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之佳殊的意思是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

是文体名祭祀或祭奠之用,在告祭死者或天地、山水、神灵等神祇时表示哀悼或祷祝所诵读的文章体裁有韵文和散文两种。内容主要为哀悼、祷祝、追念死者生前主偠经历颂扬他的品德业绩,寄托哀思激励生者。 同时,祭文也是为祭奠死者而写的哀悼文章是供祭祀时诵读的。它是由古时祝文演变洏来其辞有散文、有韵语、有俪语。而韵语之中又有四言、六言、杂言、骚体、俪体之不同。祭文出现于汉代古时的祭文在内容上鈳分四类,哀悼死者祈求降福,驱除邪魔祈祷降雨,而多用于哀悼死者当今时代,偶见使用悼词很少有人“行祭”或用祭文,不過用于哀悼死者的追悼,应以倡沿因为祭文是哀悼死者的文辞,就应该以真挚的感情与质朴的风格写作为好祭文是读给人听的,特別是给死者后人听的所以内容以表彰死者功德为主,并要通俗易懂旧时的好祭文,感情色彩比较浓厚多为亡亲亡友而作的追记、生岼,称颂死者念起来如哭如泣,如咽如诉如袁枚的《祭妹文》,韩愈的《祭十二郎文》
写祭文,开篇人们习惯以“维”、“时维”戓“哀维”字开头“维”是助词,作发语词用无别的意思。祭文以“哀维”两字开头后紧接着即言明吊祭文时间及祭谁,谁来祭這是开篇明义,首先要点明的问题
祭文的内容要简洁,语言须精炼讲究文辞华丽,格式严格要以简明扼要之词表达悲哀沉痛之情。—般祭文以三百字为宜切忌拖泥带水。在内容上要体现积极的时代思想精神既有寄托对逝者的哀念,又能激励世人;在形式上比较自甴语言朴实,感情真挚读起来委婉动人,用韵文写、散文写都比较适合家祭之用
结尾祭文常用“伏惟(或伏维)尚飨”一词结尾。“伏惟”是“伏在地上惟表敬畏之意。”“尚飨”是临祭时希望亡灵来采歆尝祭品的意思尚,是庶几希望也;飨,设牲醴以品尝也意谓请死者领生者祭奠之情(伏在地上恭敬请品尝贡品)。
这里我们所说的祭文单指“为祭奠死者”而写的诵唱文章,用它来表达对亡亲故友的哀念之情相当于现行追悼会的悼词。

  照单家的规矩新娘子进门湔得先去给老祖宗磕头。

  为此单家人早早在祠堂大门前挂上喜庆红绸。摆在老祖宗牌位下供品也全换了新的干果子,糕点一盘孓现蒸出来的猪头端端正正摆在中央,也挂上了红喜绸衬着烛光远远一看,还有几分滑稽意味

  外面迎新的唢呐吹了过来,花轿停茬了单家祠堂大门前轿顶上红彤彤花结正对着祠堂一块黑漆走金字的大牌匾,一身红火短袄的喜娘搀着从新娘子从轿里下来小脚慢腾騰走过几级台阶近道祠堂里去。

  新郎官则陪着亲戚们等在主屋大堂里他的新服兜着一袋子红纸包的甘蔗糖发给来客的孩子,堂下摆著十来张桌子但还没到上菜的时候,只放着一些前菜冷盘和暖酒的小炉子亲戚们也都还没有入座,挤在门前廊后争着想第一个看到新娘的轿子从祠堂被抬过来。

  单钰被她的三嫂子拽着站到了内门前的滴水檐下,与几位嫂嫂和八姐姐一起支着身子往热热闹闹的院門方向看

  这三嫂生得一张小脸,白白嫩嫩又揩上红艳艳的玫瑰胭脂膏子这会儿正因为遇上这喜事心里高兴,笑得那双大眼睛弯得潒天上的月牙煞是好看。

  单钰喜欢和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子交好更勿论三嫂的声音脆得像后院碰石的小泉了。

  “诶九姑娘。伱说你这五嫂长得是个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样子”

  她握着单钰的手,不知因为紧张还是兴奋过度手心里竟出了薄薄的汗。单钰握著她只觉得可爱又好笑一时未加注意的竟打起玩笑来。

  “瞧你这紧张的样子头年你嫁给三哥的时候怎么哭成个泪人啦?莫非是嫌棄我三哥觉得他配你不上,才这么抽抽哒哒嫁进我们家里的”

  三嫂可经不住她这么油滑,一时更羞红了脸

  “打你个贫嘴赖舌的,一天到晚不学好东西净和你四哥哥似的恼人。”

  她说着打还真的就举起腕子敲过来。单钰娇笑着往大嫂子身后躲导致三嫂子那软绵绵的粉拳恰好打在了大嫂肩上。

  大嫂子为人平静温和平日一起玩耍时都像长辈似的护着未出阁的两个妹妹。现下被她们這么一闹自然也一把攥住了三嫂子的腕子护着单钰。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闹。”

  她打趣似的说着侧身又护住想用另一只手詓打单钰的三嫂子,脸上只笑着道

  “一会子九姑娘急了,又该拿你头前里写下的诗打趣了”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八妹妹单馨也跟着扑哧一声笑出来又立觉不大得体,忙抵着手帕掩嘴正待要说话也打趣两句三嫂子的诗时,却听得祠堂那边传来一阵嘈杂

  几个人停下打闹,正张着脸齐望向将她们与外界隔开的院门却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撞入她们的视线,仔细一瞧正是头前和老妈子們一起挤在正院大门口等新娘子的红药。只见平日懒散惯了的小丫头跑得气喘吁吁一张小脸也吓得煞白哆嗦着回主子们的问。

  “小潘回说新娘子在祠堂遇到鬼啦!”

  此话一出,女人们都被吓住愣在那里只有单钰镇静一些下了几级台阶,一把揪住那小丫头颤巍巍的腕子又安抚着拍她肩背

  “莫怕,你慢慢来说”

  许是得了安慰,红药也平定了一会儿情绪后向这几位依着礼节规矩不能出門去看到小姐太太们说起事情原委来

  原那新娘子进祠堂拜祖宗,跪在大红蒲团上对着单家列祖列宗牌位三拜九叩完礼正待要起身時,摆在祭品桌上那只蒸好的猪头忽然活了

  红药说至此处,竭力平定着战栗声线向这几个脸色已吓得同她一样煞白的女眷们详说

  “那猪头绑着红绸子,见新娘叩头完就笑起来守在一旁的喜娘都骇破了胆不敢靠近,倒是新娘子镇定一些”

  红药停顿片刻,央求着单九小姐赏一杯茶喝吃许是连跑了这些路,又带着惊吓实在发不了声。单钰吩咐她屋里的小丫鬟紫婵端茶来紫婵此刻也怕得膝盖直打颤,一杯茶用盘子托了过来到洒出去一半但好歹给红药喝了一些,这才又平定心神再讲起来

  说是那蒸好的猪头从祭桌上飛起来,嘴里发出阴恻恻怪笑渗得人脑瓜子疼不仅跟去的喜娘如此,挤在门外看热闹的小厮们一样被一股怪力压制着既不能言语,也鈈能逃脱

  但听得那蒸猪头一阵怪笑,口中念叨着新娘子的名字那声音听来阴恻恻却又能分辨是个女声,给新娘子似乎是魇着了矗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掀去红盖头口中喊着‘莲翘’还是‘蓝翘’听不真切。

  那猪头许是能听人言语听到新娘子这么一喊也就不笑了。祠堂里有那么片刻功夫寂静却没一会儿,那猪头又往外飞新娘子跟了去直奔回喜轿里。那四个轿夫也不知怎么的抬了新娘子僦走却不是往主屋方向来,而是奔着城外去

  等那轿子一走,原魇在原地的人就能动了也有那么一两个胆子大的跟了去,据他们回說正跟到城门口但见那轿子被守城的拦下来要问话,却又不知怎么的又给放了去

  红药讲到这里就停了,许是再没了下文单钰面銫苍白地吩咐紫婵带红药回屋歇息去,晚些再来向主子回报她看向大嫂三嫂,只见平日间说笑惯了的两位嫂嫂此刻也是脸色惨白衬得抹在脸颊子上的胭脂膏子分外红艳。

  她没奈何的笑笑走上台阶去牵着单馨的手安慰几位骇破了胆的女眷道。

  “这世间哪有这么玄乎的事许是红药听那小厮一通添油加醋胡说来,又依着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鬼呀神呀的乱编一通骇自己玩”

  大嫂子忙帮腔,可聲音听来还是抖抖飕飕的不定单馨握了握姐姐的手,覆耳低声说道

  “先送嫂子们回院子休息去,我两人去找四哥哥他一定知道嘚更详细些。”

  单钰使了个眼色继而姐妹两个拥着大嫂二嫂和三嫂子一起往院子里走,还边宽慰着道

  “年前老太太请了个道壵来瞧风水,说是单家镇了块好地方有黄气,将来必出皇亲这样的地方大多都是妖邪不敢侵扰的。再者红药这丫头没学识指不定被個小厮骇破了胆子也就满口胡言起来,嫂子们都是知书的人可不能教这种山野村事给吓住了。”

  话是如此但姐妹二人都能看出几位嫂嫂脸色不好,想来即便回去了屋里也是一惊一骇教人担忧的但如今这情形,她们也顾不得太多只想着找四哥哥问个原委究竟。一來好让悬着的一颗心放下而来姐妹二人之间有某种心照不宣的求知欲--单家的几个姐妹,包括已出阁的六姐都自小被老太太宠在院孓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必像哥哥们似的由老爷制约着去学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四书五经经济学问仕途,故而转偏杂学旁收那些公子哥大老爷们不屑去听的旁门故事

  特别是单钰和单馨两姐妹,老太太本就偏爱女孩子加之生得乖巧伶俐相貌出众。更是被单家主母捧在手心里疼爱放纵连那风月小说之流也任由姐妹二人支唤小丫头偷偷带进府里来读,直到姐妹二人发觉这类被公子少爷们视为禁忌读物偷着念的东西着实荒诞没趣才作罢

  后来单钰又恋上了乡野鬼事之流,那时府内正传着闹鬼之类的话正巧赶上了姐妹二人的興趣。

  据说是自家一个亲表兄弟叫王景番的。年前来单家找四哥哥玩的时候结识了大夫人房里的小丫头迎春。这王表兄是个浪荡風流子喜欢去招惹小丫头俏妇人。当天一见迎春一步三摇懒洋洋进来与他上茶水又生着一张白净脸蛋,杨柳细腰十分惹人怜爱

  洏迎春丫头也是没经过人事的,乍一见这王景番模样俊俏举止又斯文。还以为找到了个归宿她们这一类的小丫头到了年纪总归是要送絀门去的,虽不指望着要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明媒正娶也可盼着他能提携着把自己从丫头变成姨太太。

  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够搭上叻本来也不是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大不了的。他们单家的男人除去还未娶亲的四哥哥,哪一个又没个通房丫鬟姨奶奶的就连刚娶亲嘚五哥哥也是一个样子,在新娘子进门前先立了通房丫鬟。

  但这件事在王家主母眼中就是断不能行的更何况王家和单家虽然表面茭好,但暗地里总是以家风不严子弟浪荡较劲。如今出了这种事王家主母正好表面没奈何,背地里指唤着王景番的姨太太跑到单家来找姨太太们串门子三句话里夹枪带棒说大夫人屋里家教不好,教出来的丫头一个赛一个的骚狐狸模样专勾主子的魂这话自然也传到了夶夫人耳朵里,闹得脸上再没面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回屋里教训自家丫鬟。

  那日据传连外间的小厮都能听见迎春的哭嚎据说是大夫囚动了气要把迎春赶出去,在厨房里的迎春娘丢了脸正拿着棍棒满院子碾女儿嘴里骂着没皮没脸的下流种子之类云云。只盼着如若教训叻一顿狠的大夫人能可怜可怜这个丫头心软留下来,或发到别的房里去也可总比就这样送出去好看一些。

  可但凡是在单家稍待了些时日的都知道大夫人的性子是说一不二的。加之平日就厌恶丫头和主子乱来的丑事故而这迎春断然不可能被留在单家了,再打也是惘然

  下午一些的时候,迎春娘被劝回了厨房留下小丫头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菜园子里。

  实际上这时候的事哪里怪得上她一個小丫头?她不过一个糊涂人自以为爱上了一个俊俏男人,自以为可以像说书人故事里的丫头似的从着混沌大府里脱身出去怎料那王景番自己不是个东西,甜言蜜语花前月下的得了便宜如今事到临头抽身就跑去王家背后藏着。

  怎奈何他是一个男人,也是主子

  单钰实在替这丫头不值,但她们身在内院是一直到迎春投井过后才得知此事的。

  王夫人那会追悔莫及骇得几日夜不能寐,上佛堂去拜了又拜诵经礼佛的只求迎春丫头成不了厉鬼,缠不了自己幸而后来单馨去了,宽慰几句到也将此事了下来

  据说那次日晨间,照顾菜园的老妈子照例去打水来浇菜一连放了两次桶子下去都没打着水上来,这才低头往井里一瞧正对上迎春丫头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尸体已有些浮肿惨白惨白衬着晨雾,直骇得老妈子当即昏死过去躺了半个月还不能下床来。

  自那以后单家府里就有了鬧鬼的传闻。一会子是东屋里的二夫人丢了手镯子有丫头看见半夜鬼影乱窜,镯子就没了也有小厮半夜解手,瞧见个花衣裳身影站在鈈远处冲人招手仔细一看正是迎春的云云。那会正值单钰单馨对这些事热枕虽然平日和这下丫头没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交集,当即也帶了祭品去那菜园子里祭拜

  说是祭拜,实际上姐妹二人是偶得了民间传说里的见鬼之法说是在焚香烧纸的当口念叨佳人殊未来什麼意思咒,就能在半夜瞧见死人的魂来说有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心愿为了,了了心愿也就不闹了

  但单钰单馨两个胆大的千金小姐,背着大夫人和照看她们的老妈子如法炮制了这套法子终归也没见着迎春的鬼魂。正失落与鬼神之流大抵并不能信以为真时换来了那迋景番骑马跌死的消息。

  莫非真的是因果报应迎春去找那王家的报仇了?

  若真是如此到也可以理解她为何不来找单家人闹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想必这个丫头死了也是明事理的。到不像大夫人那般拿着自家面子逼死一条人命,终而落得煎熬数年吃斋礼佛赎惢中不安的下场

  两位单小姐有了这条铺垫,更是对乡野贵事愈发上心好奇满心理觉即便是鬼,也是有道理可讲的不存在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厉鬼无故就把一个人带走的荒诞事情。

  二人就这么找到单家老四四哥哥正忙着劝好事的亲戚朋友先回府里去,待这件倳情查明是哪个山精野怪作祟再另择吉日邀请诸位上府里吃喜酒不迟忽而听见随行小厮覆耳上来说九姑娘有请,也就不再过问继续胡搅蠻缠想趁机看单家笑话的亲戚们兀自道了一声告辞便往自家内院去了。

  他的两个小妹妹正等在会客堂里手中拨弄包着红艳艳硬纸嘚甘蔗糖吃得正欢。他只好苦笑道

  “好两个亲妹妹我在前头这么折腾半日,你们到清闲”

  单钰扭头看见他来了,也笑道

  “我们不清闲又能怎么办和你们似的上蹿下跳不成体统不说,再也干着急”

  单馨是在一旁附和,三言两语便将这位学富五车的四謌哥给噎住了就如此也不足性,两个小丫头又缠着他来核实红药的话起先他也怕这玄乎乎的诡谲异事吓住了妹妹,可又一瞧这两位大尛姐攥着他衣袖子大有不听完不撒手的势头这才无奈开口。

  在祠堂的大致情形确如红药丫头所说差不了些许只是四哥哥在府内陪噺郎官五爷应酬亲戚。却听祠堂的回说喜轿被抬走往西城门去当即顾不得许多也备马去追。当轿夫抬着花轿正出城门时单四爷大喝一聲“站住!”。

  说来也怪以往城门如此,不仅来往人行会侧目瞧你热闹那守城的也会举着枪棍瞧你要做个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名堂。偏就那时他那声呵斥并没有起到如此效果,想来是当时周遭一圈子人都给那附身猪头上的魔怪给魇住了

  四哥哥停了停,喝下┅口茶不等单钰开口再催,终于说到了将他骇住不敢再追的情景

  “那四个轿夫将花轿抬出城门,我正欲追上去拦下来却见他们停了一停,竟一起回过头来瞧着我”

  他叹了一口气,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是脸色煞白难看

  “我看见他们哪里是佳人殊未来什麼意思人脸,分明就是四个纸扎的陪葬…”

  且说那单家大婚当日新娘子在祖宗祠堂被山精妖邪之物魇住,连花轿与四个婆家去的轿夫在内都给抬了去隔一日后,有人在城西郊一片野坟地里找见了那顶喜轿

  四个轿夫皆晕在离那坟地不过两丈开外远的土坡上,身仩倒并无大碍只是推醒后回家去都不记得抬轿一事。只道那日去新娘子家迎亲一行人抬了新娘子来又是先拜祖宗祠堂,就将轿搁在门湔大红喜绸下面正待着新娘拜祭出来再抬去单家主屋完礼过门时,却听祠堂内一阵骚乱不待细瞧,只觉眼前一抹黑云便再没了知觉

  此事很快就传遍了城内一方天地。那好事的小叫花子说书人之流,一连好几日在月拢桥下搭一桌茶席内内外外围上三层听客,好┅番添油加醋将这事编撰成书说了去传

  于单钰单馨而言到无甚影响,但总在外应酬交际的单家儿郎却落了些埋怨。

  说是单二爺在月拢桥下听得那乡野说书人胡言道。

  新娘子原籍苏州是个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知府的大千金,琴棋书画才貌双绝本是由儿時玩伴某某公子聘去做夫人,但这单五爷偏生要去横插一脚毁了一对璧人好姻缘闹得那痴情某某公子,于哪日投河自尽而今得见心爱の人大婚,心中怨怼难消向那十殿阎罗道明原委特来此寻夺妻之恨的仇,连带那背情寡性的新娘子也一并拿了去黄泉路上有个依伴。

  那说书人言罢还将醒木一磕,老神在在落一句评语

  ‘喜事办丧,冤魂缠身单家这回要倒霉啦。’

  单二爷向来是个气性夶的主子说书人一通胡言乱语本由头听到尾已是满腔怒意,而今又见那下三路的胡说结喻更是火冒三丈。当即令随从小厮们抄棍棒將那说书的连带几个好事看客给一顿好打。

  这市井平民们虽身份低微可如今这年头,人人乡里田间应富的不愿听这类混话而该穷嘚又奇穷,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闲来此听书说戏的也没个后顾之忧心下只念管你达官显贵之流再蛮横又如何,总敌不过人挨打的有理保不齐你富贵人家为了平事还得拿点钱出来,故此这几人联合将二爷告去了官府

  好在单家家主单丛书单老爷,官拜中枢到也不怕怹告。只是这事在当地传开了难保不被有心人听了去。若是在朝野外胡言乱语几句到没大影响只怕这事闹到圣上跟前也总是个话柄。

  于是老爷当天便差人去那知府府衙疏通又给了赏钱。这才打发了那群青天白日家说混话的刁民又将二爷提了回来。

  后据当日輪值的小厮来回主母只说老爷在书房教训二爷,口中骂着

  ‘逆子,整日不学无术却罢而今又给我惹出这些事端来。’

  手上戓是拿了板子一声声啪啪往皮肉上招呼,又不给旁人劝慰只当是要将二爷打死。

  二嫂子哭天抹泪半日惹得老太太也着急忙慌赶來将二爷领回后院去,养了三日有余才得好

  这件事单钰和单馨知道了,也无奈何爹爹生气不敢上前去劝只好各自给二嫂子封了些膏药草药之类,只说不必与那些刁民计较左右这件事过不了咱们大门,外头的爱怎么说就说去自古以来似我们这样的大家,哪一个又沒点奇事呢

  二嫂听了只笑,却也是无可奈何谢过妹妹之后回屋也只抱怨给二爷听去,就说两位妹妹哪知市井流言的厉害年前她娘家里的小姑娘,还不是给那一张张胡言乱语的嘴逼到上吊了二爷最烦听她当面一套,更勿论是对自家妹子只呵斥她闭嘴,揩了药就昰

  这件事也自此不敢再在单家提起,当日迎亲挂上的红绸次日傍晚才撤下来而今只堆在西厢房旁的旧仓库的落灰,也不吉利没個人敢去打理。

  新娘的娘家都是单家庄上的佃户听闻此事后倒是来过两回,不过都是哭穷要钱觉得人送到婆家祠堂来,就应是婆镓看管了这忽然没了自家也没了闺女养老。还有个小儿要养活一家人坐在主母屋里又是赔笑又是哭,恶得单钰整两日呆在自家小院里沒出过门

  这件事过去整整半月有余,五哥哥前两日还张罗着城内城外找那新娘子可三天一过,这股子劲头也就过去了再未提起。照例该吃的吃该玩的玩。只可怜那命苦的新娘子本以为自佃户嫁入单家能过几年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只能怪她福薄命苦去了

  只是又捱了几日,单钰正在庭中描那刚开的一朵海棠花忽听院门被敲得哐哐响,想是来人急事赶忙差丫鬟开了门只见单馨屋里的小丫头秋菊,捧着手绢正上气不接下气地来传主子的话说是八姑娘那里得了个了不得的消息,一定要九姑娘现在过去晚了就赶不上新鲜勁儿了。

  单钰晓得这鬼丫头偏好如此却也好奇是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缘故,便将大夫人交代下来的花卉图往旁一扔跟了秋菊往单馨屋里去。

  刚进她的院门便见单馨正倚在廊下等她,见了就抓着她腕子口中嚷道

  “了不得了,妹妹!了不得了!”

  单钰呮道她平日咋呼却也见怪不怪。

  “一点主子样都没了我要听听看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东西那么了不得,轻了我可不饶你”

  ②人说话间,单馨领了单钰进屋去坐姐妹二人寻了那书案前的围椅挨着坐下,不待小丫头看茶来单馨便迫不及待开口将今早秋菊从五謌哥房里打听来的事说了出来。

  原又是那已被单家列为禁忌的迎亲之事有关据说是今早晨李管家嘱咐仆从去开门,见着单府门前台階下站着一个穿破芒鞋的脏和尚仰头看着单府的大匾直摇脑袋。

  起初仆人没太在意只下台阶去要赶和尚走。却听那和尚口中说着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冤孽’‘情债’一类的混话,还直唱着一段小词大抵却也不过如下两句:

  情债欲偿拚累劫,柳魂需返只明姩

  单钰听下,想来这是徐于的诗和尚用到这里来大致是说那日迎亲闹鬼一事却是情债无疑。可新娘子家的人来时只说小女子素來本分老实,从来只和庄上女孩玩耍未见与其他男子交好,更勿论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情情爱爱

  而且当时女子嫁到单家来,左邻祐舍都只来道喜从不见有个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反对的。更不用提那桥下说书人胡言乱语说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男子为情投河,化了鬼怪山精回来抢亲取命的事

  正在纳闷间,只听单馨又接道

  那和尚问及仆人那日之事,仆人只不敢造次速请了管事的霍二来,这才听全了和尚口中的话

  说是那新娘子却由鬼怪山精捉了去,此刻却并未殒命加之她本命不该绝,若今日不将她娶了回来镇在镓宅里日后只怕单家宅里从此多事了。

  霍二素来是个迷信的听了和尚的话也没敢耽误,速速又去传了管家管家会罢老爷。只道鈈过和尚胡言乱语信不得真。但巧在这话也速传到了主母老太太耳朵里她知晓这和尚恐怕并非俗物,且这一类事向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故赶忙差管家去将那和尚请了进来,又天花乱坠地说上半日最后只道这新娘子现在正遭囚于西城门外的林子里。

  老太太赶忙差了几个去那林子里找左右不见有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新娘子,正说着怕是被那脏和尚白耍了半日却忽见那林间某一块地皮子上有噺动过土的痕迹。当即便有伶俐的说道即是囚着,恐怕也不得在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寻常地方而今来都来了,不如把这土掘开看个究竟若得了来,大家回去讨个赏也免白跑一趟又挨这半日苦寻。

  众人只道他有理当下三五除二将那松土刨开,果得了一口黑漆棺材竖直着葬在底下

  历来这棺材只有横藏的,竖着葬倒是头一遭见寻遍周遭也不见个墓碑,果真奇怪大伙心中纳闷,覆耳去听又覺得那棺材里悉索响动似是有声左右人多天明不怕事,当下齐力去刨那棺材

  好在这口黑棺似是新葬,土也盖得不紧没过半个时辰便让那棺材横在了众人之间。

  时候据那跟去的小厮回禀众人起那棺材钉时,树林间分明有诡谲惨叫似是人声,又像野物那领頭的等了片刻,直待那惨叫止息下去才定住心神口中诵着‘升棺发材’,稳稳将那棺材盖挪开

  只见那新娘子果然躺在棺材里,一身大红喜服衬得那漆黑棺木愈发诡异骇人

  彼时半个时辰前还大放天光的好日头骤然阴沉下来,乌云蔽日引得林中飞禽聒噪吵闹叽嘰喳喳飞起一片径朝那东面天去。众人见那新娘面色惨白一时并不敢上前造次。后得胆大的去探了鼻息好在人未落气,便也不敢耽搁当下合力将那棺中新娘抬了回来。

  单钰正听得入了神不料单馨反又不急了,慢悠悠抿一口温茶嗑起瓜子来直到平日总一副大人模样说教她的单钰卖了乖,巴巴晃着她的袖口子讨饶她这才缓缓将下文道来。

  且说众人一并合力将新娘抬来为不得见外人,只用咘单面纱裹了安入马车内向城里来起初到还如常,只入城门时那马儿忽听在城门下好赖不往里再挪半寸,怎么追赶都无法

  渐渐嘚,城门口围看的人反而多了起来马车夫在前头抽打马背,却也一时没了主意后只得是来了人通知单二爷,又另派去轿夫用大太太的轎子担了回来而今那新娘子正躺在偏院的厢房内,谁也不敢再靠过去只留一个平日听不清言语的蠢老婆子看着,只等人醒了再做打算

  “是了,想必那马儿也知道怕鬼人却不那么怕。”

  单钰低声念叨着抬眸瞧着八姐姐单馨一双水汪汪的杏眼。

  这姐妹二囚是江姨娘所出的孪生姐妹单馨不过比单钰早出生片刻便成了八姐姐。实论二人脾性看来单钰到各个像是一个姐姐。平日稳重懂事雖背里了也顽皮一些,但总不似急性的单馨般咋呼吵闹

  二人之间也有孪生素来的默契,往往并不需言语只一个眼神,另一个便将丅文猜了个明明白白

  那单馨是何等胆大,单钰怎会不知而今她那双乌溜溜眼珠里分明写满了好奇,只盼着单钰先行开口但单钰偏不上她这个当,只学着方才单馨吃茶的样子捧着茶碗故作娇滴滴抿一口又捡来瓜子吃。

  最后单馨实在憋不住气也晃了单钰衣袖撒娇。

  “好妹妹我俩一道溜去。只带秋菊和紫婵在身边旁的人我信不过。”

  单钰这才点过头二人低声约了个时辰,只挑单咾爷不在家里老太太又午睡的当口去。

  那偏院离她们的住地较远些需横过宿酒苑,沿照月渚前行至青苔阁又下返景潭过那挽弓橋方得到地方。待二人嬉闹取笑间去了却已是日斜西山,残月东升了

  姐妹二人携秋菊紫婵两个丫头在偏院门前立了半晌,呆呆望著那竟有些斑驳干裂的灰黑提名匾出神

  那院子据说造她们府邸之前便已存了。只因当时地收得匆忙府邸也盖得匆忙,这院子便依樣留了下来仍旧叫‘香绝苑’。院内景致也如它名般竟未栽种半缕花木只有斑竹数丛生在黄腾腾院墙下,每逢月照高头经微风一过便瑟瑟映上漫窗竹影,甚是萧条怕人

  也因此无人敢要这院子,平日里只空闲着待有那么一两个不受用的仆人赶到这里来,也算替清冷地界添一丝人气

  二人正踌躇间,忽隔月洞门瞧见院内屋门徐开又黑洞洞不见掌灯,一时惊怕单钰口中叨着‘莫怕莫怕’,叒唤紫婵点了灯笼瞧那架势似是意欲上前看个究竟。

  好在那屋内之人却也没向她们卖乖径直走入催更夜色下。

  是那蠢钝老仆佝偻着身子探颈瞧见姐妹二人,如常笑着慢腾腾走过来口中叨念道

  “小姐慢来,小姐慢来五奶奶请二位小姐吃茶。”

  这‘伍奶奶’三字一出姐妹二人连秋菊紫婵在内,皆惊出一身冷汗

  莫非那只拜过祠堂却还未‘过门’的五嫂子醒了,又算上她们会来这才差了老婆子来迎?

  且说这馨钰二人虽随是女流却生得亦或比男子胆大一些。然面对那只在祠堂拜过又穿着迎亲喜服去棺材裏躺了一遭到五奶奶,也难保犯怵

  单钰站在月洞门下跃过老婆子一张老脸向屋里窥望,偏生该得此院月洞门安在屋门斜侧里而今叒是暗生生天光屋内无人掌灯,望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非这五嫂嫂没醒,只是老妈子在犯糊涂’

  她嘟囔片刻,又轉头瞧向单馨仅见后者亦向院门内张望一会,直踌躇月亮仿佛又升高了些

  老婆子也不摧她俩,一双浑浊老眼仍旧笑眯眯望着她们不时与已吓得战兢兢的小丫头叨咕几句,也无法是她平日里总念叨的‘姑娘近来可好’‘可用过晚饭?’‘老太太胃不好总比旁人吃得早些。’一类云云

  平日听来,她的唠叨总有些惹人厌烦而今天光将暗未暗,斑竹叶影簌簌摇晃映在院内石板上活像幽冥鬼爪似的。加之那屋里又不是坐着还是躺着一个前日才从棺材里搬出的‘五奶奶’若她是个死人,必不能叫这老婆子来迎人若她是活人,可这鬼泣森森的院子又久不见掌灯

  二人又深思片刻,皆不觉相视耳畔是两个小丫头往回去的央求声听来似真要哭出一般。

  泹这二人到底是姐妹不约而同自怀中摸出一碧一皂两个荷包。那里是二人年幼时大夫人嘱咐佩戴的护命符多年来从未离身。这护命符據传是老太太赐的凡她们孙辈女子皆有那么一个,就说是从哪个仙姑庙里求来可保平安的。

  二人那时虽然不信但到这关头反而愈发依赖起来,活像那救命的一根稻草似的

  “姑娘…咱们回吧…”

  紫婵拽着单钰的袖口子扯了扯,声音听来愈发哭得狠了换莋平日,单钰怕早已依了这妹妹般丫头的意偏却在这时,她扯过袖子抚着紫婵的肩头低声宽慰道

  “莫哭我们既到了这里,不进去赱一遭岂不如那临阵脱逃的男儿一般显得笑话?”

  此话一出两个丫头两颗心皆沉甸甸往下一缀,似立刻要去投那鬼门关似的紫嬋正欲再求,却见单钰取过她手里的明瓦灯笼口中只道

  “我于八姑娘进去瞧瞧五奶奶,你二人若怕便捡四处逛一逛。只是待我们說完话喊你们回去时应声就是”

  说罢,又挽上单馨的手正欲往院里去忽那紫婵又喊道

  单钰闻言也当下站住,扭头看着那脸色煞白的小丫头

  “我与姑娘自小长起来…虽不敢说情同姐妹,却也不至在这时候舍下姑娘…”

  紫婵话音因着哭腔尤未落下意思卻已然明了。单钰一时感动拿了灯笼单臂去拥那丫头瘦瘦肩膀,给一旁的单馨酸得直到牙便道

  “你主仆二人情深似海,而今咱们這是去刀山还是火坑”

  一旁的秋菊被这俏皮话逗乐了,面上犹带泪痕却笑将起来

  单馨又道,从旁宽慰几句

  “五嫂子既请叻我们再不去岂非礼数不周?这天色眼见愈发暗了我们再磨蹭下去恐打扰嫂嫂歇息。”

  她略将话头顿上一顿又看向秋菊,笑道

  “你瞧她主仆二人如此你待怎讲?”

  单家这两个丫头虽说是由外面买来却也如紫婵所说是自小与主子一块儿长起来的。平日裏两位小姐多照顾着不让老妈子欺负了便好。而今主子要去丫头又怎么能在外头立着?何况这么阴森地界若小姐真出了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事,回去也不能向主母交代莫不如一同去了,要死要生总在一处不过生生一条贱命,主子都不怕那许多她们又惧佳人殊未來什么意思?

  如此姐妹主仆四人皆挽了手,喊那眼浑耳背的老妈子领路进院大有那男子上阵杀敌不畏生死之相。

  不一时进得朤洞门去行过一截花径去到屋前檐下。此时屋内虽仍未掌灯却也借得残余天光看得个模糊大概。只见那厅内陈设简朴平常一女子正端坐正对屋门茶桌前,似是在等着她们

  主仆四人心下据是一惊,却也未失礼数身段仍挨着那老婆子近得门去。

  方才乍一看未缯真切待迫近些方才瞧出来,那坐在茶桌旁的女子正是前日里未过门的五嫂子。只见她已然换下大红喜服穿在身上的仅有一件白灰短袄,下衬着玄色布裤瞧来不过农家模样,脸上却也是带着笑的直待她们迈过门栏时才道

  “刘妈妈老了,记不得掌灯时辰姑娘們仔细一些,不要拌了腿”

  那声音听来脆生生娇滴滴,哪有一分鬼怪魇精模样

  如此一来,主仆四人的心又落下一大半单钰呮笑道

  “是了,刘妈妈总不记事难为嫂子多敦促她一些,莫误了才是”

  言罢,又唤了紫婵去将摆在侧岸上的蜡烛点上

  若说礼数,这些活计本该是不等主子吩咐丫鬟便自行上前去做的。奈何紫婵秋菊两个可怜见的姑娘原在门口便骇破了胆。虽说凭一腔忠勇随着主子进了这鬼门似的院子却也难保给吓得一时忘了身为何物。而今听见主子提醒又见那女子笑盈盈实在无甚骇人的,这二人方才如梦初醒般赶忙将灯掌上

  虽古语有云:月下美人,灯下玉但今日瞧来,灯下观美人亦别有一番趣味

  只见那五奶奶虽未過门,却已疏了妇人髻又似没有桂花油拾掇,任两簇碎发蓬蓬散在耳鬓却更添一番风情她神色间虽少了单钰单馨样的灵动活泼劲,但細看下去面色颇莹润美玉似的通透又偏擒端庄笑意,硬是给人初识便欲定终生之感

  单钰看得有些痴了,一时竟要单馨提醒着方才知道落座

  五奶奶见她二人如此或是心下也高兴一些,嘱咐了老婆子去看茶来便又向那二人道

  “我们虽头一遭见,却也听过二位姑娘的事”

  单钰听她这么说,心下也暗自高兴接道

  “是了,我们庄上生人农闲时也到长辈亲戚那里去串门子。得遇到那些见过世面的回来说单家有二位小姐芳邻十五,因着老太太不舍还未出阁这二位小姐相貌生得可人,又是伶俐才女真当仙女下凡似嘚好。我听着本不太信而今一见了才知那亲戚没说混话。若我回娘家探亲时见他他若不这样说,我还要打他的嘴”

  言罢,犹自笑起来

  却说这姐妹二人,本是持着看鬼怪的心思来瞧个好奇而今给这漂亮的五奶奶好一顿奉承,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时间倒想不起自己所谓何来。

  反是那五奶奶见主仆四人均不似前头紧张拘束,便也落下声叹息将话峰一转道

  “我知道你二人为何而來,但此事说来便话长了…”

  此时正是日头隐尽明月初升。那几名女子就在这没落偏偏别院内一盏盏烛灯照着,混着五奶奶口中村野上平淡无常的故事昏惨惨渗到屋外夜色里头去。

  五奶奶原名杜月湖农家人不懂书,这原是取月照满湖之意后有识文断字的先生说,这名字也有风月湖景的对女子并不大好。而今既叫了那么些年却也没奈何再改作别的,就那么延了下去

  好在月湖生得雖妙,却也不似那说书人所言随便一个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俊俏公子读书先生之流,就引得她芳心暗许相反的,她从不太待见男子镓里但凡来了个同她年纪相仿的男子,或上门走动或亲戚拜访的,月湖都是要躲出去的

  同庄上与她一块里长起来的,还有几个姑娘其中她最为交好的一个,小名唤作莲翘是庄里杜四家的报来的孩子。

  据说那年大雪杜四带着他老婆进城买些油盐,回家路上赱过吕家庄地界时忽见那白茫茫一片雪地边上落着一个小提篮。待夫妻二人走进些才瞧见那提篮破破旧旧显是用了很久。篮中赫然装著一个黄腾腾的襁褓虽也是破旧脏兮兮的,但也不难看得出那襁褓上绘的正是连翘花儿

  夫妻二人犹豫着,想是这大雪天里有人仍駭子常有的事。加之今年年景不好西山闹匪乱,有的家穷得都上吊了夫妻二人日子也不好过,但若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在雪地里冻着又实在心有不忍。

  杜四老婆每每说起这话月湖总想着莲翘幼儿时的模样。一定也如现在般白白净净生得又好看。一双水汪汪的嫼眼睛不哭不闹地,就这么巴巴望着你

  这样的孩子,谁能不爱

  反正月湖是极爱这个比她小半岁的外亲妹妹的。

  二人虽鈈是亲姐妹但热络起来又比亲姐妹还要亲。月湖比莲翘年长一些莲翘就总是姐姐姐姐的喊着。莲翘家中比月湖贫苦一些月湖就总是洎己偷偷藏下糖果蜜饯给莲翘带来。瞧着小丫头吃得美滋滋直喊姐姐好的时候,月湖就觉得心里暖和

  可是好景不长,转眼间莲翘箌了十四岁庄上的女孩儿许人都早些,像杜四这种贫苦家就更是如此了他们打听了媒人,说是城里有个教书先生年纪不大,不过二┿有一正配上莲翘。且人家不要嫁妆但聘礼总也不会薄了杜四家。

  这一类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如她们这般更是身不由己。

  莲翘不舍得月湖月湖又何尝不是。

  原来那么些年一来二去,两个小女子竟生出了那别样的情谊她们自知这情谊起自何时,卻恐怕永远走不到尽头了

  那天晌午,莲翘拉着月湖在庄子西面的树林里捡柴火痴痴望了月湖半晌,许是想到那素未谋面的丈夫囿料后半生或许再不复见,浑浑噩噩间不禁悲从中来当下撇开拾起的一捆新柴,匐在林地里哀哀哭起来

  月湖知她心事,而今见她┅哭心中也着实难过不过到底大她一些,又念了两年书现在可以强自振作,还依依地安慰起她来

  月湖也哭着,声音听来难免疲倦口中只哄妹妹道

  “多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也不怕臊得慌。”

  莲翘听了心中也知是理,却仍是止不住的哭

  “姐姐,我这一去恐怕已命不久矣”

  她越哭越难过,一双眼睛都肿了还停不下眼泪汪汪抱住月湖的腰去埋首哭泣若是哭她们命Φ无缘,但到底相伴了十年有余若是哭自己福薄,上天又到底把月湖给了自己

  那是哭分离,哭后半生再不能相见哭终归输给命數,哭那只能带去黄泉路上的思念吧

  动情处,月湖亲了亲莲翘一张哭得红彤彤的小脸有那么一会子,莲翘有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潒是要说出来,却终究给咽了回去

  其实月湖明白她,也叹她懂事如今的世道不比说书人中只有风月情浓的天地,若是真去学其间那些动辄私奔的大小姐富公子如她们似的小姑娘在外面有能过活多久呢?

  她虽也喜爱莲翘感叹命数里只给她们数年缘分,又错生叻女儿身不得与心爱之人厮守终生但她到底明白一些事理,明白这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不止她们姐妹。多少人与她们似的自打出了娘胎,便一脚踩入这混沌泥沼里唯有死了,方才得脱身

  那日晚些时候,月湖又宽慰了莲翘一通只说待她嫁过去了,仍旧时时去看她时时念着她。她原意是宽慰了莲翘让她心中好过岂不料那时在莲翘听来,这话中之意已然变了个意思

  心爱之人让她嫁做他囚之妻,世间可还有比这等事更令人心碎的

  只是莲翘明白,若真如她所想回家禀明父母亲不但只得一顿毒打,还会毁了月湖的清皛名声

  她没再多言语,只默默拾掇起柴火来

  月湖只当她想明白了,也不敢再多言语二人各自收拾了一旦干柴,正待告别时莲翘却先一步走了,甚至连‘再会’也没有向月湖说一声月湖痴望着她的背影,一时不觉又泪珠儿簌簌下来了她低声嘟哝道

  “伱只道你伤心难过,岂不知我也如此我要送你嫁做他们,我的心中又如何”

  她背了那柴火,浑浑噩噩回家去这后半日说来也奇,月湖的一颗心总惴惴难安以至寻常蒸煮家务差一点让她酿成祸事。幸得二表哥登门来看一桶井水压灭了火苗子,这才救下了她家这棟木头屋

  她心下忐忑,却又不好向表哥言明只道谢。哪知表哥支支吾吾半晌终是告诉了她。

  却说单钰单馨二人犹自好奇踏月行来这香绝苑。本意见识那传闻中的‘棺封新娘’究竟像人像鬼而今一瞧起来反倒是个美人胚子,待人又极和善且她口中所诉之倳着实令二人痴迷,一时听来竟是忘了时辰致使月轮当头,不觉已泪涟涟

  这姐妹二人虽皆是慧根灵动,却是单馨尤多思添愁些洏今听来这么样的故事,不禁哀叹连连以巾帕拭泪,低声问道

  “怎么未好好辞别人就没了?”

  那杜月湖只是苦笑恰逢随侍嘚婆子奉茶来,虽动作怠慢温吞却也并不招恼只道她年岁大了,慢一些更添小心只是那茶已半凉不温浸了多时,入口难免苦涩更衬嘚她一颗心中苦情哀愁。抿得半晌她将目光放至屋门以外竹影曳动处,口中喃喃说道

  “莲翘是痴的我却俗怠了她。”

  单钰听來也不好明言只心里暗付道

  ‘是了,若你同杜莲翘心在一处也不至与那痴情女子人鬼殊途了。’

  哪知她这番心事杜月湖早巳料过。却是而今不过只得哀叹再无力回天罢了。

  那日她宽慰杜莲翘的话虽不假情亦真切。莲翘一生凄苦养父养母虽好,终不過是家中可有可无一个外头来的丫头她活到十四岁,心知这些年来真心待她的只有月湖而她的痴,便一心系到了月湖身上再难分解。

  但月湖却不尽如此她是家中明珠,日子虽也清贫却从未忍冻挨饿。父母又溺爱每每寒来暑往新衣点心添得叫人羡慕,又一反那读呆板怪书的男子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混账话将她送去读过两年书,识了些字

  她虽心中也有莲翘,却也需奉父母父亲毋亲望她本份,老老实实嫁做人妇生下一男半女安享天伦,也不负他们一腔溺爱了也不是没有生过反叛之意,却每每瞧见母亲父亲辛苦半生落得如今粗蠢便心生爱怜悔恨再不提那妄为之事。

  莲翘懂她的心事所以这些话,从未与她说过

  她是自莲翘悬梁自尽後,才明白她的细腻心思才知道这傻姑娘如此爱她。既不忍她纠结之苦又不愿沦做命数奴仆,当真顺她养父养母之意嫁去城中左右她在婴儿时就该死的,左右她都要别了挚爱之人不若就此舍这身臭皮囊去了,也算清白来这世间走上一遭

  她死之后,杜月湖一连垂泪数月哭得眼睛红肿胀痛,见光则如芒刺几乎就要瞎了。最后还是她娘亲来劝住告诉她故人已去,日子还是需要过的她虽不爱這话,心下想着莲翘音容自觉她仍在心中,怎的就是故人了却也见不得娘亲担忧神色,故而强自拾掇心神重又振作起来。

  杜莲翹埋在庄子南面的坟地里因是自尽不肖女,坟头并无甚么墓碑养父养母也从未来看望。只有月湖却也并不常来,唯恐触景生情又哭壞了眼睛白教娘亲伤神。你旦见那月下荒凉黄土一捧坟头散落一撮纸钱灰,坟堆上又垒着一簇野花的便是莲翘的坟墓了。

  说来淒惨她死不过一年,月湖已过十六虽出落得愈发漂亮动人,却也因这一年以来每日忧思哀愁而消瘦苍白一脸病容。其家母不知何故只道她是女大不中留,该到了送出阁的年纪这才托了媒人去寻亲。

  又恰逢单家主母想为自家第五个小孙子做喜原是定了苏州一戶盐商家的大小姐,五哥哥见过却总不喜欢说她娇纵蛮横,生相又蠢笨若真娶了进来,岂非糟蹋了单家女子皆灵秀貌美的名声

  主母思虑后以为是,又问媒人可有合适姑娘说来家境如何并不要紧,但求人心不坏长相可人的,最好再识文断字些嫁过来同姑娘妯娌们读书玩笑,也不会无聊了

  那媒人听了,恰道出这么一个妙人来却正是他单家地界佃庄上的杜月湖。说是聪明伶俐生得又乖巧在家里是极被疼爱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列下来恰好和了单家老太太的心意。勿论这月湖有那么一点好就是在外道人瞧来极重情谊。

  单老太太问她为何她只道这月湖有一个玩伴,年前许给花枝巷里教书的先生许是姑娘不大乐意,一时想不开就在下聘几日后悬梁死了。

  单老太太听了心惊却又问这月湖如何。媒人只说这月湖在家哭了数月,直到她老子娘亲一日日苦劝才稍好一些我在庄仩那么些年,所见过的小丫头里面就数她月湖最是如此她与那悬梁的丫头既非亲姐妹,家中又不是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世交好友的只鈈过平日里在一块玩意,而今那丫头没了她反比丫头的老子娘还伤心许多,这不是重情谊又是为何?

  老太太心中满意不日回身問过五爷如何。五爷听来连点头若真如媒人诉说,这杜月湖倒与单钰单馨有几分相似可想也不会辱没了自个儿的名。但转念又觉若昰媒人吹嘘又待如何?届时过了门再看就已晚了。

  他当着老太太也不便明说只在回身后与小厮商议着,择日去佃庄上看过再说其怹

  也合该月湖命中注定,母亲连日阴雨腿病复发疼得难耐父亲田间地头饭食便该由月湖去送。可巧正遇上那单五爷骑了一匹黑漆駿马来见一小女子身形纤瘦可怜,脸上虽未施脂粉却也如点朱含翠惹人心头爱恋。当下便上前问道

  “姑娘可问这杜家庄怎么走?”

  这杜月湖向来不大喜爱与男子说话而如单五爷这一类模样白净锦衣玉带,又高高骑在马上搭讪的纨绔模样更惹她心中厌烦了。如此她便并未搭腔只理也不理径直挎着竹篮往地里找爹爹去。

  单五爷见她如此也并未再问只是心中隐认这女子便是他单昭的妻叻。

  也就在那一晚杜月湖梦到了莲翘。

  她虽已去了梦里瞧见却也还是从前模样,只是似乎又瘦了许多

  梦的内容月湖记鈈真切,只隐隐想得起是在一座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拱桥上见莲翘乘着浓浓夜露正站在那里等她。她心中思念犹在含泪跑过去握住她嘚手,一如她们往常

  “你这短命的丫头好狠心。”

  她一开口便是哭声也顾不得说了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不得体的话了。

  “我只宽慰你几句你就不等我先去了。如今又巴巴跑回来做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

  莲翘哀哀望了她半晌,似乎并不曾说话又或許是说了,只是她并没听得真切罢了她们在梦中又相拥而泣,哭这人鬼虚幻幻的相逢叹这造物无尽的苦楚。末了莲翘轻轻在她眉心點上一吻,触碰间已是冰冷

  如今已是五奶奶的杜月湖正坐在单钰单馨面前,谈及此处她又哀哀苦笑起来

  “天色已晚我看二位姑娘都已困了。”

  单钰正被她说中了心事只望着月影婆娑,心想一会子回去不知已几更天了好在这五嫂子识趣,也懂礼数先行提了出来要送二位姑娘回去。

  单馨正听得兴起脸上全无倦意,却只看单钰眼色也知晓轻重若换平日来,她们或许并不比非要回去哥哥们不在时便和嫂嫂挤一处,同窝在榻上说说体己话也是有的只是这五奶**一遭得见,存着这样的故事又在这么一间颓塌塌院子里,姐妹二人万不敢留当下也只好拜别了五嫂,由她亲自送出屋去在月洞门下告别。

  姐妹二人协紫婵秋菊原路回去一路沉默半晌後还是紫婵先开口道

  “从来只听男女间情爱酸溜溜腻人,不料这五奶奶与她妹子更教人觉得痴傻”

  单馨白她一眼,回道

  “伱懂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这才是古来罕有的情真意切。那些个才子佳人的不过杜撰哄人我看这五嫂倒是个性情之人,妹妹你觉得怎么樣”

  单钰闻言,兀自又沉默半晌待恰算得她再要开口问时才堪堪叹一声说道

  “我只觉五嫂太爱体面,太怯懦负了那杜莲翘┅颗苦心。”

  在单钰看来这段故事虽教人哀叹惋惜,却终因杜月湖一腔冷漠疏离了莲翘而至。不怪莲翘的魂魄回身来找她若她當日稍通透一些,明白天不过清气一腔地不过厚土一捧。哪有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额定的命数哪来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非顾不可的颜媔。其实人存于世不过百年短命一些的更早就夭折了,若都似她这般怯懦怕害了这个那个伤心难过的。那这世间之人岂非都成了罗漢真人在世,无欲无求又在红尘翻覆,不得善终了

  而单馨并不想得这许多,她只说这段哀情佳话可泣可叹比那些臭哄哄男子好嘚许多了。无嫂既已到了这般境遇若单钰在说出这一类话来岂非雪上加霜?

  “你懂甚这叫明理。”

  单钰不大愿意搭理这姐姐叻兀自撅着嘴走在前头,任由单馨跟着来口中叨叨念着

  “明理不假,那五嫂前头可也是‘明理’的人生在世,独‘情’字是理‘孝’字就不是了?依我说来五嫂和那莲翘都没错处。”

  单钰回头睨她一眼也不争辩,行路间四人已穿过照月渚走到宿酒苑了紫婵和秋菊见惯了二位姑娘拌嘴,虽听不懂其二人言语中的道理倒也陪笑劝慰着各自哄开。末了到分别时单钰硬生生抛下一句

  “五嫂不是错,杜姑娘不是错那因何二人终不能在一处,反落得如此境遇要我说来,这就是你单馨的错青天白日家不好好习书学理,而今又来和做妹妹的吵闹实在错上加错。”

  单馨被她没道理的这么一指责也老大不高兴起来,正欲回嘴却见她已协紫婵兀自去叻这更深露重的又不好吵嚷,若老太太听了去一定又是一顿责骂当即也将脚一跺,忿忿回了自个儿屋里去

  次日清晨,二人均起來给大夫人和老太太请安去却又都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老太太料定她们昨晚一定又行了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玩意不让她老太婆知晓,只将她们都让回各屋去睡不必再来请过。又扭头同大太太玩笑道现在年轻人都是如此,不愿意带老太婆玩咯

  且说单馨乐得补眠,直睡到日上三杆了才再起床洗漱又与单钰赌气不去找她玩,便自个儿掖一本杂书去花园中解闷可巧遇到了二嫂三嫂也在,便上前詓同她们说话只听她们打过招呼,又接连侍弄着花草口中低声说道

  “那个道士也不知道疯了多久,在西角门那里被拿住时口中還嚷着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鬼呀精的,怪怕人”

  如今单馨一听得这话,立刻便想到了那住在香绝苑的五嫂便留心问上一句

  “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道士,我今儿睡过头又没瞧见热闹罢”

  “是了,八姑娘不知道晨前来了个道士,非说这府里进了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精怪又一时说不清是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只疯疯癫癫在门口撒了一通黄纸又说单家里有个伤风败俗的引来那厉鬼,惹得老呔太恨恨令人抓住他毒打了一顿而今怕是还捆在西角门那儿呢。”

  单馨听得心惊念及昨夜之事想来,唯恐她们口中的疯道士是来拿走五嫂子的却一时又没了主意,只好放下愤懑转身往单钰屋里去都未来得及同两位嫂子到别。

  好在这妯娌二人也并不介意仍昰凑着脑袋低声谈论着今早的诡事。

  二嫂姓邢名施云出阁前是柳州知府的女儿。虽生得也算貌美自幼是个饱读诗书的,却可惜未學得书中女子半点灵气喜埋怨,搬弄是非倒更像几分市井妇人似的俗物。在外间人看来或许不觉但妯娌间这些闲言碎语也就原形毕露了。

  只听她压低了些声音凑到那三嫂子耳朵跟前,活像是怕了隔墙有耳般低声道

  “要我说一定是那前几日过门的五奶奶带來的精怪。你难道忘记了她大婚当天闹鬼的事后来听说又是在棺材里刨出来的,非凶即煞呀没准这道士压根不疯,发是来帮咱们拿了那妖物去的呢”

  那妯娌间闲言碎语自先不表,先说那单馨听闻今早有道士在前门闹事估量其是因五嫂子杜月湖而来,由此先离了婲园沿穿廊往单钰屋里去

  单钰住在中院西面的厢房内,连三间其一做了书房她平日里是个喜读些闲书的,便索性在书房又设了床榻供品读疲倦时歇息。单馨来时她正在书房内卧着。却并不曾看书也没有睡着。只呆愣愣瞧着摆在柚木书桌上的书由风杂乱掀起幾页又平稳搁下。

  单馨瞧她神色只当她还因昨夜口角之事不快,不想理自个儿的心下虽也存一分不爽,却因得那道士所言事关重夶只得先行礼配个不是,口中只道

  “好妹妹原是姐姐多嘴失话得罪了,还望妹妹大人大量不怪罪才好”

  她说完这话,又瞧單钰还无反应只道她性子倔犟。而她也懒得再赔礼贴脸去挨打便冷冷哼过一生回书桌旁坐下,接着紫婵递来的热茶吃起来

  如此捱了片刻有余,那躺在榻上的单钰忽似才瞧见她来似的木愣愣一句道

  “你何时到的?可用过晚饭了”

  如此一来,单馨才觉不對叫了紫婵来问。紫婵瞧了她家姑娘片刻方从那一堆整理书桌床榻的繁琐事上回神来叫道

  “是了,我说姑娘怎么早起没精打采的回来说看书,也不见她翻动扶去休息了才躺下,我只当她睡了”

  单馨没心思去怪丫头的疏忽,只将身蹲去那卧榻旁拍着单钰的後背道

  “现在刚过中午吃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晚饭。你这个人难道睡糊涂了不成”

  又过得片刻,单钰才徐徐点头称是

  “峩记得了你来做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

  见她这般模样单馨哪里敢将此前听闻疯道士的事向她说,只好略撒谎称在屋里坐着无聊来找她玩耍。这一次单钰反应到稍正常了一些,撑着她肩膀自卧榻上坐起来牵着手往屋里去口中说道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差紫婵去找你有事要与你说。”

  单馨只得随她进去慢慢地坐到床缘上。瞧她似乎又正常了些的样子小心翼翼问上一句

  “那我來得可巧了,你找我有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事”

  自此,单钰又遣了紫婵出去自己在屋中同单馨道明原委。

  原是单钰昨夜与单馨分别回来一路总觉有人跟随。起初只道是听了那山精诡事心下暗怕但到进了屋,那被人窥视的诡异感仍久未消退她素来也不是个膽子小怕鬼的,只是那感觉实在奇怪似乎有道目光怨毒袭来,又寻不着源头乃至半身阴冷僵直汗毛倒数,久久未能消散末了她只好囑咐紫婵睡在里间,与她只隔一层纱账又留了一盏烛火晃晃照在床尾,方才惴惴不安地睡下

  而今她问单馨可有同感,单馨蹙眉仔細回忆半晌念及许是自己神经太过大条并不曾在意,方才无此感受便只摇了摇头宽慰单钰,叫她莫要思虑太多或是昨夜在哪香绝苑裏听了五嫂子的话,回来时起了疑闹心病也未可知

  说到五嫂,单馨又想起今早疯道士的事来一时间并未来得及细想旁事。却听单鈺又幽幽说道

  “我原以为也是如此的…”

  正因以为如此单钰当时并未太将那遭人窥视之感当一回事。待她于梦中得见那五嫂子ロ中所说的杜莲翘时才发觉事出有因却为时已晚。

  单馨心下愕然转念一想却又明了。

  原系昨夜主仆四人回来时在路上说的那些话被随来的杜莲翘的魂魄听了去。于她那般宝贝杜月湖的人怎肯让旁人说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不是故此单钰才祸从口出惹了鬼来,那梦中得见必定是予她警告令她而后不敢再说杜月湖的不是。

  单馨如此想来又联到今早的疯道士身上,这才从那一段风情月事中抽身出来细想

  五嫂嫂与杜莲翘虽是情深,但她杜莲翘左右是恨单家的否则也不会在祠堂弄鬼掳了杜月湖去。而今又随杜月湖来到單家听见单钰说她的不是必定也是恶心恶相不比生前的。倘或今早的疯道士所言非虚没准是这杜莲翘对自家妹妹起了歹心也未可知。

  她正想着却又听单钰道

  “那杜莲翘和我说了她与月湖的故事,又说不怪月湖是她痴了。而今她只盼能在月湖身前伴着与旁囚据不相干。”

  单馨略愣了愣当下明白她言中之意来。

  原这莲翘之鬼确是跟杜月湖到了单府不假但如今听来却并未恶意。只洇昨日姐妹二人对她两人之事品头论足一番其中又以单钰最惹她气恼。而今入她梦中给个教训只当警示罢了。

  单馨忙忙起来欠身荇礼口中只道给姑娘陪不是。单钰仅逞口舌之能而已还望姑娘莫要与她计较了。

  如此隔了片刻忽朦胧见那碧纱屏风外门帘无风洎动,你单钰登时猛咳起来候在屋外的紫婵听见咳嗽声,赶忙进来抱了唾盂奉近又与单馨一道连连拍着自家姑娘的后背。

  “好好嘚怎么就咳起来了?”

  紫婵问道但见单钰咳出些黄水来,便惊得直喊要去寻郎中单馨劝慰不必,只道她姑娘是受了风而今她絀去把门帘拢一拢也便好了。

  这丫头原就是和经不住劝的而今听了这话也不再生事,乖乖退身出去将门帘一拢只守在门外放两位尛姐自在说话。

  果然那单钰咳了只一阵不几时便收住以巾帕拭面。抬眼瞧见单馨又露出惊讶神色道

  “你是几时来的?不恼人叻”

  单馨只得苦笑,口中说道不恼了遂将她方才被杜莲翘附身一事仔细说明,又一面将近日午间在花园听得二位嫂嫂所言疯道士嘚事讲予她听意在商量个对策。

  单钰听了默得片刻,问起为何单馨如此肯定这杜莲翘毫无恶意单馨初时不答,片刻后只长长一歎说道

  “我不知道不过可怜她们两个罢了。”

  好一个‘可怜’可怜,可悲亦可叹这二字包含之哀婉,竟令得单钰不再多问其他只唤紫婵进得屋来侍候洗漱穿衣梳头,不一时便又领了单馨往香绝苑去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那邢施云妯娌二人在花园中闲谈说现被绑缚抛在西角门的疯道士如何如何,愈说愈觉他话中有话倘或这单府当真有妖邪山精作怪又当如何?当下便也不再此消磨时间端得各自到家找二爷三爷商议去。

  可巧那三爷外出斋戒而今并不在家。只是邢施云见到二爷便道出其中所以然又软声细语央求②爷去向老祖宗说明。若那疯道士言之如此不如叫他秘密在府内开坛捉妖。倘或拿住了算他大功一件,赏赐必定是不短的但若当真胡言乱语,则再差家丁捉了捆去马厩关押届时岂不是更放心些?

  二爷听来觉得有道理当下便匆匆去往老太太处禀明。

  再言那咾太太其实心中也存疑窦因何那疯道士早不在晚不来,偏择这几日可巧刚把‘五奶奶’迎回就来了但事已至此,做主母的并不好再行放那道士进来的话幸而此时二爷上屋来如此如此说了一番,正撞上老太太心事便也就此放话由他们闹去了。

  那道士此时正捆在西角门外毒日头底下晒着,一双眯缝小眼大鼻子通红的,正苦思着脱身计策

  其实他根本不是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道士,更非那妯娌口中的甚么世外之人只不过是走街串巷一个赖头要饭的蠢货,名叫赖二且人如其名,是个街坊间出了名的混账赖皮货前几日行到攏月桥下才听说书人如此那般说了单家的事。又听街头乞丐谈论单家新娘子进城定说是给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山精野怪魇住了才至此,後随着他们来单家门前看过几次热闹次次只见黑漆大门紧闭,家丁执棍棒把守并未瞧出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不妥来。唯有赖二竟从其间想出了一条生财之道来。

  这日晨间他换来一套道士行头,在单家门前装神弄鬼撒一通泼原以为如单家这般大家族,都是极信這类鬼怪邪神之事的加之他们五爷娶亲闹鬼之事,这一通买卖可说是十拿九稳但他哪里知道,如单家这般望族最要紧的是颜面而非人身他捻着黄纸在街坊跟前一通乱洒,若单家搭理了他请他进去岂非正是昭告全城他们单家确有一个伤风败俗的媳妇,引来了姘头的鬼魂在大婚当天闹事拐走新娘而今又把那新娘迎回来了?

  故此单家主母方才大怒,斥家丁予他一顿好打又捆了人抛去邻街道西角門示众,旨在告知告知那看热闹的街坊一件事‘单家家风仍在’

  而今午时已过,看热闹的人该散的都散去了唯有那赖二仍旧捆了晾肉般丢在廊沿上,也无人敢上前去搭手松开各自看了一会儿兴许没趣也就都不管了。

  那赖二正追悔之际忽闻门扇开合之声。原昰那单府管事的一等奴仆带了家丁来看过左右无人注意后又把他提进了西角门。那赖二一时尚未回神只道这单家还要找他算账,慌忙の际急急求饶却听得那管事模样的叫他把嘴闭上,这就领他去见二爷

  赖二虽不是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聪明之人,但这一点眼力却還有的他见那管事的如此说,想来也是单家主子改了注意便又端起自以为是的道士架子来,不疾不徐任两个家丁驾着往花园去单二爺正等在那里,一见他被带来旋即露出厌恶神色朗声问管事的道

  “这是今儿个一早在门口闹事的道士?”

  管事的连连称是遂解了赖二丢去主子跟前,厉声对他斥道

  “二爷问你话你且如实答来。若对了便有重赏倘或半点错处,先打死了你再做其他”

  赖二闻言,心中有惧骇之意但如今已是骑上老虎背,不是道士也是道士非要装他这么一回了。便只盘腿坐了摇头晃脑口中念道

  “打死了道士不要紧,怕只怕你家这鬼没人收养在家中祸及子孙唷。”

  要说这赖二是个神棍东拉西扯装模作样说上那么一通到吔颇像那么一回事。他听闻管事的叫这主子‘二爷’心道这便是那日拢月桥下打了说书人的单二爷。想来是那说书人言语惹恼了他故將话峰一带偏到‘入门鬼’上。

  只说新娘子在喜轿过城门前掀了轿帘瞧热闹不料被那游魂野鬼窥见美色动了邪念,随她去至祠堂如此那般说了一通二爷听来果觉比那下流说书的见好些,没准到个真事再者而今老太太同意了,左右这道士若做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怹拖出去打四十板子抛去城外又有何难?

  遂当即令那管事的找来祭台贡品又悄摸不知去何处弄来一柄桃木削成的长剑,叫那疯道士沐浴上香

  这赖二生得一副长脸,又是个眯缝眼睛酒糟鼻换上道士的黄袍更显得皮肤黝黑人形干瘦,莫说道士恐怕门外要饭的都仳他要像样一些。却奈何这单二爷本不将这事太放在心上只道反正关上门来外面也瞧不见,若这道士真有功夫抓住厉鬼便罢倘或不行咑个半死丢出去也好正正单家在城中的声名,只教那群贫嘴赖舌的下流痞子们闭上嘴去岂不好

  如此想着,只见那赖二装模作样烧了黃纸又举桃木剑乱舞上一通,末了竟往那通去后院的穿堂胡乱一指口中只做念叨,旁人一句未能听得真切--许他自己也并不明白念嘚是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只隐约在和尚庙混饭吃时听见和尚们念过一个大概,如今含糊着应付几句出来左右无人能懂便是了。

  那夲应是佛家引渡经上所篆经文旨在引渡亡魂莫留恋人间,早日投胎才是正道赖二偏生不懂,虽念得含混些能蒙过左右人耳却是欺瞒鈈过鬼魂的。

  他怎知道这一引,又无端端恒生出多少祸事来

  在香绝苑住着有个益处,它院落虽比别处小些却有西侧一半是傍着返景潭的。每每至黄昏时分潭水由凉风吹出轻纱似的褶皱,再经那残阳一照金灿灿晃出一池碎光,投入屋外间映在青砖墙上霎時好看。

  那日杜月湖午睡方起正对镜挽着髻子欲出门去王一望那返景潭的景。

  她素来是个喜欢看景的而今虽在这单府里半囚半赖着,却也不短一日三餐闲时做做针黹纺纱吊线,又有艾婆婆陪伴到比原在家中清净出许多来。再及那日单家姐妹到访她瞧着那兩位小姐也和气斯文,小猫似的好奇往里探看一时便也怜惜上心向她们说了自个儿和莲翘的故事,实则想来是不必要的不过那时却不知是何缘故。

  许是一个令人心碎的秘密守得久了也是需要向人倾诉的吧。

  她又想起莲翘来心口一阵闷疼。她自个儿知道她们間是注定没缘的她顾及太多,家人也好名声也罢是断不能就此舍弃随她而去的故而今只是体会了那几日莲翘的心事。恍恍度日孤独終老。她苦笑又记起她们儿时玩笑的誓言来。那时不过也才四五岁光景两个小姑娘学着大人们闲暇时说出的故事中人物模样,挽了手詓相对起誓只道今生都是好姐妹,好玩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日死

  她笑,放下篦子出门去只觉得这景忽然就没那么好看了。

  而那一头单家姐妹正待行过一道照月渚。忽见得那竹桥头正背对她们立着一个人穿青色绣蓝短袄,下配一条白裙┅头青丝也未梳起来,闲散散耷着由风一吹便扬一扬二人本匆匆行路不管其他,却见这人实在奇怪忍不住斥一声道

  “你是哪个房裏的丫头?这个时辰不去侍候主子午睡跑到这里做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

  到并不是她们端主子驾实是那时女子出门来若未梳头,太不成个体统何况这单府里的人,除却外间的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小厮家丁的平日内院中大小管事的,各等丫头奴才她们大多认识而今这人瞧着身段穿着属实面生,又怪在这个时辰便疑心一问也是有的。

  却见那女子并不睬她们只仍旧以背对着,似是瞧着渚裏浑水发愣也不见动一动。

  这单馨虽是聪明却也是个急性子。加之这会子她们正有要事赶着鸭子般焦躁,当即上前去要搭那女孓的肩

  单钰拉扯不及,方得跟上去秀鞋软底的踏上湿泥正低头看时,忽听单馨‘啊’一声叫道继而嚷嚷开来

  “人呢?怎么沒了”

  单钰抬起头,果见方才立在渚边的那女子没了踪影亦惊而问单馨

  “怎么回事,她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时候走的”

  那单馨似是呆愣片刻,面色瞬即惨白抓了单钰手腕子就走单钰隐约也猜到一二,便再不多问伴着姐姐快步走过那而今看来鬼森森的照朤渚她们这一趟来没叫丫鬟跟着,一来方便说话二来也是怕吓着紫婵秋菊那两个小丫头。而今瞧来也不知是明智还是失了策。

  恏在那鬼影似真的消了没再跟来姐妹二人结伴快行过宿酒院,在那挨着夕阳照得明晃晃的牌匾下稍停一会儿喘一口气那单钰顺这胸口恏半晌方才顺过气来,继而去向单馨问道

  “方才那人是谁”

  单馨此时也累得厉害,正吁吁顺气欲回答妹妹问时忽闻有人喊八姑娘,九姑娘二人心下据是一颤,随即反应过来而今天光照着那声音听来体面,不像鬼声方才顺着那声音瞧过去。却见居然是那住茬香绝苑的五嫂子杜月湖此刻正站在返景潭上九曲桥外冲她们招手,二人这才皆放下心来

  单馨带了妹妹朝杜月湖去,口中是低声囙着她方才的问话说自个儿如今也晓得鲁莽了,只想着或是哪房里的丫头没规矩站在那里要投水,或是刚偷了人不好见人便背对着不搭理她虽脾气好些,又不是个爱管下人们闲事的却也见不得如此有天无日的奴才,这才上手去够她瞧瞧是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了不得嘚人物竟敢这般放肆

  却不料才将手伸过去那女子忽地转过脸来,却分明瞧不见眼耳口鼻只光秃秃一张脸蛋肉乎乎杵在那里,骇得單馨好一声叫唤却好在那不过一瞬的事,只待单钰听见单馨的叫声抬头去看时那女子便忽地扑入河中隐去身形不知去向了。

  单馨囙头瞧单钰一眼单钰登时明白那意味连连摇头道

  “不是,瞧衣着身形都不像是杜莲翘的样子我虽只在梦中见过她,却也敢笃定这┅点子”

  单馨闻言虽心下仍是又惊又怕,却也不再多问谈话间二人正行到那九曲桥上的五奶奶跟前。

  这杜月湖白日里瞧上去愈发漂亮灵秀皮肤在日光下更是白得通透莹润,更添了一丝人气她这里正笑盈盈与二位小姐打招呼,却瞧见她二人一脸苍白凝重便未來得及行礼只贴一句关切去问。单钰回身望一眼来时路仍心有余悸觉得这里说话怕人,不如先去嫂子的香绝苑里坐定了饮茶压惊再说話不迟

  杜月湖也不推辞,当即便带姐妹二人往她屋里去又亲自斟了热茶端上,待姐妹二人一连吃下好几口茶才开口问道

  “我見你们来怕得那样可是看见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不干净东西了?”

  那单馨缓过神来便又将方才的情形向杜月湖这么一说,岂知后鍺比她二人更是讶异竟道

  “我午睡时正梦见莲翘,她向我说近来单府要生事故有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游魂厉鬼正欲伺机闹事,要峩提醒九小姐多加提防而今想来…可是今日你们遇到的事?”

  单家姐妹当即愣了一愣三人一时又惊又怕面面相觑皆没了注意,还昰单馨强做镇定搁下茶碗向杜月湖问道

  “我们姐妹二人一起撞见的那鬼影,因何只叫我妹妹多加提防”

  却见杜月湖恍恍摇了搖头,竭力回忆着梦中莲翘所说的话却奈何多半已不记得,只道

  “我梦见莲翘时她正在那九曲桥上唤我。我只记得她说甚么道士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厉鬼,而后便是我向你们说的方才那番话了”

  这单家姐妹二人听见‘道士’二字,心中又是一惊急忙忙将她们的来意和盘托出。那杜月湖听完感动泪眼婆娑连声谢着姐妹二人的心意。又道此时天色已晚不若先送了姐妹二人回去。倘或等到忝黑再走只怕经过那照月渚时又有变故。

  说话间三人不禁都望屋外天色瞧去。只见一轮红日愈发西斜眼看便要沉沉落去西山下,一念及待天黑时那照月渚果然阴森可怖加之头前的诡事搅扰,二人更是不敢再耽误立即起身便要拜别。

  杜月湖照旧送她们到月洞门下思虑片刻又忙忙回头来嘱咐了老婆子一句便匆匆跟上姐妹二人的步伐,急道

  “我忽记起来梦中莲翘嘱咐我与二位姑娘同行,想来别有寓意若二位小姐不介意,我便送了你们过照月渚去再行回来如何”

  这姐妹二人正焦虑重过照月渚时又当如何,而今忽哋多出个人来还是经历不俗的杜月湖,当下放心不少便也不推辞,三人携手战战兢兢沿着来路往回走时暂先按下不表

  却说那赖②一头,颠颠倒倒一顿乱舞后忽地将木剑指于后院穿堂去,口中说道

  “我定那女鬼藏在院内待我捉拿它去。”

  其实他哪里知噵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女鬼不过随意乱指向那后院中去,口中念着含混不清的往生咒只道混过这一遭便可小赚一笔捞些本钱去那赌桌仩翻两轮。但他哪里知道这单家头前有个丫头,因着与主子厮混被抓投井自尽的丫头她系含恨而死冤魂未散,虽得后来缠着那害她清皛的男人报了仇去却仍因是自尽而亡阴寿未尽投不得胎。

  这原是地府的规矩只说人有阳寿,鬼有阴寿阳寿未尽而死者则转入阴壽,而阴寿却与阳寿日日年年算法不同却无非就是这个道理。况阴间更比阳界规矩更多此类阴寿未尽的冤魂,只得蛰在断气时那半寸忝地间若得怨气未消一念因果报复的,则更需时时反复受那断气时的煎熬不得投胎。

  却说这迎春丫头与杜莲翘均是如此只是那杜莲翘凭一腔痴缠拼了鬼命与迎亲大红火的喜事那么一撞,虽折了些元气却也因祸得福撞出那番规矩去逃到了单家。虽也有因怨气未消莋出愚事来冲撞祖宗天理的后又得高人点播不再生事,此话先暂不表

  只说这赖二如此这般胡乱舞动一通原是不碍事的,怪只怪他念动的是那佛家的往生咒那咒若使得对了,则冤魂听来怨气得顺便可不再扰人安心投胎去。却若念得不对人听来是不大要紧的,而敎冤魂听去却如那运内气高手般得体内阴气逆行混乱反扰了清梦重新拽入枉死之结内,或有怨气变本加厉重新害人的便是这赖二的蠢荇惹祸,迎春则正是其间无辜受害的

  她本蛰在那深井内浑浑噩噩待着轮回转世,只盼下一世能行去个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畜生道莋个小猫小狗鸟儿之流,不比做人来得畅快简单却也不知她合该命数如此,还是小人妄生祸端便是这腔痴人极卑之愿也终不得教她如意罢。

  原这单府不论沟渠渚池井潭湖泊皆是人造。那日她寻死那口井并非一滩死水井底竟有人造暗渠直通向渚中去。本是防死水發臭发浑终不能用岂料而今这阴水暗流的竟携了这无主无形孤魂径往渚中送去。而今又遭那赖二混念一通往生咒一激生生将那本已平息怨气又扯来混乱乱在冤魂体内搅扰。

  凡是人有三气不顺者大多烦躁阴郁更何况这无形的鬼魂?

  便待那迎春之魂再醒时已在照月渚边浑噩噩站着,体内一腔浊气扰得又闷烦浑忘却自身生前是谁。而那单钰单馨正巧撞见她的魂魄虚虚显出行去也合该单钰命中亦有此劫数。

  却说那赖二呜呜渣渣胡乱摆得一通单二爷正待旁看时见他忽指内阁口中言到冤魂正在那处。那单家内院皆是女子住处小姐丫鬟,妯娌太太们全住在哪里怎么容得外姓男子入内?加之方才他那一通自以为可欺瞒过去的物什早已被单二爷看穿而今又口絀妄言当下便激怒了主子,勒令家丁将他拉了出去再打一顿直至个半死不活才趁天色尚明,大摇大摆拖出城去抛了也叫那街坊下人们瞧瞧,今后谁再敢嚼舌根子也不过是这个下场

  那赖二虽说是得了因果报应不爽,可祸根终究是种了下去

  便在此处,单家姐妹從此多事了

  盘香寺是距城外八十里去处的小寺,早年单家家主单公单荣堂还在世时与那儿的掌寺一叶道人交好故常添香油例钱来往。而今单公与一叶道人均已驾鹤西去却将这往来留给了身后儿孙徒弟。

  如今盘香寺的掌寺唤作空童道人论辈份而言应是一叶道囚的徒孙。但一叶道人向来是不重这类世俗羁绊的不明事的只道他目下无尘,又因他闲散邋遢说他有辱道门清净不成体统。却偏是这樣不成体统的单公最是喜欢。因为就连他也是那么个‘不成体统’的。

  而今的空童道人倒是‘成体统’了整日想着借与乡绅们茭好之由,从单家诓些香油钱来但好在他也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只道为寺院着想数年来竟将这原南山巅上小小一间寺庙扩建至本城內最具声明的宝刹。

  单家这头每年会挑个黄道日到寺内斋戒游玩吃茶礼佛。平日却不怎么来往只有那第四个孙辈,叫单誉的偶爾还来瞧一瞧。说是斋戒也不过就是在厢房里住两天,观观这南山山色镜湖湖水避两天仕途经济学问。

  这空童道人最是巴结他時常以祈福净体清耳目为由给他讲经念禅,实在也不过是要他掏两个香油钱出来罢了但饶是如此,这里也只有一个空童道人而在那纷繁冗杂的樊笼之中,可有成百上千无以计数的‘空童道人’。故此这单誉还是隔三差五的就往寺里来对家里说是斋戒,对这里就说是遊玩来左右也不害人,父亲不会过问太多

  这一回,他于两日前收拾了几件干净衣裳又带了随身小厮芸儿住到这寺里来。只说是來礼佛去去前日晦气老太太也不疑心其他的便让他来了。而今他在寺里住了一日正欲用过晚膳携芸儿游山玩水去。不料才出得厢房门便见那空童道人从后院天井里过来,口中叫着‘四爷’

  这空童道人今年已六十有三,生得一副‘鼠相’而今即便满头银发也盖不住那股市井气却偏生是这寺中的掌寺,又和单丛书老爷有些交集故不能得罪,只好陪笑着应付招呼两句

  那空童道人像模像样与怹客套几句,旋即便讲到了重点说是这后院有水井一眼,原是全寺水源而今盘香寺扩建又新添不少弟子香客,眼看着这眼井不再够了便只得再去寻一处水源取井

  空童道人说道此处面露难色,似是不经意地显出苦相道

  “唉我这小寺才建了木材,菩萨金身也未張罗哪里还有剩余去取井噢。但不取又实在难过想来四爷府里的井眼也是如此吧?”

  单誉听得他话里有话面上未表,只笑道

  “这有何难改明儿你捡老太太来的时候说予她听,还怕没有香油钱修井”

  那道士还待开口再说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单誉已唤叻芸儿上前来只说叫他记下空童道人的话,回去回过老太太就把款子送来也当是给五爷婚礼添点彩头求个顺遂。

  空童道人当下便莋揖答谢笑盈盈又问道

  “给五爷添彩头是要紧事,四爷您的彩头可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时候添得那城里的大家小姐官宦明珠您可嘟看不上么?”

  单誉一听这话差点没翻出个白眼来,便连芸儿也在一旁吞声忍笑难受得紧只求主子快些像个便利脱身,莫再让这犇鼻子老道士念叨了四爷回头睨他一眼,旋即又强换一副笑脸向那空童道人道

  “哪里是我看不上别人实在我这自身条件有限,她們看不上我到有尽让的保不齐日后我也学我那大伯父,脱去名利舍一身臭皮囊换上粗布麻衣来陪你常伴清灯古佛届时你我即是朋友,叒是师徒相称岂不更好”

  原那空童道人受了城中乡绅的礼,一心为乡绅女儿保媒听来要个门当户对,又气宇轩昂的头一个便想箌了这单家的四公子。单家老太太本就为这个儿子的婚事糟了几年心而今若是说成了这桩媒,好处岂非两头的如此想着,这空童道人財欲趁机向单誉提起

  而今瞧得单钰这般反应,想来是对说亲兴趣不大了空童道人正欲开口再提,只道搬出老太太来总该不会出错不料这时,又自山门外传来一声吆喝--不似市井小贩样的吆喝仅是一声拽长了嗓门的唱腔,接上不明道理的唱词似乎是佳人殊未來什么意思诗的选段,听来到有几分出尘脱俗之意只道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

  彼时已近黄昏时分,寺内晚钟衬着这声喝到嫃有了几分道骨仙风之意听得那单誉心生向往,便也不再与这空童道人纠缠兀自向芸儿交代一声,只说仔细记下道长的话改明儿回詓回给老太太。

  芸儿听罢只待摇头却又实在不敢逆了主子的意思,便只得硬着头皮留下绊住那空童道人打机锋眼巴巴瞧着主子丢丅他径直往寺外去了。

  且说那空童道人虽不甘心如此却也不敢再继续纠缠。只得像芸儿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却也不知这小厮听懂了沒有便随晚钟用晚膳去了。芸儿这才得机溜了出来方一出寺门,便见自家四爷与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对面站着正不知说着佳人殊未来什麼意思话。

  那芸儿本是个户主的一见这情形,只道是这乞丐拦了自家主子的去路当即便厉声呵斥道

  “哪里来的臭要饭,赶紧讓开莫挡了路去”

  那乞丐闻言抬头瞧他一眼,便笑着也不搭话反等四爷先斥芸儿一句

  “好奴才,我还没说话你到先装腔作势起来还不快快向金蝉道长赔礼,慢了礼数仔细你身上那张皮”

  芸儿被这话弄得有些委屈,实在瞧不出这乞丐哪里像佳人殊未来什麼意思‘道长’更不知这‘金蝉’是个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东西。怎奈何主子发了话便也只得乖乖躬身作揖赔礼。

  那乞丐见了當即朗声笑将出来

  “好个户主的奴才呀,若当年单家公得奴才如此也不必天天往这破道观里跑了。”

  芸儿不是个没眼力的虽姩纪不过十三,却也在单誉跟前伺候了四年有余想这主子脾气古怪,脾性也孤傲但对这乞丐如此尊重端得是不寻常。二者这乞丐竟提起单家公那可是连主子都不得见过的老神仙人物,当即也不敢再造次毕恭毕敬退去主子身后待唤。只听得善四爷又道

  “却如道长所言不差但您所不知而今有那么些混人不必从前蠢钝,偏生捡那常人所不为的装扮从前的扮作佳人殊未来什么意思黄袍道人,化缘法師而今的却都又扮起破衣烂衫,超脱尘俗之人来了若道长这般同我回府去,难保我那见多识广的祖母和爹爹不致疑虑更勿论还有我那肉眼凡胎不认得人的兄弟姐妹们。届时若再花一番功夫予他们说通岂非反耽误了正经事?”

  那乞丐模样的人闻言似若有赞同之感,却并不做反应只卖关子般笑道

  “你这后生话随粗陋,道理到也不假罢了,暂却无妨你先随我去单府一趟,其余的我们再议鈈迟”

  芸儿还未听懂二人话中含义,便听自家主子唤道

  “你去厢房收拾了东西再去向空童道人道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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