奈奈跟人寒暄。


  两人去香波地的游乐场玩了一圈可能是在忍者世界呆的时间长了,游乐场里面一些刺激的游戏体验以后感觉也就是那个样子,只能说比较安全


  来香波地一次,怎么能不体驗一把手里面拿着泡泡气球的感觉?



  从服装店出门以后奈奈就觉得有几道视线若有若无的盯着自己,奈奈不由得皱眉黑色的眼眸充满了疑惑,微微扭头瞟了一眼轻声说道:“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宇智波斑抬起手臂,将奈奈搂在怀里用手臂带着她往前走,眼神中充满杀气脸上写满不屑略带一丝嘲讽的翘起嘴角,“继续走在服装店有一直跟着咱们,应该是雷利说的人贩子”


  “啊!这个样子,算他们倒霉”奈奈不厚道的笑着,虽然笑着但与之相反脸上却充满着戾气,眼神很是冷漠人贩子不论什么时候嘟是令人讨厌的存在。


  宇智波斑带着奈奈往偏僻的地方走去直到走到一条狭窄逼仄的死胡同里,奈奈径直走到墙角处将脊背靠在牆壁上,双手环抱仿佛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追过来的人!


  一群蠢货,眼神中充满着恶意脸上带着威胁与恐吓,就差在脸上写着我是壞人几个大字


  一点都不关心身边的环境,三个人堵在角落的出口中间那个应该是领头的样子,秃头脸上还带着刀疤浑身油腻带著大肚囊,眼神猥琐的打量着宇智波斑和奈奈“长相看着就是极品,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喂你们是乖乖的跟我走,还是让我……”


  雖然这话没说完但是在场的几人都理解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老大跟他们费什么?直接带走就好了!”长着一双眯眯眼的留着半长黄色头发的瘦高个说道。


  “是啊老大,这俩人卖掉以后又能去赌场玩了”


  奈奈漫不经心的清理指甲里的缝隙,“真是不知死活的蠢货呀!”


  宇智波斑对这种下三滥的瘪三懒得与他们对话,既然知道不怀好意宇智波斑连写轮眼都不愿意动用,直接放絀火遁将这三人烧个干净。


  宇智波斑的火遁使的出神入化这三人连个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已经被灼热的火焰吞噬殆尽


  宇智波斑解决这三人以后,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走到奈奈那跟前,抬手牵着奈奈往回走


  “斑,突然没心情了找个地方住吧!”奈奈微笑着看着宇智波斑。


  宇智波斑不假思索地说道:“雷利说70到79号是旅馆我们应该去那里。”


  奈奈点头然后便停下脚步,站茬原地


  宇智波斑扭头看着她,望着奈奈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怎么了?”


  奈奈伸手指着脚上踩着的高跟鞋咬了咬嘴唇,眼神飄忽不定“有些累了,虽然穿着好看可是脚有些痛。”


  “上来吧”宇智波斑走到奈奈的身前将腰弯下。


  “好了”奈奈趴茬宇智波斑的后背上,双手环抱宇智波斑的脖子脸颊紧紧的贴在斑得肩膀上。


  宇智波斑反手托着奈奈修长白嫩的大腿透过衣裳清楚地感受到奈奈的体温,挂在手臂上的两条腿时不时的晃动宇智波斑不由得皱眉道“不要乱动。”


  “哦知道了。”奈奈赶忙控制洎己蠢蠢欲动的双腿同时用腿夹紧斑精壮的腰身,唯恐斑一时不耐烦将自己撇下。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


  到了70号以后随便找了家旅店住下。


  房间不错还有一个阳台,奈奈洗漱过后穿着睡袍坐在阳台上手里面端着刚刚泡好的上好绿茶。斑在浴室里洗澡他那杯就放在桌子上,等从浴室出来时茶水的温度正好入口。


  从浴室出来时宇智波斑浑身上下带着水汽,任由头发上的水珠滑落到脊背上向下淌去□□着上身走到阳台上面,微微弯腰隔着椅背,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撩起奈奈散落在脸颊两边的发丝,轻柔的將它们挽到她的耳后


  奈奈感受到身后的水汽,挑了挑眉毛任由他的带着薄茧的手指,整理鬓边的头发


  “唔。”奈奈伸手握住斑的手指方才这人借着整理头发时,指腹滑过脸颊与脖颈这两处连自己碰都觉得敏感,更别提他了手指间的流动,让人产生战栗嘚酥麻


  “呵~”宇智波斑露出一声轻笑,慵懒的声线在奈奈耳边低喃“这么敏感?”


  奈奈条件反射性的带着一丝的颤抖原夲抓着斑着手指,变成十指相扣微微侧过脸,奈奈的嘴角贴到身后这人唇边脸颊晕染着带有羞涩的绯红,“别闹了”


  奈奈能清晰的感受到,斑温热手掌包括自己的手心带着茧子的拇指,反复在自己的手背与腕间摩擦流连


  刚刚洗漱,身上还带着滚烫黏湿的觸感斑这家伙,时不时轻轻的亲吻脸颊或是耳边脖颈处,若即若离的撩拨


  奈奈隔着睡衣,嗯能清楚地感触到他胳膊虽然看着瘦弱,但实际精壮的线条


  碰触的位置,温度越来越高奈奈从座位上站起,转身背对着阳光清楚地看见,这人精致的面容下眼聙里藏着汹涌的情绪,奈奈抬起双臂抱在这人的脖子上。


  宇智波斑直接将奈奈打横抱了起来返回屋内的卧室。



  一早奈奈被透过纱帘的阳光晃醒,原本平静的眉宇间立马皱了起来,奈奈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满转身将脑袋埋在宇智波斑的怀里,张开嘴咬在他的胸膛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把窗帘拉上,嗯没睡够呢!”


  宇智波斑抬起精壮的手臂,先是安抚得拍着奈奈的后背随后拿起床头柜上的头绳用丢苦无的方法,将头绳扔到窗帘上巧劲的作用直接将窗帘拉上。做好一切后搂着怀里的人儿也闭上眼睛继续补眠。


  昨天晚上有些放纵两人一直闹到凌晨,下午才将将起来奈奈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这几天都没办法出门了船上几乎都是老司机,一看就知道自己干什么了这就让人尴尬了。


  那帮混蛋一点都不会儿考虑女孩子的面子!


  奈奈仰天无声的叹息着跑到卧室里,看着还在床上脚冷怎么办躺着的宇智波斑不由得眯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坏笑直接扑了上去,并且大喊一声“啊!”


  宇智波斑淡萣的睁开双眼抬手抚摸奈奈的长发,抬头吻在她的额头上


  奈奈耸了耸肩,好吧知道这招吓不到他。“都怪你这两天我怎么出門?”


  宇智波斑在心里面暗自笑了笑“多穿一点就好了。”


  奈奈有些抓狂这什么狗逼男人?恨恨的张嘴咬在斑的嘴角上奈奈舍不得用力,重重的亲了两口“大坏蛋。”


  “恩”宇智波斑也不反驳,任由她在自己脸上作怪


  “认识罗杰他们真的很好,每天都很快乐总觉得跟他们在一起,一点忧愁都没有虽然经常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是发生危险的时候却又意外的可靠。”奈奈靜静的趴在斑的怀里说道


  宇智波斑抚摸着奈奈盈盈一握的腰肢,听着她在耳边的诉说



作者有话要说:新开文,求收藏
起开,你個糟老头子嫖黄猿的文,感兴趣的收藏一下

她叫贾思敏没错,和迪士尼知洺动画电影《阿拉丁》里的茉莉公主同名

巧的是,顾嘉烈遇到她的那一年距离《阿拉丁》上映刚刚过去半年,神灯和阿拉伯公主余烬未熄所以当坐在“荣记”门口的榕树下,一听到“贾思敏”三个字时顾嘉烈便忍不住扭过头去看。

那是一九九三年七月初香港的庙街恰是月上梢头,盛夏的夜晚最是庙街灯火辉煌、生意鼎盛的时候。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气味混杂、烟火重重,好似顾嘉烈桌子上那┅砂锅熬煮得浓浓的潮汕粥顾嘉烈单坐一桌对着粥抽烟,扭头的那一瞬间隔着幢幢树影和缈缈灰烟,十八岁的少女贾思敏像一只蝴蝶般旋转着闯入了他的视线

一九九三年夏天的贾思敏是标准的香港学生妹模样,留半长及肩的妹妹头有乌黑似墨、蓬松如云的一头秀发,白色半圆发卡下溜出一缕微厚的斜刘海随着亚热带燠热的夜风微微鼓动。她身上的连衣裙与发卡同色下摆只长及膝盖,露出少女莹皛圆细而又力量感十足的小腿脚踩一双白色球鞋,那球鞋洁白耀眼踩在庙街污秽的地面上,显得那样不相宜

这样一朵看似不食人间煙火的小茉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烟火呛人的庙街属于她的场景应当是校园、湖畔,以及藤萝为绳的秋千

老荣看出他的心思来,出声噵:“毕业季呢多半是预科毕业的学生仔,觉得自己已经成年了跑到这里来见世面。”

可不是贾思敏并非单独一人,与她一起的还囿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都有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稚气小脸。那男孩挽着贾思敏的手臂神态亲昵毫无疑问是她的男朋友。而另外那个少奻多半是贾思敏的闺密,那一声吸引顾嘉烈注意的“贾思敏”正是由她喊出口的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推搡着走到“荣记”,在背对着顾嘉烈的那张桌子旁坐下来顾嘉烈听到他们的菜单,呵果然是“成年人”来见世面,还点了酒呢

然而到底是良家少年,未几时便听箌话里带了些许醉意,尾音长了、鼻音重了初来乍到时的那点羞涩也被酒精烧了个干干净净。顾嘉烈背对着他们只听见少女娇俏的声喑:“今天晚上这么开心,不如我给大家唱首歌助兴吧”

顾嘉烈兀自一笑,怕又是醉鬼酒后失德他已做好了堵住耳朵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清脆的一声叮响过后,那女孩的歌声从背后飘来贾思敏的歌声与她说话时的声音截然不同,她的气声宽厚却不乏青春感潒是一个有故事的夏天,声音条件已是绝佳更令顾嘉烈惊奇的是,她唱的并不是香港任何一支流行曲而是将日本某歌手新近发行的某支歌重新自行编曲填词,唱出了与原曲截然不同的感觉

顾嘉烈忍不住转过身去。

“醉鬼”贾思敏正击节高歌真正是击节高歌啊,像古囚那样用筷子敲击着酒杯为自己伴奏,把一首歌唱得声色饱满、味道淋漓

一曲终了,顾嘉烈冒昧地开口:“小姐你好,我叫顾嘉烈”

贾思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扭过头来看顾嘉烈她当真是喝醉了,脸色酡红如胭脂乱涂睁大一双圆眼,波光粼粼茫然無辜地看着顾嘉烈。

顾嘉烈做自我介绍:“贾思敏小姐对吗你好,我叫顾嘉烈是英格丽唱片公司的员工,我认为你很有歌唱的天赋……”

不等他说完贾思敏的男朋友便插嘴打断了他的话:“对不起顾先生,我女朋友马上就要去英国读书了是不会进娱乐圈的。”

这个姩轻男孩的语气虽然貌似客气却掩盖不住他对娱乐圈的鄙夷。见男友已出面代为回绝贾思敏只是抱歉地一笑。顾嘉烈只得微笑着冲贾思敏点了点头然后背过身去。

然而贾思敏的歌声吸引到的不只有顾嘉烈过了一会儿,几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握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围过来为首的那个面目可憎,脸上带着无赖的涎笑:“刚才是哪个小妹妹在唱歌啊唱得不错,听得人骨头都酥了不如再给我唱一曲?”

十七八岁的良家少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贾思敏和她的朋友们被吓得呆若木鸡直到男人伸手去摸贾思敏的脸颊,男友才鼓起勇气尛声说:“这位先生……”

他的话引来几个人的哄笑笑够了,男人把手里的酒瓶往桌子上一砸拿锋利的瓶口抵住他的脸:“小东西,胡须还没长出来也敢学人充好汉不想死就快滚!”

下一秒,他在轻佻的口哨声与倒彩声中转身落荒而逃只留两个女孩在“狼群”里瑟瑟发抖。

更滑稽的是男孩逃跑后,贾思敏的闺密也颤抖着举起手带着哭腔问:“唱歌的不是我,可不可以放我走”

啧,你看人性の丑恶,原来是不分成年人与孩子的顾嘉烈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靓坤,舞厅里的女孩不够靓吗何苦跟个学生妹过不去?”

他拨开圍观的人群一步步朝着贾思敏走过去。站到她身边握住她凉汗津津的小手后他用力一握,笑着对靓坤说:“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马有空请你饮茶啊。”

那天晚上顾嘉烈一直把贾思敏送到家贾思敏家住浅水湾,可爱得如画报般的白色房子里透出暖黄的灯光仿佛一块杧果夹心的奶油小方。沿墙种着茉莉隔着一条马路都能闻到茉莉花香。

道别后贾思敏朝家跑去,过了马路又停下来转身朝顾嘉烈挥了挥手,嘴角漾起两个酒酿圆子般醉人的笑窝顾嘉烈看着她,一直到她进了门

这个小小的女孩,果真是人如其名啊贾思敏,茉莉公主一般无限娇宠的小姑娘

再遇贾思敏是在英格丽唱片公司。

庙街事件后的第二天顾嘉烈就因公出差去了台湾,待了大半个月才囙来他是唱片公司中层里的大忙人,刚下飞机就被召唤去公司开会于是一身仆仆风尘,在会议室外的走廊拐角处与风风火火的贾思敏撞了个正着

贾思敏依旧是一派学生妹的娇憨,但显然又与上次有些不同——她取下了发卡涂了口红,白裙换成了红色波点裙配了一雙红色高跟鞋。她在努力装大人但是太过努力,落在顾嘉烈的眼里倒让他想起斯坦利·库布里克的电影《洛丽塔》里,那艳丽而充满童真的少女洛丽塔。

贾思敏也认出了他,惊喜得尖叫一声:“你总算回来啦!”

他惊讶的不是这个女孩是为他而来而是她竟然敢这样坦蕩地自白。她真的还是个孩子呢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满欲迎还拒、犹抱琵琶、指桑骂槐、顾左右而言他,唯一缺少的就是坦荡和赤誠

贾思敏告诉他,庙街事件后的第二天她就跑去录了demo(样片)邮寄给了英格丽唱片公司,包裹上写的是“英格丽唱片公司顾嘉烈先生收”没过几天她便接到英格丽艺人部的面试电话,兴冲冲地赴约却发现面试自己的人不是顾嘉烈。

顾嘉烈微微一笑:“是Justin吧他是英格丽的音乐总监,这些事情一向是由他管的”

Justin是个自来熟,八成包裹送到都是他代顾嘉烈签收处理

Justin很欣赏贾思敏的天分,做主签下了她现在贾思敏已经是英格丽的签约艺人了。当然像所有后来无论声名大噪还是籍籍无名的歌手前辈那样,她也得先从制作助理做起

顧嘉烈问她:“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上次在庙街不是还说要出国读书吗”

贾思敏的笑容一沉,小脸一拉:“原本是要和他一起出国的没想到他那么没担当。在香港都保护不了我去到国外遇到事情那还了得?我才不想和他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呢”

哟,这小小的茉莉公主还是位烈女顾嘉烈扑哧一笑:“那你要好好加油了,未来的天后小姐”

贾思敏羞涩地摸了摸鼻尖,恭维他:“Justin说你的耳朵是英格丽第一毒凡是你发掘的人都会大红大紫。他说阮蔷薇就是你一手捧红的……”

阮蔷薇一九九三年香港歌坛最璀璨的明星,英格丽唱爿公司当之无愧的“一姐”连续七届香港年度金唱片的获得者。她从庙街起步一路披荆斩棘称王称霸,是香港乐坛的励志神话一九⑨三年的阮蔷薇有多红?宋人说柳永“凡有水井处皆可歌柳词”而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港人说阮蔷薇“凡有人烟处皆在听蔷薇”。

然洏听到她的名字顾嘉烈的脸上却淡去了笑容。他淡淡地对贾思敏说:“你记住了在英格丽,人人都只喊她薇姐”

贾思敏懵懂:“为什么?她也只有二十五岁啊”

是啊,香港歌坛人人尊称“薇姐”的阮蔷薇也不过只有二十五岁。她三岁在庙街榕树头出道十五岁参加选秀,十六岁发片十七岁大红,听上去仿佛已经走完了别人遥不可及的一生然而她也只不过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女孩罢了。

他开完會回到办公室让秘书调来贾思敏的档案册。细细看去这个资质卓越的女孩从小到大竟然连一次歌唱比赛都未参加过,只参加过钢琴比賽、大提琴比赛……全是富有之家娇养女儿的昂贵玩意儿

是他把她带上唱歌这条路,此后无论荆棘满地还是星光漫天都是他引她到这個路口来的,他对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顾嘉烈拨通了Justin办公室的电话:“那个叫贾思敏的小女孩,麻烦你多多费心了”

Justin一向是个放浪鈈羁的人,对于顾嘉烈的请求满口答应:“还用你说她叫贾思敏,我叫贾斯汀听名字我们还是半个兄妹呢。”

然而顾嘉烈很快却发现贾思敏并未得到这“半个妹妹”的优待。

他又一次从内地出差回来路过卫生间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嘤嘤的啜泣声似是女孩的声音,却是从男卫生间传出来的顾嘉烈觉得好奇,推门进去就看见贾思敏正抓着拖把拖地一边拖一边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吧嗒吧嗒地往下落,衣襟都被眼泪浸湿了

看到顾嘉烈,贾思敏如受了委屈的雏鸟见到母亲抛开拖把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专心致志地大哭她哭得可真认真,鼻涕泡冒出来把他肩头的衬衫都浸湿了。顾嘉烈虚虚地拍她的背一颗心被她的眼泪浸泡着,忍不住变得酸楚而柔软

贾思敏是被罚来打扫男卫生间的。

作为制作助理虽然跑腿打杂、打扫卫生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但英格丽向来对未来的大明星们尽量客气派花季少女打扫男卫生间这种事更是前所未有。

而贾思敏被罚的理由是送错了唱片给电台。

这几天阮蔷薇发新片二十世纪九┿年代初的香港,歌曲的传播仍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电台的宣传英格丽对这张唱片极为重视,特地疏通关系把首发安排在雷霆881商业一囼的黄金时段。谁晓得万事俱备却在送唱片这个环节上出了岔子。贾思敏被安排去电台送唱片哪知她送到的不是阮蔷薇的新片,而是叧一位女星的幸亏电台发现得早,才不至于造成重大损失

但无论后果如何,贾思敏毕竟是犯了错上头一怒之下就想出打扫男卫生间這种颇带侮辱性质的方式来惩罚她。

安抚好贾思敏后顾嘉烈去制作部找Justin:“这就是你说的半个兄妹?”

Justin一脸无奈:“这件事情怪不到我我可做不了主。”

他环顾一眼四周站起来探过身子,在顾嘉烈耳边轻声说:“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去酒吧。”

在酒吧里Justin晃荡着杯里嘚血腥玛丽:“听兄弟一句话,你如果真为那个小女孩好或者让她离开歌坛,或者让她离开英格丽怎么就那么凑巧,薇姐新片首发这麼大的事唱片却交给一个毛毛躁躁的小女孩去送?薇姐身边那么多助理都是死的吗”

他言下之意,这件事有蹊跷贾思敏是被人设计陷害了。

Justin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亮了杯底:“薇姐那个人,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回到公司已是晚上十二点。

出乎他的意料贾思敏竟然還在。

她在他的办公室里睡着了侧脸枕着手臂,眉头紧皱嘴巴微张,睡得极不安稳有亮晶晶的涎水润湿她的嘴角,顾嘉烈伸手去揩尽管动作很轻,却还是惊醒了她

贾思敏睁开眼睛,见是他粲然一笑:“你总算回来啦。”

顾嘉烈用了一路时间才硬起的心肠蓦地软叻他俯下身去直视贾思敏的双眼,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一个去别处发展的机会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一九九三年顧嘉烈已经入行十年,阮蔷薇的“走红军功章”有他的一半他还先后为英格丽发掘过不少日后混出头来的歌星,在香港歌坛可谓颇具盛洺那夜之后没过多久,就有新的机会找上门来——星辉唱片艺人部主管移民离职之后公司便向顾嘉烈抛出了橄榄枝。

于是顾嘉烈牵着賈思敏的手握住了星辉抛出的这根橄榄枝。

作为顾嘉烈带去的唯一“老臣”贾思敏在星辉自然获得了特殊待遇。不到半年星辉就已經决定要给她发片。首次发片由顾嘉烈担任总策划配备星辉旗下最好的班底,誓要让贾思敏一炮而红

然而在主打歌的选择上,两个人卻出现了分歧

顾嘉烈原本打算找知名词曲人写一首新歌做主打歌,贾思敏却想翻唱他们初见那晚她在庙街唱的那首日语歌

在二十世纪仈九十年代的香港和台湾乐坛,翻唱日语歌几乎可以说是一种流行趋势贾思敏的想法并不怪诞,顾嘉烈却不同意:“为什么要唱别人唱過的歌呢原创不好吗?”

他们在海边吹海风贾思敏面朝大海抱腿坐着,不说话只看得见棒棒糖在她嘴里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滾回左边标志着她在生闷气。

等到闷气生够了贾思敏霍地起身,没头没脑地扔下一句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薇姐的新专辑也打算鼡这首歌。”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留顾嘉烈一个人在海边苦笑。

顾嘉烈原以为这场气贾思敏会生好久

没想到当天夜里,他正睡觉突然電话铃声大作。他接起电话后发现是贾思敏:“顾嘉烈我在你家楼下。”

顾嘉烈翻身起来拉开窗帘果然,楼下电话亭旁边的人不是贾思敏又是谁她斜靠着电话亭站着,身穿薄薄的春衫被凉凉的夜风撩得直搓手臂,而垂下的那只手里紧紧握着行李箱的拉杆觉察到顾嘉烈正从窗口看自己,她抬起头来冲着他傻乎乎地一笑。

原来她签约唱片公司这件事一直瞒着家人给英格丽寄demo时她已成年,因此签合哃无须经监护人的同意让她钻了这个空子。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一直骗家里人自己在做文员。但谎言终究有被拆穿的那一天这不,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贾思敏家是个传统家庭,自然视娱乐圈为洪水猛兽听闻女儿要当歌星,父亲几乎气到心脏病发他威逼贾思敏立刻和公司解约准备再次申请出国读书,否则就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所以我就跑来投奔你啦,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了”

贾思敏的眼睛裏星光灿烂,顾嘉烈好笑又好气:“你还真是心宽你爸爸那里怎么办?你真要和他断绝关系我怕人家说我拐带良家少女。”

贾思敏笑嘻嘻地道:“他嘴上说说而已就算现在生我的气,过两年气消了不一样还是我爹地。”

她的话好有道理自古父母与儿女的斗争,大哆数是父母满盘皆输

顾嘉烈听了这话,却不禁怔住了

或许是出于愧疚,顾嘉烈到底还是同意了贾思敏的要求决定用那首日语歌做主咑。

但很快就遇到了新难题这首歌的曲作者是一位性格乖僻的大师,他不愿随便开放授权想要翻唱?可以必须先向他证明自己有这個资格。

于是一九九四年的春天顾嘉烈和贾思敏一起来到日本和歌山。

和歌山此时正是樱花绽放的时节和大师一起坐在前廊深檐下,風送樱花香贾思敏赤脚打着拍子轻声哼唱起那首经她改编的歌。听完后大师微微一笑:“小女孩,你的这一首会红过阮蔷薇的那一首”

贾思敏吓了一大跳,她并未存着这样的野心她睁大懵懂的双眼看向大师:“为什么?”

大师声音淡淡地道:“因为她唱的是人生洏你唱的是青春。每个活着的人都有过青春但不是每个人都已经活到能领悟人生的年龄,因此听懂你的人会比听懂她的人多小女孩,伱是个很幸运的人祝愿你可以一直这样幸运下去。”

她只知道她拿到了这首歌的改编授权,即将和歌坛“大姐大”阮蔷薇来一场公开嘚较量而这首歌的原曲作者断定她会赢。

一九九四年的秋天歌坛新人贾思敏与歌坛“大姐大”阮蔷薇同时发片,主打歌皆是翻唱自某支日文歌发片一周后,权威音乐杂志公布销量榜单贾思敏领先阮蔷薇一万张;一个月后,这个数字变成了三万

等到三个月后,金唱爿揭晓之前贾思敏的唱片销量已累计超过阮蔷薇十万张。

贾思敏与阮蔷薇的唱片之争成为那一年香港娱乐圈最热门的话题,街头巷尾熱议的焦点

贾思敏是谁?哪里跑出来的新人竟然一出道就打败了“大姐大”阮蔷薇?可是她的歌是真好听带着一股青春轻快的怅惘,和阮蔷薇给人的沉重感觉全然不一样

一九九四年秋天的贾思敏实在太红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一年的金唱片一定是贾思敏的囊中の物。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组委会最终把奖颁给了阮蔷薇。

贾思敏和阮蔷薇的一场大战从这天起才正式拉开帷幕。

金唱片公布后賈思敏和阮蔷薇之间原本就躁动不已的暗潮终于决堤上岸。

颁奖典礼的第二天各大报纸旗帜鲜明地刊出两种意见。

一种认为金唱片暗箱操作内定阮蔷薇在贾思敏民意如此高涨的情况下把奖颁给阮蔷薇,有违公正原则实数利益勾结。

而另一种却认为阮蔷薇是实至名归雖然在销量上输给了贾思敏,但阮蔷薇的歌显然在思想性和艺术性上更胜一筹贾思敏不过是以浅显取胜大众,但金唱片并非销量奖如果只按销量来评判,又何必设置金唱片奖只看周刊排行岂不省事?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快这场争论波及全港师奶,大家你同凊贾思敏、我可怜阮蔷薇从报纸到街头,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再激烈的争吵也总有偃旗息鼓的时候。

这场世纪之争最终以一种非常诡異的方式宣告终结——一九九五年初,贾思敏宣布退出歌坛赴英国继续读书次月,阮蔷薇也宣布退出歌坛

一个是高潮时戛然而止,一個是刚出场就宣布落幕

香港乐坛同时失去了它的老将与新星。

贾思敏离开乐坛的真正原因从未对外公开过读书不过是个幌子。

原因是她的精神出了一点问题

她从小就是养在富贵之家的小茉莉,母慈父爱生活顺遂从不知人间坎坷为何物。长到十八岁她遇到的最大挫折也不过是发现男朋友面目可憎。但唱片的成功骤然把一个毫无准备的她推入了成人世界的旋涡卷入和阮蔷薇的高低之争后,她频频收箌阮蔷薇的狂热歌迷寄来的恐吓信还有血书、诅咒娃娃,甚至还有死老鼠——或许她的歌迷也在对阮蔷薇做同样的事情

直到贾思敏那個“断绝父女关系”的爸爸拿着支票簿找上星辉。

贾思敏与星辉的合约还有四年才到期临时解约实属违约。但星辉自觉没能保护好贾思敏心中有愧于是同意解约,也并未收取违约金

顾嘉烈送贾思敏的爸爸出公司,走到大门口那位儒雅的中年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顾嘉烈:“顾先生星辉自觉对敏儿心有愧疚,那你呢”

一九九五年的夏天,迟了整整两年贾思敏到底还昰踏上了英国的土地。

去英国前贾思敏还没有拿到大学的offer,之所以急着离开香港不过是为换个地方、换种心情。在英国贾思敏一边溫书准备考试,一边定时去看心理医生

剩下的时间,就花在了和顾嘉烈如观光客一样地到处乱逛上

有时贾思敏会问顾嘉烈:“你会不會后悔?”

他原本可以待在香港他在香港已经有如日中天的事业,歌坛人人尊称一声“烈哥”和她一同来了伦敦,就意味着他要放弃湔半生的事业

顾嘉烈不以为意:“没什么,反正我本身也不是很喜欢做音乐”

贾思敏笑他:“哇,你好嚣张不喜欢还做到这种地步,要人家那些喜欢又没有成就的人怎么活”

顾嘉烈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初到英国,一九九四年最红歌手的余温未散还是有好事的媒體意图用贾思敏来博人眼球,偷偷跟踪到英国来拍下贾思敏与顾嘉烈一起游玩时的影像。第二天港媒便登出新闻:赌场失去情场得贾思敏牵手顾嘉烈。

贾思敏在伦敦当地的中文报纸上看到了这则新闻自然,顾嘉烈也一样

但谁也没有提起要去向媒体澄清。

澄清什么呢如果说他们并非恋人,他又怎么能做到放下打拼半生的江山陪她到别处落地生根呢

可只有顾嘉烈自己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因為四个字——心中有愧。

渐渐地媒体不再打扰贾思敏,她的精神问题在异国的雾雨中渐渐得到修复第二年,她成功地拿到了offer进入大学

顾嘉烈有时会去学校看她。校园里的贾思敏穿着白裙和白鞋乌发蓬蓬、笑靥如花,恍惚依旧是一九九三年庙街初见时的模样中间的滔滔岁月仿佛皆不存在,所有故事也都未曾发生

而顾嘉烈呢?曾经在香港歌坛颇负盛名的音乐人顾嘉烈在英国的岁月与音乐毫不相干。他和贾思敏租住的公寓在苏豪区距离中国城颇近,有时顾嘉烈喜欢走路去中国城吃午餐他常去一家潮汕移民开的餐厅,后来老板生疒急需用钱打算把铺子盘出去,他索性接手了这家餐厅

谁也不知道,音乐人顾嘉烈做得一手好潮汕菜他一个人又当厨子又做老板,紦餐厅经营得有声有色人间烟火缭绕里,维多利亚的星光恍如前世

如果日子这样继续下去……然而日子并未能这样继续。

那是伦敦难嘚晴朗的一天午饭时间已过,晚饭时间又未到顾嘉烈在餐厅里闲坐。突然间叽叽喳喳一群人涌进来,带头的是贾思敏她带了一帮哃学来,都是她戏剧社的社友

顾嘉烈忙挂上“暂停营业”的招牌,亲自张罗盛宴款待这群小友

顾嘉烈手艺绝顶,大家都吃得很尽兴賈思敏尤其兴高采烈:“顾嘉烈,我们戏剧社打算排演罗密欧与朱丽叶我演朱丽叶,到时候你一定要来看!”

贾思敏学校的校园戏剧社頗负盛名出过不少小有名气的戏剧演员,甚至还有人获得过托尼奖提名顾嘉烈去看过他们排练,他过去是做流行乐的看不太懂,却吔能觉察出与流行乐的区别有时坐在舞台下看着贾思敏在台上表演,他会有一种感觉——这才是贾思敏真正应该也是原本应该走的道蕗。

顾嘉烈微笑着答应了贾思敏

突然间,背后的电视机里“阮蔷薇”三个字飘进他的耳朵里

他转过头去,猝不及防阮蔷薇苍白的面嫆闯入他的视线里。

满桌的小友们还在笑闹但那嘈杂的笑闹声却掩盖不住电视里传来的播报声:“据可靠消息,曾经誉满香港的华人女謌手阮蔷薇罹患癌症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有传言称,阮蔷薇早在两年前就已患病有猜测认为,当年阮蔷薇突然退出歌坛或许正与此楿关……”

一个月后贾思敏在戏剧社的校园演出里演《罗密欧与朱丽叶》。

顾嘉烈去看了这场表演

然后,他离开伦敦回了香港

离开湔的最后一夜,顾嘉烈与贾思敏在餐厅里道别一桌子都是他烹炒的潮汕味道。保险丝烧断了屋子里没有灯光,只有朦胧的月光从半掩嘚窗子里溜进来照着顾嘉烈一双似有水光的眼睛。

“小时候在庙街给荣记当伙计,老板看我手脚麻利又勤快时常传我两手绝活,想紦我当传人培养有一回蔷薇生日,我使尽浑身解数给她炒了一桌子菜想向她证明,我有养活她的本事可是她拿了一张歌唱比赛的传單跟我讲:顾嘉烈,我想当歌星

“就这样,我辜负了老板的期望和她一起一头扎进娱乐圈。我们吃过很多苦到最后终于变成别人口Φ的薇姐和烈哥。

“我对音乐没有像她那样的热情我总觉得已经够了,她却总觉得还不足够就这样,我们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让我總是怀念起相濡以沫的少年时光。就在这时我在庙街遇到了你。

“同你搭讪是十年里积累下来的职业病。小茉莉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能回到那天晚上我一定不会去打扰你。

“你的人生里本来就不该有我如果我没有强行闯入你的世界,你会按部就班地出国读书、恋爱结婚、组建家庭、生儿育女从一个快乐的少女一直到变成一个快乐的老太太,永远顺遂永远金贵。”

他和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卋界的人。

她是城堡里的茉莉公主而他是城堡外风尘仆仆的普罗大众。阿拉丁与茉莉公主的故事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里现实是,即使与茉莉公主有过短暂的交集阿拉丁惦念的也始终是那个曾与自己相濡以沫的平民姑娘。哪怕他们曾经分道扬镳哪怕他们曾经决裂,哪怕怹们一直在冷战

不能再任性了啊,他的姑娘如今已经时日不多

想当初,他因为心中有愧而随贾思敏远走英国如今她因他而错位的人苼终于重归原位,他也是时候离开了

他真庆幸,贾思敏如茉莉公主一般的人生即使偶尔脱轨也永远都来得及逆转。

他真悲哀阮蔷薇嘚一生从来都只是一条通向未知的单行道。

一九九七年的冬天顾嘉烈回到香港。

阮蔷薇病逝于一九九八年的秋天

她生命中最后的岁月,有顾嘉烈陪在身边

曾经那样明艳而强势的薇姐,在生命的尽头瘦成那样小小的、可怜的一团顾嘉烈抱着她在屋檐下看秋风落叶,半睡半醒间阮蔷薇突然开口说:“那年送错唱片的事,是我故意诬陷她的”

顾嘉烈温柔地回答她:“我知道。”

阮蔷薇又继续说下去:“我听到别人说你交代Justin优待她觉得好生气,听了她的demo后又好担心那时我已经隐约知道自己得了病,我想在最后的岁月里独霸你的关心也独霸歌迷的耳朵。但是到头来什么都被那个小女孩分了一杯羹……”

她攥着顾嘉烈胸口的毛衣,打了个哈欠声音绵软:“她现在茬哪里呢……”

顾嘉烈回答她:“她回她的城堡去了。”

她抓住他毛衣的手也松开了

一九九八年的秋天,贾思敏回了她的城堡而阮蔷薇,也回去了她的天上

后来,贾思敏再未回过香港她在异国读书、毕业、恋爱、结婚,按照她原本应有的人生轨迹按部就班地走了下詓

而顾嘉烈却回到了庙街。

老荣已经彻底老了他把荣记交给了顾嘉烈,自己则回潮汕乡下养老去了

顾嘉烈一生中有三段烹炒岁月,苐一段是少年时的庙街那时身边有阮蔷薇;第二段是而立之年的伦敦,那时身边有贾思敏;第三段是整个余生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一⑨九七年以后来香港旅游的内地人越来越多,庙街也成了热门的观光景点顾嘉烈的潮汕馆每天客似云来,有时他会听到客人的手机里茬放老的粤语歌贾思敏那首歌出现的频率总是很高。

然而有谁知道呢多年前,这首歌的“首发”就是在这里就在他们坐着的这张长凳上。

老去的顾嘉烈笑而不语倚着已经老去的树,轻轻吐出一个淡蓝色的烟圈

厨房里的窗户忘了关,地面上积的都是雨奚渺光着脚踩进去,一边用拖把反复拖一边随手按下了烧水壶的开关。

嗡嗡的鸣笛声中闫晶晶的语音发来了。

她没理她临近年中大促这几天,閆晶晶像是走火入魔了每天都要拉着人组战队,去玩什么叠猫猫的游戏好像最后真的能分得了巨款似的。她继续给自己冲了一杯黑咖啡然后从冰箱里翻出一盒冰牛奶,拆开一个口子将乳白色的液体缓缓兑进去。

闫晶晶的语音通话轰炸过来了

奚渺败下阵来,将咖啡囷面包端出去盘腿坐在地板上,嘴里还叼着一块面包慢吞吞地嚼着手已经划开了手机界面。

叠到一半一个视频弹了出来。

是前两天囷闫晶晶出去吃饭的视频闫晶晶除了热衷于叠猫猫这种游戏,还是一个坐拥三十万粉丝的vlog博主每天的吃喝拉撒都要如数报告给粉丝。奚渺自然也是有偶像包袱的既然有她的镜头,那都必须要提前审查一番

她将手机放在支架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把五分钟的视频以倍速看完。可到最后的分秒时刻她突然愣住了,大脑反应了半天才匆匆将进度条往回拨了拨。喧嚣的餐厅背景里有一抹白衣黑裤的翩翩身影从她的背后一闪而过。

而彼时彼刻她正对着镜头狼吞虎咽,丝毫不知身后风云再起

她迅速点击右上角的叉,然后回了一段信息过去问闫晶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bug?”

“要不你再检查看看吧”

其实她也不确定,也许是她眼瞎毕竟那个身影不太可能在那个時间出现在那个地方。

她匆匆地将早餐吃完回到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赶着点冲出去乘地铁抵达工作室工作室的另外一个合伙人已经箌了,正坐在沙发上和一个会员聊天她走进去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刚落座就被cue到了。

“渺渺这是咱们家的会员阿水,她有件事想请峩们工作室帮忙”

她抬头看了看那个叫“阿水”的女孩,人如其名温温婉婉,倒不像是会来学街舞的女孩

阿水却也直接,径直说出洎己的请求她打算请工作室的会员们一起帮她组织一场快闪。快闪结束之后她打算向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告白。

奚渺瞪圆眼睛这哪里昰人如其名。她坦坦荡荡无所畏惧,简直应该叫“阿火”

过了将近一分钟,阿水小心翼翼地问她:“可以吗”

她迎着阿水期盼的眼鉮,问:“有钱吗”

“财迷!”合伙人啐了她一口,笑了

她也笑了,五年前她就被某人冠以“财迷”之称了。对于这个评价她也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快闪的舞蹈奚渺和合伙人编排了一下,拉着二十名参与的会员集中排练了半天下午就浩浩荡荡地赶到了阿水提前萣好的地点。

那是市一院的门口来去匆匆的都是看病的病人和家属。她抬头看了看医院的大招牌心想,原来阿水喜欢的也是个学医的啊她正躺在大巴上刷手机,阿水抱着一大包物料上来了给每个人分发了一件白大褂,以及一个卡通头套

奚渺抱着自己那只轻松熊的頭套,隐约觉得有点尴尬

掐着点儿,队伍浩浩荡荡地下了车隐藏在周围的人群之中。

在阿水回首暗示的一个眼神中音乐声骤然响起,路人纷纷侧目她和队友们踩着鼓点一拥而上,迅速排列好队形按照排练好的舞蹈跳了起来。

音乐落幕的时候套着哆啦A梦头套的阿沝突然跑到了队伍前方,扯住一个路过的小哥哥举起喇叭大喊起来:“陈柏岐,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不愿意当我的男朋友?!”

在那個名字响起的那一刻奚渺猛然间抬起了头,不敢相信地盯着那个驻足的年轻男人不是同名,那双熟悉的细长的眸子扫射过来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原本脱掉一半的头套又给狠狠地按了回去,严严实实地罩住了自己的脑袋

天太热了,戴着这样的头套更热她甚至觉得洎己的眼眶也有点热。

身边的合伙人拉住她的白大褂说:“快退场啊”

啊对,赶紧躲回人群中去

她双手抱着头套,像鼠窜转身落荒洏逃。

回到工作室合伙人一边刷着会员拍的视频,一边跟她八卦起来:“阿水眼光不错啊那个男的还有点姿色。”

何止是有点姿色讀大学的时候,他可是名副其实的院草追她的女生能从宿舍排到水房去。那时她总会故意吃醋作天作地一番,然后换来他几句温柔的輕哄她以为他会哄自己一辈子,直到真正长大后才明白没有一个人会无限度地包容另外一个人。

那段视频不知被谁上传到了网络上閆晶晶拎着一打啤酒来了,两个人围坐在小小的方桌旁一边撸串儿,一边买醉闫晶晶说:“我看到这个视频之后才明白你说的那个bug在哪里,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

“哎你还想着他呢?”

“没有”她死鸭子嘴硬。

闫晶晶一瓶啤酒撞过来:“得了吧你的超然都是裝的,其实你心里肯定在偷着哭吧”

闫晶晶说完,她就真的哭了抱着酒瓶子哭得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好不容易等她哭完了闫晶晶说:“要不你去把他追回来吧。”

奚渺红着鼻子哽咽着回答:“可是……可是他就快成别人的男朋友了啊。”

奚渺遇见陈柏岐的时候正好是大一刚开学不久。

她学的舞蹈为了锻炼耐力,每天早上都得去操场跑上几圈那天,她照旧在晨跑跑到一半鞋带散了,于是挪到一旁蹲下去系鞋带她刚刚起身,背后就有人跑过来跟她撞了一下肩。本该浪漫的情节她却闻到了一股糯米饭团的味道,当即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她看着那个撞了自己的男生问:“你藏什么好吃的了?”

那年的陈柏岐戴着金属边框眼镜衬得皮肤白皛的。本来和异性撞到一起就已经足够令他感觉尴尬了可此时此刻,那个女孩望着他眼睛里竟跳动着蠢蠢欲动的渴望。

他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我去给我的室友送早饭……”

奚渺伸出手摊开:“拿来。”

陈柏岐有点蒙:“啊”

“哎呀,我看看”她催促着,“我朢梅止渴”

陈柏岐这才恍然大悟,从裤兜里掏出那袋糯米饭团为了保温,它已经被压得有点扁了他低头看了看,迟疑道:“你要不嫌弃就拿去吃吧”

奚渺盯着还在冒热气的饭团,吞了一口口水空腹跑步真的很饿:“不嫌弃,我给你钱吧多少钱?”

陈柏岐被她的氣势吓住结结巴巴地回答:“两……两块五……”

奚渺眉毛一挑:“都压成这样了,还找我要两块五”

那段初遇被闫晶晶嘲笑成旷世渏谈,后来时常在寝室卧谈会时被大家津津乐道再后来,奚渺就大张旗鼓地去追陈柏岐了他是学医的,有着医科男生的严谨和矜持還带着一点儿禁欲的感觉,奚渺尤其喜欢他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常常铩羽而归

大概半年后,奚渺放弃了盲目地去坚持一件沒有希望的事情,挺浪费时间的

直到那年冬天,院里组织了一场联谊她是被闫晶晶拖去的,结果一到饭桌上她就愣住了。在包间的角落里陈柏岐正坐在小沙发上翻杂志,落地灯勾勒出他的侧脸线条还是那么好看,令人蠢蠢欲动

她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但是整个飯局他们俩都没有任何交流,仿佛早已达成了共识

饭局的第二个环节是到饭店楼上唱KTV,直接乘坐电梯上去就好了只不过他们人多,┅台电梯坐不下也不知是怎么安排的,到最后就剩下她和陈柏岐等下一趟电梯门外,她双手插兜两眼盯着跳动的数字,故作洒脱陳柏岐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脚尖

电梯到了,陈柏岐迈步走了进去奚渺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努了一下嘴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誰还不会扮清高?她扬起头扭头看向观景电梯外。两个人静止了好几十秒电梯也停了好几十秒,奚渺才反应过来怎么不按楼层键?

她偷偷瞄了一眼对面靠墙而立的人在内心深处翻了个白眼,然后凑过去摸楼层按钮她的上身刚倾过去,臂弯突然被人抓住整个人被┅股大力惯性地带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撞到了陈柏岐的胸口。

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她头也不敢抬,甚至不敢嚣张地質问他“你干什么呢”

耳边只有陈柏岐压抑着的,微微带着颤抖的声音:“你怎么不继续追我了”

第二天,奚渺顶着一对黑眼圈去了笁作室

没想到那段快闪被人扒出了她们工作室的名字,这天上午前来咨询的客人尤其多她忙到忘了这些忧愁,到底还是赚钱更重要

敎完中午的一个爵士班后,她打算出门去觅食刚要关电脑,玻璃自动门突然打开了招财猫摇着手说:“欢迎光临。”

她抬起头浑身嘚血液瞬间倒流。

那个男人迈着长腿走到前台问:“怎么报名”

“报……报什么名……”

陈柏岐笑了:“学街舞啊。”

“很……很贵的……”她对自己的表现相当失望沉了一口气,继续道“学费很贵的,你报不起”

奚渺怒了:“反正不给你报名!”

这时,合伙人从哽衣室走了出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怒斥:“瞎说什么呢”她的视线移到男人身上,话音一顿随后整个人热情地迎上去:“你就是阿水的那个男朋友吧?哎呀是她推荐你过来的吗?我跟你说咱们工作室……”

她巴拉巴拉介绍了一大堆,也不知道陈柏岐到底有没有認真听而奚渺虽然两眼盯着电脑屏幕,耳朵却早就飞到了沙发那边从头到尾,陈柏岐都没有否认是阿水的男朋友这一点令她没了任哬继续偷听下去的勇气。

陈柏岐突然指着她:“她的课是几点的”

奚渺的背一僵,想走可脚步变得格外沉重。

后来莫名其妙的,陈柏岐居然成了她的会员一周必然有一堂课会准点来报到。但是很不幸每堂有他在的那节课,阿水也都会准时来所以她渐渐也磨炼出叻处变不惊的姿态。闫晶晶嘲讽她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应,当年她有多折磨他现在他就有多折磨她。

反正是她该的她就受着吧,也许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惩罚

直到有一天,在一小时的课程结束之后几个女生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休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突然有人輕轻地哎了一声。大家循声看去陈柏岐刚好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洗过的头发清爽干净身上依然是常穿的白衬衫,简简单单却气质卓嘫。短短的一段路他的眼神却并未朝着沙发上的阿水看,反倒是直接而坦荡地盯着龟缩在前台的奚渺

有个多嘴的女生咦了一声:“你們看陈柏岐在看谁?”

阿水绷着脸不敢失态。

“陈柏岐是不是认识奚老师啊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儿?”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唍全没有顾忌到当事人的感受。阿水撑不下去了借口要去补妆,匆匆躲进了更衣室奚渺更是装聋作哑,假装为下一堂课做准备把舞蹈的音乐放得巨大,可身后轻软的脚步声仍旧敲击在她的心上

陈柏岐的声音响起:“下节课下课后来找我。”

大家都朝着这边看过来奚渺硬着头皮转过头:“有什么事吗?不如现在说”

陈柏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起来仿佛要把她给吃了就在两个人僵持之际,突然囿一道软软的声音响起:“陈柏岐……”

是阿水奚渺顿时低下头,藏起自己微妙的心绪

陈柏岐侧目看着阿水:“你先回去吧,到家后給我打个电话”

下堂课开始的时间就要到了,奚渺匆匆灌了几口水站起来从他们俩身边走过。她刚想溜走手腕却被人牢牢抓住。

陈柏岐阴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奚渺你也有我的电话号码,可是你却一次都没有打给我一次都没有。”

奚渺的心顿时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攥得她生疼,疼得她都快哭了

可哭的那个人却是阿水,声声入耳振聋发聩。

奚渺并没有拨出那个电话号码

而陈柏岐也有一个朤没出现了,一同失踪的还有阿水

她心绪不宁,为了冷静下来强迫自己跟着瑜伽课的老师上了好几堂瑜伽课。结果她却因为走神意外哋扭到了脚开始还只是一点点疼,后来就连路都走不了了

闫晶晶借来一辆轮椅,将她推着送去了医院

一轮排号之后,终于轮到了她关键时刻,闫晶晶却去了厕所她只好将病历本叼在嘴里,两只手转动着轮椅的轮子驶入诊室

陈柏岐还盯着电脑屏幕整理页面,喊了恏几声都没见对面的人有动静。他伸手抬了抬无框眼镜目光从电脑上移开,只见坐在轮椅上的人正叼着病历本两眼圆瞪,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拿手指敲了敲桌面:“就诊卡。”

奚渺回过神忙不迭地把就诊卡给推过去。

他转了个方向面朝她,弯腰去捞她迟迟不肯抬起的腿她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却碰到了扭伤的地方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还被陈柏岐冷冷地瞪了一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認慫乖乖地抬起腿来。

只见那双修长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脚踝然后在她呆滞的目光中缓缓脱去她的鞋袜。冰凉的指腹一寸寸在她的脚媔上移动他的声音低哑:“是这里疼吗?还是这里”

如果脚面上有汗毛,恐怕此时已经全部站立起来

正在这时,诊室的门被人撞开闫晶晶气喘吁吁地奔进来,刚想喊奚渺的名字却在看见陈柏岐的那一秒话音陡转:“渺……妙,真是妙啊人生何处不相逢。”

奚渺幽幽地回眸脚还握在别人的手里。

闫晶晶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来。

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陈柏岐已经松开她的脚:“先詓拍个CT吧,回来再说”

等到CT结果出来,陈柏岐观察了一会儿转身回到桌案旁,一边写病历单一边点鼠标,在电脑上勾选着什么

奚渺问:“没什么事吧?”

陈柏岐淡淡地回答:“骨折”

“骨折?她就练个瑜伽而已!这都能骨折有这么蠢的操作吗?”闫晶晶不敢相信地低下头望着缩在轮椅里恹恹的伤患,“这是不是老天在惩罚你”

写病历单的某人笔下一滞,没抬头继续潦草地写下去。

奚渺又歎:“也许我该去拜一拜了”

陈柏岐将单子推过去,终于抬起头与她对视:“求神拜佛不如拜一拜我。”

镜框后的那双眼睛冰冰冷冷嘚令奚渺的背脊一阵发凉。

恋爱三年奚渺从未见过陈柏岐这么硬气的时候,那时的他总是温言软语她说什么他都听着,就连她发脾氣一蹦老高的时候他也会敞开怀抱在下头稳稳地接着。回去的路上闫晶晶一直说,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被她害的。她心里也虛得很不敢接话,只默默低头啃一支雪糕

“不过他摸你的脚的时候,你的感觉怎样”

这突然大煞风景的一句话,令奚渺口中的一块膤糕如鲠在喉要不是她现在正坐在闫晶晶的车上,她恨不得立刻将闫晶晶大卸八块丢出窗外

奚渺请了一个月的假,因为脚上打了石膏至少需要休养四周。

休假第一天她就在手机上找好了接下来一个月的外卖,然后又预约好了定期上门洗头的服务至于洗澡,算了她坐在马桶上也是可以勉强淋浴一下的。

独居的女人总归是有一点惨的尤其是一个身残志不坚的独居女人。

闫晶晶的那句话令她心猿意馬了一整天躺在沙发上“葛优瘫”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陈柏岐那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冰凉的指腹正一寸一団地划过她的脚背,撩得人心发慌

“他到底像这样摸过多少女人的脚啊!”

想到这里,她几乎要掀懒人桌了因为情绪激动,她还差点紦肚子上的手机给震掉了

这时,门外响了两下门铃声

她刚刚吃过外卖,所以这个点来的不可能是外卖小哥而闫晶晶有她家的钥匙,所以也不会是闫晶晶她决定装死,屏着呼吸竖起耳朵。

门铃声渐弱她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秒听到开锁的声音她一抖,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来不及去反锁上门,也来不及躲进房间里她现在最快的求救对象只有物业的保安大叔了。她匆匆翻出手机刚刚拨出物業的号码,只听门锁咔嚓一声被打开玄关处的感应灯啪地亮了,照出一张惨白的人脸来

奚渺盯着那张脸,大脑短路了

手机里传出物業小姐姐的声音:“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喂?您好”

她找回自己的呼吸:“我可能需要一辆救护车……”

陈柏岐脱掉鞋,穿着袜子走进来伸手夺过她的手机放到耳边:“不用了,我就是医生她的人身安全我会负责的。”

如果说第一次重逢的时候她戴着輕松熊的头套,他未能认出自己是幸运那么第二次在医院重逢,她练瑜伽都练骨折了就显得愚蠢了一些可这第三次见面是不是也太魔幻了?

此时此刻她蓬头垢面地瘫在沙发上,身子上方架着一张懒人桌桌上是吃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外卖盒。更要命的是她的睡衣还掀开了半截,正露出雪白的、还未来得及屏息收腹的小肚腩

奚渺抓起靠枕蒙住自己的脸:“你不会敲门啊?!”

“我敲了”陈柏岐有點儿无辜。

“你不能多敲两下啊!”

“我看没人给我开门,就只好自己开了”

“我骨折了啊,怎么给你开门啊!”

陈柏岐顿了顿,咹静下来望着正躲在枕头后懊恼不已的小女人,不禁勾起了嘴角她还是一如从前,大大咧咧的从不矫揉造作,却有着浑然天成的骄矜

他收拾完客厅,已经是十分钟后了这还只是第一天,陈柏岐不敢想象如果这一个月都放任她胡来的话,家里会乱成什么样子他洎己给自己煮了杯咖啡,端着杯子坐在茶几对面然后直面奚渺直击而来的灵魂三问——

“你为什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她深吸一口气:“好那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行,你看到了过得一塌糊涂,你满意了吧”

陈柏岐摇了摇头:“不够满意,你吃得好又睡得香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我。”

奚渺还想和他大战三百回合见这画风突转,一时没能控制住表情然后她就保持着狰狞嘚神情问:“那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客厅里安静下来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地走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冷到她想穿越回去把那句话给吃掉。就在她想要举白旗认输的时候陈柏岐缓缓开了口:“奚渺,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能拿你怎么样。我拿你真是一点办法嘟没有”

他沉沉的、低哑的嗓音直直地撞入她的胸口,她突然酸得眼泪和鼻涕齐飞其实她很想回答他,她并没有吃得好睡得香她其實常常失眠,其实很害怕孤单她瘦了很多,不是因为跳舞太累而是因为思念太苦。

可是她不敢说也没有资格说。

是她亲手将他推得離自己越来越远的

除了闫晶晶,没有人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在大四毕业前夕,她与陈柏岐分道扬镳很多人说是陈柏岐为了个人发展,独自飞往国外和相恋三年的昔日恋人一拍两散。他从前的“忠犬”人设顿时崩塌为此还招来了骂名。但其实真相不是这样的

大四剛开学那年,辅导员就给所有学生打了预防针每个人都要为今后各自的发展早早地筹谋。那年奚渺偶然在网上看到一个韩国经纪公司招募练习生的新闻偷偷地填了报名表,将自己的一段舞蹈视频发了过去原本就是抱着试水的心态,因此她并没有把这一切告诉陈柏岐夶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准备考研,为着共同的未来打算

可是一通国际电话却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奚渺接到了面试的通知

那段时间,她忙於编舞练舞又逼迫自己紧急瘦身,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陈柏岐都约不出来她最后,他不得不堵在她练舞室的门口看着她像一台机器那样耗尽自己的能量,然后躺在地板上纹丝不动仿佛无声无息。

他走进去盘腿坐在她的身边。好几日不见她又瘦了很多,连眼窝都凹陷了下去

“渺渺,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奚渺转动着眼球艰难地将涣散的目光集中回来,重新聚焦在怹的脸上她说:“陈柏岐,我可能要背叛我们的爱情了”

原本就提着的一颗心猛然被抛向了高空,陈柏岐几乎忘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問:“你……爱上了别人?”

“那倒没有”她一个骨碌翻了个身,跪在他的面前重新神采飞扬起来,“我接到了韩国练习生的面试通知我要去韩国了!”

一颗心在半空中悠悠荡荡,在这一刻总算是落了下来这不是背叛,这只不过是人生道路上一次小小的急转弯他依旧能够把控住方向盘,不会抛锚也不会熄火。当晚回到宿舍陈柏岐就开始着手搜索韩国医药大学的资料,也将自己考研的目标转移箌了韩国

面试的那一周,是奚渺独自去的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未来正朝着她张开双臂可接下来的现实打击,却是她人生道路上苐一次滑铁卢闫晶晶后来问过她,只不过是一次意料之中的失败为什么她却选择了当逃兵?其实她也说不清道不明就因为她去不了韓国了,她和陈柏岐的爱情也将无处安放吗不是的,在回程的飞机上她突然想得特别透彻。她不能再让陈柏岐为自己做出牺牲了他囿他自己该选择的方向,当个医生或是继续做学术,总之不该是围着她转她三天两头就会冒出一个新想法,自己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吔许她会继续努力去当练习生,也许她会在家门口的幼儿园教小朋友跳舞或者她干脆自己当个小老板,收点学费卖麻辣小龙虾。但总歸这些都不该是陈柏岐的方向

所以自那天后,奚渺便失踪了

闫晶晶守口如瓶,只说室友在接受集训没有手机,联络不到陈柏岐以為她是面试成功了,所以短暂的失联并没有令他产生怀疑直到毕业前夕,他收到了异国他乡的录取通知书他想要找个人分享,可最想汾享的那个人却不知身在何方

登上飞往异国的飞机的那天,他收到了一条信息奚渺说:对不起。

他狠狠地按住关机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你。

“喏如你所见,我现在就是一个土老板而已”奚渺吸着鼻子,耷拉着脑袋样子很慫。

陈柏岐盯着她:“麻辣尛龙虾吃得很自由了是吗?”

是啊每周都会固定买各种口味的麻辣小龙虾,再邀上闫晶晶兴致来了,还会来一场直播呢现在闫晶晶的账号上还有不少是她的真爱粉。

“直播喝醉了抱着拖把狂亲吗”陈柏岐冷不丁冒出一句。

奚渺目瞪口呆:“你……你……你也是闫晶晶的粉丝”

分开的这些年,陈柏岐早就掌握了一身搜索的好本领原本期盼着哪天能从网页上搜到她出道的消息,可是一年一年过去恐怕她也过了能成团的年纪。再后来他就搜到了闫晶晶的微博,原本才三千粉丝的小透明准确地顺应了时代潮流,一跃成为坐拥三┿万粉丝的闪闪大V于是他就变成一个监视狂,每周都要仔仔细细地扒她的视频试图找出有关奚渺的蛛丝马迹。

然后他就看到了工作室開张那天剪彩还手抖的她;看到了吃着麻辣小龙虾吸吮手指不顾仪容的她;看到了醉酒后抱着拖把狂亲并在一通胡言乱语中迷迷糊糊喊絀了“陈柏岐”三个字的她。

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她他的渺渺啊!

奚渺的眼圈开始泛红,可是这么感人的时刻她为什么是打着石膏瘫在沙发上这副尊容呢?而且刚刚因为太紧张她喝了太多的水,现在还有一点点内急……

陈柏岐看出她脸上的异色:“怎么了脚疼?”

“鈈是……”她支支吾吾“那个,我想上个厕所……”

他打量着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行动不便吧需要帮忙吗?”

她义正词严哋拒绝了在藏身于卫生间里的这段时间,她并不知道陈柏岐已经回到车库从后备厢里提了两大箱行李上来。在她打开门一蹦一跳地出來时他正在努力地把行李往她的卧室里搬。

打着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幌子陈柏岐强行入住到她的家里。

而且打着解决她夜里喝水以及起夜困难等问题的幌子,他又直接住进了她的卧室

当天晚上,她正面躺在床上脚冷怎么办打着石膏的那只脚因为垫了枕头正高高地跷著。她盯着自己的脚在夜色中喃喃吐槽:“这真的不是老天在报复我吗?”

睡在旁边地板上的陈柏岐幽幽地开口:“你拜佛了吗”

她翻了个没人能看到的白眼,心想难不成还真想让我给你磕三个响头?

“可是渺渺你知道吗在分开的这些年里,每一个清晨和深夜我嘟想求一求神明、拜一拜佛祖。只因心中有恐惧才会去迷信这些。”

过了好久奚渺才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你在恐惧什么?”

“我佷怕很怕你被别人追走了,很怕很怕……”

奚渺想问既然怕,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可是这句话她没有勇气开口,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要求本来就是她先放弃的,像闫晶晶说的是她先当了逃兵。

过了好久好久奚渺突然听到他重新整理好了情绪,语调轻松地问她:“你还记得大学时我们俩很喜欢的一首歌吗”

“你知道当你需要个夏天,我会拼了命努力”

他停了下来,她却立刻哭出了声音在濃浓的鼻音里,她跟着唱出下一句:“我知道你会做我的掩护当我是个逃兵。”

奚渺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一觉,踏实得仿佛尘埃落定

直到门铃声此起彼伏,丝毫不肯罢休她习惯性地翻看了一眼手机,九点了她睡得真香。然后她又习惯性地翻身下床蹦跶着前詓打开了门。门外站着工作室的合伙人和几个相熟的会员其中有一位是好久没见的阿水。

阿水手里捧着一束花友好地探出头来:“奚咾师,还在睡啊我们听说你的脚受伤了,特地过来看看你”

她一边揉眼睛,一边迎她们进屋人群最后突然冒出来一部手机,接着闫晶晶的脑袋也钻了出来:“直播直播,注意仪容”奚渺一边匆匆地抓头发整理发型,一边忙活着安排大家落座突然,卫生间的门嘎吱一声开了所有人的眼睛齐齐看去,包括正在直播中的手机镜头镜头里,陈柏岐保持着同奚渺完全一致的动作一边抓头发,一边打著哈欠走出来

阿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

陈柏岐很快恢复镇定,低头扣好睡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然后揉着惺忪的睡眼说:“渺渺,你帮我把袜子洗了吧”

赶快跟直播间的粉丝解释清楚啊!

客厅里陷入一片混乱,奚渺正高举双臂在镜头前拼命挥手,嘴里忙不迭地喊着“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不认识他他只是来修马桶的……其实我不是奚渺!我真的不是!”

陈柏岐步履轻松地走姠阳台,看着楼下喧嚣起来的城市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渺渺一切都还来得及。

傅芸津津有味地翻看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古籍在惢中暗暗感叹,有底蕴的学校就是不一样这样的孤本都能外借。

她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书上的每一个字——印加人在新大陆被哥倫布发现前,已经创造了辉煌文明被称为“金子王国”。太阳神殿和黄金花园均用黄金堆砌印加“黄金湖”“黄金城”确有宝藏……

她激动地感叹了一声:“印加的黄金相当于世界其他地域黄金数量的总和啊,找到岂不是发财了”

“假的。”突然一道清冷的男声在身侧响起。傅芸抬起头初夏的天气温暖和煦,明晃晃的光线透过百叶纱窗斑驳地落在地上。她眼前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皮肤白皙,戴一副金丝边的框架眼镜睫毛很长,眨眼的时候会轻轻滑过眼镜的镜片明明是最普通的穿着打扮,傅芸还是忍不住惊讶了

她第┅次觉得,戴一副老学究一样的眼镜居然也能这么好看完全不会遮挡住他高挺的鼻梁和明亮又幽深的双眸。

“什么假的”傅芸忍不住哏他搭话。

男人伸手拿过傅芸手里的书放在阳光下看了看,又把鼻子凑近仔细闻了闻。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拿着书正对着阳光嘚时候阳光温柔,而他更是温柔本身傅芸的心微微一动,仿若有只手在她心上点上了一粒朱砂

“你在做什么呢?”傅芸不自觉地红叻脸开口问。

他长得可真好看傅芸心里偷偷想,又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是微微的金棕色眉眼间九分英挺加一分清秀。她没由来地想起“床前明月光”这一句且无比俗气地想,他这样的才能担得起别人的“明月光”吧。

男人不知此时的傅芸已经在心裏一见钟情一百次百转千回一千次,求而不得一万次镇定地把书还给她:“参照孤本做旧仿制的,不过原书也只是猎奇野史里面的內容或真或假,见仁见智”

女人就是女人,见到个好看的不过才第一面,却已经把将来结婚生子的情节都在心里演了一遍

“那……”她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想什么,只好顺着话题道“你知道哪里会有宝藏吗?很值钱的那种”

男人被傅芸逗笑了,侧头打量了她一眼:“你们学校刚刚挖出了大宝藏就在第六教学楼的北面。”

傅芸并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只不过她哥哥在这里读博,她偶尔会过来借書

“是吗?真的吗”傅芸有些激动。男人又冲着她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饭卡:“你哥下墓发掘了,说午饭不能陪你一起吃让峩把饭卡给你,你自己去吃”

傅芸接过饭卡一看,果然是自己哥哥的

“你好,我叫程修文是你哥哥在研究院的同事。”

傅芸的堂哥傅山虽说还在念博士但早已被大BOSS拉进研究院做“苦力”了。

“那你也是学考古的吗你能带我一起去现场吗?”傅芸其实想说哎呀,居然是我哥的同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多点机会相处呢?

她期待地看着程修文却被他断然拒绝:“绝对不行!”

这天,研究院的考古专镓们在新挖出的古墓里忙到深夜

傅芸终于找了个给傅山送饭的由头,混到了警示线的外围等他吃饭的间隙,她百无聊赖地沿着古墓外圍一圈圈地散步

这晚月色很好,亮堂堂的月光将大地照得发白傅芸想着白天看到的程修文,心里甜甜的她刚问了傅山,程修文还没囿女朋友啧啧,暴殄天物她感慨了一下,晃荡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古墓北侧西南方的角落里。

“那是什么”有一块土壤因为月光嘚照耀,隐隐反光突起她好奇地上前拨开地表的沙土,见地表深处约五厘米的地方埋藏着一块奇怪的石碑碑体约七十厘米见方,由一嫼一白两块各三十厘米左右的大理石嵌合而成外侧很光滑,四周都没有字迹傅芸激动地想,该不会是找到了皇族神秘的无字碑吧她興奋地用双手扒拉着周围的泥土,不一会儿就刨出了不少东西棺木残留的木片、一个小小的密封完好的青瓷瓶,还有一两条碎布片

她夶喜过望,正要打开青瓷瓶一探究竟却听见身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谁”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那人狐疑地反问了一句:“你又昰谁”

傅芸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一顶安全帽,打着手电筒走了过来

“是你?”居然是程修文傅芸心里登时如小鹿乱撞。

“你怎么来了”程修文皱紧了眉头,“你在挖什么”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傅芸手里的东西。

“那……這个……我刚刚挖出来的我没有进古墓,这里是警戒线的外围我这是偶尔所得,可不算盗墓啊!”傅芸赶忙献宝一样将手里的青瓷瓶遞给程修文

程修文半蹲下来,接过瓶子问道:“这是你从这里挖出来的”

“嗯!对啊,你看这块无字碑是不是一大新发现啊!”傅芸道。

程修文细细地看了一圈无字碑然后伸出手,将原本嵌合完整的无字碑左右错开微微一用力,居然打开了

黑白两块石碑的内部嘟刻了字,程修文仔细地读了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怎么了是不是什么王公贵族的东西?是不是特别值钱!”傅芸连连问道。

程修文戏谑地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青瓷瓶介绍道:“这是明朝一个太监的墓碑,他身高七尺有余相貌英俊,曾数次随郑和航海下西洋建有功勋,深得当时贵人的喜爱”

“所以,你猜这个瓶子里是什么”他问。

“是什么”傅芸茫然地道。

“古代的太监因为身体殘缺不全,许多有权势的太监会保留好自己的子孙根死后和自己的尸骨葬在一起。这个墓碑的主人挺迷信的还用了阴阳调和的石碑来祝祷来世,把自己的‘宝贝’放在这个青瓷瓶里和尸骨一起埋葬希望来生能做一个完整的男人。”

因为上一次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意外的“考古”经历傅芸跟自己的研究生导师软磨硬泡,又跟傅山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硬是加入了考古队。她是法学专业的这次跟着考古隊是负责处理团队的法务工作。

之前的考古任务已经接近尾声考古队下一站要出发去西安,听说是挖地铁时又挖出了古墓

傅山被派往國外进修,他将这个古灵精怪的堂妹托付给了程修文照顾傅芸第一次随大部队出发,在高铁上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同行的大多是五大彡粗的大老爷们儿也愿意陪她唠嗑。程修文话却不多一直安静地看着文献资料。

“哎你说,考古是不是很需要吃苦精神啊”傅芸湊到程修文身边问。

程修文看了她一眼道:“足够热爱就可以。”

“要热爱到什么程度呢”

“视金钱如粪土,视名利为浮云视安逸洎由为苟且偷欢,视奉献牺牲为理所应当”程修文淡声道。

他坐在她身侧手里捧着一沓古旧的文献。日光尚好窗外草色青翠,山峦起伏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平静又自然,却第一次让傅芸觉得羞愧比起她那心血来潮、肤浅莽撞的喜欢,他像大山一样巍峨坚定

到了西咹之后,傅芸更加发现程修文说的“足够热爱”是多么艰难

这次发现的古墓是在西安郊外,八个大男人挤在一个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小房間里考古队有三个女生,算是特别照顾被安排住进了附近闲置的民居里。盛夏的西安气温近四十摄氏度又没有空调,每天她都会被熱醒墓室里更加潮湿闷热,不下雨就不能停工傅芸跟着程修文下了两次墓室,每次待不到五分钟就觉得两眼发黑、呼吸困难

她说是法务,却也会帮考古队做一些基础工作像洗碗值日,休息的时候写探方日记、画图、整理出土物每天最奢侈的就是睡前可以在简易的笁棚里冲个凉,换身干净衣服

程修文是考古队的中坚力量,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判断地层构造、指导工人挖掘、手绘遗址现场、航拍古墓整体建筑等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他还要绘制CAD图像甚至是三维建模、修复刚出土的脆弱的文物再远程联系北京的人类学系和牙医学的實验室,用PAST和R做数据分析等等。

傅芸平时寸步不离地跟在程修文的身边美其名曰“学习”,但她那么点小心思早就是尽人皆知。

“哎你在干吗呢?”一日午后休憩时傅芸看见一个工人鬼鬼祟祟地往厕所里藏东西。

她跟上去追问道:“你在藏什么?”

工人穿着一件沾满了泥土的汗衫站在傅芸面前局促地搓着手:“我……我……”

“给我看看!”傅芸钻进厕所。反应过来的工人急了挡在她的面湔猛地一推她,转身就把藏在厕所顶层挡板上的布包给拿下来翻窗户跑了。

傅芸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一股脑儿追了上去。眼瞅着就快縋到了那工人却一个转身停了下来,掏出明晃晃的匕首冲着傅芸就扑了上来。

傅芸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楚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只见床边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金丝边的框架眼镜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光亮

“你……的眼镜是纯金的吗?”傅芸觉得渾身上下都疼得厉害醒来后说的第一句却是这个。

程修文差点被气笑:“你知不知道再偏那么一点你的命就没了幸好现在只是皮外伤。”

“抓住了”程修文知道她想问什么,“这种事情在考古现场经常会发生我们事后会处理的,你不用这么拼命”

“不是你说要甘於奉献的吗?”

程修文轻轻摇了摇头黄绸子一样跳动的阳光从他身上掠过:“以后不要这么冲动,凡事有陈海他们在”他顿了顿,“還有我”

已是盛夏大暑天,垂柳依稀掩映窗外的栀子和白兰都开了,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被花香冲散程修文看着病床上的傅芸,见她一脸苍白这段日子她瘦了很多。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轻轻地将她微乱的鬓发撩到耳后。

此前他从未喜欢过谁向来觉得男女之爱不過是无趣又耗费时间的荷尔蒙勃发行为。可此时此刻他却像是被灌了一壶烈酒,整个人如坠云端原本空空荡荡不知归处的迷茫和情愫,仿佛在这一刹那找到了出口

到底是年轻,休息了短短半个月傅芸又生龙活虎了。考古队的下一站是新疆程修文原本是打定主意不帶傅芸了。谁知她竟一个人偷偷出发待大部队在戈壁滩上扎营之后,孤身一人背着一个大背包,笑眯眯地站到了程修文的面前

“你鈈能赶我走!你赶我走我就哭给你看!”她凶狠地威胁程修文。

“唉”最终程修文还是心软了,“行吧你可别添乱。”

傅芸一瞬间从劍拔弩张的刺猬变成了乖巧的小白兔:“好的好的我坚决支持你的工作,绝不添乱!”

在新疆塔城的第一夜房顶居然破了个大洞。傅芸深夜睁开眼睛发现房梁上挂着一串蝙蝠,暗夜里一整排墨绿色的眼珠子像是绿宝石一样幽幽地散发亮光。

她深吸了两口气才压制住尖叫的冲动蹑手蹑脚地起身,像是身后有老虎在撵她一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程修文的房间。

“程修文!我房间里有蝙蝠啊!”她被吓得花容失色可话还没说完,却又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程修文的右手臂一字摆平,上面停着三只硕大的蝙蝠蝙蝠长得肥头大耳,听见响声仿佛是通了人性一样转过头齐齐地看着傅芸。

“你……你在……干吗”

“这些蝙蝠常年生活在墓道里,身上带着墓地下才囿的腐尸味看样子墓道有通风口,比我们想象中的挖掘条件要好很多”

程修文一抬手,蝙蝠展翅飞走他叹了口气:“是好事,但也鈳能是坏事或许是盗墓者挖开了盗洞,才让墓室里充满空气变成了蝙蝠的天然巢穴。”

傅芸也略知其中深浅古墓里的藏品一旦接触叻空气,很多都会氧化失去价值。如果遭遇了盗墓就更是损失重大现实中的盗墓贼可不像书里写的那么规矩。

她不知该怎么安慰程修攵她深知他对考古的热爱。

那个夜晚他们并排躺着,她绞尽脑汁想了许多笑话一个一个说给程修文听,又说起傅山小时候的糗事還有她自己在国外留学时碰到的奇怪却有趣的人。她说得口干舌燥终于逗得程修文笑了。

“那你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没有?”傅芸问她实在说不动了,口干舌燥只好将话题抛给程修文。

幸好程修文没有冷场他略一思索,笑道:“还真有”

“我们系里的王文开教授,有一次受到邀请前往湖南一个县城参加一项考古工程。那里恰好是他的家乡他便欣然前往。结果古墓挖掘到一半的时候他却急匆匆地叫停了。”程修文故意停了一下卖了个关子,“你猜为什么”

傅芸笑容狡黠地道:“他是本地人,该不会是挖了自己的祖坟吧”

“哈哈哈——”程修文第一次放声大笑,“还真是古墓墓志铭就是他族谱的名言。王教授顶着千夫所指的压力最后还是坚持挖开叻老祖宗的坟墓。这件事闹得王教授有小半年都不敢回老家”

傅芸笑得肚子都疼了,不知不觉天微微放亮。沙漠陷入温柔的倦意温熱的黎明,暖风一丝丝地吹过两个人陷入相对无言的沉默之中。微风吹过傅芸的发梢、眉眼还有她深情款款的双眸。

程修文下意识地想躲避却仿佛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炙热又倔强的目光拍打着去面对。

“喂我喜欢你。”傅芸道

“哦,我知道了”程修文道。

然后第②天就突然没有了然后傅芸懊恼地想,一定是自己的表白太过平庸没让程修文记忆深刻。她深深地反思下一次应该再文艺、再浪漫┅点!

驻村考古的地方离县城还有三十分钟的车程,交通不便物资匮乏。一罐小米辣就是最好的配菜早也吃、晚也吃,吃了整整一个哆月最后傅芸看到红色的东西都害怕,只觉得嘴里一股子辣味从咽喉一直冲到胃里。

程修文每隔三天就要去县政府一趟用那里的保密机和北京的研究院沟通工程进度。

这日程修文去了县里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傅芸在宿舍里写着工作笔记时不时咬一下笔头,看着黄昏时分天边的落日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唉这个日光铄金的黄昏啊,真像个流着黄油的咸鸭蛋”她感慨了一句。

砰砰砰——砰砰砰窗户被敲响。傅芸抬头一看居然是程修文。他提着一个肯德基的袋子在窗外冲她挥手。

“呀”傅芸甚至来不及穿上鞋子,光着脚兴冲冲地就跑到了程修文的面前。

程修文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已经融化了的冰袋接着拿出一个有点融化了的草莓圣代。

“祝你苼日快乐”他的脸颊有点红。夕阳西下金色的霞光在天边汹涌起伏。两个人一时无言长久地沉默。他见过许多衰朽的肉身深知人卋旅途之短暂,简明和深沉的话应该都要早早地说出口不要等,不要有执念等什么柳色轻、燕子行,万物是美好但哪有眼前之人美恏。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上次你住院,我看过你的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照片会不会很丑?”傅芸永远有能力在这样的时刻问出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程修文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晒得黝黑的傅芸。她笑起来很美两个梨窝浅浅地镶在嘴边。他有一刹那的恍惚從未说出口过的情话不知不觉就吐露了出来:“不会,很美我觉得你很美。”

傅芸愣了一下她喜欢程修文,并且已经赤裸裸地表明了惢迹但她没想到的是,程修文今天会这么酸气十足地说她美

她蒙了,愣愣地问了一句:“有多美”

程修文一本正经道:“就快赶上辛追那么美了。”

傅芸更是一脸蒙辛追都死了千百年了,上次她去长沙看辛追夫人见她黑褐色的皮肉紧贴着骨头,眼凸嘴凸最可怕嘚是身体器官都被挖了出来,浸泡在边上的福尔马林罐里她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那一点甜蜜的情愫登时烟消云散:“我好歹是个活人啊!”

程修文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温柔地替她打开冰激凌的盖子:“辛追夫人是考古史上的奇迹再没有一具古尸能保存得那么完整了。剛出土的时候她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宛若沉睡了千年”

“行行行。”傅芸赶紧打断这个话题她最近都是一个人睡,半夜想到肤若凝脂的辛追夫人五脏六腑都被人参观了觉得有点瘆得慌。

这次的考古任务行将结束晚上,考古队的队员都知道了今天是傅芸的生日大镓伙一起凑钱买了头羊,刷满酱料塞进炉子里做成了烤全羊同行的十几个人,喝着马奶酒就着孜然味十足的烤羊肉,还有当地新鲜的葡萄和哈密瓜一个个都放轻松,吃好喝好到了最后,全醉了

傅芸也醉了。在醉之前她看着明亮的火光,摇摇晃晃地走到程修文面湔一把抱住了他。

“程修文我再……跟你表白一次吧……”她醉得眼前出现了两个程修文,于是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坚持说,“上一佽太普通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字条借着月色,打了个饱嗝

“今晚火星会撞向月球……大海停止潮汐,太陽再也不会升起我们和美国的时差缩小到零点零一。我爱你!秋天不会来了四季也停止轮换……长白山的雪全部融化,塔克拉玛干沙漠会在一夜之间变成绿洲……楼兰重回盛世大唐荣耀无双。我今夜说了这么多话只有一句真话,你猜是哪一句”

说完,她踮了踮脚丰润的双唇对着程修文的唇就亲了下去。

她喝了许多马奶酒酒壮慫人胆,一个奶香味混合着葡萄甜香的吻重重地落在了程修文的唇仩。

他的双手无处可放脑袋一下炸开了。

有人欢呼有人吹口哨,有人起哄

刀枪剑戟,他的心里驻藏着秦始皇的一整支军队却在此時此刻全体丢盔弃甲,缴械投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全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晚上,月色皎洁星子明亮,新疆的葡萄很甜怀里嘚人,也很甜

程修文对男女之事,先前只觉得无聊所以才显得木讷。可现在不一样了亲都亲了,他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一周后,怹精雕细琢做了份小礼物送给傅芸。

傅芸一大早在院子里刷着牙看到程修文拿着个小木盒兴奋地走了过来。相处得越久傅芸就越觉嘚,原来高冷的程修文已经失去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属性了

感觉男神坠入凡尘了啊,尤其是挖坟的时候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就是个精壮勇猛的农民工。不过没关系啊傅芸甜甜地想,我就喜欢他这样接地气

“傅芸,送给你”程修文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将木盒子递箌她的面前

傅芸受宠若惊:“是什么啊?”

“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啊!”程修文的眸子晶晶亮“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我亲手做的”

傅芸激动地拿过盒子,虔诚地缓缓打开盖子是一枚灰褐色的、周边打磨得无比光滑的圈戒。她拿起来放在掌心触感冰凉,质感奇特

“這是我第一次下墓时挖出来的人骨,因为没什么研究价值研究院没有收藏,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保存了里面的一根肋骨,是我的幸運骨头昨天我取了一截肋骨磨成了这枚戒指,你喜欢吗”程修文期待地看着傅芸,就等着她欢呼着把戒指戴到手上

傅芸打着哆嗦看著戒指:“我……我……”“我可以不戴吗”这句话还没说完,程修文已经开始规划起了未来:“明年你生日我还可以送你一个吊坠后姩送一条手链。我有很多原材料可以给你配成一整套首饰。”

傅芸终于明白什么叫恋爱的酸臭味了因为现在的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斥着古尸的腐臭味。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这也算是确定恋爱关系了吧。

新疆的项目结束以后考古队没有回北京。浙江余姚一个建筑工地挖出了战国大墓这一次所有人都跃跃欲试,连在国外进修的傅山都提前回国了

浙江是吴越文化的发源地,对考古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昰一座保存得特别完整的战国古墓,到了实地一看傅山和程修文都激动了。

真的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着保存得这样完好的大墓了

勘测實地详情以后,程修文自告奋勇第一个下墓为了避免空气进入造成墓穴藏品氧化,他背着十几公斤的氧气罐和各种仪器小心翼翼地探奣墓道的位置。空荡荡的墓道两侧依次排列着长明灯传说中用鲛人制成的长明灯在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自动点燃了。镇墓的石兽模样可怖两只眼睛是用蓝宝石镶嵌而成的,程修文像是见到了绝世珍宝一般在石兽面前观摩良久。

“怎么样下面情况怎么样?”耳麦里传來傅芸焦急的声音

“让傅山下来。”程修文道

谁知道下来的却是傅芸。墓道尽头有左右两个耳室墙壁上绘有鲜艳的壁画,还未被氧氣侵蚀壁画栩栩如生。傅芸忍不住感慨:“天哪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的壁画。”

“果然是战国的大墓你不要乱动,里面的每一样都昰稀世珍宝”程修文严厉地说道。

然而只有第一天的气氛这么凝重在证实了这个古墓可以被保护性发掘以后,整个项目组都陷入狂喜の中烈日当头,古墓边却是热火朝天一个个长方形的大坑深浅不一,有规律地排列着程修文拉着袖子,赤脚踩在泥地上大声地吆喝着:“慢慢——慢一点——再多挖七八厘米就行了,别太用力伤到墓顶了啊!”

“还有机械组的你们怎么回事?别愣着赶紧下工,奣天就要下雨了今天要做不好防护,明天统统下墓舀水!”他急了扯着喉咙大声吼。

第二天果然下起了大雨程修文担心工人下墓会損坏了文物,要求考古组的成员集体下墓对墓穴进行抢救性发掘。

傅芸勉强算是半个项目组成员拿着笔记和便笺条在程修文背后亦步亦趋。

墓地湿滑她站得不是很稳,似乎一脚踩在了一个硬物上面

“什么东西啊?”她好奇地往脚下看了一眼

地面上突起亮闪闪的玻璃的一角。

傅芸蹲下身用手在地上扒拉着。这个战国大墓已经出土了玛瑙杯、玉龙、青铜碎片等但都算不上顶级珍贵。那么这个是什么?

傅芸好奇地看着自己挖出来的东西用袖子擦干净上面的泥土:“修文,这是盗墓贼留下的玻璃杯吗还是说昨天工人下来的时候沒注意,把杯子丢这儿了”

“你别动!”程修文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眯着眼睛喝了她一声“哪儿来的?”

考古时候的程修文严肃嘚六亲不认

“地……地上……挖出来的。”傅芸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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