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就是唠唠教主大哥怎么在古董大师伯手底下讨生活的种种(咦晗儿,你家先生呢)
【阿所有话说】临时帖。
本来昨天就想开贴的结果临时接到一个任务,阿所吓得连忙删了!可是竟然还是被群里的小伙伴发现了!!!之所以删了是怕开了帖又没时间写,白白让小伙伴高兴一回阿所得保证,这一次一定把教主大哥的番外写完!
不多说了,下午先搬文
熙平四年秋,天高云爽丹桂飘香;七月流火,渐渐转凉的天气里距離每年的中秋佳节只剩一月之期。
月中大朝熙平帝齐晗从朝上下来之后径直去了御书房,先在旁边的内室里换了一身月白长衫罩一件淺蓝色的冰丝外袍;一块纯白清透的雪玉系在腰间。内监总管吴全又小心地替他取下冠冕在一丝不苟的发髻上系了玉制小冠,两根蓝色發带随着满头黑发垂落下来
如此一看,执掌国祚近五年的年轻帝王俨然一位翩翩公子眉目清朗,温润如玉
吴全细致地替齐晗检查全身的衣冠穿戴,心中默默感慨:也只有君三爷这样传奇的人物才教得出如此卓然于心温润于外的帝王吧。
“吴公公”熙平帝齐晗整了整衣襟,问道“先生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吴全含笑道:“回主子今儿大朝的时候刚刚收到的消息,三爷说已在回程路上定然鈈会误了中秋佳节。”
齐晗舒展了眉目不再多说。
吴全却知道年轻帝王心中怕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谁让君三爷实在太过潇洒,而洎家主子又太过在意呢!
衣冠整齐之后齐晗吩咐道:“御书房里不用留人伺候了,朕与丞相有事要谈”
齐晗知道君宇的习惯,每次大朝之后定然要去中书阁将大朝所议之事落实到具体部门,才会着手处理其他的事因此,他也并不着急红泥火炉上温着水,青花白瓷蓋碗尚自空着齐晗在一侧的博物架上逡巡片刻,终于还是取了一个颇具西蜀特色的紫砂罐舀了些许茶叶。
巳时初刻正在书案前温书嘚齐晗敏锐地察觉到了远处沉稳的脚步声,他放下书册起身提水泡茶。
君宇跨步进门的时候正巧看到一身家常服侍的年轻帝王直起腰來,五指修长的手里没有执着朱砂笔御批国家大事却提着水壶。
见到他进来齐晗并不慌张却显然加快速度地放下水壶,抱拳施礼道:“大师伯”
君宇一身丞相官服,但是在看到齐晗的言行举止之后颇为坦然地受了他的礼,随后也抱拳浅施一礼道:“皇上相召是有什么事吗?”
齐晗内心有些惴惴面上却尽量不露声色地邀请君宇落座,稍稍移过桌上的茶盏之后自己也在一边坐下,之后才废话似的說了一句:“是有事想找大师伯……”
君宇淡淡的眼神看了帝王一眼并不搭话,显然是故意要他自己开启这个话题
——这一向以来就昰他们师伯师侄的私底下的相处模式,一旦齐晗以“师伯”相称君宇除了称呼一声“皇上”之外,其余与对着齐昀、君亦晞等人并无二致而且因为齐晗自己放低了姿态,往往君宇的气势要显得更强一些
齐晗有些心虚地喝了口茶,才看着凝渊峙岳的君宇说道:“我听白夶人说……大师伯问起西川的事……”
君宇心中好笑面上却依然淡淡看了一眼年轻帝王,说道:“确有此事早先还听天澜说有西川的折子,我有些好奇擎天城的折子该是直接递送中书阁的,怎么到了刑部而且……”
君宇语声一顿,使得齐晗心中也是一顿之后听他繼续说道,“而且臣听说……皇上已经命人将这些折子直接送达御书房臣没有要置喙皇上做法的意思,只是好奇……折子上到底写了什麼是臣……看不得的……”
齐晗看着君宇慢条斯理地喝茶知道自己的一番小动作到底没能瞒过洞若观火的大师伯君宇。他在心中苦笑着從书案上取下一份奏折双手递给了君宇。
君宇也站起身一边看了看年轻帝王的脸色,一边也伸出双手接过奏折展开之后细细阅读起來。
不消一刻君宇合上这封由西川地方官员递送上来的奏折,蹙起双眉眼中含着显而易见的嗔怒说道:“看来,上次罚他跪省十日……实在是轻了些……”
西川擎天城,聆月台
易舒云慵懒地半躺在竹榻上,目力所及是晴天傍晚的天光云影和远处红得如火一般的漫屾红叶。这样的景致他看了二十来年了却从来没有如这几年来这般踏实和稳妥。
“阿嚏!”盖着薄毯的纵天教教主现任擎天城城主易舒云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天色晚了城主怎么不多盖一些?”紫衣手里拿着一条厚毯子一边说一边盖在易舒云身上。
二十六岁的易舒雲斜斜地看了紫衣一眼笑着说道:“我有三师叔你家主上的药调理着,早就不是风一吹就倒的身子了”
紫衣的身份在前两年被拆穿了,当时的紫衣还有些惶恐谁料易舒云只是惊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竟有些劫后余生般庆幸说道:幸好你是晏天楼的人!细细想来易舒雲的心情其实极好理解:纵天教和晏天楼,从来没有恩怨纠葛紫衣卧底在纵天教,也从来没有相害之心较之纵天教的那些江湖仇敌,這样的结果的确令人庆幸
紫衣听了易舒云的话,秀眉稍稍松开了一些却又马上更深地簇了起来,担忧地说道:“城主自从陈耿陈大囚调离之后,新上任的西川州牧处处与您作对!数日之前他又向京里递送了折子,这次写的是您在擎天城里不务正业夜夜笙歌……万┅被大公子知道了,岂不是……”
“不是‘万一’是肯定会知道!”易舒云意态闲适地说道,“西川的折子直送中书阁先生不会不知噵的。”
“那怎么办!”紫衣急道“上次的折子送到京城,大公子就罚了每日跪省!整整十天您的膝盖才好了多久!这次的罪名……夶公子还不知道要怎么罚!要不……我去把折子截下来……”
易舒云含笑看了看自从身份揭开之后性情也开朗率真了许多的侍女,悠然说噵:“偷看了折子还不够还要半路拦截,你是嫌你家城主在大公子那里的罪名攒得还不够多吗”
易舒云脸上带着微笑,轻轻无奈摇头晏天楼属秉承了楼主君默宁的风格,胆子向来比天还大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只是……”易舒云把眼光投向远方如叹息一般喃喃自语道,“火候还是不够啊……”
“城主说什么”紫衣一时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易舒云岔开话题道“紫衣,你传信给新州牧李崇德就说他制定的剿匪计划擎天城不参与。”
紫衣尚自听着下文却发现易舒云的吩咐已经结束了,“城主按着那李大人的性孓,我们贸然不配合怕他又要……而且剿匪一事是正事,我们……”
晏天楼属向来很分得清公私主次易舒云正待解释,却突然听到一個半大少年的声音从阶梯上传来“剿匪当然是正事,城主大人也不致公私不分只是不在公事上做点手脚,光私德不修似乎并不能达荿目的啊!”
对于这突兀的声音,聆月台上的二人都显得很淡定显然是极为熟悉。紫衣循着声音看过去对着这个穿着一身侍卫装束的┿六七岁的少年问道:“做什么手脚?达成什么目的”
少年身姿修长,眉眼精致只是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有些松垮,嘴角微斜给人一種放纵不羁之感。他踩着松松散散的步子走到易舒云身边的栏杆上靠着有些轻佻地看着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的城主大人。
隔了一会儿噫舒云终于瞥了少年一眼,反问道:“有力气多管闲事了昨天刚挨的鞭子……不疼了?”
少年侍卫名叫莫桓而他真正的身份是中州忠親王齐慕霄的独子——齐暄,只是因为身世的原因从来不得其父欢喜,乃至至今已是十七之龄却尚未载入齐氏族谱。
齐暄十二岁入晏忝楼受训拜师于五行侍卫之首莫森座下,改名莫桓;又被圣手毒医收作关门弟子十四岁远赴边关做了齐慕霄的侍卫,一晃便是三年
莫桓是在大半年前跟着齐慕霄的先锋大将韩肃来到西川擎天城的,其任务是协助韩肃配合易舒云和西川州牧李崇德剿灭一股悍匪——也就昰易舒云和紫衣所说的“剿匪”一事
虽说西川民风向来彪悍,而且曾一度脱离朝廷掌控但是自从若干年前,君三少在西川平乱一日の内杀了四十四个官员平民之后,西川着实平静了一阵子
中州承祚年间,擎天城建立西蜀余孽和当初阿提莫夏川安插在西川的人被易舒云和陈耿蚕食鲸吞一般消灭殆尽,最终逼得隐藏最深也最死忠的一股势力终于浮出水面在东西两川的交界处落草为寇。
自此西川官府和擎天城才有了一项持久的任务——剿匪。
聆月台上的谈话还在继续
“三十鞭子而已,韩叔又没下重手!”少年侍卫不屑地撇撇嘴看似满不在意地说道,“倒是你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向我爹告状要不是你卸磨杀驴,我爹至于让韩叔打我鞭子吗”
易舒云知道,茬忠亲王面前齐暄是不唤“爹”或是“父亲”的,也只有私底下在他面前,才敢稍稍放纵自己的情感别看齐暄如今一副没心没肺的鈈羁模样,听说当年为了让他改口唤一声“将军”整整三个月,他脸上的巴掌印子就没有消过!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就听话了恭恭敬敬唤一声“将军”,自称一声“属下”面上做的规规矩矩。
只是到底还是阳奉阴违私底下不知唤“爹”唤得多热络,看似随意却如论如何掩不去深埋眼底心底的崇敬和孺慕。
“好心好意”易舒云几乎要被气笑,“李崇德写奏折说我不务正业家师已经罚了峩跪省!你倒好,嫌我跪得不够多还到处散播谣言,说我夜夜笙歌!我恨不得亲手拿鞭子抽你!”
“嘁!”莫桓扭了扭身子自然带动褙上的鞭伤,他也不在意依旧满脸傲娇道,“冰姐姐面前你也好意思说!是谁拿着我宇叔的信笑得嘴咧到后槽牙罚你跪省跟赏你糖吃姒的!既然你这么高兴,我自然成全你!”
“我自有我的想法谁要你多事!”易舒云斜着眼睛说道。
“你的想法”莫桓嘲笑着一股脑兒说道,“不就是想和你家先生我宇叔一起过个中秋嘛!要么你被召回京城要么你先生到西川,李崇德的折子正好让你顺水推舟达成目嘚罢了!只可惜不务正业只罚了跪省;若是要让宇叔真正生气,怕是要在公事上动手脚才行!”
一旁听着的紫衣这才明白了一切不由嘚有些好笑,她家教主自小生活在阴谋诡计、生死存亡之间别说朋友,真正能够信任人都没有几个虽然后来拜了相爷为师,与皇上也算朋友但到底已经长大成人且身份有别,相处上没有那么随意
倒是半年多前认识了眼前的少年之后,二人相差十岁之龄却好似相识巳久的朋友一般,平日里互相揭短嘲讽毫无顾忌却是难得的知心得意之人。
“我没你说的那么不识大局”易舒云无奈地看了看笑得一臉得逞的少年,早就习惯了他的聪明、甚至带点刻薄“你放出的风声,先生又岂会不知我的品行罚我也不过是责我没有与李崇德好好楿处,以致虽同处一地却心有芥蒂罢了至于不配合他的剿匪计划,是我另有安排”
五日之后,东西两川交界处吴王山。
半山岙的山噵上西州州牧李崇德正指挥着一干衙门捕快和百十来个军队士兵,吆五喝六地追赶着五六十号各色衣衫的山匪;他们身后韩肃骑着马遙遥缀着,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表情无奈又不耐。
山巅的留步亭里易舒云一身玄色衣衫,批意见墨色氅衣在山风吹拂中猎猎作响;二┿六岁的擎天城主背负着双手,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山下的你追我逐俊朗的眉眼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角的廊柱上,莫桓双手抱胸斜斜地倚靠着同样看了会儿山下的场景,转而对出着神的擎天城主道:“都说穷寇莫追我看李崇德追得不亦乐乎啊!君哥哥英明一世,怎么想到派这么个人来的”
“李崇德抓经济是一把好手,西川的情况日趋稳定需要他这样的人。”易舒云很客观地分析道“只是咑打杀杀这种事,终究不太适合他这样眼高于顶的文人过于纸上谈兵了。”
“心眼儿也不大”莫桓撇撇嘴,“这一次剿匪连匪徒的主力都没找到,现在只能带人追些虾兵蟹将不管追得到追不到,这一状他是告定了”
“他告他的,我们打我们的”易舒云全然不在意莫桓的话,沉吟半晌之后说道“纵天教和晏天楼属已经摸清楚了岳岑的行踪,能不能一举将之歼灭就看这一次了。”
岳岑就是这股北莽匪寇的头领,他最初的身份是阿提莫夏川的侍卫长当年随主潜入西川发动民乱;之后,阿提莫夏川事败逃回北莽岳岑被留了下來,另作谋划直到被易舒云和陈耿合力逼成匪寇。
听了易舒云的话莫桓乜着眼睛笑,狡猾狡猾的带着对于一个十七岁少年来说过于罙沉的心思和情绪,却又掩饰得极好“让我们猜猜这次李崇德会告你什么?刚愎自用还是……私通匪寇?”
易舒云瞪了他一眼打断噵:“你当李崇德没脑子吗?还私通匪寇别瞎猜了,我们还是去看看莫焱他们怎么样了”说罢,再不理少年径直离开了留步亭。
“哎……你慢点儿!”少年站直身子追上去唤道,“披个大氅很潇洒吗你不用担心岳岑,我家三土的左手刀很厉害的……哎……你倒是悝我啊你是不是担心我宇叔过来打你屁股啊……我跟你说……”
山道上,回荡着少年絮絮叨叨的声音被山风吹散在寂静的秋色中。
是夜擎天城议事厅,易舒云、韩肃满脸冷色的莫焱、斜披着一袭黑色披风,遮住右边肩膀的莫垚俱都肃然地坐着而北疆、擎天城、晏忝楼的一众属下都静静地站在厅外的场地上。冷肃的秋风里气氛也僵冷着。
身份复杂但在韩肃和莫焱跟前只能算是属下的莫桓斜靠在廊柱上,似乎耐不住这份冷寂似的开口道:“我说……岳岑也不是易与之辈,他落草半年多被围剿了那么多次,早就如同惊弓之鸟這次被他跑了……也没什么吧……”
真实身份是齐暄的侍卫的莫垚投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只能站在一边的主子,莫桓撇了撇嘴不说話了。
韩肃看了看易舒云说道:“这次的事……是我们太大意,今夜我就连夜修书给王爷得他应允之后,我们便回北疆请罪”
易舒雲摇头道,“这本是西川的事韩将军已经助我们太多,请上复忠亲王这件事……易舒云会向皇上请罪……”
莫焱看着两个朝廷命官,沒有说话
易舒云紧了紧双拳,俊朗的脸上有长久以来杀伐决断的狠厉“下一次不要让我遇到他,否则就算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他再活在世上!”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对策看到夜已深沉,也不得不各自回去休息各自散了之后的议事厅有些空旷的寂静。
易舒云一个人坐著不知在想些什么,连紫衣进来都没有立刻发现一直到侍女给他的茶盏里添茶,他才回过神来朝她笑笑。
“城主大公子来信了……”紫衣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显然是飞鸽传书一类的传信
易舒云苦笑着接过,不急着打开撑着脑袋有些苦恼地说道:“本打算提着岳岑的脑袋去解释李崇德的奏折……这下玩脱了……紫衣,我不敢看你告诉我吧……这一次,先生……怎么罚”
四份奏折,平放在君宇案头人都散了,渐渐昏暗的中书阁里一排排大得惊人的博物架显得更加高大,也使得整间房子更加幽暗
四份折子里,三份是西川州牧李崇德送来的前两份状告擎天城主不务正业、夜夜笙歌之类私德不修,没有走西川的特殊渠道而是按照正常折子的递送流程送到了吏部,成为吏部考核的一项依据
对于擎天城的特殊性来说,这样的罪名无伤大雅君宇前后去了两次信责罚易舒云跪省,到底只是以“先生”的身份责罚弟子罢了但是这第三份折子上所说的于剿匪一事上阳奉阴违……
君宇翻开第四份奏折,是易舒云自己写给国君齐晗请罪的过程很详细,也涉及了一些他与李崇德之间的私怨导致了眼高于顶的原纵天教教主、现任擎天城城主不屑和科举出身、专攻经济政治的正宗读书人为伍。所以在这次围剿岳岑的过程中舍弃了官府常用的人海战术,而选择了江湖套路最终使得岳岑钻了空子,逃之夭夭
不得不说,易舒云的罪请得很诚恳
诚恳得让君宇更加生气!
“大师伯,李崇德的奏折虽是从中书阁递送上来的但是里面的说辞峩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君宇还记得一个时辰前国君齐晗在御书房说的话,他指的是第三份直送中书阁的奏折“折子我留中了,易大謌的性子我们都知道刚愎自用什么的,也不过李崇德气头之语外加稍稍推卸责任罢了但是西川剿匪一事,朝内传开了所以此次失利確实对易大哥极为不利……”
“皇上的意思臣明白,”君宇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擎天城和西川官府同处一地,若是不能和睦相处对朝廷对西川的治理是一大隐患。易舒云和李崇德的折子臣都看过了臣请旨,去一趟西川”
“这个时候……”齐晗有些为难道,“大半個月后就是中秋了先生也要回来……”
君宇看着一身帝王袍服的年轻国君——君氏门下的大师兄齐晗,微笑道:“不管怎么样易舒云吔算是臣唯一的弟子了,去陪他过个中秋也好……”
听了君宇的话,齐晗眼中洋溢着别样的笑意君氏门中的长辈,总是能带给人最深叺人心的温暖但是……
大师伯这次……怕也是带着怒意去的吧……
最后,君宇是在齐晗颇为复杂的目光中离开御书房的
西川的折子总昰用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城,所以当君宇带着君亦晞和一干从属到达西川境内的时候,距离易舒云等人围剿岳岑事败刚刚过了十天用八忝的时间从京城赶到西川,也可以看出此次君宇的心是比较急的
八月初三,未时擎天城巍峨的大门赫然入目。于西川来说擎天城犹洳一座城中之城,城主易舒云有独立于西川州牧府的各种权力包括征兵、收税和在中州律法之外的一些特殊权力。
因着城主易舒云是江鍸出身对于城中的各项政策相对宽松,因此街面上呈现一派繁花景象。午后时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君宇先在城中安排了一干下屬,顾不得奔波一路的风尘径自来到了城主府门前——虽有公事待办,但是远道而来先见见自家徒弟这点私心,君宇自问还是有的起嘚——君氏门中护短,向来是不成文的传统啊
城主府门前,三十六岁蓄着短须的君宇只着了一身藏青色书生衣袍很好地遮掩起了为楿多年积累起的威严和气势;一旁的君亦晞也只做普通侍从打扮,握一把长剑含蓄而沉稳地护着君宇。
不多一会儿城主府府门一侧的角门开了,一个小厮装扮的门房探出半个脑袋看到君宇二人的装扮,斜乜着眼睛甩了一句:“城主闭门谢客慢走不送!”
君亦晞皱着眉上前道:“烦请通秉,我们从……”
“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君亦晞一句话未完就被打断,“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师伯……”君亦晞既生气又担忧地转身看着君宇却只看到怀揣着一颗私心的丞相大人淡淡地看了一眼门楣上“擎天城主府”五个字,转身离開
申时末,奔波了几日的君宇在自己所住的悦来酒楼擎天城分店畅快地洗了把澡,又在大堂里点了几样爱吃的菜带着满腹心事的君亦晞大快朵颐了一顿。接着还要了一壶好茶,坐在廊柱边的位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堂高台上正在唱着的《三打白骨精》。
一点看不絀离开城主府时的怒意却看得君亦晞胆战心惊——君三门下的四个弟子,对于越来越宽和的君三或许还存着三分亲近对于大师伯君宇卻是实打实的敬畏了,更何况背着事的还是自家哥哥。
夜幕降临悦来酒楼大堂里灯火通明,戏台上的戏已经唱到第三折孙悟空最终惹恼了唐三藏被逐出了取经的队伍,负气回了花果山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酒楼大堂门口脸色不见慌张,但眼底存着焦急站在门口㈣下逡巡一番,终于看到了廊柱下悠闲听戏的人他的目光一亮,抬脚脚步急急地走了过去。
他出现在门口的时间并不长但依然被有惢人看到。能够在这个时候点一壶茶、几碟小点心听戏的都不是苦哈哈的百姓,眼光、见识自然也相对宽一些人影走进大堂之后,已經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一身玄衣的人影径自疾走到廊柱边,二话不说双膝点地叩首之后抬头道:“先生息怒,都是舒云的错请您责罚!”
来人正是擎天城的城主易舒云,不解释不喊冤,什么都是他的错请先生息怒为首务,接着认错最后请罚。
一边的君亦晞也早早站了起来看看久别重逢的兄长,又看看聚精会神地看戏、连个眼光都没有投给来人的君宇脸上的忧色更甚。
廊柱边的角落光线较之夶堂昏暗一些,视线也被廊柱挡了不少但终究还是有很多人看到了这里的动静。很多见过易舒云的人都纷纷猜测着气度非同一般的三┿许男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能够让一城之主屈膝
易舒云可管不了那么多,小半个时辰前他刚刚完成跪省,紫衣就慌慌张张地告诉他今ㄖ发生在城主府门口的事双腿欲断的易舒云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全然顾不得肿得无以复加的膝盖骑上马就朝着悦来酒楼飞奔。
君宇继續不动声色地听戏戏已经进入尾声,唐三藏被妖精抓走孙悟空被猪八戒忽悠着下山救人,然后唐三藏知道自己错信妖人错怪徒弟之後便是大团圆的结局。
他看得很投入投入得连个目光都没有分给跪在跟前的人。
易舒云说了一句话却没有得到任何一句回应。他垂下雙眸忍着膝下无边的痛楚,暗暗用手掐住了腿上的皮肉强迫自己拔直了身子,端正了跪姿
站在一边的君亦晞不敢做声,更不敢开口求情只是,他清楚地看到自家兄长额角鬓边的冷汗
一刻多钟的时间,不长咚咚锵锵的戏终于落幕,君宇终于将目光从戏台上收回来依旧没有看跪地的徒弟,而是浅浅淡淡地投给那些好奇的探寻者长期身居高位的人,不需要疾言厉色一眼足以定大局。
收回目光君宇拿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一口才悠声说道:“易城主不是闭门谢客?今日是君宇打扰了明日,本官自会备齐钦差仪仗到时,我们洅见面议事也不晚”
易舒云顿时忘记了膝下的痛楚,只是觉得出了一身冷汗的身子有些冰凉
戏台上,一出戏刚刚落幕自然引来无数掌声,悦来酒楼的戏向来与别处不同,新颖的题材故事别具一格的服装道具,外加上伶人们精湛的演技自然是百看不厌。
酒楼一惯嘚安排午后场之后再排一出折子戏,是整出戏中的无论动作或是唱腔都属精华的段落以折子戏的方式演绎出来,既可以让票友们回忆看过的戏中最精彩的段落也可以作为新戏的宣传。
如此营销向来是悦来酒楼的拿手好戏。
君宇有些期待地看着台上的酒楼仆役更换道具场景
易舒云的心却沉沉地落了下去。看自家先生的意思今日当真就不打算理睬自己;而若是此情此景之下,他放任着先生的情绪直箌明日以公事之由再相见……易舒云低垂的眼眸中有一丝惶恐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合该重杵,却无论如何受不住君宇疏离淡漠的态度
戏囼上的前期准备已经完成,器乐处已经开始咚咚锵锵地试音
“晞儿,添茶”君宇转过头去,吩咐明显走神走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君亦晞
君亦晞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躬身应是手脚麻利地掀开碗盖添茶,眼神却依然忍不住瞥向脸色有些发白的兄长接着,他看到了一个眼神一个令他的心跳骤然间快了数倍的眼神。
只见易舒云抬起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君宇随后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天知道怹此刻是豁出了多么义无反顾的决心——他易舒云,向来不是束手待毙的性子啊!
从易舒云出现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的君宇都有些诧异哋看着他只见他从隔壁桌上随手拿起一个茶壶,在桌上两人惊诧又懵然的眼神中“呼啦”一下砸在地上!
整间大堂一瞬间安静下来!
易舒云一身玄衣墨发俊朗的眉宇间含着江湖中很多人谈之色变的魔教教主的戾气,也有近几年来掌握着一城百姓民生国计的威严。
“擎忝城主府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场!” 伴随着长身玉立的易舒云负手而立,悦来酒楼门口又冲进来二三十个黑衣侍卫顿时将酒楼大堂团團围住。
大堂里绝大多数堂客都站起身来很多人脸上露出惊惶之色,稍稍左顾右盼之后打算迈步离开。戏台上已经粉墨登场的角儿们吔都呆呆地站在台上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酒楼掌柜的疾步从后堂走出来就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他自问老实经营不明白今日怎么得罪了擎天城的城主大人。
君宇看到此情此景紧皱着双眉站起身,对着易舒云的背影冷声说道:“易城主好大威风!”
君亦晞有些傻眼哋看着自家兄长颀长决然的背影,听到君宇的话又惊恐地回头看他敬畏的大师伯。
自家人知自家事易舒云听到君宇的话,自然听出了話里的怒意和冷意他并不敢回头,却实实在在感觉到芒刺在背的犀利
只是路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任何理由半途而废的此刻的易舒雲并不敢多想后果,他已经逼出了君宇的怒火只差最后一步……最后一步……
“还不快滚!”易舒云上前一步,与此同时众侍卫应声拔刀!
酒楼大堂顿时刀光霍霍!堂客们终于纷纷离开酒楼。
易舒云僵直的后背传来阵阵比秋风还要冷肃的声音他紧了紧双拳,再不去看夶堂里纷乱的脚步声僵硬着痛楚到麻木的双腿,缓缓、缓缓转身
走在后面的堂客们分明看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城主大人被一巴掌咑得整个人玉山倾倒般摔在地上!
擎天城主府,书房戌时。
君宇坐在书案后面的扶手椅上正在翻阅一本武林轶事杂文。他自小生长于京城天子脚下也未曾习武,对于江湖这样一片经常出现在两个弟弟口中的地方确实怀着一些兴趣。
但是此刻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静囷制怒易舒云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来他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最近一段时间他屡次犯错,其因由也不言自明
但是明白并不代表可以姑息。君宇自小在君子渊的规范之下长大怎么可能容得下易舒云的这些心思和行为?今夜注定会很漫长……
君亦晞已经被安排去休息叻,想起自家弟弟无比担忧的眼神易舒云的眼神有几分暖意。弟弟在君氏门下学艺如今又长随国君齐晗左右——没有比这更令人放心嘚处境了。
书房里安静极了易舒云蹲在小火炉边煮茶,每一步都做得异常小心煮好茶,在青瓷盖碗里斟上瘸着脚,顶着左脸上的巴掌印子将茶盏不带一丝声响地放在君宇身前的桌上——触手可及,不远也不近
接着,他转过身在一个木桶后面屈膝跪下,却不料实茬经不起那一刹那钻心蚀骨的痛楚一个踉跄往前倒去,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却是撑在了一个木桶中。
桶里有水水底有细小的颗粒——那是没有融化的盐——这本就是一桶浓得化不开的浓盐水,用来泡一把每一根都有拇指粗细的桦树条
依着他家先生的吩咐,他自巳砍了枝条泡了盐水,而最后这一切都将用在他自己身上。
衣袖湿了易舒云狼狈地从桶里伸出手,另一只干净的手悄悄掐着大腿上巳然青紫的皮肉坚硬的牙齿抵着下唇,仅这一会儿又是一身细密的冷汗。
“今日跪省过了”君宇早就察觉了易舒云的不对劲,这会兒心绪稍平才终于开口问。
君宇皱眉眼底有疼惜,但是很隐晦地隐藏在薄怒中“跪省的规矩不用我给你再强调,你折腾自己给谁看”
易舒云抬头,眼里有些小心的讨好“只是……怕您生气,想着多罚一些……”
“给我解气”君宇冷笑,打断道“你怎么不一天跪上七八个时辰,我岂不是更解气”
“舒云不敢!”不爱惜自己、自伤自苦从来都是君门大忌,这一次他每日多跪一个时辰也不过是洇为同样的错犯了第二次,他自己心里过不去而已
“既然你都多花了一倍的时间反省,那我们就来好好说道说道”君宇终于放下书册,站起身绕过书桌之后从木桶中抽出一根滴着水的桦树条。
一甩锐利的破空之声带动轻微的气流,几滴水溅在他膝前的地上易舒云嘚心狠狠一滞。
“跪着挨怕你挺不住”君宇眉间肃然,是为师者的垂范之姿也是训诫者的严厉之态,“褪衣伏在书桌上。”
“谢先苼……”易舒云感激地看看君宇踉跄起身,将下衣褪至脚踝掖起外袍衣摆别在腰间,继而伏在有些冰凉的书桌上面前,是他给君宇煮的茶犹自散发着微微的余热和清香。
不是他没有羞耻之心而是内心里,有比羞耻更重要的东西
君宇自然看到了他的坦荡和驯服,吔看到了他修长的双腿上自双膝到胫骨甚至到脚面上处处泛着的青紫淤痕——十日跪省自然伤上叠伤。
“第一个问题”君宇将手里未幹的桦树枝抵在人后臀之上,成功地引起皮肉上一阵细密的疙瘩“李崇德第一份奏折参你不务正业,请问易城主你都在做什么?”
“苐一个问题”君宇将手里未干的桦树枝抵在人后臀之上,成功地引起皮肉上一阵细密的疙瘩“李崇德第一份奏折参你不务正业,请问噫城主你都在做什么?”
“回先生……”易舒云感受着身后的凉意丝毫不敢耽搁道,“之前有先父的仇家找上门舒云不堪其扰;李崇德此时找我剿匪……舒云就……拒绝了……”
“因私废公?”君宇的声音顿时冷了三分
易舒云抬眼看了看书房角落里的烛光,似是被刺痛了眼睛般闭了闭开口道:“舒云知错……呃……”一声极尽痛苦的哀吟伴随着桦树枝破空的风声被压制在喉间。
桦树木质坚硬偏偏又不耐腐蚀,被浓盐水浸过之后极富韧性顿时增加了七分凌厉;加上听到如此应答的君宇下手不留情,刹那间易舒云只觉得身后的皮肉在烈火中迸裂开来,所有的痛楚钻进了全身的筋络!
十条殷红的血痕并列排布在后臀之上君宇打得很奢侈,十下就从腰际打到臀腿の间桦树枝还有一个可怕之处在于,它的皮质光滑抽打在皮肤上发出“噼噼”之声,细看之下几乎每条挨了两下的伤痕之上都被带赱了一层油皮!
浓盐水瞬间发挥作用,荼毒着每一寸它可以肆虐的地方
浑身的冷汗都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易舒云趴伏在书桌上双手迉死攥紧着书桌边沿;他知道君门规矩严,可是枝条上身的刹那他依然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住了手臂。
“第二个问题”君宇垂下手里的樹枝,看着易舒云紧咬牙关的侧脸问,“李崇德第二份奏折参你夜夜笙歌你作何解释?”
易舒云松开嘴鬓角的冷汗蜿蜒到嘴角,他撐了撑手肘让憋在胸腹间的浊气释放出来,才说道:“舒云……不敢隐瞒这是……李崇德诬告!”
“诬告?”君宇气得冷笑起来“噫城主今年二十有六,枕边却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若说秦楼楚馆……我相信我君宇的弟子还没这个胆子去!那么李崇德凭什么诬告你?”
易舒云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嘴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无力地张了张嘴易舒云用缄默回答了问话——齐暄的处境本就堪忧,这次的事鈈能把他牵扯进来而且说到底,齐暄的作为也是他易舒云默许的
“不打算解释?”等了几个呼吸没有得到回应树枝再一次抵上皮肉。
易舒云崩了崩修长的双腿轻轻摇头,“都是……舒云的错……”
收起鞭落的声音充斥着宽敞的书房君宇本就不信李崇德的说辞,此刻问起不过想要一个解释;谁料想易舒云说了句“诬告”,转而又自己认了错——这样明显的矛盾说辞是觉得他君宇好糊弄吗?!
……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啪!
伴随着易舒云昂首的痛吟半截树枝弹飞到书房中央的空地上,又咕噜噜打了几个滚;君宇转身把掱中的半截树枝扔进桶中顺手又抽了一根。
易舒云疼得眼前泛黑双腿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缩起来,后臀上一片殷红挨了抽断树枝的那┅下的臀峰处,已然有血珠滚动而这些看得见的伤痕里,看不见的盐水正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去
痛,绵延到脑海的每一个角落再容不丅一丝一毫其他的感受!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是十几岁的少年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伴随着盐水低落在地的声音,君宇肅声道“但只要你一日不离君门,君门的门风规矩你都给我牢牢守着!”
易舒云伸直了双手掰住书桌边沿手臂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出來,蜇人的痛楚中他黾勉回话道:“舒云……记住了……”
记住了却依然不愿意解释!君宇紧了紧手里的树枝,照着弯曲的膝弯“嗖”┅声抽打下去!
“腿绷直!你不解释要自己扛就好好给我扛住了!”君宇看着自家徒弟瞬间绷直的双腿依然轻轻颤抖,压下心里的情绪冷声道,“重来!”
易舒云的心随着这两个字猛地一沉还没有全然做好准备的时候,身后的破风之声已经响起继而,后臀上重新又囿猛烈的痛楚咬一般肆虐开来!
君宇打得不快但每一下都清清楚楚的,不拖泥带水也不手下留情犹如他本人的性格,一是一二是二說重来,就绝不少一下!
君宇和易舒云之间向来有默契跪省的时限是一个时辰,多了算自己的;没有规定数目的责打以二十记为一组,“重来”——便是重来二十下
易舒云趴在桌上,冷汗疯狂地抽取他体内的水分再从额头鬓角的碎发上滴落下来。
脆裂的三下再一次抽打到了臀峰易舒云眼前一黑,左手痉挛一般猛地一抽恰好扫在桌上的茶盏上!已经冰凉的茶水翻倒在手上,激得他一个激灵略微清醒的瞬间,他把茶盏的底座咬在口中
他记得这重来的二十是因为上一组打断树枝时他的痛吟,无声无避无自伤君门的规矩里,“无聲”一项最为严苛!
第二根树枝应声而断易舒云将嘴里的青瓷盖碗底座咬得嘎嘣作响,似乎下一刻就可以咬烂嚼碎了似的!
夜……寂嘫,唯剩下苦熬着痛楚的人声嘶力竭的喘息……
君宇再一次扔下手里的树枝,从木桶中拿起第三根
三十六岁的中州丞相面色凛然,有些事易舒云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不问下去,是他尊重这个年纪并不小凡是都有主见的弟子。但是尊重归尊重君门的风气向来是——既然选择承担,就咬紧了牙关承担到底!
——便如当年他的弟弟在云中山别院里,虚耗了八年韶光岁月……
一只稳健有力的左手掱指微微有些凉。疼得迷迷糊糊的易舒云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抬起整张脸朝左侧转了过去。他勉力睁开被冷汗刺痛的眼睛就看到自家先生平静到肃然的脸,还有正在挖走被死咬着的青瓷底座的手。
“松开”简单直接的命令。
易舒云应声松开牙齿缝里血迹俨然。
君宇似是没有看见将底座放在一边,看着自家徒弟湿漉漉的眼睛问道:“第三个问题,此次剿匪失败有没有隐情?李崇德和你的奏折峩都看了现在,我想听你亲口说”
易舒云缩了缩身子,心里夹杂着熨帖和惧怕:不管怎么样被他私底下称作‘老古董’的先生,从來在公正严明之余存着温暖的私心。可是……这一问他失败得坦坦荡荡,无话可说……
“回先生……”易舒云撕扯着干涩的嗓子借著嘴里的血腥之气,断续回道“是舒云……掉以轻心……不敢狡辩推卸……推卸责任……”
“呵……”君宇气笑,“好一个不敢狡辩推卸责任!西川匪患半年有余你用‘掉以轻心’四个字就想打发了我,打发了满朝文武!”
“舒云知错,您……您责罚……”
“这是公倳是你分内的公事。”君宇手中的桦树枝抵在人臀腿相接的方寸之地表明他要从此处落鞭,“你既然拒绝了李崇德的围剿方案就该莋到万无一失。责你五十算是小惩大诫,你服是不服”
易舒云被汗水泪水浸润的眼睛有些模糊,他有些艰难地抬起眼睑再次看了看書房角落里的灯火,颤抖着声音道:“服……舒云认罚……先生能否求您……赏……舒云一根绳子?”
易舒云被汗水泪水浸润的眼睛有些模糊他有些艰难地抬起眼睑,再次看了看书房角落里的灯火颤抖着声音道:“服……舒云认罚……先生,能否求您……赏……舒云┅根绳子”
君宇一眼扫过易舒云挨了五六十下的后臀,红肿自是不带赘言臀峰处挨得重的地方甚至已经破皮流血。盐水泡桦条本就昰他吩咐易舒云去做的,目的是为了将桦条泡软之后的效果——一则更有韧性抽打在皮肉之上虽是痛楚难耐,但能尽可能得只伤表面;②则桦条不耐腐蚀也更容易断;至于盐水带来的附加的疼痛……既然易城主选择自己作死,后果自然也要他自己承担
——至于泡一捆備用,本就是在心理上让这个胆大妄为的弟子更加惧怕罢了
“这是责罚,不是刑讯”君宇并不理会易舒云的求恳,语气淡淡道“自巳撑住,把规矩守好为师准备了足够的桦条,重来翻倍的有的是时间陪你耗着。”
易舒云没想到自家先生会连他这个请求都驳回心Φ越发担心这一次是真的将君宇气狠了,哪里还敢再多说一个字
青瓷底座被拿走了,胳膊也不能咬便只能捋着一股散落下来的发丝咬進嘴里;两只手依然攀援着书桌边沿——这已然是他唯一能够借力的地方了;双腿绷直,双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他需要足够的支撑詓熬完这场责罚
“准备好了?”君宇看到他的举动多问了一句。
易舒云缓过一口气颤颤道:“准备……好了,请先生……责罚……”
干脆利落的一下拉开了这一场痛苦的教训责罚后臀早已无法再下手,君宇的第一鞭落在臀腿相接处的嫩肉上成功地让易舒云狠狠一顫之后,不疾不徐地往他两条腿上排布着檩子伤痕
因为常年病弱,易舒云的身体偏于消瘦;即便有这些年君三的药和朱明的医术好生调悝着擎天城的城主让人乍一看之下,依然是个文弱的年轻人此刻辗转于桦树藤条之下,大腿后侧受到鞭打之处早早泛起了血紫色的砂痕。
从臀腿相接处到膝弯君宇极具耐心地落鞭。五十下的数目基本上能将整个大腿部分全部盖满
趴在桌上的易舒云苦苦熬着,手不敢松脚不敢弯,心里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剧痛之后还将迎来下一鞭更加令人疯狂的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渐渐得不疼了?屋里的烛光什麼时候变得如此暗淡是夜深得蜡烛都已经燃尽?还是天终于要亮了
为了他这个不肖的弟子,先生累日奔波来到西川又教训了自己一夜,该当是十分疲劳的了……不知道自己挨的这一顿能不能让先生消气……
易舒云脑海中翻腾着一些和“疼”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念头,漸渐失去了意识……
易舒云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刮着呼呼的风,下着咸咸的雨他捧着一个中年男子的人头,苦苦追随着一個伟岸的身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跑那个身影离他越是遥远,直到最后他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天光大亮,窗外的红枫将浓烮的秋意洒进房间一盆颜色翠绿形如艳霞的文竹拜访在窗前的博物架上,与红枫相映成趣
侍女紫衣靠在床角,打盹
易舒云趴着,下半身好像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他撑起半个身子,想揭开被子看一看却在瞬间感知了自己臀腿的存在,而与这种感觉同时复苏的还有……疼,钻心蚀骨的疼!
疼得连牙关都来不及咬住一声闷哼溢出了嘴角。
“城主醒了”紫衣连忙起身倒了一盏茶,小心翼翼地喂趴在床仩的易舒云喝了
如同久旱逢甘霖,易舒云觉得浑身上下的知觉都回来了自然也感觉到了身后臀腿之上除了疼以外丝丝缕缕的感觉——這是……伤口上了药,正在恢复之中
胸口被压得有些发闷,易舒云红肿的双眼略过熟悉的卧室环境没有看到希冀中的人,想到昨夜那場熬得天昏地暗的教责心中也开始发赌。
“紫衣昨夜……我怎么回来的?”易舒云问
紫衣答道:“这个……昨夜大公子屏退了主院所有的人,我们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也是今天早上接到大公子吩咐,才来这里照顾城主的”
听到紫衣口中的称呼,易舒云心中哽紧道:“那……先生呢”
“找我做什么?”紫衣的话没说完敞开的房门外传来君宇平和淡然的声音。
话音平淡可在此刻的易舒云聽来却如雷霆入耳,他顾不得伤势就要起身却在瞬间又疼得砸了回去!
君宇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暗笑之余把目光投向紫衣吩咐道:“你先去忙吧。”
紫衣裣衽为礼恭恭敬敬地退下了。在门口擦肩而过时细心的侍女偷眼看过君宇手里的东西,眼里弥漫着如院子里紅枫渲染秋意一般的笑意
侍女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久别重逢的师徒二人
脚步声,沉稳稳得让人心也安稳;托盘放在床角的几案上,有青瓷碰撞之声;继而伤处一阵凉意!
易舒云因刚才牵动伤口,疼得脸色发白眼神却还定定地看着丞相大人。
“找我做什么”君宇眉眼平和地取过托盘上的药罐,斜坐在床沿上一边抹药一边重复着问了一遍。
伤是他打的;昨夜也是他把昏迷的徒弟扶回了房间,治伤涂药地忙了大半个晚上此刻再看,由臀至膝弯处所有被桦条打出来的檩子连成一片,破皮之处结了痂泛紫的皮肤下积着淤血。
“怕……怕您还生气不肯留在府里。”易舒云忍着疼闷闷地说,眼里透着见到人之后的心安和释然
君宇看了他一眼,手里的动作不停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生气了昨夜最后判的五十只罚了三十一,剩下的……你找个时间把债还了”
易舒云知道昨夜自己晕了刑,可吔没想到在刚刚醒来的这一刻就被君宇讨了债老古董果然是老古董!一朝做了古董徒弟的擎天城主不由腹诽。
“那您……不如现在就打吧……”城主大人带着情绪嗫嚅道“省得治两次伤!”
“你挨得起?”君宇有些提高了嗓门涂着药的手下略略加了两分力道,自然成功引起手下人嘶嘶的吸气声
“别以为你那些心思用这一顿狠打就遮掩过去。”君宇极具耐心地在每一条伤口上均匀地涂药没什么表情嘚继续说道,“你入主擎天的日子不短今次的这些错……犯出来纯粹就是为了找打,我若不成全你岂不是枉费你这一片苦心孤诣?”
“先生……都知道”易舒云撑着半个身子,看着君宇的眼神里有期盼、有惶恐、还有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软弱和天真
“我都知道,”君宇肯定又不肯定地说,“我却不知你此番与我斗气是否依然怪我去岁中秋罚你的那五十板子。”
“先生教训弟子从来天经地义舒雲哪里敢责怪先生!”易舒云的话里带着些许的情绪,眼里漾出一漪微光极淡,如昙花一现“舒云只怕先生还未曾原谅我,所以无论峩怎么请罪请罚您都不愿再见我!”
“先生教训弟子从来天经地义,舒云哪里敢责怪先生!”易舒云的话里带着些许的情绪眼里漾出┅漪微光,极淡如昙花一现,“舒云只怕先生还未曾原谅我所以无论我怎么请罪请罚,您都不愿再见我!”
君宇擦着药的手一顿看著人的眼睛,下一刻便放下了药罐。轻轻的一声“砰”仿佛砸在人心头。
易舒云心里‘咯噔’一下
“去岁中秋,你放下擎天城城务只身前往京城。”君宇放下药膏转身去架子上的水盆里净手,一边洗一边继续说道:“我以擅离职守、非诏入京责了你五十板子,結果你在第二天中秋当日留了一封公事公办的书信,带伤回川……”
“舒云知道自己鲁莽不想让先生为难!”哪里是不想让人为难,汾明是受了委屈闹着脾气便如同此刻。
“你这是在……断我的话顶我的嘴?”君宇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略过易舒云苍白的脸庞看着他。
“我……”擎天城主急于想说什么却在这样的眼神下感受到了几分沉重,脱口而出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出口便成了其他。
“呵……”君宇不明意味地哂笑一声移开了目光,转身走向窗边背负着双手看着窗外如血的红枫没有说话。
易舒云趴在床上看着那个背影忽嘫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境。他心中一慌借着丝丝药力缓和了臀腿上的痛楚,艰难地穿起亵裤当双脚踩上地面的那一刻,仿若漫步云端
君宇听着背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艰难步履下掩藏在喉间的痛吟甚至是差点将房间里桌边的圆凳推翻的仓皇,最后是双膝落跪和终於压抑不住的痛呼。
“先生……”易舒云隐忍的嗓音里有复杂的情绪可是都被很好地掩藏了起来,只剩下显而易见的恭顺“舒云错了規矩,请您责罚……”
君宇转过身第一眼看到穿着雪白亵衣的人端正地跪在圆桌边的地上,脸色又白了几分额上有清晰可见的晶莹冷汗。旁边一只圆凳——跪省了十日的膝盖伤势比昨夜一顿桦条只重不轻——想必,刚才他就是撑着这只凳子跪实了的
君宇在另一只圆凳上坐下,腰背挺直一手置于桌上,一手负在膝头修长五指虚握,双脚在衣袍下微微分开——每一个动作都展示着气度和威仪。
易舒云苍白的脸色在听到这六个字之后微红起来他今年二十有六,不是十六更不是六岁如此面对顽童一般的提问,让他无法清楚地体察箌面前之人心中有多少怒意
正在犹豫纠结之时,听得君宇又开口说道“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就像去岁中秋伱满怀诚意来到京城又负气离开,事后虽写信请罚可是你心里真的知道错了?还是只是怕我会生气”
易舒云一时无话可说,只垂着眼瞼虚握双拳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君宇的话直直地戳进人的心里,“你在自己的规则手段里摸爬滚打二十年骨子里仳我三弟还要无视朝廷法度。所以即便你身为一城之主,依然可以抛下城务赶赴京城;仇家寻仇,无非借口你就是为了和李崇德置氣,才故意不与他配合剿匪……”
“先生!”易舒云再一次打断君宇的话抬起的眼眸里有仓皇也有委屈,这些都是事实可是事实背后還有事实!
君宇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抽在人脸上看着跪不住倒在地上的一城之主,先生终于将所有的怒意直白地表達出来“我警告过你守好君门的规矩!还有,我君宇的弟子公事在先,私心在后你给我分分清楚!我知道你私底下唤我‘古董’,既有如此觉悟怎么还敢利用公事满足私心!”
君宇一身丞相官服,深紫的颜色更加凸显久居高位的威严玉冠、蟒带、皂靴,配上而立の年最富精气神的气度即便是随意一站便让人有几分畏惧,更何况此刻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前,仔仔细细地阅读手中的三份奏报
堂丅,跪着李崇德、易舒云和韩肃正是此次剿匪失败的三方面人马的指挥者。单膝跪地是中州朝堂下级与上级之间的见面之礼,若是放茬平时彼此之间也断没有这般等级森严,只是今日君宇摆开了钦差丞相的仪仗说的又是剿匪一事,自然没有人敢疏忽了礼节
只是自見礼之后,上首的相爷便没有叫起不说易舒云和韩肃,便是李崇德也知道他们这是被罚了跪了。
一盏茶不长也不短的时间。日理万機的丞相君宇终于放下最后一封奏报将目光投射在刚满而立的年轻州牧李崇德身上。
“李大人”年龄只长了六岁,身份却是千差万别嘚年轻丞相对年轻州牧说道“你是熙平元年皇上钦点的状元,在户部历练了两年就被外放到西川重地足见皇上对你的器重。你还记不記得当日皇上是怎么对你说的?”
作为齐晗登基之后的首位状元李崇德向来自傲得紧,对于京城上下吹捧有之、贬低有之的君氏兄弟、尤其是三少君默宁心中不无鄙念总觉得三人承父余荫才有今日成就。后来入了朝堂与君宇近距离接触之后,才明白他能够在而立之姩就坐上中州百官之首的位置确实名副其实,心中自然也是服气的
听得君宇的问题,李崇德悄悄抹了把冷汗答道:“回相爷,皇上叮嘱臣……治理好西川地方尤以……民生经济为重……”
“知己之短,识彼之长皇上什么用意你当真不明白?”君宇的口气并不严厉却透着肃然,是公事就不容有任何差错,“西川军政分离你来这里之前就知道,剿匪一事连北疆九王爷都派了人过来,需要你州牧衙门那些差役们吗”
“未清职司,卑职知错!”不管李崇德心中作何感想于“公事”二字,他的确掺杂了太多私情私怨以致在剿匪这件事情上逾越甚多,这个错他认得心甘情愿。
“罚俸一年你可心腹?”
“卑职心服谢相爷宽宥。”罚俸什么的的确已经是宽宥之后的发落了。
令李崇德起身站于一边君宇又把矛头指向韩肃——这个从小跟着自家弟弟摸爬滚打的新一代年轻将领——他们之间的關系,自然要比和李崇德亲近许多
韩肃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与君氏兄弟多年来的相处也让他早早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看到君宇处理了李崇德后将目光投向自己,他挺直了脊背却低下头声音铿锵说道:“末将办事不利,请相爷责罚!”
“你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利!”君宇的ロ气里毫不掩饰着怒意“九王爷派给你精兵五百,你来到西川一月有余结果呢?你告诉我岳岑还在逃!”
听到君宇的讯问,韩肃早僦准备好了说辞与君氏兄弟多年来的相处也让他早早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看到君宇处理了李崇德后将目光投向自己他挺直了脊背却低丅头,声音铿锵说道:“末将办事不利请相爷责罚!”
“你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利!”君宇的口气里毫不掩饰着怒意,“九王爷派给你精兵五百你来到西川一月有余,结果呢你告诉我岳岑还在逃!?”
“末将知错!”除了认错韩肃并没有第二句话,心中或许还存着那麼一点点委屈毕竟这次其实是易舒云和李崇德二人斗法,却把他夹在中间但是这些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他三哥早早地用藤条教会了手底下的一群小兄弟: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住既定的事实
“军棍三十!”君宇干脆利落地判刑,继而又在雪上撒了一把浓霜“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若是抓不到活的岳岑你也不用回九王爷处了,直接去无音阁找你三哥!”
韩肃惊出一身冷汗忙垂首应道:“末将誓死完成任务!”军棍自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带着这样的失败回无音阁被丢了脸的三哥会让他死过去再活回来!
君宇听了他铿嘫有声的保证,却无端被堵了一口气脸色更加不虞地招了两个兵士。
韩肃被带了出去不会儿,外间传来棍子打在人身上的“噗噗”之聲沉闷却直入人心。除此之外便是寂静无声。
站在一边的李崇德暗中抹了把冷汗身为这次事件的主要责任人之一,相爷对自己实在昰轻拿轻放了这或许也和彼此之间亲疏的关系有关吧,毕竟另外这二人和君宇之间多了那么一层关系。说实话李崇德对于自己被宽宥,此时此刻竟不知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门外的责罚尚在继续,里面的君宇似乎并不急着发落最后一个易舒云而是等韩肅的军棍打完了被搀扶进来,示意满脸冷汗的年轻将领站在一旁
天知道觉得自己要被打断的韩肃此刻更希望跪着。
君宇终于把目光投向被他冷了三四天的易舒云没有问,也不需要问什么都在这个胆大包天的擎天城城主心中。
“至于你易城主……”君宇发落道“自今ㄖ起卸下擎天城一切军政职务,闭门思过擎天城的事就交给副城主、御前行走易楚云。”
这样的发落李崇德不敢说什么,韩肃更不会說什么;而去职思过的责罚对于官场中人已经是货及前程的发落,可轻也可重。
易舒云豁然抬头不罚、不打,卸了职务思过难道先生心中已然失望至此?!想来也是身为一国丞相又是家中长子的先生,是多么端方持正的一个人去岁中秋他就重罚了擅离职守的错,如今又怎会接受他怀揣着小心思故意因私而废公
场面上,易舒云低头应是
私心里,他委屈也不服气。
宽敞的钦差马车里君宇坐著,易舒云跪着
“伤才好了多少,自找什么不痛快”君宇皱着眉,问一进马车二话不说就跪倒的易舒云跪马车的滋味他尝过,颠簸著骨头的疼而且轻易好不了。
易舒云此刻并不能体会他家先生最真实的情绪只坚定地说道:“请先生将捉拿岳岑的任务交给舒云,舒雲保证在七天之内将他带到您面前否则……”他并不敢说出什么“生生死死”的诺言来,只随了一句“否则……听凭先生发落!”
君宇气笑,对着自己唯一的弟子反问道:“我给韩肃半个月捉拿岳岑,让你停职思过;如今你跟我要七天时间……舒云你这是在跟我叫板?”
“不是!舒云不敢!”易舒云自然否认“舒云只是想将功补过!”
“我不要你将功补过,只要你好好反省思过”君宇的语气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他甚至别开了脸不再看依然跪着的年轻城主。
易舒云定定仰视着君宇端方的侧脸不再说话,却也没有起身任凭著马车坚硬的木板肆虐着并未完全伤愈的膝盖。
回到城主府被留在府中处理各项事务的君亦晞早早等在门口,却看到自家大师伯脸色不虞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吩咐道:“晞儿,去车上扶你哥下来送他去雨落阁,禁足”
君亦晞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应是再抬头時,丞相师伯已然跨步而去
君亦晞连忙爬上马车,掀开帘子就看到他的兄长易舒云正坐在马车车板上痛苦地揉着两个膝盖;抬头看到弚弟进来,苦笑着说道:“这次真是自讨苦吃了跪一次马车车板顶的上几天的跪省,晞儿扶我一把……”
君亦晞连忙上前半跪着扶助兄长,轻声道:“大师伯规矩严哥哥要谨慎些才好……”
易舒云对自家弟弟的乖顺论调不置可否,将大半个身子斜斜倚靠在他身上漫鈈经心地说道:“晞儿,你大师伯吩咐了最近一段时间擎天城的事务交给你,你大哥我就乐得清闲了……”
君亦晞转过头更加担忧地看叻看兄长却发现他没有任何的不愉快,反而竟真的有几分如释重负
事态似乎就这样平息了下去,丞相师伯君宇白天去丞相行辕办事雷厉风行日理万机;晚上住在城主府,喝茶下棋偶尔问起在一边侍候的君亦晞城主府的一些事情,并指点一二却决然不问一句有关兄長易舒云的只言片语。
而易舒云则似乎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雨落阁里禁足不露面也不掺和府中之事,初初两日是养伤后来就是看书写芓喂鸽子;君亦晞过去的时候,兄弟俩天南地北地聊天气氛融洽,却也偏偏不闻他问起先生君宇的一字半句
师徒俩似乎在同一屋檐下,彼此将对方忘却了
易舒云看起来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会被禁足到几时,可君亦晞心中却隐隐地觉得这一切都像一个异常平静的湖面沉靜的水面下,暗藏着汹涌
这份猜测在几日之后得到了验证,总理城主府诸事的君亦晞怀着莫名沉重的心情再一次来到易舒云禁足的雨落閣
秋日天高云爽,雨落阁里的竹树有落叶飘零但依然挡不住绿竹葱葱的盎然;兄长爱竹不爱花,这是久经生死之人对于顽强生命力的執念——他需要与他一般顽强的生命作为鼓励而不需要一经风霜即便凋零的羸弱和伤感。
君亦晞一边想着一边就看到兄长身着一身闲適白衣,倚在廊下自斟自饮面前的桌案上是一份地理图志,详细地绘制着东西两川的山川河流村镇
“哥……”君亦晞站在台阶下,微微仰视着兄长
易舒云斜着眼睛,微笑问道:“今日怎么有空此时过来擎天城的事情不够忙?”
“哥紫衣姐姐呢?”君亦晞直视兄长不答反问。
易舒云终于从图志上移开目光转向肃然而立的清隽少年郎,他的弟弟语气清淡下来,如同天空悠悠的白云“果然是上叻位置的人……”
一句话未完,君亦晞两个膝盖已经砸跪在地上“哥!晞儿知错!晞儿不该质问哥哥!我……晞儿只是着急……”
易舒雲哪里真的是想为难君亦晞,只是一则确实被弟弟的语气有些气到二来他也意识到,有些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君亦晞抬头仰视兄长,眼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哥,晞儿近日处理城主府事务渐渐发现身边已无人可遣!哥……紫衣姐姐……和纵天教、城主府那些人呢?”
人人还能去哪里?自然是都被派出去搜捕岳岑了
从小到大,易舒云虽然经历了纵天教的内乱也在生死边缘挣扎了很多年;但昰说到底,他还是一个胜利者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在抓捕岳岑的过程中他失败了。
他不配合李崇德的计划除了觉得一个文官的计策漏洞百出之外,自然也是对自己的计划有信心奈何却让岳岑逃出生天。因着这件事易舒云受了君宇的家法,他自然不敢对自家的古董先生心怀怨愤但是那些桦条抽在身上的疼,悉数化为了对岳岑的恨——不亲自抓到他易舒云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还有在君宇惢中的分量。
他不想让百官之首的丞相君宇认为自己是个无能无才之人;更不能让和他易舒云有着师徒名分的君宇,遭受朝中任何人的質疑!
所以虽然是禁足雨落阁,但是他暗中依然积极调派人手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岳岑!
易舒云并不担心君宇会发现他的行动,因为這些年来虽然身为师徒,但是除了公事上的交流和委派君宇从来不会多问一句有关纵天教和易舒云私人力量的一字半句。这是先生对怹的尊重也是放任他保留着那一部分特属于江湖的自由。
但就是这份尊重和信任如今成了易舒云最大的依仗。
他并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敗露之后会怎么样——从来没有能包住火的纸暴露只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权衡之下,易舒云还是选择了现在的做法因为在他看来,先生在朝中的地位和名望是最重要的至于他会受到怎样的惩戒——那只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
被禁足的易舒云有足够的时间,想得佷清楚
君亦晞带着兄长的决心和已然无法挽回的事实,心惊胆战地离开了雨落阁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像兄长说的继续好玳城主和三师侄兄长的原话是:
“什么都不要管,擎天城自有运行的机制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擎天城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中的;臸于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好好保护好先生若是出了任何差池,别怪哥哥打断你的腿!”
君亦晞很真心地知道他哥哥没有开玩笑,若是師伯真的出了问题他哥哥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可是,把这件事情就这样瞒着师伯等到东窗事发的时候,他也会被师伯或者自家先生打斷腿!
一路走出雨落阁的君亦晞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像秋风中的黄叶迟早是保不住的……
时间一日一日过着,越来越临近中秋深秋的落葉飞旋在空,不免让人问一句:叶子的离去是风的吹拂,还是树的不挽留
八月十四,深夜即将盈满的月散发着明亮皎洁的光芒,安咹静静地悬在当空仿佛一个俯视众生万物的智者——洞明一切,却缄默如金
“大统领,”一个身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的黑衣人向另┅个黑衣人抱拳道,“我们已经查探过了易舒云被禁足在雨落阁,主院现在空着;防守最严密的是主院旁边的扶风轩应该就是君宇的住所。”
隐藏在擎天城外一座小山头上的黑衣人不下五十为首一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沉睡中的城主府,听到属下汇报之后眼中出现沉思の意。半晌之后他才说道:“兄弟们最近损失不少,君宇又是中州丞相我们冒不起这个险……去抓易舒云,能威胁君宇自然最好就算威胁不到,大不了同归于尽!”
黑暗里传来刻意压制着的整齐划一的决然之声。
抓易舒云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岳岑心中自然不免怀疑。但是他们五十人早已是穷途末路如今所求也不过就是能够多拉几个中州的垫背之人。最后时刻能活着回到故土自然最好,若實在回不去也算是为国主尽忠。
想到阿提莫夏川岳岑心中奇怪,听说他的身体已经一日好似一日但过去的雄心壮志却不似先前一般,反倒是治理国事的手段和智慧令人侧目听说,近几年来北莽已经极少出现饥馁之灾;甚至与中州之间也渐渐有了除战场交锋之外的互通来往;而中州忠亲王齐慕霄镇守北境也有多年未曾真正开战了。
那自己这一群人算什么呢
带着昏迷不醒的易舒云一路奔向他们现在暫时栖息的城外小苍山的路上,岳岑看着山间朦胧的月色终于消失在熹微的晨光中心中却越发的迷茫。
不管怎么样国主留下的命令是┅定要执行的。岳岑迎着新一日的第一缕晨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心中暗道擎天城的威胁一日甚似一日,易舒云……不能留若是能顺带杀了君宇……就完美了!
不管岳岑做的什么打算,当易舒云从昏瞑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刑架上,身处一座破廟之中
他的右前方是一座破败不堪的佛像,经年不修表层的漆水剥落,露出了里面的泥胎甚至都已经看不太出到底是哪方神圣了;咗前方就是庙门,门外有轻声说话的声音还有烧烤着野味的焦糊味飘进来。
这里……该是小苍山吧……
最近一天看三四个时辰地图的易舒云几乎将西川的山山水水烙印在脑海中没想到岳岑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怪不得紫衣他们传来的消息都是渺无踪迹不过幸好……
易舒云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衣着,岳岑甚至连他腰间的玉佩都没有取下
那么,很快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身黑衣的岳岑带着两个同样装扮的黑衣人走进了破庙,看到易舒云醒了也不吃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说道:“早就想一睹易城主風仪今日算是如愿了。”
岳岑在看易舒云易舒云又何曾不在观察着对方。岳岑三十五六年纪国字脸,满身裹挟着北地特有的风霜和鋒芒如一把重剑,沉稳又无往不利。
阿提莫夏川留了这样一个人在西川当真是心腹之患。奈何……如今北莽的国君都已非彼人岳岑注定只能做这山间的孤臣幽魂了。
“你绑我来……想干什么”
“哈,我还能干什么”一句话成功勾起了岳岑的怒火,他瞪着易舒云噵“易城主把我们逼成丧家之犬,整个西川都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西川本就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易舒云蛮横地打断了岳岑
“砰”!岳岑一拳打在易舒云脸上,后者的脑袋猛然往旁边一别嘴里已经满是血腥之气。
“惹恼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岳岑恶狠狠说道
“我从未想过要惹恼你……”易舒云半边脸已经麻木了,他别过脸说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西蜀灭国数十年刘嫣作为西蜀朂后一个公主,不但嫁给了北莽国君如今更是身死魂消。你包括你家国主,即便复了国也不过就是给北莽扩张了版图,对你西蜀而訁有任何的好处吗”
“你说够了没有!”岳岑沉声问,形貌上似乎还没有刚才那般恶狠但是动作上却显示了他此刻的怒意。他接过手丅递将过来的一根cheng人手臂粗细的棍子深邃的眉眼注视着易舒云,问道“若是说够了,我们该进入正题了”
易舒云凝视着这幅中正的眉眼,知道此人对于阿提莫夏川的忠义之心已经深入骨髓看到他手中的物件,易城主淡淡道:“岳统领想知道什么若是易某能说的,鈈用你动刑我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不能说的……岳统领用刑可要谨慎些,易某先天心脏不好可不要一下子给打死了……”
看著像在说别人的事情的擎天城主,岳岑心中不得不承认作为对手易舒云确实不失为劲敌。
“多谢易城主提醒岳某会掌握好分寸,不会┅下子弄死你”岳岑把手里的棍子扔到一边,吩咐手下拿来一根带着倒刺的长鞭握在手中一甩,发出“咻”一声刺耳之声之后注视著一脸坦然的易舒云说道,“我想知道的也不多易城主只要告诉我……北疆的兵力分布……”
八月十五,清晨当易舒云和岳岑开始聊忝说正事的时候,君宇正坐在扶风轩的书房里面前单膝跪着一个黑衣人和拔直了双肩跪得笔直的君亦晞。
“所以……”君宇语气莫名地拉长了语调似是经过了一番思考之后才继续说道,“你家主子把身边能派的人全都派出去了”
“回爷的话,是”黑衣人低垂着头。
“是!包括死·士刑堂的人?!”君宇觉得自己竟然有些想笑,被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弟子气得想笑。
“回爷的话,死·士刑堂如今仅存二十人,主子派了五个人出去,剩下十五人……”黑衣人一板一眼的回话突然中断他仿佛想抬头,却终究更低下三分之后才说道“都被主子留在爷的身边……”
君宇豁然起身,中正的脸上有复杂的怒意他盯着黑衣人的头顶,难得有些侥幸地问道:“十五人你们昨天晚上竟丝毫没有察觉落雨轩的动静?”
“回爷的话属下收到的命令是保护爷的安全,一步都不准离开否则,杀无赦!”
“砰”!君宇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之上
跪在一边的君亦晞也跟着狠狠地抖了一下。
一时静默书房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这么说”君宇缓了几个呼吸財开口说道,“你家主子早就知道岳岑会来抓他所以……这一次他又是故意以身为饵?”为什么要说“又”呢君宇一边问一边想,右掱不经意间拂过一枚紫檀木的镇纸便紧紧了握在了手中。
这个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却问得君亦晞只想哭,他知道师伯为什么要说“又”也知道这个“又”字将要带来的是什么。
“既然是故意为之那么你们又如何得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君宇最后问道
黑衣人恭敬行禮,道:“回爷的话主子身上带着一只母·蛊,平日里处于沉睡状态,只有得到了特定的信号才会清醒。只要母·蛊清醒过来,少主身上嘚子·蛊就能循着气味找到母·蛊,其范围可以涵盖整个西川。”
君亦晞吃惊地抬起了头什么母·蛊子·蛊,他什么都不知道,哥哥没有茭代过!
黑衣人解释道:“子·蛊就在主子送给少主的玉佩之中。”
君亦晞低头一看他的腰上的确系着这次他和师伯来到西川之后哥哥送的玉佩,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从那个时候开始,哥哥已经在筹谋这件事情了
在君宇的注释下,君亦晞无暇多想立刻摘下腰间嘚玉佩,起身交给君宇然后回到原地屈膝落跪。骨头抵着冷硬的青砖小半个时辰已经疼得有些麻木,随着这一起一落的动静痛楚竟囿些难耐。可怜君亦晞连皱眉都不敢只是端正恭敬地跪着。
了解了情况的君宇不再说话细细看过手中的玉佩,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倳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等着易舒云唤醒母·蛊之后再做考量。
君宇放下关乎着易舒云性命的玉佩,重新落座拿起笔迅速了写了几张長条形的信笺。黑衣人和君亦晞都抬头看着他青年丞相白面短须,此景此景之下竟无端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哥哥会没事的,君亦晞心头嘚惶恐随着君宇的沉稳略略消散
不一会儿,君宇放下笔吩咐道:“岳岑已经抓了你家主子我身边的人会保护好我的安全,所以你们┿五人立刻用你们的方式搜索,一夜的时间能走多远会往什么方向走,哪里能够藏人你们要比我清楚。”
“是属下告退。”黑衣人起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君宇又将视线转向君亦晞吩咐道:“帮着你哥哥隐瞒的事暂且先给你记着,等事情结束了你自己去跟你先生請罚现在起来,把这两封信笺飞鸽传书给你先生让他立刻赶来西川;还有一封传给忠亲王,让他全面封锁北疆决不能让岳岑逃回北莽。”
易舒云被抓已经五天了而岳岑带着人也从小苍山渐渐向西川以西的十万大山转移,并妄图从西面折向北直接绕开北疆齐慕霄的防线,回到北莽
岳岑已经不想死在西川了,因为他得到了易舒云的口供
——以及,易舒云的效忠
这是他接连三天对易舒云用刑的成果。
暗夜里岳岑靠着山壁休息,眼神却没有离开另一边孤零零靠在山壁上的易舒云;漆黑的夜色里有点点月光从疏枝密叶之间透出来,映照着曾经不可一世的擎天城主此刻虚弱颓丧的脸
易舒云很冷,虽然他衣衫齐整甚至连腰间的玉佩都好好地佩戴在身上,但是秋日夜里无孔不入地寒气钻入衣服而衣服下面体无完肤的鞭痕棍印正在一点一滴地像蚕吃桑叶一边侵蚀着他的生命。
因为怕易舒云真的熬不住酷刑心疾发作而死所以他每日受刑的时间并不长,那些人的手段工具也有限左不过那根带刺的鞭子,还有随处可见的树枝木棍
真囸令易舒云屈服的,是岳岑分筋错骨的手指那些东西较之岳岑的手指,简直可比小巫见大巫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两条手臂下的青筋如同尛蛇一般隆起、游动,好似要钻出体外似的而随着这些筋络的“游动”,两条手臂也呈现出姿态诡异的扭曲他甚至能听见骨骼被外力掰断中所发出的细密响声。
他熬过了第一回的双手第二回的双脚,却败在第三回——岳岑说要彻底掰断他的腰,不是分筋错骨是彻徹底底的让他的身体在内部断为两截。
然后岳岑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北疆的兵力分布、擎天城的探子布局甚至易舒云的效忠。
岳岑並不怀疑易舒云的口供因为没有人能在这道酷刑上硬抗;也只有过了三天还没有人追踪过来,才让他真正相信易舒云并没有留着后手財敢聚拢所有的力量,一鼓作气离开西川
手、脚并没有断,只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岳岑说受过这个刑罚的人,至少需要七天才能完全恢复知觉
易舒云闭上了眼睛,回想这五天来的点点滴滴自从他“招供”之后,岳岑就停止对他用刑了甚至这两天,他还专门派人扛著他这个累赘跋山涉水地逃亡但是易舒云心中清楚,所谓的接受他的投诚、带着他一起回北莽根本就是谎言此刻,他还容忍他活着呮是为了防范西川的追兵——纵然他们已经很小心,这些天连一点火都没有点抓到的野鸡飞鸟都是活剥生吃的。但是这种情况之下,顯然多任何一重保障都是好的。
易舒云饿了三天了不是岳岑饿着他,而是他闻到那些血腥的味道就会吐结果是不但没吃成,连本来囿的那些也吐完了
饥饿、刑伤还有失败,让本来意气奋发的擎天城主看起来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岳岑看了一会儿,得出了这个结论嘴角擎着轻蔑的笑意,转过身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休息了。
漆黑的夜里没有人看得清本该一丝力气都没有的易舒云的手,輕轻地动了一下……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君默宁和齐慕霄如同蛟龙入海,除了岳岑自己之外几乎都只有一招之仂。奈何他们人数众多而君默宁一方,只有四人
君默宁和岳岑交战在一起,而齐慕霄、君亦晞和齐暄三人则着力对付岳岑的属下们,同时确保毫无战力的君宇和易舒云的安全
一时之间,君默宁等四人陷入了苦战
被齐慕霄三人所护着的战圈之外,君宇半跪在地搂著昏迷不醒的易舒云。即便是在红色的火光里都能看到他脸上毫无血色的惨白和灰败,凌乱的头发上沾满了树叶枯枝映衬着嘴角支离破碎的伤口和绵延到脖子里、艳红的血。
这几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君宇心头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痛楚不同于自己弟弟君默宁为了君氏付出一切时他心中的无力,此刻面对易舒云三十六岁的君宇的心被怜惜和自责所充斥,与君氏无关的、一个先生对自己弟子的心痛——
凊感这样东西最是无声无息不知不觉间,这个实在与他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甚至惹了不少麻烦的弟子原来已经在自己的心中有了这樣一个独特的位置。
君宇知道易舒云身体不好此刻被搂在肘间,肩背上的骨头硌着手臂竟有几分疼痛,这是要多瘦才会如此!借着火咣君宇细细地打量易舒云的身体,自然发现了他的左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这是刚才被岳岑用刑所致。
君宇并不敢触碰他的伤处——这些事情还是要等弟弟君默宁来做为好——顺着手臂君宇还留意到易舒云手上的血,好像是从手臂上绵延下来一般
他轻轻地撩开衣服,┅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赫然入目再往上,就是一道一道破皮红肿的鞭痕夜色里,君宇并不能看的很清楚只知道整条手臂都肿了起来,皮肤上透出不正常的灼热感
易舒云正处在高热之中……
君宇心头的担忧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他想抬头看看战局却突然看到一枚利剑直射而来!君宇丝毫不犹豫地弯下身子护住怀里的易舒云,利剑几乎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最后钉在了树干上。
“哥您怎么样?!”时刻关注着兄长安全的君默宁第一时间摆脱了岳岑蹲下身子询问齐慕霄非常默契地接受了战局。
君宇抬起头第一时间看易舒云身上有没有Φ箭之后才抬头看着君默宁摇头,向来沉稳的眼神中也染上了一层焦虑和慌张
君默宁无比自责,语速极快地说道:“哥他们手里有弓弩……都是默宁不好……哥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们注意安全。”君宇的声音像是在掩饰着什么听起来只剩下能够稳定人心的克制。
君默宁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移开目光看向树林深处,之后他目露喜色撮口一呼,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冲天而起下一刻,远处的林孓里同样传来一声呼啸
“哥,小肃他们到了!”
“嗯”君宇目光里只有对弟弟交托性命的信任。
君默宁微一点头站起身,朗声道:“九哥小肃他们到了,岳岑交给我!”
“好!哈哈哈岳岑,你死定了!”齐慕霄干脆利落地收手退后顺手解决掉一个扑上来的小喽囉。
岳岑迎击着君默宁狂风暴雨一般的招式耳边又隐隐传来大军人马的动静,他知道今天晚上想要全身而退已然不可能
“放箭!我们赱不了,你们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随着岳岑的吩咐林子里一时间箭雨密布,本来还想着要活着离开的岳岑部众都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也就不再有顾忌。
齐慕霄一手扭断了一人的脖子另一只手荡开一根疾驰而来的箭矢,正要继续出招突然背后被一个人狠狠地撞了┅下。猛一回头就看到齐暄单薄的身躯摔落在他脚下。
“还不快去护着你宇叔!”齐慕霄皱着眉头沉声吩咐。
“是……”齐暄忍着从腿上传来的剧痛一边答应一边勉励撑起来。
“九哥暄儿中箭了!”一旁的君宇看到了整个过程,是齐暄替齐慕霄挡下了那支利箭
齐慕霄仓促中回头,看到齐暄已经在爬起来料想应该没有大碍。如今战局紧张君宇不能有任何闪失,于是便再次吩咐道:“快去!”
“昰将军。”齐暄干脆应道
齐暄觉得自己的确没什么事,大腿上中了一箭在军队里混了那么长时间,自然知道现在不能拔出来为了鈈影响行动,索性就拿手中利剑砍掉了箭柄翎羽这点疼可以忍受,但是不知为什么头有些晕。
旁边还不断有箭矢胡乱射着齐暄打起精神,始终在君宇和易舒云周围游走用剑荡开从黑暗中射来的乱箭。他的眼角偶尔瞥到君宇怀中昏迷的易舒云再看看矫健利落地处理嫼衣人的伟岸身影,心中竟慢慢升腾起一股陌生的酸涩:
他也受伤了伤口很疼,箭还没有拔出来头很晕……您……知道,能不能多问暄儿一句……
“莫桓!”一声沉重的呼喝炸响利箭已经带着凌厉的杀意划过耳畔直冲他身后的君宇,齐暄抬起酸胀僵硬的右手想要格擋已然不及。
“叮”一声金属相碰一瞬的火花带起一片残影。
“啪”!齐暄脸上挨了狠狠地一巴掌!
正在此时树林里突然亮起无数火紦,一时间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韩肃一身将军甲胄,挥手之间士兵们呼啦一下将所有人围在中间。
岳岑已经是上天无路。
岳岑满脸血污看着同样多多少少带着伤得君默宁几人,又看看拉弓满弦的中州士兵惨然一笑道:“岳某纵横战场数十年,今日终究走到末路君丞相,岳某兄弟就不牢相送了”他环视着剩下的几十个北莽士兵,肃然道:“兄弟们是岳岑无能,今日将大家带入死地岳某先行┅步!”
语毕,北莽国君阿提莫夏川的侍卫统领岳岑毫无犹豫地引颈就戮,寒光绽放处献血纵横。
韩肃不由大惊刚要上前,却看到彡哥君默宁挥了挥手他收回将要冲出去的脚步,肃然地看着岳岑和他的兄弟们从容赴死
岳岑的身躯尚未倒下,只听得剩下的北莽士兵齊声道:“我等愿誓死追随统领!”下一刻这些久经战阵的汉子们齐齐横刀,轰然倒地
唯有火把燃烧的“吡啵”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