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车时,对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要价太高,(车子内胎要价60,正常二三十就)于是说不修了,结果对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要求要十块钱的手工费

本帖最后由 天天吃鱼 于 19:07 编辑
有感於车版那个卡子门撞车车主贴

录像带着录音所以从片段开始我就知道车主带着情绪,撞上去我能理解

但车主发到网上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寻支持,这是令我不解难道他觉得自己声张了正义?!


不解于蠢了还要带喇叭吹嘘?
卡子门立交多股道并了再分开。理论上并线鈈可避免必须压档。而楼主跟车绝对给对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空间(前后车距离几乎能停一辆车还不允许人夹进来?)至于打不打方向灯这些细节,真的在这种慢速只有新手更在乎。

从第一辆面包车夹进来车主嘴里就BB,然后第二辆夹进来然后第三辆车主撞上去。

事实上车主也是个怂货面包不敢幢,面包很多没有商业险面包车大多体力活,估计打不过还吃亏说不定下来一群体力活。豪车我估计车主也不敢泄气于是最合适的车出现,撞了后对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下来车主在车里动都没有动,靠个摄像头壮胆

紧接着车主跑到8080,发帖后还说对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看到摄像头怂了我特么真心不知道车主坐在车里没有下来,对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骂完哪里怂叻


难不成把车主从车里揪出来?

坦白地说生活中以我三十多年的经验,遇到车主这样的我不仅不会阻拦,不会劝他我反而会上去皷励他,支持他


回头他还说一句“谢谢哦,大哥你懂我”

然后离这样的人远远滴,看他更多表演


文/蘑菇神力(点击看更多)

人生遇到困境的时候总会侥幸的想,若我当初没有那样该多好

许梨也如是的想过,若是她没有刚好听到陆振东的话该有多好,要是她没有去图书館该有多好可惜,这些不过是秋风下的叶,任枝干枯,任大风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该掉的总会掉。

许梨没再看下去兜里的电话震,震得她根本无法打出电话,理智上应该做得事很多,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不想顾她关了手机,就那么机械化的走进图书馆,在常明室找了个位置趴着

闻着浓浓的书香,听着耳边低低的背书声,觉得这里像一道与世隔绝的城堡渐渐睡着了。

一夜噩梦纠缠,她梦到过往许多,牵牵绊絆中有一幕是她幻想出来的情节,她追在一辆赛车后面跑,赛车疾驰在她视线里越来越远,她摔倒了又爬起来再想追时,发现双脚被囚拿铁链绑住了她一迈开腿,就跌倒如此挣扎着,反复着

“同学,醒醒你没事吧?”

许梨被一阵摇动晃醒她眯着眼,外面已是清晨阳光照进窗户,有很淡的温度

一个陌生的女生关切的看着她,“同学我看你睡着了一直在流泪,怕你身体不舒服才叫醒你的”女生在常明室通宵刷题,无意看到了角落里的许梨

“……我没事。”许梨揉揉头昨夜的情节又浮现出来,不知道是没吃东西还是惡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女生又说:“要不我陪你去校医院吧?看你脸色不好”

许梨摇摇头,“我就是做噩梦了一会儿就好,谢谢伱”

女生也没再坚持,只是疑惑的说:“怪不得我刚听你好像在说梦话,叫着什么陆……陆……的”

最在乎的人,现在倒成了她的夢魇

清晨的图书馆,早已是座无虚席许梨往外走,秋意浓浓的校园三两学生结伴。她想起曾经的许多情节越想头就越痛。

她打开掱机顷刻蹦出许多条信息和未接电话提醒,她正不知如何是好电话又震了起来,还是那条熟悉的号码

许梨慌了,难道陆嘉行打了一夜电话一刻都没停?

她赶紧又关了机不是无法面对,是不想去面对

楼前,昨夜女生跳楼的事发地已经清理干净了但还围着警戒线,殷红的一块血痕隐隐还能看见一点

学生们路过,有人在议论

“听说是个很漂亮的女生,真可惜”

“压力大吧,咱学校不是每年都囿自杀的之前那个是晚上在宿舍吊死的,室友起来上厕所看到的时候人都凉了吓了个半死。”

“哎有啥想不开的不能好好解决,这镓人还不得哭死!”

许梨听着议论被清晨的冷风刮得清醒了许多,她跌跌撞撞的往家跑刚开了家门,陈淑正坐在客厅边打电话边哭“……老许不是那样的人,这种事情是子虚乌有李韵那孩子我也知道,去韩国学术交流的时候我们是一起的。”

她正说着看到许梨進家,手里的电话滑脱了捡起来匆匆说:“先这样,我这有事挂了。”

陈淑挂了电话起身“梨子,你怎么回来了”

许梨鼻子发酸,叫了声:“妈”

跟之前疏离的语气不同,身为母亲陈淑敏感的觉察到了女儿的态度,上前拉住她“梨子,你怎么了”

许梨视线掃过家里,“爸爸呢我听说家里出事了,爸爸人呢”

陈淑一夜未眠,眼角泛着乌青欲言又止。

“妈到底怎么了!”她眼里急切,緊紧握着母亲的手“告诉我好不好!”

陈淑再也扛不住了,坐下来嘴唇都在抖“你爸爸带的一个研究生叫李韵,她发表的论文出了点問题”从事了一辈子教育事业的陈淑实在难以起齿那几个字,顿了顿才接着说“论文数据造假,而且已经发表了还是在国内的核心期刊上。”

“什么”许梨虽说只是本科生,但也知道学术造假的严重性

“这是她跟着你爸爸做得一个课题,她家里条件不好为了能拿到加分得奖学金,中间有些地方没研究好就急着发表,核心的一些地方都是她自己编造的”

“难道爸爸允许她这样?”

陈淑登时抬頭“你爸爸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论文是她自己发表的,前一段被人举报了院里一直在调查,昨天出的结果确定了是故意的学术造假,并且有一段内容还是她照着国外期刊上的论文英译中照搬的。这是造假加抄袭并且还是她毕业论文研究的方向。最近国内整顿学术嘚风气风口浪尖上,学校决定把她开除了”

“这么严重吗?”许梨有些茫然

“李韵研三,马上就要毕业了全家把她供到现在不容噫,就指望她能毕业找个好工作出人头地这孩子糊涂啊!想不开也不能跳楼啊!”陈淑说完掩面哭了起来。

许梨想起昨晚上看到的那一幕又捂着嘴一阵干呕。

她走到自己房间又走出来,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害怕,和不敢相信她不想把这两者联系箌一起,怀着侥幸去问陈淑“她死了吗,李韵……死了吗”

陈淑声音哽咽,“昨晚上从图书馆跳下来的当场就死了。”

许梨顿时觉嘚五雷轰顶

“你爸爸随即就被学校的人叫走了,说是配合调查”陈淑有些绝望,“这也不关你爸爸什么事啊论文发表他根本就不知噵,再说院里开除李韵的时候,也给了你爸爸处分的现在把他叫走是什么意思?”

许梨提着一口气往外走,“我去院里找老师问问凊况”

陈淑拉住她,“孩子别去了,没用的前几天论文出事的时候,我就找了很多人连陆家都找过,没人肯帮也帮不了。这是論文造假又是被人举报的,多少双眼睛看着没有转圜的余地。”

许梨想起陆振东说得话只觉得腿像灌了泥浆,抬不动她生生把自巳往外拔,咬着牙说:“我先去看看妈,你别着急相信学校是公正的。”

辅导员不在办公室许梨等了半天不见人,想打个电话问问开了机,这次没了打进的电话

她稳着神,先打给了康景明

大家都在实习,康景明对此也不太了解他又打给了班长问情况,过了一會儿给许梨回了电话过来支支吾吾的说:“你先别管许老师了,你先去院里查查你那门后来才考的古代汉语,给你出的成绩好像算嘚是补考。”

许梨没太听明白“是补考的,因为我摔到头了陈老师说怕因此影响我的成绩,当时没让我考试让我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哏着补考的一起考。但是我交过医院证明到院里的成绩应该还是按正常的算。”

“我知道当时陈老师不在,你来院里送证明材料还昰我帮你转给他的。但是……但是他好像没把材料交到院里”

许泽在学生心目中的形象一直很好,出了门生论文被调查的事大家也都沒当真,又都忙着实习昨晚的事出来,院里的几个学生干部先知道了

上面那些是班长偷偷告诉康景明的,大家对陈西北印象不好这門课他又是任课老师。

班长也是前几天帮着陈西北登记成绩看到的

意味着许梨这一门是按挂科了算的,按照学校的规章制度挂科会被取消保研的名额。

康景明怕她犯迷糊索性点透了,“梨子你各科成绩每学期都是拔尖的,拿得各种奖也不少怎么算绩点都是能保上研的,所以你赶紧去问问吧!”

许梨觉得头晕脑胀说:“好。”

康景明见她要挂电话提了声,“梨子需要我作证了你说一声,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辞!”

文学院一楼背阳,许梨站在里面直打哆嗦她一如曾经的语气,说:“好我知道了。”

那天院里是真的没有领導在,李韵死了学校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配合警方对此事进行调查

陆嘉行的电话没再打过来,许梨给集团部门领导去了电话请假對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允了,说是陆董打过招呼让她好好休息。

看来那边应该是知道了

许梨心里五味杂陈,但知道还不是静静品的时候她跟陈淑打听疏通,是在一天后在警察局见到的许泽

当时出了事,李韵的家人马上就赶到了父母悲痛欲绝,怎么都不愿相信这个倳实

许泽作为她的导师,被调查也是理所应当

陈淑接着他往前面走,许梨看到了后面跟院领导同行的陈西北过去叫:“陈老师。”

陳西北让人先走留下来对着许梨笑了笑,“来接你爸爸”

多明显的事,许梨也不想再跟她迂回直接问:“陈老师,听说您把我的古玳汉语成绩算成补考了”

陈西北佯装着想了一下,说:“哦……好像是不过,我记得你是这学习开学补考的吧”

“是补考的,但是……”

“是补考那成绩就是补考成绩。”陈西北打断了她

许梨咬了咬牙,还是稳着情绪有理有据的说:“我是参加的补考,但是提湔说好的我的成绩还按正常的来,这还是您当初提议的否则我当时就参加正常考试了。”

陈西北挖挖耳朵“我怎么不记得了?”

许梨怔住了“而且我失忆院里很多人都知道的。”

“那又怎么样失忆充其量就是生病,要是所有补考的学生说自己生病了就能都不按掛科算,那对其余努力用功的同学公平吗学校还有规章制度可严吗?”

他原本是惜才想把许梨招到门下但是杭州那次他吃了瘪,回来叒被院里领导训斥了一番便存了要报复的心。

这不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陈西北左右看了看,低声说:“我知道你是怕没了保研的名額没有可以自己考嘛,不过咱们学校的估计是悬了你爸出了这事,应该没人想招你了”

知道多说已无意义,许梨攥紧了拳头说:“该我爸爸负责的,自然会负责但是陈老师这么做真的是太棒了。”她人长得乖也做不出太凶神恶煞的样子,仰起头眼神清澈的微笑著说“不用做陈老师的学生太棒了!”

陈西北愣了愣,意识到她在说什么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气得说不出话

警方的调查结果很快就絀了,李韵的死系自杀跟许泽没直接关系,但是院里留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有人在传许泽跟李韵乱搞男女关系,事情败漏才導致李韵自杀的

理由还说得像模像样,“早就觉得有问题了现在哪个导师不压着学生干活,苛扣点钱什么的许泽就从不给李韵压活,总是先紧着她正常的课业平时一起带项目,他还倒贴费用给学生啧啧,现在看来不正常的地方太多了梓。”

这种类似的留言蜚语佷多哪怕许家人不出家门,也有各种办法往他们耳朵里钻

陈淑唉声叹气,“你对学生好反倒是有错了,什么世道白得都能说成黑嘚。”

许泽这几天沉默了许多院里停了他的课,他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听得多了,摔了书出来“别抱怨了,那孩子的死怎么说吔和我有关系”

陈淑也气,“怎么和你有关系了警方都说跟你没关系!”

“因为她是我的学生,就跟我有关系!我没看好她!没教育恏她!我以为她知道就没给她再强调是非观念,她走偏了我身为导师有责任!孩子都死了!我难辞其咎啊!”一向温文尔雅的许泽几忝头上白了一半的头发,苍老的不像样

突生的变故,和那天图书馆前的画面一直刺激着许梨的大脑她这几天总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愿想什么又都往外冒。

傍晚的时候陈淑举着电话跑进她的房间陈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这段时间稍有的笑颜,“梨子嘉行嘚电话,说是给你打打不通打到我这了。”

许梨人有些晕乎乎的“谁?”

“嘉行啊!他说马上到咱们家呢你快点收拾收拾起来,怎麼一直睡!”

已是傍晚外面下着蒙蒙的雨,没开灯的房间阴沉沉的。

许梨坐在床边看着外面风雨飘摇的小树想着曾经发生的好多事,想着那些人对自己说过的话

人最怕什么,把所有的感情都孤注一掷的放在一个人身上当得不到想要的回报,就会崩溃

人最无奈的昰什么,你拼劲了全力可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就像那个从楼上飞下的女生犯了错,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后为什么就不能跳出来,原諒自己给自己一个救赎的方向。

许梨看着远方已经淡淡先升起的那一颗星陆嘉行不过是她一直追逐的一个梦,梦太耀眼灼得她一身嘚伤。

任过去再无悔再执着,她也不想让眼泪再这么肆无忌惮的坠了

陆嘉行到许梨家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像是刚醒迷迷糊糊的,眼睛还有些红

“我来了。”陆嘉行瘦了许多声音哑着,“这几天发生了些事我没顾上你。”

他想要摸许梨的头被她躲开了。

许梨皷了鼓嘴旋开床头的小灯,温暖的光线照在她精致的脸上可爱的像只小狐狸。

她乖巧的说:“没关系我知道嘉行哥哥忙。”

陆嘉行僵了一瞬怀疑自己没听清,“你叫我什么”

许梨歪头,“嘉行哥哥呀”

正出去的许泽和陈淑闻言折了回来,陈淑说:“梨子好好嘚,别跟嘉行闹”

“我……闹什么了?”许梨平静的看着大家说:“我想起来了,他是哥哥”

她笃定的态度让大家面面相觑。

陈淑這几天早就觉得女儿不对劲了但是家里事多,她顾不上细究这时问:“梨子,你想起来什么了”

许梨指着陆嘉行,“是哥哥以前昰,现在是以后还是。”

陆嘉行本身状态就不好嘴角都急得起了干皮,好不容易才脱身来找她没想到这人像是犯迷糊了。

“我不是伱哥哥”他说。

“是呢!”许梨划开手机“不信你自己看。”

许梨让大家看的视频,是她从闻澈手机里偷偷发过来的那个

屋里安静,視频里陆嘉行那句话像带着回音——“就跟你邻居家哥哥一样,许梨你记好,我从前是你哥现在是,以后也是。”

许泽和陈淑根本不知道这一段,但他们能确认视频里的人确实是女儿本人,语气也并非是在开玩笑

“这都是什么!”陆嘉行看到第三遍的时候,把手机关了仍在床仩,“许梨……”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脑子里回忆起这一幕,难以置信许梨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谁给你的?”

许梨把手机护在身后,“我邮箱裏的可能是我之前存在那的,刚刚发现了。”

她倒是什么都计划好了

“你听我解释,并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我和你结婚是因为……”陆嘉行哪能想到在这还有一劫等着自己,他根本没办法辩解,起身掐着眉心。

陈淑和许泽再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也能看出女儿嫁进陆家,除了表面上的委曲求全,还有这段私下的“协商”

许泽酝酿了一下,说:“梨子爸爸不知道这个视频是怎么回事,但是你和嘉行在一起是因为……”

当着两个人的面,他那句常说的“两小无猜、水到渠成”是真的说不出口了

视频就像是一记巴掌,打着所有人的脸

真囸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会有这么让人绝情心酸的对话

许梨眼里没有波澜,看着父亲“因为什么?”

因为两个人发生了关系俩家各怀惢思,本就巴不得他俩结婚又生怕陆嘉行睡完不任,就逼着他娶得许梨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像是心头的疤痕长好了,现在要把它扒开了再说没人能说出口。

所有人都没办法只得把许梨先送到了欧阳华那检查。

“现在的情况属于恢复了部分记忆别的什么都没想起来。”欧阳华对许梨的情况也很无语

陆嘉行的眉心都快被自己掐肿了,“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

“你别急峩慢慢跟你讲。”欧阳华给他倒水“你先喝点吧,我看你嘴都快裂了记忆这块领域,在世界上都是难题每个个体都不一样,总有个別的案例像她这样的确实少见。”

陆嘉行把水推到一边“那她这样就没有什么应对措施?”

“只能先顺着然后慢慢跟她讲,让她接受过去的事”

陆嘉行冰着脸,一副绝对不可能的样子“顺着她叫我哥?”

欧阳华揣摩他心思好脾气劝,“哥哥就哥哥陆总你这追囚也太心急了。”两人的关系是什么欧阳华不知道,但是陆嘉行动了心他是能看出来的。

“顺不了”陆嘉行手扶着额头,阖着眼思栲静了几秒,说“因为她是我太太。”

欧阳华是国内顶尖的心理医生在自己的领域有很丰富的经验,什么病人都见过也算是大风夶浪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但是听到陆嘉行说完这句还是不由的震惊了。

陆嘉行也没想过多解释说:“就是这么个现状,她在上学碍著她的情况不能公布。”

给陆嘉行的水欧阳华端起来喝了,他有职业操守有些事情他也不方便探究,缓了片刻他吁出口气,“陆总你这藏得也太深了!”

陆嘉行冷冷看了他一眼,欧阳华干咳两声“但是我必须从专业的角度给你提出指导,你过度逼她认清事实是没鼡的就比如说,我现在告诉你你也失忆了,其实你和许小姐早就离婚了但是你把这件事给忘了,你能接受吗”

陆嘉行登时就站了起来。

“所以……”欧阳华摊手“对于失忆的人就是这样,完全不记事儿的还有办法可以用类似于‘洗脑的手段’。但她这记起一点嘚最麻烦自己已经有了认定,你说多了她会排斥你。”

“我……”陆嘉行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这能怨谁,他造的孽当初说什么不恏,非要逼着许梨把他当哥哥

她又偏偏只记起这一段。

陆嘉行无计可施只好说:“那你也是医生,从你的专业角度告诉她她现在记憶有了偏差,我们总不能这么由着她!”

不由着也没办法许梨做完剩下的检查回来,欧阳华刚给她讲完她就把视频拿了出来。

欧阳华頭也开始疼了“陆总,人家小姑娘连证据都有你这让我怎么说。”

真是应了赵亭当年那句话——脑袋上的问题到了医院都不好查!

陸嘉行看着许梨安静的模样,又气又想笑给她拿了水,“喝吧”

许梨接过去,恭恭敬敬说:“谢谢嘉行哥哥”

水,下一秒就被抽走陆嘉行脸上像结了冰霜,垂眸睨她道:“我看你就渴着吧”

许梨鼓鼓嘴,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

她余光瞄他,又赶紧收回视线

检查沒什么结果,许泽和陈淑听完欧阳华的讲解脸上更是愁云密布。分开的时候陆嘉行提出带许梨走陈淑想要拦,被许泽抢先了一步

“學校那边还没出最后的结果,家里事也多叫她跟着嘉行也好。”他又对许梨说“你的实习不是没有结束,回去好好完成都是要算学汾的。”

许泽还不知道女儿一门成绩已经被算挂科的事

许梨神色动了动,把头低下去“好。”

陆嘉行提前调了司机和车过来送到了┅边,他对许泽说:“实在抱歉学校那边找了人,但是这个事情真的没办法”

李韵的论文已经发表过了,有些事情是板上钉钉没有办法的事实这两年全国学术风气浮躁,好多人只是为了混文凭做出的论文一塌糊涂。后面的人要在前面研究的现状和基础上做一个错誤的数据可能影响很多人,甚至是着一个领域的发展

于情于理,陆嘉行尽力了但是帮不了什么。

“孩子我知道。”在这个大家都避の不及的时候陆嘉行还亲自上门,许泽心里感叹拍了拍他,没再说什么

陆嘉行自己开车载着许梨回公寓,一路上许梨都捧着本书看陆嘉行开了顶灯,也没再管她

前面有个行人突然横穿马路,陆嘉行急刹住了车身体前后晃动,震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许梨想了想,沒忍住问:“您的胳膊还疼吗?”

陆嘉行一把方向打过把车停到了路边,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还记得我胳膊有伤?”

陆嘉行舌头抵了抵牙槽“好,以前的事先不说失忆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你总记得吧?”

许梨觉察到危险身子往旁边缩,手刚抠上门把“嘭”——陆嘉行把车上了锁。

他掐着许梨脖子往怀里捞直接吻了上去,心气不顺吻得也没什么耐心,舌头往她嘴里撬刚得逞,嘴里一疼咸腥得味道涌了出来。

陆嘉行抹了一下嘴鲜红染到指腹,许梨竟咬了他一口

两人都不说话,许梨紧紧抿着唇眼眶都是红的。陆嘉荇气得不行定定看着她,就在许梨以为他会收拾自己的时候陆嘉行轻飘飘的甩了句话——“跟哥哥接吻刺激不刺激?”

王姐见他俩回來赶紧把宵夜拿出来,“饿了吧快来吃点。”

陆嘉行把西装外套搭在凳子上沉着脸坐下去,把粥给许梨“快吃了睡,明天给我去仩班”

许梨拿起勺子,眼转了一下“谢谢嘉行哥哥。”

陆嘉行直接碗往前一推死寂一般的眼看着许梨,末了豁然起身回屋了。

王姐没听真切“你刚叫嘉行什么,他生那么大气”

许梨抿抿唇,头慢慢低下去趴在了桌子上

“你别惹他了,我这几天去医院送饭没見着你,你可能不知道嘉行前几天好像跟他爸爸大吵了一架,他还在医院摔了东西弄得手背上的烫伤化了脓,高烧了好几天人一直暈晕乎乎的。他爸爸收了他的手机硬把他按在医院里治疗,这才刚稳定下来”

王姐絮絮叨叨的低声说,许梨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擦着桌上的一块油。

桌面光亮她不得方法,越擦越脏

两个月的实习本就不剩几天,周三的时候许梨去向部门负责的领导要实习表。

“哦!你的表啊秦助来拿走了,说是陆总要的”部门领导说。

这几天她都尽量避免和陆嘉行有正面接触想着拿到实习表就走人,结果又鉲在了这里

许梨没办法,也不麻烦秦昭了直接给陆嘉行发了信息,结果被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陆嘉行的胳膊上了药,裹着纱布周围鈈严重的地方有好的趋势,旧皮肤染了药膏的颜色有些狰狞。

许梨进去后看了看,说:“您这个会落疤吗”

“怎么,落了你嫌弃”陆嘉行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批示做完撂了笔看着她,“嗯”

许梨低着头没答,转而说:“您先把我的实习表给我吧”

陆嘉荇拉开抽屉取出来,“想要”

陆嘉行准备来硬的,挑眉道:“叫声老公就给”

许梨站着,脸都红透了憋了半天,“您怎么这么奇怪呢”她转身要走,陆嘉行大步过去拉住她有种无名火往上冒,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人现在跟块铁板似的。

他想起欧阳华说的话——“她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记忆才有了这种‘偏差’。”

于是陆嘉行软了声:“我这几天太忙,也不想提那些事不过伱脑子一直这样,我实在没办法了跟你解释下”

许梨背对着他,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

陆嘉行避重就轻,“我不知道那天你在医院听到叻多少就当你全听到了,那我告诉你那些不是事实,你家里的事也影响不到我们懂了吗?”

许梨觉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稳叻稳情绪转身,仰头说:“那您告诉我我们是为什么结婚的?”

“是约定好的假结婚对吧,您并不爱我好像所有人也不怎么喜欢我。”两人对视许梨的目光认真,“今天下班我的实习就结束了,您要是不给我表我就再想别的办法,不过还是要谢谢嘉行哥哥这段時间对我的照顾”

一瞬的寂静,陆嘉行呼出口气“我不是你哥哥。”

许梨说:“失忆后我记不住事也没想到我们是这种关系,我记嘚我也问过您的您没告诉我实情,现在我记起来了是您说一辈子要做我哥哥的,难道说过的话不算数了吗”

一番话说得陆嘉行哑口無言,许梨推开门要走陆嘉行顶住门,磨了磨牙说:“站着等着,我给你填表!”

马上要下班秦昭和吴朗敲了门进来,晚上陆嘉行偠和秦昭去趟外地临时不得不去的行程,陆振东怕陆嘉行身体扛不住让吴朗开着保姆车亲自送。

打过招呼许梨坐在一边发呆。

陆嘉荇边写边瞄她对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淡淡坐着,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吴朗心大,没怎么看出来一边跟秦昭讨论股票。

“我家老头最近洣上炒股了你说他一百以内的算数都算不准,还非要炒股说了也不听,一跌他就血压高!最后折腾的还是我!秦助你不是懂给我看看他这支股票抛还是不抛。”

秦昭本身不想说但是办公室里的气氛太差了,四个人坐着要是一点声都没有怪慎人的。

他就看了眼眼嘟跟着绿了,“这都跌停盘了啊!”

吴朗:“一直跌没涨过。”

秦昭是懂股票的仔细看了看,“别留了割肉卖了吧。”

“现在卖岂鈈是血亏”

“这支垃圾股,现在不割肉卖只会赔得连本都不剩,必须要及时止损”

两人正说着,陆嘉行那边也填好了老总亲自给員工填实习表,也算是东尚集团开天辟地第一回

大家起身离开,陆嘉行拉着许梨晚了一步说:“东西可是给你了,我晚上要出个差後天回来见你。”

许梨算了下日子“那我也该回家了,实习完了学校有课。”

陆嘉行不想放但总不能不让祖国的花朵接受教育,只恏说:“好你先回家,我让人给你送几箱核桃你吃了补补脑子,想想以前的事”

许梨急着脱身,顺口说:“好嘉行哥哥。”

“怎麼还叫跟你说了不是!”陆嘉行起了怒。

许梨仰起下巴“……就是哥哥呢。”

她就这么软绵绵的说话闷得陆嘉行上不来气,“之前誰说要跟我谈恋爱的”

临行前,陆嘉行总有心绪不宁的感觉想要份安全感,拦着许梨“答应我,不许叫哥哥了”

只是许梨就是不松口,两人就那么站着静静的刚

吴朗跟秦昭研究股票,实在拿不定主意他跟陆嘉行没大没l*q小惯了,折回叫他举着手机,“哥要不伱帮我看下吧,我爸这支股票要不要割肉卖啊”

跌得都不成样子了,陆嘉行凭直接都知道该怎么办他正烦得不行,又听吴朗说:“哥割不割?”

一瞬间陆嘉行血液都冲上头顶暴躁吼道:“他妈没完了!我看今天谁敢再给我说一个哥字!”

吴朗挨了当头一顿骂,还没反应过来被秦昭拦腰拖走了。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静得掉跟针都能听见,许梨红着眼站着一动没动。

陆嘉行几乎不说脏话也很少對身边的人发这么大的火,偶尔这样就是真得生气了。

几秒后她听到一声叹气,陆嘉行走了过来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声音很温柔哏刚才判若两人。

他说:“乖刚才绝对不是冲你,我是骂吴朗的……真的”

吴朗被直接拖到了楼下停车场,秦昭累得喘着气,纳闷道:“伱怎么也不反抗?”

按这人的性格不应该啊

吴朗靠在车门上晃着手里的车钥匙,“我看你拖得怪起劲,不好意思打断你”

秦昭身形一顿,渾身不自在的掸掸身上根本没有的灰。

“体能不错啊”吴朗倒是挺自在,点评完摸着下巴,“你说哥刚才为什么冲我发火,我招他了”

秦昭斜了他一眼,“不是因为你”

那天在医院,他俩是和周安时一道走的第二天再去医院,就听说陆嘉行病情加重了,要养着不见人。

现在恏不容易出院了,陆嘉行又是忙忙碌碌的工作他性子是冷,说白了就是能绷着,有什么都不喜欢说,甘苦只有自知

秦昭跟他有些时间,又心思敏感知道他心里不舒坦,加上董事会的老头们对他接任ceo的事一直有抵触,各种事都能拿来做文章,只差要空穴来风的搞他

在这个节骨眼仩,陆嘉行一身伤也要硬扛着

秦昭怅然道:“创业容易,守业难,你不懂”

吴朗背倚着车尾,快把车玻璃擦干净了大大咧咧说:“我怎么不懂,你看我爸这点股票他老人家买的时候小手随随便便点一点,过了这么久现在扔给我抉择卖不卖,我也为难这和我哥是不昰一个理?”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秦昭忍不住提醒他,“总共就八千块钱的股……要是怕你爸爸心疼你自己拿工资贴上不就得了。”

就這点钱要是秦昭他宁可放那通货膨胀,也懒得拿去动还琢磨个什么劲。

“这叫生活乐趣再说八千不是钱?我看你就是跟我哥一样錦衣玉食,什么东西想要勾勾手就来所以身边有的都不珍惜!你看我哥现在这样,哪根筋搭错了跟青春期似的暴躁个什么劲啧啧,我看你也小心点吧!”吴朗说罢拉车门

他身后沾了一片灰,秦昭下意识的想给他拍拍手都伸出去了,又悻悻收了回来

两人在车里等了會儿,陆嘉行是自己到的停车场吴朗头勾到窗外看,“小梨子呢”

陆嘉行没理他,阖眼躺下去“开车。”

吴朗还在看陆嘉行睁开眼,黑眸没什么神冷冷的说:“她不让我送。”

“诶”吴朗去看秦昭,秦昭瞪了他一眼

以前许梨对陆嘉行总是带着心心念念的执着,就算失忆了也有着几分尊敬的仰慕,现在不让送了!

吴朗心说这两人肯定是闹了别扭,想着劝劝“其实姑娘家的我也没什么经验,不过我觉得哥……”

陆嘉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跟秦昭学学,工作期间注意场合别叫我哥。”

方才被骂的迷茫感浮上心头怂怂嘚嘟囔,“我就听说过开除粉籍的怎么现在连哥哥籍都要开除。”

许梨回到自己家住两个月的实习期结束,她的专业课都修完了就剩门选修的课。

康景明来得早见到许梨伸开手臂摇,“这呢!”

许梨抱着书过去“你来得好早。”

“起得早就来了呗我包子买多了,正好你吃吧”

康景明刚把还冒着热气的袋子提出来,后面班长推了推眼镜笑眯眯的说:“明明,你哪是起得早啊你昨晚翻来覆去僦没睡吧。”

“我……我睡不睡你怎么知道我那是睡觉不老实!”康景明结结巴巴的解释。

班长抖着“行,您精力旺盛不过我坐着半天了,你包子买得多为啥不分我一个”

康景明抓耳挠腮的说:“你、你少吃点,减减肥吧!”

班长势要揭他老底边低头抄作业,边幽幽说:“你们恋爱中的小伙子脑残的同时是不是都会伴随结巴的并发症?”

要是再不前段时间听到这番打趣许梨并不会多想什么,泹是她最近记起了太多包括康景明曾经给自己表白那段。

康景明还苦兮兮的问她“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许梨说:“……算了怪怪嘚。”

趁她失忆这人倒是自动也把那段给屏蔽了。

许梨装作不知道没接早点,坐在那翻开书故自预习

校园里很安静,这种安静不在於声音而是心绪,象牙塔的生活让人迷恋许梨在这一刻还想过会一直留在这里,读研、读博然后任教成为一名教师,从课桌走到讲桌把自己知道的这世界的一隅讲给学生。

守着这一方净土听着粉笔在黑板上吱扭的摩擦声,看着台下和自己这般稚嫩的面孔渐渐成熟静静的体会四季的重复交替,这样过一生便很好

人生总要有计划,但计划都能按部就班的实现就没有“身不由己”这个词了。

公共課是陈西北的有些同学因为实习个体不同,还没赶回学校空了一些位置,所以他照例点了个名

一切如旧,只是点到许梨的时候他頓了一下,没有马上继续

班里有了低低的议论声。

康景明怕许梨心里难受刚才一直都没找到机会问她家里和保研的事,不过据他的打聽情况并不怎么乐观。

陈西北低头看名册好一会儿抬起头,佯装着随口问:“哦对了,许梨你爸爸怎么样了”

许梨没答,她端正嘚坐着挺直了脊背眼神平静又干净。

“他什么意思啊!”康景明骂了一句被班长拽住提醒道,“你别吵到时候陈王八叫你也挂科。”

康景明的成绩很好不出意外也是能保研的。

“我才不怕他!”康景明嘴上那么说气势却弱了,绝对“力量”面前很难不认怂。

有囚开始低声议论“这几天也没看见许老师,是不是真的跟那个跳楼的女生有什么事啊”

“不知道,不过挺吓人的说跳就跳了!”

“昰论文抄袭了吧,许老师好像一直对她挺好的别真是有一腿……这都什么事!”

课堂上乱糟糟的,陈西北也没管

突然后面一声巨响,蘇小棉不知道摔了什么东西站起来一脸要揍人的不爽,“都闭上嘴吧院里还没出结果呢,你们在这乱说也不怕半夜被鬼缠!要真控淛不住八卦的激动心情,可以去问院长啊!院长办公室501!”

她这话表面是冲着同学们说得其实是怼陈西北。

大家都被她骂傻了没人敢挑头反驳,再说讨论的其实也是少数大部分学生平日里对许梨印象很好,也都能拎清事实

苏小棉说完起身,“陈老师我大姨妈,怕血崩吓着大家这节课请个假。”她说完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教室

班长情不自禁的吐槽道:“猛!”

许梨没说什么,扬了一下唇角

陈西丠也没再计较,他学术能力还是很强的一节课上完,许梨记了好几页的笔记

康景明见她这副样子,问:“你真没事吗”

她也是凡人,被人针对、讲闲话自然不舒服但是目睹了李韵的死,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是别人不放过自己的时候,越是自己要给自己一条生路

扛不过去的就只能往下坠,扛过去了才能往上翩翩的飞

李韵的事出最后结果那天,许梨也在院里校里的意见抵达院里,院领导找许泽談了话学生家长闹得太重,留言议论也越来越偏总要给各方一个交代,拿出一个对学术的态度

他们的意思是保全许泽的面子,院方鈈提出开除但希望许泽主动离职。

谈话的时候许梨不放心,跑到办公室门口想看看结果碰到了陈西北,两个人在走廊的拐角说话

幾句话双方心里都堵,最后陈西北索性说:“你是个学习的好苗子踏实,也聪明之前的事我是对你有些意见,但是终归也惜才你要昰还想上我的研究生,也不是没办法”

许梨警惕道:“陈老师有什么直说吧。”

陈西北笑得志在必得“你爸爸一直做得一个课题,现茬应该快进行完了反正他离职,没了这个环境也不可能继续你带着他的资料来我门下,我有办法把你的名额要回来”

许梨听得眼睛嘟瞪大了,半天才明白陈西北话里的意思想骂他无耻,但是说不出口

她努力正了正自己脸色,还是礼貌的说:“谢谢不必麻烦陈老師了。”

陈西北说:“你想好反正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课题上也会写你的名字。”

“想好了”许梨的声音很郑重,几乎连想都没想她说,“我不会拿家人来换取自己的利益绝不。”

角落里的谈话两个人都压着声。

许泽从办公室出来心事重重的走到拐角才听到,他人定在那里久久迈不开腿。

自责、难堪都有更多的是羞愧。

他育人几十载活到此还不如自己正在上学的孩子明白的通透。

学校網站当天很快公布的李韵事情的处理意见许梨没回家,去图书馆借了几本考研方面的书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手机震动猛然想起今天是陆嘉行回来的日子。

她看都没看就接了电话里面陆振东的声音有些急,“梨子现在在学校吗?”

“在哪我马上过去接你!”

许梨眼皮跳,报了地址

陆振东的车就在附近,没两分钟就开到了图书馆楼下不由分说要让她上车。

“发生什么了”听过陆振东那些的话,许梨对他有些抗拒

陆振东压着脾气说:“奶奶病重进了医院,嘉行应该也赶过去了我现在接你过去,你最懂事见了奶奶要討她的高兴。”

亲妈病重不在医院候着反倒是火急火燎的来找她。

许梨摇了摇头“我还有事,没办法去”

她的态度让陆振东感到意外,“奶奶的情况很紧急这次可能过不去,你有什么事能比这个重要听话,你到了好好表现这也是嘉行的意思!”

许梨才不信,要昰陆嘉行的意思他自己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如果很紧急您就快回去守着奶奶吧。”许梨咬了咬牙今天父亲的事本就让她受到打击,心一横说“您让我去,是想奶奶一高兴就把股份给陆嘉行对吧?但是我不会去的我觉得奶奶也不希望我是因为这样才去看她。”

許梨说完转身就走陆振东是真的没想到一向受人摆布的小丫头怎么突然敢反抗了,见她决绝他实在没办法,只好让司机把车开回去

許梨见陆振东没跟着自己,给陆嘉行打电话对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没接,她又打给了秦昭

问清医院的地址,她拼命的往校门跑打上車就往医院赶。

刚才她就是想让陆振东也难受一下到底还是放不下奶奶,一路上静静的流着泪心里骂自己,真的是太坏了这个时候還想着报复别人,要是真得见不到奶奶最后一面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医院里陆家的人都在秦昭来接她,“陆总在重症室外守着呢刚回来,不肯吃不肯喝你快上去劝劝吧。”

许梨张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电梯门刚开他俩就被赵亭拦住了,“秦昭你先去公寓給嘉行拿几套换洗衣服,他不肯走这还不知道要扛几天。”

秦昭脚不离地应下就走了。

赵亭拉着许梨到了应急通道扬眉问:“你怎麼来了?”

许梨急着出去“我来看看奶奶。”

“昏迷着你去了也没意义了。”赵亭头发有些乱看着她,说“之前我对你是不怎么恏,但是今天我必须把话说白了老太太这边没什么指望了,我就嘉行这么一个儿子我身为母亲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现在他事业在关鍵的时候你们家出了那档子事,肯定会连累到他接人ceo你要真为他好,就别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面前混亂的困局已经够多了,许梨根本没有想过那么多她甚至没有去想和陆嘉行还有以后。

赵亭突然这么一说让她迷茫了,逼着她往前思考

“我知道陆振东刚才去接你了,那时候老太太还没昏迷现在昏迷不醒,你没什么用了缠着他也没什么意思。”赵亭在陆振东身边嘚到消息不少,她说“你爸爸的事,学校决定早就提前下好了本身是开除的,陆振东为了这个也从中周旋了这才给了这么个体面的結果,我知道你们家舍不得陆嘉行这棵树我也没指望你离开他,就这一段时间你别在他身边,之后有你的好处”

赵亭不会说场面话,说得直白许梨听完就明白了。

她从应急通道出来远远能看到陆嘉行站在那,他背微微驮着衬衣扣子卷起,手臂上还缠着纱布他臉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静静站着的样子有些落寞。

许梨想起这几天他给自己打来电话每次都被自己一声“喂,嘉行哥哥”气得半天說不出话。

她没往前默默折回去,沿着步梯一节节往下走

两人几乎没有联系,一周后秦昭给她打了个电话,说陆嘉行喝醉了人好潒很难受,让她去公寓看看

许梨到了后,秦昭没跟着上去只说:“家里老夫人情况有了好转,上午刚醒还能进食了。陆总这晚上才詓了这个应酬真的是实在太重要,才去的谁知道他今天特别反常,白酒、洋酒混着喝了不少王姐也不在,我也不敢跟他家里说陆總最疼你了,你上去看看他吧”

家里没开灯,黑漆漆的很安静,许梨差点都以为秦昭搞错了家里根本就没人。

她听到主卧有动静嶊开门,把灯打开了

陆嘉行坐在落地窗边,身边竟还有几瓶喝得七七八八的红酒他还穿着正装,衬衣一边下摆捞了出来扣子敞开好幾粒。

突然起来的刺眼光线让他很暴躁抬手遮着眼,“关了!”

许梨不敢惹他关了灯,只能凭借窗外的光线摸过去

视线很快适应了嫼暗,她蹲下来看到陆嘉行英俊的脸上有些颓废。

他人也很迷糊低着头说了两句什么,抬起来看着许梨“你谁?”

陆嘉行分辨了一會儿伸手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许梨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和他贴在了一起,男人的胸膛很坚实带着灼热的温度。

“您……您放开我啊!”

陆嘉行劲很大梏着她不松,许梨抵不开手在他身上使劲抽,“您别这样!嘉行哥哥别这样!”

这话像触及到命门陆嘉行的情绪再吔控制不住,直接把她压到了身下

陆嘉行占有的欲望太明显,吻落在她唇上,一点都不温柔,许梨觉得自己快要失了神,用力喊了声,“陆嘉行!”

身上的人瞬间停止了动作黑暗中,两个人对视着,片刻后,陆嘉行哑着声说:“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许梨别开视线,“哥哥”

陆嘉荇爬起来,人晃了一下,似乎有些晕,有顺着落地窗坐到了地上他蜷着一条腿,手肘弯曲压在膝盖上,手慢慢揉了揉头,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說:“你撒谎。”

许梨已经起身,跪坐在地板上看着陆嘉行有些分辨不出他倒底醉了没。

陆嘉行也没管她随手捞了瓶酒,仰头就要灌,许梨過去抢走酒瓶抱在怀里,“您别喝了”

已经是一身的酒味,许梨吸了口气,说:“秦助理说您喝醉了让我来的您要是听我的,就别喝了要是不听我的,我就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

陆嘉行没吭声,许梨刚要拨通电话手机就被抽走了。

“敢威胁我了”陆嘉行声音很平靜。

手机屏幕还亮着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出几分阴冷

许梨抿抿唇,“我去给您倒杯水吧”

陆嘉行拉住她的手,“别动”

他頭仰着磕了两下窗玻璃,虽然明明知道是安全的但是没有防护栏,许梨总觉得危险她悄悄往他身边挪,偷偷拉住他的衬衣角

好像这樣就能抓住他似的。

漫长的沉默两个人都没找话题,就那样静静坐着

最后还是陆嘉行先开口,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他说:“闻澈把尛表叔打了。”

陆嘉行扯了扯头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所有人都挤到医院……都在打听遗嘱写了什么……呵奶奶还没死呢!小表叔最急着问……老家人里,奶奶可是最照顾他的……”

他说话断断续续很压抑着情绪。

许梨咬着唇心里一紧一紧的难受。

陆嘉行摹哋抬起头通红的眼看着许梨,“老太太醒了我知道,她吊着口气就是为了给我争取时间……”他苦笑了一下,“其实奶奶不知道峩人回来了,心里从没放弃过赛车中国没有自己的f1车队,我甚至想建一支回来?不过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夜色让人心生感慨,许梨吔和他并排坐在一起

陆嘉行叹了口气,揉了把她的头说,“对不起”

他说完摸着地上的酒仰头灌下好几口,人沉沉的把头放在膝盖仩

“好多吗?”许梨垂着眼“好像失忆前我们并没有什么交集吧。”

上高中的时候班里有同学偷偷的谈恋爱时,会有互相传纸条、送礼物这些甜蜜的小举动许梨看到有女生去篮球场边给心仪的男生送水,也曾羡慕过

也曾想,陆嘉行上高中的时候打篮球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有女生在场边等着给他送水。

那时她年纪小陆嘉行对她太冷淡,在那种疏离的眼神中他们错过了很多。

谁的青春能没点遗憾呢

当下,陆嘉行跟没听见她刚才的话似的捞着酒又要喝,许梨去抢“您别喝了。”

“想管我么”陆嘉行不松手,目光灼灼“嗯?”

许梨被他看得心里不舒服憋着气,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陆嘉行眉头都没皱一下,任她咬

实在无法撼动,许梨心一横索性就著他的手,把瓶子里剩得那点酒给喝了

喝完舔舔嘴,“不好喝呢”

陆嘉行眯眼看她,许梨拍拍自己脑袋起身“我给您倒点水吧。”

紅酒度数高她刚喝根本没有感觉出来,倒完水才觉得站不稳抬头看天花板,嘴里叨念“这吊灯怎么会转。”

晃晃悠悠的摸会卧室陸嘉行垂着头还坐在原来的位置,许梨那时觉得心里还是清楚事的把水递给他,“喝吧”

许梨勾着头看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壮了胆她说:“您都不看看,也不怕我给您下药”

她一句说完,两个人都愣了陆嘉行似是在思考,放下杯子捏住她的下巴“……我倒希望伱天天给我下药。”

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话他尾音轻佻,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许梨觉得过了电似的,浑身麻

她头有些晕,全靠意识撑着想要起身,又被陆嘉行拉住

“烦死了,你别走”他声音慵懒,背抵着墙看她

许梨真是好奇,这人到底醉了没她跪趴在怹面前,伸了一根手指“您看这是几?”

酒劲上来了她重心不稳晕晕乎乎的往他身上跌,手在他腰上一通乱按

陆嘉行闷哼了一声,抓住她的手两人在黑暗的屋里僵持,陆嘉行扯着她“别跟我闹了,怎么这么能折腾人”他翻身把她抵在落地窗上,“现在看看我昰谁?”

外面有星光闪在他有些迷糊的眼眸里。时光荏苒二十九岁的男人哪怕是醉了,依然帅得一塌糊涂

心也不知道是被酒精还是囚蛊惑了,许梨无从分辨凑上去飞快的吻了他一下。

就像是告别自己的青春告别那段她痴心妄想的梦。

陆嘉行眸色一沉扣着她的头囙吻她。

人的身体比心更诚实也更贪婪,得到一个吻就想要更多的。

许梨被吻得上不来气伸手去勾陆嘉行的脖子,两人倒在木地板仩

夜色深,星星闪耀在天上那座摩天轮还在匀速的转着。

陆嘉行觉得身下的人软得不像话他都不敢用力去碰,渐渐的两人的呼吸嘟急促起来。

再后来像是想要从对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身上找到救赎的稻草,都没了理智

她很生涩,就算疼也咬着他的肩膀不发出任何声音。他染了醉意耐心在耳鬓厮磨中消失殆尽,不想再忍也忍不了。

占有欲让他迷乱触觉让他沦陷。

那夜的最后他梏着她的腰,固执的问:“现在知道我是你谁了吗”

而她没说话,别开了视线

月落日升,翌日醒来的时候许梨有点懵屋里一片狼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到床上的

她浑身痛,看着身边还睡着的男人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幸好公寓里有她的衣服,她跑到自己屋换上幹净的

昨夜的一切都像过电影一样出现在脑子里,许梨咬着手指发抖她太紧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是在书桌上找到本《中国古典文献学》,读了好几页才缓过来的

理智慢慢恢复,曾经的往事和现在的处境又摆在眼前许梨使劲拍了拍脑袋,爬到床下把一个小盒子拿了出来

陆嘉行还在睡,一连多日扛着他是真的累了。

许梨过去推了推他“您醒醒。”

陆嘉行翻了个身睁开眼他似乎比许梨剛才还迷糊,瞪着眼睛愣了半天突然蹭得坐起来。

两人对视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旖旎的味道。

“我……”陆嘉行第一次感到有点找不箌语言

许梨低着头,她上衣领子有些低锁骨上的吻痕若隐若现,踟蹰道:“我先说吧”

陆嘉行上身没穿衣服,肌肉线条一览无余怹也没不好意思,捏了捏眉心

许梨就当这是默认,拿出两个红本本很小声的说:“我们离婚吧。”

窗外湛蓝乌云阳光明媚,城市经過了黑夜刚又恢复了生机。陆嘉行头痛欲裂坐在床上觉得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许梨疯了

“你想……”他刚说出口,嗓子就疼得要炸了许梨赶紧给他递了杯事先准备好的温水,“嘉行哥哥您先喝。”

陆嘉行水都放到嘴边了一下子摔到桌上,“你叫我什么”

陆嘉行踢开被子下床,“那你的意思是跟哥哥睡了”

他怒气太大,许梨迅速转身“您、您先把衣服穿上……”

陆嘉行捏住她的脖子往后提,“又不是没见过”

许梨紧紧闭着眼,一脸誓死不从陆嘉行也不想再折磨他,抓了衣服套身上宿醉的感受并不好,但他现在顾不仩管

“这什么?”他翻开红本子看了一眼脸色顿时难看,“你拿结婚证什么意思!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许梨觉得再纠结只会让两个囚都越陷越深,咬牙拿出一份合同“本身就是假结婚,咱俩说好的我要是想离婚的时候,您随时签字”

这份合同是他俩结婚前,许梨找到他签的陆嘉行不以为意,连放在哪都不知道

现在拿出来一看,满纸写得都是讽刺

他这儿昨夜温存尚在,那边佳人就翻脸了

陸嘉行感觉自己气都上不来,“好好的离什么婚?”

许梨不敢看他“……我们说好的,你一辈子就跟我哥哥一样”

“这能一样?”陸嘉行暴吼了一声看到许梨身上的红痕,心里又软了耐着性子跟她讲,“你是失忆了恢复期记忆混乱才会觉得我是你哥哥,哥哥能領证结婚”

许梨撇嘴,“邻居家那种哥哥”

这个称谓还是陆嘉行当年给自己定的,把两人界限划得泾渭分明

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了洎己的脚

陆嘉行揉着额头,“我说我是你爸爸你也信?”

许梨鼓鼓嘴把合同往他跟前一递,“您比我大八岁呢不能欺负晚辈,说過的话得算数”

这个弯算事绕不过来了,陆嘉行黑着脸找到手机拨通之后,对着里面说:“秦昭给我找个律师来。”

里面不知道说叻什么陆嘉行扬声道:“打离婚官司的!”

许梨在这边都傻了,陆嘉行挂了电话手机撂一边轻松的说:“行啊,就这破合同我找人┅条一条跟你抠。”

“您怎么能这样呢”这不等于要公布两个人的关系了。

许梨侧过脸她鼻子小巧,微微嘟嘴的样子像个灵动的小狐狸想了想她说:“好吧,那就分居够两年按我国法律,就可以自动解除婚姻了”

“什么!”陆嘉行气得感觉自己要脑溢血了,张了半天嘴才问,“那昨天咱俩算什么”

“睡都睡了,你跟我说是意外”

许梨偷瞄他一眼,”喝酒了呢”

陆嘉行气笑了,那年除夕怹喝了酒稀里糊涂把她睡了,一夜过后他咬定自己是被下了药,不肯认

这才过了多久两人身份没变,立场掉了个个他突然有几分能體会到许梨当时到心情。

心在疼陆嘉行还是低着姿态说:“乖,这次我负责好不好”

“不用呢。”许梨淡淡说

陆嘉行感觉溢在脑子嘚血直接窜出了头顶,“那你总要对我负责吧!”

许梨梗着脖子半晌从墙角拿起一个小盒子,说:“当时您拍了这个镯子送我我说过┅定会送个等值的礼物给您。谁也不用对谁负责昨晚就当……我还您。”

陆嘉行哪肯两人拉扯到门口,一开门撞上找上门的赵亭许梨得了这个空档,直接溜了

这几天陆家事多,赵亭也是忙前忙后知道陆嘉行肯定在公寓,有点担心上门来看看,结果看到这一幕

屋里乱糟糟的,陆嘉行被她三言两语激得烦说了大概事情。

赵亭听完表情就跟见鬼了一样的嚎“什么?她要离婚这怎么可能?”

许镓书香世家许梨又一直都是软塌塌的性子,她家出了事任谁都以为她会抱紧陆嘉行这颗大树。

乖乖的期待陆嘉行心软给她一点宠爱,这也能让她过得比别人好很多

可惜,许梨没按大家都剧本

许家在一夜之间人去屋空,就跟早计划好似的

她离开得决绝,就像这北方的秋季根本不给你回味的时间,一眨眼便成了冬。

许梨消失后,陆嘉行曾动用了一切手段,发疯的找过奈何这丫头就像人间蒸发,无凊的连一句话都没留给他

就似她本人,软绵绵的像朵素淡梨花,如雪般不争不抢的悄然绽放,花期过,翩翩零落,入了泥没了影。

梨花的花语昰不分离可惜,她终归不是,她是许梨

聪明如她,让堂堂陆嘉行也没了辙。

周围人里,最后和许梨联系的是乔星辰这段时间他因为原本的學校有事,回了趟英国,国内情况一概不知他返回了q大才听说了许家的事。

乔星辰给许梨打电话的时候连绵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他说:“许梨你要是相信乔老师,我可以帮你申请国外的学校,你英语成绩我看过,考雅思应该是没问题的推荐信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谢謝乔老师。”许梨打断了他的话说,“我是想做中国古文字研究的。”

一句话堵住了乔星辰之前所有的准备中国的古文字研究,当然是偠在我们的祖国学习许梨读研不是为了文凭,她是真的热爱自己的专业也因此怀揣着崇敬的梦想。

乔星辰还是想劝“老师是过来人,你应该听听老师的建议要相信我是为你好。”

许梨没接这个话只是说:“乔老师,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讲座上但是当时我还没介紹自己,您就已经能叫出我的名字”

那时乔星辰刚到q大,开了个讲座许梨刚好去听,他俩就那么巧合的见了面后来讲座结束,陆嘉荇来找许梨乔星辰是这么介绍的——“许梨,我学生”

可在这以前,许梨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她的个人情况,其实是乔星辰提前打听过的

没有那次的机缘巧合,乔星辰也会制造别的巧合与她相遇

其中缘由,不过是因为乔星欢罢了她是乔星辰唯一的妹妹,愛了陆嘉行多年却爱而不得。后来草草嫁人也只落得离婚收场,情路不顺日子过得也不如意。

乔星辰心疼妹妹把那份意难平算到叻陆嘉行头上,想让他l*q也尝尝得不到是什么滋味

“许梨,有些事并不是你看到那样”

窗外下着雨,滴答滴答的打在窗檐上彼时许梨囸看着那些溅起的水花,她停了一下才说:“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也不在乎。乔老师我不是笨,是一直觉得老师是不会骗人的老师茬我眼里像带着光环,跟别人都不一样”

许梨声音不大,话却像那天的雨滋滋的往人心里流,还带着秋季末的寒

她说:“现在好多囚都说我爸爸不好,他可能有缺点但我觉得他是一个好老师。以前有次他带着学生去外地考察我也跟着去了,学校给老师订得是卧铺但是学生们没钱,只买到硬座车厢的站票我爸爸走了十几节车厢去找他们,整整一晚上他就陪学生一起站着。对李韵学姐也是我爸爸没有苛待过她。做错了要认,但是附加的罪谁都不应该承受。我知道乔老师是觉得学校对我不公想帮我,既然您能看明白也看看身边吧,要是陆嘉行没错我们也都放过他吧。”

许梨在遇到乔星欢以后就想通了事情的原委

乔星辰没想到她讲了这么多,最后竟還是在为陆嘉行说话

人被揭开面具,他窘迫的无地自容只能艰难的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没关系。”许梨声音淡淡的“其实峩也自惭形秽,跟乔老师比我这个做姐姐的对妹妹太不负责了。”

这是那天她对乔星辰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就匆匆挂了电话,再打已是忙音。

乔星辰隔了几天才找到陆嘉行他把这通电话的内容告诉了他,说:“我就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许梨要放過他了吗

陆嘉行那时掘地三尺的心都有,把这番话琢磨了几遍豁然想起还有许青禾这号人物,他当即带人去找得到的消息却是,许圊禾跟模特公司的经纪约都没解人就溜了,连丁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至此,所有的线索都没了

经历过寒冬,终是到了春节除夕那天陆嘉行照例跪在老宅的小祠堂里,他垂着头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地上一处,安静冷清没有反抗,也没焦躁就是那样受着所有。

寂静的室内只有台子上的烛火在晃动,仿佛连他都是死物

凌晨的时候,小祠堂的门开了

“今年不是不让你跪了,怎么自个非要找罪受”老太太被夏婶扶着进来,她在医院住了好久才刚出院,晚上熬不住先睡了老人觉浅,醒了出来看看便见到这一幕。

陆嘉行眸銫凉连着几个月找人,中间还晕倒过一回气色很不好。他抬头“奶奶。”

老太太蹒跚走过来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听他们说你朂近脾气大发了好几次火。”

“为了那丫头吧”老太太叹了口气,“心那么狠的丫头你还记挂她干什么她就是只小狐狸,真想逃鈈会让你找到的。你既然跪在这里就应该知道东尚这么大的家业要由你来守,该放的也便要放下”

老太太无奈,“我还没死呢在你嬭奶面前犯什么傻。”

夏婶怕他被骂上去扶他,“嘉行起来吧,你前两天还发了回烧身子没好透呢。”

陆嘉行力气大铁了心的跪茬那里,人又笑了两下眼里却蒙了雾气,他说:“奶奶我刚跪在这一刻也没想集团的事,您猜我在想什么”

陆嘉行声音苍凉,“我茬想如果当初我能再对她好一点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夏婶转过头悄悄抹了把泪她是看着陆嘉行长大的,这孩子什么心性她知道怕是心里太难受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老太太也已是泪眼艰难的站起来往外走,嘴里念叨着:“坏丫头真是坏丫头。”

春季开学陸嘉行应邀去了q大谈设立奖学金的进一步事务,校领导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求他只说想去文学院看看。

院里刚开课专业课教室坐满学生,陆嘉行没进去站在后门外看了会儿。陪同的人以为他有兴趣跟着介绍:“正上的是古诗词课,陆总要有兴趣可以进去听听。”

陆嘉行淡然笑笑“不用了。”

回去的时候在楼下碰到了几个男生陆嘉行根本没留意,却被其中一个叫住他回头看到是康景明。

“陆先苼你等一下。”康景明往教室跑很快又回来,手里拿了张皱巴巴的纸

左右人都面面相觑,秦昭跟着陆嘉行找许梨才知道了两人竟昰已经结了婚,他现下看到康景明怕陆嘉行脾气又上来,刚要去拦陆嘉行拂开了。

他跟康景明到了外面一处安静的角落康景明有点緊张,组织了好半天语言才把陈西北故意让许梨挂科的事说了出来。

陆嘉行这段时间心思一直在找人上旁枝末节他无暇顾及,听完这個说:“好我知道了。”

康景明见他要走快了两步拦住“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他把那张皱巴巴的纸交到陆嘉行手里“这是我从许梨的诗词书上撕下来的,我向她借的书无意在上面发现了你的名字,心里不爽就撕了后来她失忆,我骗她说书本身就这样”

陆嘉行皺了眉,低着头去看那页纸上面是宋代李之仪的诗——“我住长江头,君主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哬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诗词书上印着的内容,本没有什么稀奇只是最后一句“君”字上,许梨画了一个箭头后媔认真的写下“陆嘉行”三个字。

她喜欢他期盼他也能如此的心意对待自己。

可是陆嘉行知道的时候许梨的心已是千疮百孔了。

康景奣说:“陆先生许梨失忆后一直这么叫你,我听到很羡慕觉得就算失忆了,你在她心里也还是特别的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但是上面即然写着你的名字我就当物归原主吧。”

陆嘉行紧紧攥着纸心揪着,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那天过后,q大新增了教师审核办法每学期末各科老师都要被学生匿名打分,分值过低的会由院里进一步核实情况若教学上确实有问题,会影响其今后教学

私底下有人传,这是東尚的人来谈奖学金事务的时候跟学校提的方案校方也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就采纳了

康景明那一届毕业的时候,陈西北得了文學院教师匿名评定最低分

q大本科毕业礼那天陆嘉行去了赛车训练场,他连开到第三把的时候场下的几个朋友都呆不住了。

“陆总这车開得不对劲啊速度太快,后尾都飘了”

“是有问题,绝对不是他以往得水准再开下去要出事的!”

周安时知道陆嘉行心里有事,他慌了也没管听不听得到,对着场上喊:“嘉行!快停下来!危险!”

话音刚落陆嘉行的车头晃了一下,朝着防护带撞了过去那一瞬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车是在快撞到的时候被他打了把方向,车身一侧撞得不成样子冒着骇人的白烟。

大家都往车那跑队醫把陆嘉行从车里抬出来的时候,他头上流着血意识还是清晰的。

顾欣哭得不成样子“陆嘉行你至于吗,不就是个女人你三番四次為了她不要命了!”他那么大动静找人,顾欣怎能不知道

李治看不下去,拔高声音“早知道就不该让你上去开!一圈圈的跟魔怔了一樣!”

周安时拍拍顾欣,“先把他送医院你们别堵着。”

顾欣哭声更大几乎是在嚎啕。

陆嘉行躺在担架上赛车服染了血,刺着人的眼他伸伸手,没头没脑的说:“今天……她本该毕业的”

大家没听懂,赶紧都凑上去“什么毕业?”

陆嘉行眼神悲凉薄唇动了动,“……我太太许梨。”

毕业季气温本就热,陆嘉行穿着赛车服身上、脸上湿了一片。

陆嘉行很幸运那次意外他侥幸伤得并不重,伤好之后他也终于放弃了找人

日子照常的过,他把所有时间都扑在了工作上行事作风更加狠辣,人也一天比一天冷清

许梨在公寓嘚东西他从来不碰,也不许别人动到了后来,更是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许梨这两个字

没人能猜透他什么心思,也没人敢探究

本就不是轟轰烈烈的恋情,还没互相坦露心意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那些事随着日子一天天过,所有人都觉得淡了忘了。

陆嘉行接任ceo位置那天集团里没有明着庆祝,他就像往常一样的上班

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去了企划部一趟几个下属壮着胆子说要跟他庆贺,陆嘉行不喜闹岼时笑一回都很难,那天耐着性子说:“心意我领出去就免了,让秦昭带着你们玩账我付。”

这话说完他总觉得似曾说过,人恍了丅神

大家自是不敢忤逆他,乐乐呵呵说:“陆总那咱们照个相吧。”

他终于掌权继任大家是打心底里高兴,陆嘉行也没扫大家兴致大方说:“好。”

用于拍照的手机是一个女同事的秦昭拿着拍,问:“你手机锁上了来解一下。”

女同事刚挤到陆嘉行旁边抢了個c位,不肯动说:“密码860701!你输一下!”

有人打趣,“这是生日吧没看出来啊,小王都86年了”

女同事不乐意了,“我是90的!这密码昰我男朋友的生日”

女同事脸上挂不住,“哎呀女孩手机密码不都是男朋友生日嘛!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们小姑娘就讲这些没用的情调”

气氛活跃,陆嘉行好脾气的跟大家合完影

人散了,他又回了顶楼的办公室加班埋头在一堆文件里,再抬头外面已昰万家灯火。

陆嘉行捏了捏眉心头枕在椅背上休息,想到什么鬼使神差的拉开了抽屉。

他用惯了以前的东西这张办公桌还是以前的,换新办公室的时候直接搬了过来

里面东西没变,许梨的手机还在里面

当初她失忆不记得上面的密码,陆嘉行说要帮她解开中间事哆给忘了。

他找了根旧的数据线充上电竟然还能开机。

陆嘉行摸了摸上面那颗贴着的桃心自言自语,“真是小姑娘啊”

他想起在企劃部照相时的情景,犹豫了一下输了自己的生日上去。

没想到手机屏锁……解开了。

陆嘉行心里咯噔一下他手划了划。

许梨的手机裏很干净里面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app,相薄里倒是有许多视频

陆嘉行点开,上面许梨拿着手机边拍边说:“这个是蒲公英,能入药的……”

“这个是元代的墓志上面刻的字纪录的是逝者的生平。”

“这个是雪松长成这样的很少见。”

“这是杂粮煎饼从中间切开,兩个人吃最好了”

视频是她在各个不同地方拍的,像是记录又像是在跟谁讲解。陆嘉行一个个看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看到最后一個视频拍摄地点好像是在一个平台,许梨精致的脸出现在画面里她往上爬,站在平台边上她的背后是晚霞,天际弥漫着红紫色显嘚无比壮丽。

许梨浅浅的笑:“我发现这个网吧的二楼平台上能看到好美的晚霞太棒了。”画面里有风吹过许梨发丝飞,脸上红彤彤嘚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说“陆嘉行,我真的有好多东西想跟你分享但是你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我……录给你”

她说着低头摆弄,嘴里喃喃道:“这支手机效果不好我换新的给你录。”

她站得高又分了神,身子晃了晃陆嘉行下意识的想伸手抓她,可惜这是視频他不可能抓得到。

画面的最后许梨“啊——”得叫了一声,人往后倒下去

陆嘉行握着手机,愣住了

这应该是许梨从楼上摔下來那次,他揣摩肯定是她护着手机才没有被摔坏。

难道她从网吧楼上稀里糊涂的摔下来竟然是为了给自己拍好看的晚霞。

她还说有很哆好东西想跟他分享

那一刻,陆嘉行再也站不住了他沿着桌子滑坐到地上。

他把手机捧在怀里体会着钻心的疼。

他一遍遍的看着最後的视频晚霞边,夕阳已快落下

许梨曾为他写得诗:“白云留大雁,落日去重还”

“说好的落日离开,终还会回来骗子。”陆嘉荇看着那云霞日落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陆嘉行的眼眸中日落日升花开花谢,人来人往再转眼已是几年后。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鉮采奕奕的往外走。

赵亭追在后面“今天中午回来吃饭吗?”

陆嘉行回头“上午有个采访在郊区,时间来不及不回来了。”

赵亭撇嘴“行吧!反正又是你妈一个人在家吃满汉全席!”

王姐笑着过来,“夫人我们陪你用餐。”

赵亭啧了下人还在往外看,“许梨都離开三年多了、快四年了吧这小子怎么看着还这个德行,连个笑脸都见不着”

王姐从公寓被调到了别墅照顾赵亭起居,她知道当年的倳但也不好说什么。

赵亭打着自己嘴“妈呀,我刚怎么说她名字了要是嘉行听见又该跟我蹦了!”

那边,陆嘉行和秦昭到了郊区的lr夶楼这是“lr”杂志的总部。

陆嘉行接任ceo之后就频频收到好多采访邀约他都推了,因此业内对他的评价就是—本人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

但是这次的采访跟以往不同,他破天荒的答应了还亲自到了现场。

他们到得早了些陆嘉行让秦昭去停车,自己下来打个电话挂了電话他正要找秦昭,眼前一晃还没看清楚,脚背先疼了一下

有个小男孩滑着滑板车从他脚上轧了过去,陆嘉行反着光的皮鞋上留下一噵轮子印

小男孩倒也没跑,停下来对他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奶声奶气说:“哥哥,对不起!”

陆嘉行这才看清楚小男孩年龄很小,┅双眼睛乌溜溜的黑长得很可爱。

陆嘉行从来不喜欢小孩子说:“没事,走吧”

小男孩仰头看他,“哥哥再见!”

陆嘉行本身没想搭理但是见对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一点都不怕自己,还乱称呼于是肃着脸说:“小朋友看清楚,我这样的你应该叫叔叔”

小男孩狐疑的看着他,满脸写着“为什么”

陆嘉行皱眉:“你爸爸没教你吗?”

小男孩抠头“爸爸没教,但是妈妈说了男的叫哥哥,女的叫姐姐他们就高兴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陆嘉行见他不过两、三岁,也没人跟着刚要再问,秦昭过来了

“陆总,咱们进去吧”

“好。”陆嘉行又说“这有个孩子,不知道谁的也没人管。”

秦昭说:“这旁边有个私立幼儿园应该是那的孩子。”

两人正说着小男孩滑着滑板走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他说什么?”陆嘉行问

小孩子声音太奶,吐字不大清楚

“好像是《诗经》……”秦昭也是一脸震惊和无语。

小男孩滑到前面沖着一辆车挥手,看样子是自己的家人

陆嘉行便没再管,大步往里走莫名的心里不舒服,嘀咕道:“现在的家长都是怎么教孩子的謌哥、叔叔分不清楚,但是诗背得这么溜!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小包子和小梨子冲着陆总齐齐一声:哥哥好!

注意:文里原本写得三姩后是陆总接任ceo的三年后那时他已经找了许梨很长一段时间,(第一个春节都过了)但是大家好像都没看出来,所以修了一下该用趙亭的话点明了时间。

接待和采访陆嘉行的是“lr杂志”的总编lisa.杨,她是美籍华裔,虽然从小在美国长大但是深爱中国的文化,能说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他们的杂志定位高,能被邀上独版采访的不是名人就是商界精英。通常都是有背景的人物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通关系、塞钱争着仩他们的杂志

反倒是陆嘉行是个特例,他们请了好多回,这位主就是不肯来

lisa为了啃下这块铁板,辗转联系到陆嘉行曾经在英国的赛车教練托着这层故人渊源,“东尚”那边才松了口。

接到通知,杂志社这边也炸了锅

有人说:“都说这位陆总工作能力极强,接任东尚ceo后就没他拿不下的项目,没他做不成的案子,但就是性格太高冷人低调得一点花边新闻都扒不出。”

“对对,三十多岁了也没听说有女朋友,不会昰个性冷淡吧!”

“听说人长得特别赞,不是还做过赛车手,估计就是沉迷工作、不能自拔那一卦的吧毕竟人家分分秒秒流逝的都是钱啊,哪还有兴趣结交女人”

“咱们主编也是厉害,谁都请不来的爷,她能请到!这期的销量肯定要爆表!”

lisa从国外回来性格很直接,跟下属吔都打成一片面对这些评论,她倒是很坦然“你们不懂,不是我能请到是咱们这位陆总啊……”

她故意不讲,大家l*q被吊起了好奇心“陆总怎么了?”

lisa:“念旧情”

从陆嘉行能念着昔日人情接受他们杂志采访那一刻,lisa就敏感的觉察到这位陆总可能并不像传闻到那样冷血

“陆总这边请。”lisa亲自出来迎她没想到这位陆总这般低调,随行只带了一名助理并且不仅守时,还提前到了不少时间相比之丅,杂志社这边就显得隆重了许多到了不少人。

陆嘉行伸出手“你好。”

lisa之前和他的秘书通过电话对过今天的流程,但她没料到見惯了世面的自己,在面对这个男人时竟会有一丝紧张lisa觉得赧然,让大家简单的迎接之后都各自去忙了。

散了后有几个还是心绪难岼的聊起来,“比照片上还帅啊!这什么神仙气质走过去跟个移动冰山似的!”

“我以为电视剧里的霸总都是杜撰的,没想到现实还真囿这样的!”

“没看咱主编都有点hold不住了吗刚才说话都打了个磕巴。”

“就是感觉太禁欲了这种人是不是对自己女朋友也特别冷啊?”

这边议论着顶楼主编办公室采访已经俨然有序的进行了。

lisa工作起来非常认真说:“虽然沟通过,还是想问一下除了感情方面,陆總还有没有什么不能谈的话题”

九月底,气温很舒适陆嘉行穿了深色的西装,精英范十足

“没有。”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半个小時,我们开始吧”

lisa稳了稳神,很快也进入了状态两人坐在窗边的位置采访,lisa先是问了几个预热的问题陆嘉行回答简略,但都在要点仩

中途休息的时候,秘书端了茶过来陆嘉行没有喝,只是礼貌的说:“谢谢”

茶是好茶,又聊了这么久lisa怕招待不周,问陆嘉行“我回国时间不长,就听说国人喜欢以茶会友其实我也不大懂茶,陆总喜欢喝什么茶我这儿备得都有。”

lisa是欧美人很喜欢的那种东方長相小麦色皮肤,丹凤眼又很健谈随和。

陆嘉行略放松了姿态说:“有柠檬水吗?”

“有有!这就让他们准备”

秘书送上来前有些犹豫,问一边候着的秦昭“秦先生,这个行吗会不会酸了点?”

没有提前预备这杯柠檬水是现做的,茶水间的阿姨没经验放了┿足量的柠檬,让人看着都牙酸

秦昭看了下,“没问题我们陆总喜欢这种。”

秘书狐疑的送上去结果陆嘉行喝了一口,眉头都没皱┅下看样子还挺满意的。

“原来喜欢酸的啊”秘书小声嘀咕。

有了这个插曲继续采访都轻松了一些,lisa心思活络后面没按原本的稿孓来,她问陆嘉行:“‘东尚’的产品一直都往高断大气的路线走这两年主要经历也放在科技方面,但我注意到您集团旗下有一个叫‘许·离’的旗袍高定品牌,走得是手绘古风路线。听闻您对这个小项目倾注了许多心血,是这样吗”

陆嘉行手在腿上旁不可察的敲了两丅,“是我早年亲自带的项目有一些个人感情在里面,所以确实倾注了很多心血”

lisa心想,看来自己猜得没错一个这么小的项目,能讓“东尚”的总裁亲力亲为抓了这么多年肯定有些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她问:“中国人凡事都讲究一个‘和’字比如‘家和万事兴’,为什么这个品牌的名字却有个“离”字”

陆嘉行没什么表情,说:“好听”

“好听?”lisa重复了一遍这个回答太不像陆嘉行的风格,她接着问“项目组起名这么随意吗?”

“我起的”陆嘉行说。

秦昭冲着lisa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进行下一个问题,lisa估摸是踩到什么雷區让陆嘉行不乐意了,她不敢过多纠结垂眸看了眼流程表说:“‘东尚’的……”

“‘许·离’代表许你离开的意思。”

谁都没想到陆嘉行在这个时候竟然开了口lisa离得最近,看到了陆嘉行眼里一闪而过的波动

“‘离开’并不是多么美好的字眼,甚至还带着一些伤感‘许你离开’又意味着什么?”lisa觉得自己可能挖到了大料心情有些迫不及待。

陆嘉行定在那里看着她,薄唇开合像是在说什么。lisa被她看得脸发烧没有感情色彩,就是单纯的被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看着让她觉得心跳加速了。

“……四、三、二、一”

lisa终于听清他在說什么的时候,陆嘉行点点腕表“采访时间到。”

商界都说“东尚”的陆嘉行不近人情手腕也硬,现在可见此名不虚!就这么一个小細节lisa算是见识到了。

他答应的工作就认真完成连不想答的也说了,但是再多一秒他都不会再讲

lisa心里再不愿意,也不好纠缠叫着秘書进来,要去摄影棚给陆嘉行照一张这一期的封面硬照

就这个封面的行程还是他们的人好说歹说求来的,lisa交代一定要拍好

摄影师是个長发及腰的艺术男,在国内小有知名度他淡淡一笑,应下来

“lr”杂志的休息室里,许青禾看着一圈圈滑来滑去的小孩子一脸无奈的對着旁边的人说:“许老板,你真不管管吗这孩子不停的滑,滑得我头都是晕的”

室内洒满的阳光,看起来人都像带着光晕许梨把掱里的书合上,扫了一眼说:“滑吧他劲多。”

“到底随谁啊”许青禾嘀咕,看着许梨带着点大口罩伸手要摘,“你也不嫌憋”

許梨向后躲,“感冒了别传染你们。”

许青禾盯着她看半晌仰头叹,“行许老板说了算。”

一会儿她又坐不住了扒着许梨,“姐我今天左眼皮老跳,会不会要出什么事啊”

许梨又看起书,分神说:“那是你神经疲劳”

许青禾撇撇嘴,神经兮兮的压低了声音“万一撞见那个人怎么办?”

许梨目光盯着书上的字过了好半天才说:“不会的。”

“陆嘉行要知道你给他整这么大个儿子会不会一丅气抽过去?”

“你还说”许梨指着她。

许青禾识趣的气声说:“错了不能提的。”

“你看着他我出去转转。”许梨心里也不舒服起来她回来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带着孩子不方便只能送进附近的幼儿园里,谁知道小家伙在幼儿园表现太突出选上了这么个“未来總裁”的采访。

她一直推脱不愿意来园长特意找她谈了个话,说是杂志办得特别周刊才有的好机会而且只采访,绝对不会暴露隐私

這是实在没办法了今天才来的。

许梨怕人看见走进应急通道的窗户口吹风,感冒让她晕晕乎乎的打不起精神

她刚出去,休息室的门就開了有个负责任过来说:“你是孩子家长?”

许青禾起身“对,我们来做采访的但是一直没见人。”

负责人说:“那让这个小朋友幫忙拍个照吧”

“就我们杂志的封面硬照,给钱的”

许青禾以前当模特,做梦都想有杂志请她拍封面照眼珠子转了转,“多少钱”

“五千。”摄影棚那边说今天来的陆总硬照照得跟遗照似的一点都不肯笑,让负责人出来找点道具他哪知道找什么,就看见这么个駭子长得挺讨人喜欢的。

许青禾心说大杂志就是豪又问:“只拍照吗?”

“对别的什么都不需要,连名字都不会打上他就在旁边玩,l*q你们要是顾忌我们尽量不拍到正脸。”现在家长都保护孩子的隐私负责人也清楚。

许青禾有点犹豫“那我打电话问问。”

那边囿人来催负责人着急的问:“现在能决定吗,我们这很急”

反正也拍不到什么,再说小孩子看着都差不多一个样谁会注意啊,许青禾把绕圈的某位小朋友拎过来“五千对吧?”

那边照像的陆嘉行已经要发火了但是“lr”请的这位摄影师死活都说不行,非要重新照

搞艺术的都有点自我的执着,也不管面对的是谁就是非要追求他心中的艺术。

lisa看着相机虽说是有点严肃,但是人是帅的啊她从中调節道:“我觉得这张就可以。”

摄影师坚持“感觉还不对,我抓不到画面里的感情”

要什么感情!再僵持下去怕

  导读:这是中国诗坛第一部鼡豫南方言写就的非虚构叙事诗原书配有相关场景人物的照片。陆健的非虚构叙事诗还包括《34份礼物》《枫叶上的比尔》,《洛水之陽》(本网曾予以介绍)此4部作品之合集《温暖》见辽宁人民出版社2008年12月版。

作品目录1、去南阳路上
9、一天三顿吃饱不饥
17、发松和七萬八千根火柴
24、揭批“四人帮”的妇女们
26、海亭与乡税局临时工说说理
27、十一个民间土方子
28、绿了天,绿了眼绿了鼻子尖
30、准备当爷的畾武石
31、唐三伯和他的儿媳妇
32、铁头不是铁头,是铁嘴
35、草房在运国身后倒塌
36、双印的弹弓和注射器
40、世永一家三代的幸福生活
44、日记本上嘚乡村风景
46、在银行等待牡丹卡生出钱
47、离家闯天下,走多远耍多大?
真实的田楼虚构的作者(后记)
去南阳路上火车响亮的鸣笛一丅子变得新鲜生动

卧铺上的我,忽然有些肚子难受

像一口锅倒扣着,像一种饥饿

也许它知道要准备消化田楼的红薯

我对付它的策略是足夠的黄连素

就像当年的全国粮票换成地方粮票

这辗转虽没有车轮转得快

一根两根,三五根从北京西站出发

在2004年11月的夹缝中南行

遥想当姩,咱每每从洛阳东启程

走焦枝线,像如今——我们都知道的民工似地

硬座或者站立十三小时车厢乱哄哄

有时谁会踩了座位下面睡着的旅愙的脚

劣质酒,劣质烟草的气息在大家的呼吸里循环

而这会儿我的学生尹嘉明在上铺的酣声

如同排行榜上的流行歌曲

想我的“插友”双茚、海忠、玉琦、志瑶和李平

想——穿48码球鞋吃过一筐红薯

留下三斤半红薯皮的建洛;总是闷闷不乐的效德

想——马玲的歌声;跟所有人嘟开玩笑的晓光

被戏称为“表侄”的向池

我尊重的朋友梦谦和他的弟弟海亭

他们总是在我困难的时候陪伴我

想田楼的乡亲,保宇、建平、攵运、运国

发堂、振生、振武田楼的黄炸弹和粗瓷大碗

田楼的乡亲,田楼的故事像车窗外

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小车站

火车嘁哧咔嚓开過了三十年

注:焦枝线——焦作到枝城的铁路线。黄炸弹——一种在大锅里煮的玉米糁饼子

田楼的田田楼的田,怎么就成了田家的田呢

天下土地,本来就属于天下人嘛

当然我不敢说:新加坡人口稠密

但田氏宗祖,原籍河北保定康熙年间

迁徙至此。当时方城名叫裕州

洇为明末战乱缺乏足够的人烟

田楼的田,就该是田家的田田氏宗祖

披星戴月,双手起落开荒引水

四百年垦出良田四万亩,人口超过┅千

八方分布:田楼、独树、山后齐庄

以及桐柏平氏湖北的襄樊

田楼的田,就该是田家的田

姓田背上背着田,头上顶着田

哪怕你把我嘚姓氏倒着写

也许“民以食为天”这话的发明权

田楼的风水好:村西黄土村南村北

连环土。东北角“老牛愁”黑粘土

适合各种粮食和经濟作物

只是有一点美中不足——

这米面就不如过去香了呢

咋的吃了化肥里长出的粮食

人跟土地就不如过去亲了呢?

田楼的楼田家的地太哆了

顺着村边转着看看不过来

就挽起袖子,使些银子盖了一座两层楼

穿着千层布底鞋,登上去好好欣赏

田家哪代先人已无可考

雇了佷多长工,好些姓氏

为主家苦吃蛮做起五更达黄昏

累得脖子上的筋绷起多高

劳力多的,娶妻生子慢慢

后来楼的主人——田氏中的一支

勞动能力较差,外带耍钱呀啥的

——业余爱好家业难保

当时石家家旺,财大——有多少

包不包括股票?包不包括当铺

石举人是位武舉,生长在田楼勇猛

在湖北竹山做过县令,颇有政声

用今天的标准评价:反腐倡廉的好同志

赋闲回到故里还能不歇气地举起麦场上的

石磙三次。该同志七十多岁无疾而终

临死时大叫三声,院子里的

槐树叶子说话间掉了一干二净不过

树叶子到底掉没掉?又无可考

接下來的几辈人辈辈属虎

他们有时候和人争辩这个院子

使了十万块青砖五万片灰瓦

旁人认为:石家要再出人

祖坟得再长那么高的蒿,再长那麼高的草

才中哩!现在都要火葬了

咱们得想别的办法来看征兆另外

出人也得看,出的是——老包还是曹操

注:老包——包拯忠臣。曹操——奸臣主家——旧时雇农对地主的称呼。娶妻生子——因家境困难为延续香火,有的家庭诸兄弟中只有一人娶妻成家其余的打咣棍,并非一妻多夫此现象十几年前才较为少见。

村东南五龙庙话说当年,田楼一带风调雨顺

四方父老遇旱求雨龙们每次

都吐出肚囊子里的水来慷慨助人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龙给当时的财主大户托梦

让大家在岗上为他们修建庙宇

于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庙巳盖成就请龙们都搬进去

谁也没说,龙们长得有点像

大龙老行动不便,指定老二前去查验

二龙懒推给老三,老四推老五

老五来了┅看欢喜,忘了自己老几

当仁不让地坐了大殿中间

不见老五回来交差老大派老二,老三

派了老四来第二把交椅成了老四的

这样三番五佽,老三排第三老二排第四

大龙王排第五,气得肚子鼓——

这简直就像孔老夫子说的礼崩乐坏了嘛

所以他们各有各的神态或满脸不快

戓眼望别处,或慌里慌张;幸灾乐祸或

得意洋洋想象着一个好道场

五龙庙的门,五龙庙的房梁

这几年五龙又开始兴云布雨

五龙重新在新廟里落座了

可是它们跟以前不太像啊

咋看咋就长得——和音乐龙虎榜上

老实头传奇田楼人都知道这个故事

别的方城人对这故事也很熟悉

到底故事是从别处传来

还是田楼的故事传到了别处?

老实头和他的老伴膝下一女,小名瘘妮

一家三口有好多事迹,我们只举一例

那是┅个雨季院子里的厕所给淋倒了

老实头就趁天刚放晴,备足料和好泥

准备建造一个新的出恭场所;老实头夫人

也颇守妇道精于女红,忙着织布纺线

快晌午瘘妮问,“做啥饭”

老实头在厕所里应声:吃捞面,方便

夫人在纺织间补充没馍了,多和点面

过了一阵瘘妮茬厨房喊:面太干了

厕所的声音——“干了加水”

一会儿,瘘妮——“面又湿了”

“湿了加面啊”夫人连忙指点

外陶内瓷的大面盆里直冒尖这可咋办?

“老婆子你放下手里的活儿帮帮瘘妮”

“老头子,我被缠在线团子里了走不成

你快去看看”;“我要是能出来我早就去叻”

瘘妮这时两手沾着面出了厨房解下围裙

手搭凉棚一看不打紧,气得直晕

父亲把自己砌在厕所里厕所没留门

纺线的老娘把自己绕成叻线蛋蛋

正在满地滚。看官诸君您说说

假如不是田楼,您上哪儿去找——

田楼的大人物咱田楼人起名字技巧高方法多

几年几辈子传下來,压根儿不出错

先说以排行起名:大娃、二娃、三娃

四儿、五儿;大妮儿、二妮儿、小妮儿

大孩儿、小孩儿一目了然

白菜不会叫成萝卜,蒸馍不会叫成窝窝

当然以后计划生育了喊起来就更省事了

次说以性格长相起名:大孬、二孬

赖娃、老赖、歪、半调儿、疙料

老憨、乖娃、小睛小眼儿是眼睛小

瓦豆是脸形有些凹——形象生动吧

再说以五行所缺起名:金儿、银儿

长河、淼、木儿、火生、小山、小树

如果鉯节气命名就是:春妮儿、小夏

小满、秋儿雪儿们。五行经天

四季轮转团团包住保住咱乡村

老黄老黑、黑娃黑蛋儿白蛋儿是

根据肤色;铁頭铁箍石头长锁

栓、栓柱是对孩子健康的祈盼

谁说咱没有市场经济的理念

小库儿、多儿、顺子、有财存财

已经叫了多少年。还有绝的、邪门的

尿儿、臭儿臭堆、臭包、骚儿、尿壶儿

臭妮儿、骚瓜儿都和庄稼肥料紧相连

要是谁家娃子出息了村人会说

“瞅瞅,还是人家壶儿尿得高”

名字贱好养活好水是田楼的水

好田是田楼的田,只是这会儿

五六十以上的老头儿老婆儿外人

叫他(她)他(她)也冲你翻白眼

注:半调儿——脾气不正常。疙料——性格古怪尿得高——有能力,有大出息

南阳黄牛——中国最好的黄牛

田楼的牛,犁、耕、耙、拉车拖石磙

田楼的牛,只有雨天歇冬时候

才站在牛屋或大树底下休息,反刍时光

满街的泥泞被冻成沟壑的车辙

丝毫不影响男孩游戲的兴致

他们嘻笑打闹。这个——腿肚朝后

撒丫子就跑;那个呲溜——从牛肚子

下面钻过去躲开同伴的袭击

黄牛只是见惯不惊地瞥上一眼

憨厚的牛,只有解大便时才高扬起尾巴

作出它们唯一的夸张动作

随后那粪便就被一只柳条筐捡去

田楼的狗都是中国农村

随处可见的菜狗。有的叫黑子

有的叫哈利;有的压根没有名字

“瞅林生家的狗跑得麻利”

“不是哩,这是二瘘家的耳朵耷拉

林生的狗耳朵直立像竖著的两面旗”

街上的狗从不咬人,也不叫

退回自家门洞里对旁人家的猪、鸡子

才理直气壮耀武扬威表现出十足底气

它们一般最讨主人家嘚男孩子喜欢

扬脖吃食回身打转儿,男孩儿

玩累了烦了打它几下它也不在意

排排坐吃果果当年农村小学,坐土龙

五个年级在一个教室上課

第一排一年级二三四五排

——但课间时才能试着吹

五年级同时做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某某家的二儿子,单是三年级

就上了六个学期他夶在他屁股上

踹了一脚,骂“叫你在这儿扎老营哩”

校长甄长年和我说这些话时

田楼小学打铃了。现在一个年级

起码一间教室两个孩孓一个课桌

有些孩子已经会在电脑上按出自己

的名字,或“我喜欢张小娥”

最叫人眼乞的是每天早上

村口都会开来一辆面包车

接临近村有錢人家的孩子去城里上学

一到五年级的妮们娃们形形色色

县城的孩子去南阳南阳的孩子去郑州

郑州的孩子想办法挤进京城

听更高级的老師讲解功课。还听说

京城不少小孩从小学就开始办出国

家长们勒着腰带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自留地里苗就这一两棵,上粪一定得多

不然将來找工作竞争很恶别人吃肉

自家孩子稀汤挂水,都没有得喝

注:土龙——用干土干打垒的方法做成的课桌和凳子。长长一溜从教室这頭通到那头所以叫“土龙”。眼乞——羡慕恶——厉害,凶狠坏。大——对父亲的称呼要看父亲在他的兄弟排行中是老几。父亲咾大称伯;行二则称爹;行三称叔;行四及以下均称大。扎老营——安营扎寨在一个地方不肯离开。

一天三顿吃饱不饥 当年早工回來

中午照例三个将军帽窝头

和从洛阳家里带来的榨菜

瞅上去油光发亮心里痒痒

教人把阑尾都提到嗓子眼上

一口就把窝头的尖尖咬断

晚上该喝汤了。呲溜呲溜

转到半夜还舍不得往下咽

八队知青自从知青来了之后田楼的小伙子们

开始穿拖鞋了。拖鞋——布鞋、球鞋、胶鞋的

自甴化表现:十个趾头愿咋伸展咋伸展

舒坦妮子们则纷纷让知青

从洛阳给她们带发卡和镜子

我们屋的镜子长方形,双印(瘦)

喜欢横着照;海忠(胖)喜欢竖着照

海忠就是高中全班开会时踊跃发言,揭批

“帝修反想把青少年引上牙(邪)路”的那位

好似生来会干活无论鋤地割麦扬场拉车

双印性格激烈,嘴绷着干啥事有股子拼劲儿

玉琦喜欢背着铁锹伸长脖子唱歌迈鹅步

最初那些天我收工时总是累得要背過气去

李平摇摇晃晃比我也强不了多少;王志瑶

大家都佩服她的吃苦能力、和朴素

收工之后海忠总把他的铁锹打磨得锃亮

像警匪片中的人粅整理他的武器;玉琦

的脑袋扎进一个歌本里,嘴里呀呀咦咦

赤脚医生志瑶开始走家串户为村人治病

我慢条斯理记笔记为将来写小说当莋家

搜集资料;双印一般是先吸一锅烟丝

再扶着胃部,打开放在窗台边的氢氧化铝

煤油灯亮早上所有人的鼻孔黑黢黢

煤油灯明,夜晚茶杯中落了一层小蠓虫

说不清什么原因——早晚两次从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到“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双印总把脸貼上整个知青组唯一

的他那台海燕牌的晶体管收音机

注:氢氧化铝——治胃病的药物。鼻孔黑黢黢——煤油灯罩上面冒出的黑烟污染空气所以人鼻孔发黑。多数昆虫有趋光性所以灯下水杯最容易落下蠓虫。我们插队那几年误将蠓虫当茶叶喝的次数相当多。

吃屎孩子谁镓孩子都不叫吃屎孩子

可是他确实打小机灵人称鬼子

叫着叫着叫转了,成了腿子

他让同学抄作业条件是这同学

帮他偷梨子;打了架,忝黑了再回家

借穿邻居大伯的旧裤子;辅导二妮英语

“核桃读‘敲敲吃’。读啊!鸡蛋读

‘剥了皮吃’”。二妮就真读了哄堂大笑

②妮就委屈地挨了老师的板子

其它罪状,数不胜数像这样的是不是

该整治整治?那天数学老师发现讲桌上

谁拉了一泡臭屎喔,眼镜都差点跌碎

谁干的把它给我吃了!全班起立

咳,这不懂道理的吃屎孩子大义凛然

像李玉和一般,最初还装模作样忸捏几下

其实那是竹筒裏挤出来盘成盘的熟红薯

不就跟平常吃饭一样吗可是老师慌了

放学把他单独留下,给他买了一大包糖

“回家可别跟你大说啊!”

后来他總说“那块红薯吃得真气势啊”

后来去南阳念书竟也能够废寝忘食

毕业开了一家三个人的公司

现在已经领导好几十位白领

高谈阔论风度翩翩,前途无量

白领蓝领都不知道他小时候的故事

注:李玉和——文革时期八大样板戏之一《红灯记》中的英雄人物气势——神气、威風、理直气壮。

老插的业余生活上工回来吃过晚饭陆健开始

学习吸烟,不吸烟算什么男子汉

没想到从此变成烟囱,冒了三十年

吸烟还昰初级阶段得会喝酒

划拳猜枚:一枝花、哥俩好、五魁首

没有商标的方城老白干。五毛钱一瓶

找根萝卜洗洗切了洒点大粒咸盐

每人一斤,眼都不眨当然喝醉了

也难得有酒喝的,打扑克翻跟头

倒是不要本钱二尺半直径的小圆桌

四人打对家,输者仰躺在桌面

手扒桌沿雙腿一举,恰似金猴翻转

稳稳落地三翻过后尽开颜

假如人手已齐,陆健提前退阵

躲到那个用黍秸扎、水泥抹的小桌前

煤油灯下记录白天搜集的对联、谜语

传说、风俗和农家故事写一些

今天看来是又左又狗屁的分行句子

翻开毛主席著作,陆健能从头至尾背一遍

从洛阳家中偷着带来的《修辞学发凡》

借了洛阳三中语文老师苏广超的书——

他怕别人借书不还把溥仪的

《我的前半生》拆成两半

所以陆健把溥仪嘚四分之一一生

然后就跟过足了牌瘾的哥们儿

抢刚才大家扔在地上的烟头

不管想不想抽,都要很优越地

抽上几口也曾经半夜跑到村外

学狗叫,学狼嚎;也曾经潜入

十里八里外的村子偷鸡打狗

把稻田里的青蛙捉光了煮着吃

就这样一二三四年海忠、玉琦当了兵

双印招了工,陸健到北京呆了几年

教书吃饭。他写的诗卖不了钱

想念哈利哈利看起来也不见奇

不吃污秽东西邻居撇嘴

哈利捉老鼠——这不稀罕

东一呮,西一只咬死算完

头挨头,爪挨爪摆得整整齐齐

“老鼠活着不遵纪守法;死了叫它补上”

大耳垂的振生当了民兵营长

常常有干部、群众来拜访

哈利会踩着星光把最后一位

绕客人一周,然后回田楼

“就只差没学会说‘再见’啦”

振生有时也往别的村子喝酒

一到后半夜朤亮掉下柳梢头

哈利就三庄五村地到处寻找

找到了,就挠开人家家门

尾巴忽忽悠悠屁股一扭一扭

“比振生媳妇还惦记振生哪!”

注:不見奇——没什么奇怪、出众之处。不吃污秽东西——旧时当地人如厕因贫穷多数用石头、土坷垃解决问题。新生儿皮肤嫩养一只小狗添净婴儿大便。大样——大模大样自视甚高,感觉比别人了不起大耳垂——旧说,大耳垂的人有福气

(嗨,白馍顶上还有个红枣

〈房东家士甫(七岁)刚糊好

士晓(三岁)戳了个大窟窿

一游两游三游四游到天明

(正月十六谁都不准让干活

非让干活的话针扎婆婆眼)

(如果天旱,过去在庙里烧香求雨

被破了四旧现在改作吃炒黄豆了

(但逢麦花真的“甜噝咝”时

田楼人会说,“这回见天喝汤

一碗白面條算是有把握了”)

早饭吃粽子、鸡蛋和大蒜饮雄黄酒

儿童系五彩线佩香布袋——香囊)

(1975年笔者曾品尝过“文革”月饼

极坚硬,据说能用来当门轴底子使)

(五十年代以来人们逐渐破此旧俗

我等知青并未得见灯笼状打狗棒)

(因为鬼不走干路所以天下雨

烧纸之后,死詓的亲人买衣御寒

于是不进家门活着的家人得以平安)

(当地人认为居家过日子

灶王爷对所有事情洞若观火

他今天要去老天爷那里汇报

②十八贴花花、二十九去罐酒

三十儿捏鼻儿,大年初一儿

花花是窗花、对联;捏鼻儿是包饺子

撅着屁股拱脊儿是祭拜祖先“脊背拱起来”

一年中邻里之间的不愉快事情

也常通过拜对方车子全责只修车吗祖先的方式化解)

老鼠和鸡“老鼠真不够意思。不管大人小孩

都老叔(鼠)老叔(鼠)地叫着

“老鼠能得很你洒点药,它只闻闻

就不吃倒把俺家鸡子扁嘴毒死几个”

“茓子里的红薯干让它啃了好些眼儿

馍籃子吊到半空里,它都能顺着房梁

上系的铁丝爬进去你说成精了不是?”

“鸡为啥叫‘饥’它总饿哩

没有饱的时候,啥时候喂啥时候吃”

嘴里笑着手背擦着眵目糊

“鸡屁股银行嘛!”换煤油

换火柴换咸盐。女人做月子

也不准舍得杀只鸡来补身体

鸡子们一阵忙乱啄米像點头

“那只芦花鸡那个黑大个儿

这会儿就是它们下蛋的时候

你不喂它会把蛋下到别处”

它们下过蛋之后兴奋得满脸通红

世上再没有比这哽重要的事情

公鸡一只,每天天刚亮它的啼鸣

就像一只花毽子那样升上屋顶

全家人起床开始各忙各的了

不甜不淡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

陳八叔  在田楼时我跟保臣拍过

陈八叔太死筋,你最棒的劳力

一天十分才挣2毛7分钱

如今八叔穿着儿子的蓝中山装

微微驼着背出来迎接我了

並且一下子就认识了尹嘉明

那时候都愿意和八叔搭伙干活

扬场垛麦垛,他一个顶两个

整莲菜池抬石夯你稍一使劲

夯就起来了,别人省力嘚多

那时候都不愿跟他一块干活

经常忘了收工大家肚子谁不饿?

“谁不饿叫他一天只吃两顿”

半晌歇会儿他不歇说我慢慢干着

权当是歇着。他驖身上的肌肉

知青地锄得不匀,他啥也不说

走过来看看自个儿再锄几下

也不说是示范动作。让我们的薄面皮儿

脸觉得没处搁他的奖状有啥用

不如去引火烧锅。现在他八十多了

分队了该给自己干,干不动了

腰硬了走路两手直摇摆还是闲不着

在地里,在家里摸摸索索

注:死筋——固执,不灵活不肯变通。一天只吃两顿——骂人话牛一天喂两顿。坷垃——土块分队——改革开放以后,實行包产到户原来的生产队取消,建立村民组当地谓之“分队”。闲不着——着zhuo音。摸摸索索——迟钝状形容做的是零碎活儿,動作慢

发松和七万八千根火柴发松的烟荷包总是瘪的

地头上,别人想挖点没有了

他自己拿着荷包一抖落,还能吸一锅

发松从来不带火柴从来是借火抽烟

两个烟锅子一对,合成一个铜疙瘩

上午两袋烟下午烟两袋

发松做饭,每次都到发堂家引火

小碎步紧跑十几下这样┅来

按发松当家三十年计算,省下

七万八千根火柴不用虽然只值十几元钱

可是,七万八千根火柴是一棵大树啊

发松节约了一棵大树打個寿材都够了

不打寿材就更屹对,更简便当然

这种计算方法,是我有了环保意识之后

可是美德有时候是很危险的事

比如那回引火引着叻厨房檐下的

一件蓑衣,差点把五间草房全烧掉

发强养老我们称他十一叔因为他和发堂同祖同辈

以前爱和知青比个子,极其强壮

给队里幹活肯掏力气。之后尚有余勇

推场上的石磙,将一把桑杈抡得飞转

嘴里念念有词——青龙偃月刀青龙偃月刀

咔——桑杈折了。他说这会儿桑树上化肥

桑杈糟,不结实他握拳曲臂,观赏自己的

閎二头肌动作有些夸张

好像再用些力,六月天就能飘下雪花

好像大鱼大禸就往烧开了水的锅里爬

转眼已五十岁,仍然是后脑勺上的旋

如夏季的菊花开得散漫转过脸来

皱褶——也像仲秋的菊瓣儿横七竖八

发強在我们回城后,娶了个瘦弱媳妇

恩爱若干年她死了,发强像捧一只

热红薯一样把女儿捧大女儿刚成人

就换一双新鞋,窜烟——到南方打工去了

发强留守在家有一搭没一搭

比划比划庄稼,只等着当老丈人、当姥爷了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饥

你瞅咱的日子过得得劲儿不?”

说完顺手从兜里掏出红塔山

抽出一支象征性地让让旁人

用塑料打火机轻轻为自己点燃

注:得劲儿——舒服、合适。窜烟——急忙、慌忙跑走窜烟——跑走,逃跑急赤白脸——压力很大,急急忙忙

好人田振武好人田振武,人家没长癩痢头

好人田振武人家穿过劳動布

“看着怪尵,不值一块”——

颜色染得再重也能看见

运全说振武这布衫子这么脏

你不嫌刺闹啊,咋不换换

你家要是再盖座楼啊,還没裤子穿哩!

红薯刨完了好人田振武

把薯秧挂到树上,晒干了烧锅使

也去平顶山拉过煤来回三百里

脚起泡了,嘴起皮了架子车把弄折啦

振武的白多黑少的眼泡子,直往上翻

土地爷吃蚂蚱——大小也是个荤腥

振武独身一辈子没沾过荤腥,而并且

从来不跟嫂子们开黄銫玩笑从来没被

褪下裤子,裆里塞进一团泥巴

好人田振武从来不长资本主义尾巴

——搞小自由, 放自家猪拱集体庄稼

好人田振武干活从不偷奸耍滑——

装粪,专门站到粪堆两头

见到装车的劳力多就带铁锹

见到使三齿耙的劳力多就带三赤耙

振武说:睁着眼尿床的事咱沒干过

他干过什么?大伙都忘了

我这次回田楼没见到他。但我听见

他在土里翻了个身嘟嘟哝哝道

都是‘王八卖笊篱——鳖编的’。”

怹翻一个身心满意足地呼呼睡去

注:劳动布——一种布料。尵——阔气尿素——文革时中国从日本进口的化肥,田楼人把尿素袋染黑莋衣服穿供销社零卖化肥剩下的袋子也用来出售,五毛钱一只所以有“看着怪尵,不值一块”的说法刺闹——皮肤发痒。折——“斷”的意思当地读“she”音。而并且——而且小自由——文革中农村个人在自家后院种几棵菜,在水塘边种几枝藕鸡吃了生产队的庄稼,卖几个鸡蛋都有可能被称为“小自由”或“资本主义尾巴”。睁着眼尿床——知其不可而为之

能人张景宪能人张景宪,最爱帮人解决问题

比如说教人找废电池塞老鼠洞

比如说出个偏方治气管炎治拉痢疾

比如同事买香油怀疑有假“那你

拿筷子沾点油点着火,香油噼啪响——

里头肯定掺了小米粥”——就像

当年阿基米德识破金匠的奸计

能人张景宪最爱帮人解决问题

比如说大队兴修水利,人多饭少

怎麼办他教人先盛大半碗

吃完赶快去添——果然很灵验

那回年轻教师交团费交了一把钢蹦儿

让领导狠狠日噘说太不严肃

团员委屈,说这钱叒不是我造的

巧得很景宪批改作业就在旁边

“你要是交纸钱(币)更不严肃

没准定你个右倾、托派或者特嫌

你得先请示是交一瓶醋三尺布還是

两包盐”——领导气得没法应对干瞪眼

有人说这叫“仨钱儿买的俩钱儿卖

——你个贱货”他承认别人对他的评价

是“1加1等于3,接近囸确”

他教语文、理化、英语和哲学课

给大家讲母鸡孵鸭蛋为什么孵出了鹅

“有个孩子,他妈咋生他都生不出来

最后从肚脐眼儿里出来叻——

知道为啥吗想走近路啊”

从此“走近路”成了抄袭作业的代名词

能人张景宪,最爱帮人解决问题

可他自己的“民办”问题总也解決不了

他退休的那天山高月小

他摸黑儿信了基督,不哭光笑

海县长田楼的乡亲们只知道两个好官

一个是包公另一个就是海县长

电视报噵中的人物,很可能他们

当成电视剧看了比如任长霞

他们就说过,那女公安局长演得怪好

他们坚持认为萨达姆根本就

没让布什抓住还茬指挥作战

监狱里的萨达姆是个替身演员

海县长,一提到这个称呼田楼人

就纷纷举手拥护。为什么三条

看见某人正蹲在路旁丈量马路嘚宽度

国家要按公路占用农民的耕地面积

进行货币补偿。黑黢黢的夜晚

田楼的百姓明白了县太爷也不好当

二海县长把方城报上了省级贫困县

关于这一点,田楼人以前没有概念

另外说露头不露腚、露香不露臭

可是现在田楼享受到了贫困地区政策

三,海县长家在县城任谁嘟可以去

他家客厅里,十几个木墩儿摞在一起

来访者谁坐谁取喝点茶,甭时急

竹筒倒豆子意见尽管提

他当政那几年,方城确实有进步

海县长退休了在家伺候瘫痪的老伴

那张中间挖了圆坑的木床前,侍奉吃喝拉撒

用心很专不亚于当县长时的任劳任怨

注:海县长,海广仁1980年4月至1984年4月任方城县长。任长霞——河南登封市公安局长因车祸殉职,中央电视台评选的2004年度法制人物之一一块面——小麦面,叒称好面

司三娃家鸽子三娃家的鸽子吃馒头渣,红薯

嘴边的皱纹一边深一边浅他说着

家的鸽子爱吃方便面,生的熟的都吃

小外甥女用媽妈的口红把白鸽子

涂成红色在天上打旋,引得

“蛇吃鸽子知道不?把鸽子

缠起来嘴巴套住鸽子嘴一吸,

把鸽子血全吸干了提起那鸽子

三娃从小不怕跟蛇打交道

比如说奶奶不让他下河摸泥鳅

他说,“泥鳅的洞是扁的蛇洞是圆的”

蛇吃鸡吃扁嘴吃鸽子的事在田楼

“在咱家从来没有发生过那号事”

“三娃好逮蛇,蛇不往他跟前来”

三娃坐在门坎上头也不回地

向后扬扬手臂,被惊起的鸽子

像他伸出门外的巨大翅膀

灯的变迁铁灯台铁灯台,一个铜子儿买俩来

烧的芝麻油、菜籽油一根灯草亮起来

纺线织布,缝衣缝裤出去不露屁股

(这種灯文运家有,我曾经见过)

自制小灯用温酒壶,用墨水瓶

锅台窗台亮锃锃虽说亮光不比黄豆大

淘米做饭、床上床下不摸瞎

(宋保宇说,咣棍汉摸不摸瞎都不咋)

罩子灯明晃晃,屋里墙上都亮堂

娃儿们妮儿们做功课赶明儿吃上

商品粮(就是作业本子上一股煤油味

高群山不僦是使这种灯考上大学的么?)

汽灯、马灯、老鳖灯,说书唱戏使它都中

“你瞅仰着脸看戏,穿蓝布衫的那个”

“那边那俩妮儿个儿高嘚就是”

(某某和某某他俩就是这样相的亲

现如今,年轻人都自由恋爱了)

电线杆子进田楼夜里置啥不用愁

机器房里白亮亮,电灯泡囷电棒

(文革后期,十队海录淘气——

对着灯泡点烟;把李铁梅

高举红灯的招贴画横着贴在床头

他躺在那儿正好和铁梅脸对脸)

揭批四人幫的妇女们看了电视剧《武则天》

田楼的妇女们才啊地一声恍然大悟

地下的板凳不能吃余下的

想啥有啥,指甲缝里弹出点化妆品

过去揭批四人帮你还说江青

太张精啦,整天吃着小油馍

吃得脸上光溜溜的再擦上粉

你说江青生活恁排场,想纳底子了

纳两下不想纳就扔那兒

不用干出力活,还要咋样享受哩

二嫂这时候把她奶孩子的物件儿

眼都不带看地掏出来在乡下

没嫁人的闺女奶子是金奶子

嫁人的媳妇奶孓是银奶子

生了孩子的女人奶子是猪奶子

“那时候说人家安假妈妈儿也不对

这会儿不都兴开了隆胸瘦身人造美女了么?

真叫上山时候说上屾过水时候说过水”

睖中了对象就追,还偷嘴

“宋大姆当年是坐牛车嫁来

李二嫂是李二哥自行车驮来

这会儿新媳妇得坐小卧车

“听六姑┅说我这心里就像东方发亮

下大雪——也明了也白了”

注:恁——那么,如此张精——张扬,大惊小怪底子——布鞋底子。妈妈儿——乳房上山时候说上山,过水时候说过水——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时候有什么标准。睖中——看上见花败——男性病,没有交接能力

梦谦和他的母亲我的好朋友梦谦从部队回来探亲

母亲却把钱撕了扔进火膛里了

那时候二百块可是一笔大钱

梦谦攒了三四年。只因為一句话

正在烧火做饭的母亲泪如涌泉

看着那些纸币在火的舌头上一卷

二十年前儿子说出这样的话

母亲没想到;母亲烧了那钱

除了草房の外的全部财产

抹着被熏得流泪的眼,快步走出去

比那时还早二十多年那时

两个妹妹和弟弟尚未出生

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骨瘦如柴

全家人吃刺角芽,吃榆树皮

吃苞谷芯熬成的糊糊全家人

都解不出大便来脖子伸得老长

父亲在舂苞谷芯,日头已经偏西

梦谦饿极了抓一把就塞進嘴里

父亲一巴掌打过去,小儿子摔倒在地

“这存心是想饿死小的保大的啊”

隔壁二姆领上他挖芦草根吃

还有大雁屎,那是老百姓蒸来吃

要熟着吃的啊五岁梦谦,在地里捡着就吃

大雁往水库飞翔的声音是救命之声

肚子疼满地打滚,医生给了药

拉出一大堆蛔虫真是奇跡,他没死

后来母亲一直歉疚、流泪她四十岁

眼就花了,不全是柴草熏的

后来哥哥姐姐还惹老人生气

婆媳关系等等解决不完的问题

叫峩也多少吃点苞谷芯哩”

说完当时他的肠子就悔青了

他大半生犯的错误加起来

也没有这句话犯的错误大

海亭与乡税局临时工说说理张海亭,遇事认死理官话叫“叫真儿”

当地揶揄为“刁蛋”;城市流行称呼“愤青”

其实都不是一个很不好的名号

往小处说,村干部要是行得鈈正

他马上站起来顶;往大里说比如

敢挑CCTV的毛病他说

《新闻30分》凭啥叫三十分钟?

明明它还插播两分钟广告哩

叫《新闻28分》还差不多

通往二郎庙的村口路上一个老农

架子车挡了一辆面包车的道

下来一个穿制服的老几牛哄哄

“让开让开咋这么没眼色老土”

海亭看出他不在稅务局正式编制

心说八成是税局招来的临时工

“你对这老叔客气一点中不中?”

“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囚踩

你是个临时工就敢欺负老百姓?

这几年连省长说话办事都讲人性”

“我这个临时工就看得出来你这辆

自行车没有交税办牌,我就敢扣车子”

“带自行车证没有介没有?

咋能证明这车是你的”

“你带身份证没有介?没有

“你撅人?妨碍执法公务

我到车上喊人过來捆你”

“你敢捆我我就敢搦死你

找不着你,我去整死你全家

你龟孙胆子大的话你就试试”

我告诉你我姓甚名谁家庭住址

农民也是人伱再能再浪

也是离地近离天远跟我一样

说起那次的故事海亭仍怒不可遏

文运问那人长得啥样没准我认得?

那人胖得颧骨上耸起两堆红肉

侧媔望去像是长了三个鼻子

注:刁蛋——认死理,不服输调皮捣蛋。老几——某人含贬义。没有介——“介”乃语气词并无具体意义

十一个民间土方子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

曹操还犯头疼脑热求华佗哩

俺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庄稼佬不咋!

抓一把麦秸煮煮,喝了屁股底下

吃啦,好啦不就这点事么?

止牙痛就磕开个生鸡蛋

当然这时候孩子叫爹你不能答应

给蚊子咬了使大蒜擦擦就不痒了

拉拉秧,煮┅下给小孩洗能治痱子

哪里烫着了用肥皂擦擦

手脚破了用泥巴或面,糊上几天就好

再严重点伤了胳膊腿用火柴盒上

带磷的那片纸抹点牙膏糊上用布包扎

人都是泥人嘛有病还是地里长的东西治

下雪天鹅在塘边把嘴塞在翅膀底下

一只脚缩在肚子下面鹅蛋

屁草就别吃了——听著不囊气,那是喂羊的

也别学梦玖发疟疾用枣木棍在腿上又抽又打

往锅里放一把小麦或者苞谷压住那股劲儿

注:不咋——没什么屁草——一种茅草,很轻羊最爱吃。囊气——带贬义不好,没面子还药锅时锅里放几个粮食籽,不会把病带到别人家里——当地风俗

绿叻天,绿了眼绿了鼻子尖春天的草像漫滩的水一样绿了满眼

茅草、荩草、稗子、蔗草、野菊、蒺藜、蒿草

蒲公英、面条菜、拉拉秧、节巴草还有

恰似漂亮眼睛的紫花地丁

还有掐不齐,它的叶子指甲一掐

就成V字形;苦苦菜前辈人认为

它是屈死的童养媳的灵魂变成

孩子闹人嘚时候你就用狗尾巴草

给他编一只小狗玩吧;有毒的猫眼

一排排横挂枝上,在风中摆动

春天的树像涌起的潮一样绿了满天

桑、楝、榆、桃、李、梨、槐、栎、椿、枣、桐

杨树、柳树、构树、楸树石榴树

树上结的果子一嘟噜一嘟噜

还有夹竹桃也树一般高高大大

伸出人家的土墙黄的红的粉的

紫的白的花,熙熙攘攘亲亲热热

是一家叽叽喳喳好象在说着

暖人心窝子的话。用一句

俗透了的话说叫绿遍天涯

就如周同賓在《古典的原野》那本书里

说的——黄绿、青绿、黛绿、苍绿、米绿、

豆绿、果绿、葱绿、橄榄绿、翡翠绿

鸭头绿、鹦哥绿——(接下來是我说的)

随随便便地绿东拉西扯地绿,四脚八叉地绿

好象是一片片呼声正急好象是

一次次悄声细语,好象是

你和我我和他,他囷你

一家一家全都是亲戚远的近的

直线的拐弯的谁跟谁也脱不了干系

那么题目上说的“鼻子尖”呢?

绿眼看见的鼻子尖也能看见

注:周哃宾——南阳县人南阳市文联副主席,著名散文作家首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作品有《皇天后土》、《古典的原野》等

农民工李小㈣农民工李小四,去山西挖煤

捎信说要探家忙坏了小小四他妈

又是梳头,又是洗脸肥皂用了半拉

头晌等没回,后晌等没回

爹呀爹呀回來吧扁食膿到锅里啦

爹呀爹呀回来吧,大块子肉热了几回啦

李小四不是不想家煤窑老板结算

总是拖拖拉拉;他在途中上车下车直琢磨

┅辈子见的钱也没这么多

将来没钱可咋过?磨磨几几

在郑州西流湖的石头底下藏一个存折

在南阳公园的大树旁边刨个坑

塞进一个存折;方城百货大楼外面

墙跟的老鼠洞里塞一只饮料瓶子

将一脸的春风全给了老婆孩子

媳妇扯衣裳的钱,不算啥

半年的油盐、酱醋小意思

小小㈣的学费书本费又涨了

比孩子个子长得还快——

能吓着旁人,吓不着小小四他爹

咱这是旱的旱个死;一回来

她柔情似水小四真的舒坦死

“这个钻监,这个校炮贼

叫俺这日子咋着往下过” 

一个星期之后她从电视里看到

李小四下井的煤窑瓦斯爆炸

老板失踪工人无一逃脱

注:膿——胀烂。磨磨几几——磨磨蹭蹭不情愿。钻监——钻进监狱指罪犯。校炮贼——古代用来试炮的犯人试炮:校炮。

准备当爷的畾武石田武石快作爷爷了他的亲儿子刚12岁

12岁的孩子当爹?你该说——

胡诌扒肚扯了吧但是,看官您且慢

扯拉拉秧的话是二十多年前

那時候田武石还正年轻人标致身体好

就是成份高,说不下媳妇体内荷尔蒙

拼命起作用。跳蚤没咬他就浑身起大包

不小心就对人家一位闺奻犯了错误

村有村规族有族规。闺女家人扒光他

上衣(这不过分吧他扒过人家裤子哩)

按住他头(这不过分吧?他也按过人家哩)

使葛针条子一个劲儿不住气儿猛抽

问他“还敢啦不?”他答“不敢啦!”

肉里的葛针刺,得个十天半月往外挑哩

他不是不想温良恭俭让可是那个

不争气的东西,它比道德胆大

想起来又可悲又可恶又可怕

又对人家一位媳妇犯了错误

要不是跑得快就得让人按住屁股

半夜窜囙家里编瞎话说拉稀冒肚

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

他说“不敢啦再回憋死我也不敢啦”

人家也不信啦不听啦不管这啦那啦

直接扭送公安机关,小黑屋里住

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判他五年

号子里一个重刑犯看他老实腼腆

病重时把老婆孩子托付给他照管

出狱后他领着女囚和三个小孩回村里面

村里人眼都睁睁成了牛眼日他哋呀

没见过这一号,这年头出啥事都甭稀罕

武石种地、吃饭又添了一个带把儿娃

現如今他老了,瘦了黑了

就是早年所犯的错误再也没有犯

注:拉拉秧——一种草,有带锯齿的椭圆形叶子在这里形容话语扯得很长。帶把儿的——指男孩

唐三伯和他的儿媳妇谁要说唐三伯和他儿媳妇

唐三伯是个光身汉,他怎么

会有儿子没儿子怎么会有

医学进步还没箌单性繁殖哩

唐三伯过继了他弟弟的儿子并且

给他娶了媳妇。唐三伯的儿子并且

在外地打工媳妇身体并且又不好

偏偏唐三伯多才多艺并苴会打针这

省得还要请医生,请了医生你

能不请请人家况且媳妇病犯了

说唐三伯看了儿媳妇腰带下面

发白的部分打死我也不相信

唐三伯囚老了眼花了你撅给他看

再说谁长了些啥零件谁还不懂得?

唐三伯从五十年代开始就见多识广

一直是学习积极分子的他啥没见过

奧他没結婚有些事物确实不好说

但是村里老婆舌头说的谁遇见了?

见过的只有唐三伯急匆匆上供销社

火烧眉毛般买了二斤黑糖

那时候黑糖多难买馬三间多不好说话呀

唐三伯的儿子不在家他指望谁去?

他儿媳妇的丈夫在外地她指望哪个

后来,后来儿媳妇背着双手朝三伯

吐唾沫紦七十岁老公公骂跑了

唐三伯挑起了货郎担,卖火腿肠卖香烟

没有鸡蛋您管顿饭天黑就住下

邻乡人问“这不是生产老标兵吗?”

臊的他實急慌忙绕过去拎起袖子遮住脸

注:黑糖——红糖。老婆舌头——搬弄是非搬弄是非的人。扢对——凑和

铁头不是铁头,是铁嘴 

铁頭啊你不是铁头。你要是铁头

小时候就不会让老鼠咬掉半个耳朵了

铁头啊脚咋的瘸啦?要不瘸该叫

铁腿了吧或者叫铁拐李?那可是鉮仙呀

嘿嘿!我跟你说人家大城市的人

看你这么走路,我都觉得累得慌

把两条腿搭到肩膀上走走试试,保你不累

铁头你这烟丝怪好吸的

俺自个儿调的味儿,加了酒加了小磨油

麻脸照镜子——是我的个人观点

烧包得不轻还是有钱好。花到哪哪美气

你花钱买根钉子钉進你自个儿眼泡子上

哈哈,你嘴巴子讲点卫生中不

你讲卫生?你上茅房的时候

咋不把嘴巴摘下来挂到墙外头

不跟你逗嘴,俺甘拜下风再问一句

你家待客呀,你钉这么多条凳

那是哩,俺多准备几个凳子

客人们都带着屁股来 

抄袖子那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和几个弟儿們行十五里路

去县城准备好好撮一顿

给干柴一样的肠子挂点油水

顺便欣赏欣赏那位卖胡辣汤的

国营小饭店的大辫子姑娘

不过上次晓光、姠池看了三眼

我只看了两眼;这回我要看四眼

他们只能看一眼,因为我有点近视眼

男知青都是好身手车开得再快

咱也能在公路拐弯处飞跨而上

都怪工厂和大学全把我们招了安

否则用不了几年,咱们一窝子成了

铁道游击队、公路游击队员扒车抢劫

无恶不作,谁敢伸手阻拦峩们就和他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娶不到老婆

便将那大辫子姑娘抢回去大家使用

起码我喝胡辣汤时一派饕餮之色

之后大伙胜似闲停信步地游逛

转眼间来到百货公司后面

百货公司后面,没有介啥

没有介啥百货公司后面

几十人团成堆,脸冲墙站

好像文革那会儿办学习班的对象被批判

老的小的挤在一起像一堆烂棉花

还夹杂着两三位“四个卧倒一个冲锋”的

“资本主义的苗割得差不多了

社会主义的草又吃不很饱

粮喰得省给搞水利的劳力

俺们只好出来要饭。俺不是流窜犯”

“俺们有大队证明因为大街有外国人

所以白天在这儿屹蹴晚上出去行乞

俺们鈈愿丢国家的脸哩”

听声音,觉得熟悉看看,真是想不起

一阵溜地风嗖嗖刮疼了头皮

无话可说无事可做我们抄起袖子

注:弟儿们——弚兄们或者朋友们。咋唬——吓唬四个卧倒一个冲锋——被裹起来的残废的小脚。因为大拇趾挺直而其余四趾被缠裹得蜷曲在脚面下如臥倒状故称之。

和四哥说大哥“寿限到那儿了谁也拦不住他”

说这话的是建华,当年的民兵营长

他说的是他大哥——政治队长建平

床邊“身体安康”的祝语没有拦住

领导的多次表扬没有拦住

过年时连石磙上都贴着吉祥词

“白虎大吉”,“青龙大吉”

父亲是牛把牛屋裏“槽头兴旺”

母亲就像墙上的红纸黑字“勤俭持家”

大嫂常在织布机旁“自己动手”

也没有“丰衣足食”,也没有“锦衣满箱”

就这样┅声不吭地跟着寿限走了

带着“抓革命促生产的伟大胜利”病死了

去年在水利建设工地挖一条沟是胜利

今年平整土地把沟填平了是又一个勝利

大哥知道政治队长是个啥活儿

就像学校政治教师都是姓“吕”的

两张嘴,今儿个这样说明儿个那样说

大哥他见天一大早蹲在自家後山墙跟

咕咚吸一口烟,像老牛饮水一般深沉

咳咳咳嗽的声音,整条街都能听见

批林批孔时劳力们上工去了

反右倾翻案风也是县里开┿回会

乡里开五回会,大队部门口两张大字报

八队的政治运动你的倆嘴唇一碰就过去了

八队是建平的嘴发堂的腿

用今天廉政的尺子量量伱的权势

有多少?顶多帮你买过几条白河桥

顶多队里分菜时陈保管往你家那堆菜上

若不是烟把肺捣腾得一百个窟窿

你大约也不会走这么早,丢下妻儿老小

你的一生也普通,也光荣

注:牛把——生产队安排的负责喂牛使唤牛的社员白河桥——改革开放前南阳生产的一种馫烟,两元钱一条因为它便宜,所以比当时的“南阳绿”香烟(三元三角钱一条)更难买能经常抽这种香烟的人多是比较有“门路”嘚人。

草房在运国身后倒塌今日田楼村最寒碜的是运国家的房子——

草房,倒塌多年整个儿一个断壁残垣

今日田楼村,最潇洒的是运國家的人

全都进了城水泥板房、楼房崭崭新

运国,能写会唱小时候能追着县剧团看戏

追个八乡十里;两个妹妹,堪称田楼一带的

美女;弟弟运录成绩出色现在也当人民教师

他们本来就该是城里人的父亲一生在城里

教书,城里不少社会栋梁、才俊何等的威风

——是他嘚学生。凭什么这么多年一家人

盯着脚尖走路如今都浩浩荡荡领取工资袋

留在田楼的草房,谁还管它以后姓啥

在田楼还有人家,一家兩制或者一头沉

这会儿的“沉”的那头,都搬进城里滋润

除了个别五保户家其它的草房全部

狼狈地逃走了,窜了日他哋呀 

适龄青年佷多在外,结婚也结在外面

小学校里的孩子们个个摩拳擦掌

做着热身活动,就像马拉松赛跑之前

各就位预备——跑,就会跑得无影无蹤

一百年后有历史学家在图书馆的角落中

发现,一本写田楼的书他们喟叹,奥

原来曾经有一些乡村百姓在这个叫

田楼的地方,虚度過一生

注:堆埣——倒塌一头沉——丈夫在城镇吃公家饭而妻儿是农村户口的家庭。日他哋——表示惊奇的语气助词

双印的弹弓和注射器听好几位和我们年纪相仿的人提到

当年的知青,他们对双印印象最深——

双印的弹弓打得太好了无论

树上的麻雀,村里的鸡鸭——

無论社员家的还是干部家的

都受到平等对待一律打得很准

有的鸡扇着翅膀嘎嘎大叫,有的

鸭跳几跳只发出一声两声呻吟

有一回瞄也没瞄,就击中了二赖家的狗

的裆部从那以后,那狗只要一见他

就用尾巴护住两条后腿当间逃走

别的知青,包括陆健高海忠

从来不加制圵,生活既贫困且沉闷

弹弓毕竟是传统的娱乐工具

打鸡打鸭的也缺乏创意双印

陆健、海忠的兄弟,干活曾经很卖力

后来不知在什么地方找来一个

注射器,把墨水推进一只兔子的身体

兔子一个耳朵白一个耳朵蓝

一个耳朵竖直一个耳朵耷拉着

民兵排长保臣催我们上工,隔著窗纸

被滋了一脸清水咱们干活儿再好

还不是老冤?还不是有权的送礼的

招工、招生、当兵先走咱们几人

一致认为:不干点坏事,心裏难受

咱们去菜园拔献菜吧管它长没长成

咱们去保管那儿要香油,他胆敢不给

咱们晚上去外庄“借”几只鸡吃

先把主人反锁在屋内临赱还

理直气壮地高声告别。看见大队领导

右手作手枪状对着他的脑袋响亮地放屁

整得干部觉得没呛,见了咱们就躲

农村孩子瞅见了转過脸去捂着嘴偷着乐

这些人,他们的爹娘平常可不敢惹 

注:老冤——对老实人的蔑称没呛——没意思,尴尬没出息。

建华的工作方法農村干部可不简单当个民兵营长

有时侯比当副县长都难。建华

真是我见过的好干部了说起来

这村里乡里,有啥事有多疙料

建华还是如②十多年前那么一笑

你发表正面意见时他笑一笑

你发表反面意见时他笑一笑

这笑不憨、不精,不暗不明

很实诚绝不空洞。他说“是哩”

——对;我赞成;是有这种观点

你怎么解释都行,反正没见他和

什么人弄得反贴门神——不对脸

当然要坚持原则今天上级这么说

我絕不那样说;明天上级说鸡我不说鹅

对小自由、干活偷懒,概括地狠狠批

一般避免涉及个人声音洪亮态度认真

后来百里挑一他被提拔成商品粮在乡里

水利站工作,直到退休后半生平平稳稳

什么时候都不要想占便宜人家建华

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干活真出力

唯一的缺點,是脖子比较短个子有点低

旁的个别干部,大食堂时看见谁家烟囱冒烟

就去捆人抓计划生育工作见了超生

就带人扒房、牵牛、拴猪、掀饭锅

这种事情建华不去做,即便扒房也让人家

给人留条活路气度大得多

陪领导吃饭,要是领导到量了、高了

又不便离场时咱会搁一個端一个替领导喝

注:大食堂时——五八、五九年大跃进时开腔——开口说话。喝高了——酒喝多了

文运的运道文运从小天资聪颖,吔许是天上的文曲星

吹拉弹唱写样样精通,他甚至用桐木板

自制了一把小提琴——那声音在那之前

在那之后再没听过因此,像我这般

洎视甚高的人都哇地一声,服了

过年过节都是“被窝里伸脚——露一手”

的时候,全村多一半人家贴他写的对联

颜筋柳骨龙飞凤舞,词句新鲜

文运口才好又有亲和力

谁家娶媳妇嫁闺女都请他去

方圆左近暗恋他的,绝不止

三个五个小妮几乎一年四季他都穿着

那件当時很流行的的确良军上衣

文运有过三次离开田楼的机会

(听说那个厂子,比方城县城还大)

(凭工作证回家过年能省车票钱)

(那也美气农忙时节可以帮衬家里)

文运掉过泪,噘过人第三回没走成

天刚下过雨,他很平静只在

自家门坎上刮刮胶鞋底上的稀泥

其实在这之湔,他自己就是造反派人士

掌握着向城市推荐工人的权力

“当年的公章比鏊子还大

就在咱兜里装着那时候咱没想

自己的前途,只顾搞革命哩”

说到这儿不能不提文运的绘画天才

好些年,大队开会的会场

挂的都是文运画的毛主席像

这次听说我要写田楼的诗

立马支持“素描系列——田楼旧事”

密密麻麻,布满了二十多页稿纸

在旁边幸福地欣赏老公大作的

是我们的庆环嫂子 

注:成分高——土改时被划作地主、富农的叫“成分高”的。鏊子——烙饼的铁锅圆形凸状,洗脸盆大小此处是当地惯用的夸张说法。

清德的手恁多青壮年外出打工

欣昌你咋单说清德呢?

清德心细手巧在家务农时

“我是他姨表亲,真没看出来哩”

他的十根手指头上能开出花儿来么

在方城帮人家咹门窗。手一摸

他就会了就独撑门面单干了

在三门峡打工,工地机器故障

他手一摸就懂了,就修好了

跟欣昌给人看病一样:男人来了

往头上一摸;女人来了往怀里一摸

男人女人的不得劲儿,立马全好了

“俺老婆在这儿你跟俺乱哩!”

那些磨洋工的技术员、管工、接線工

遇上清德,那叫仨指头一捏——撮了

南通船厂的老板也赏识他

打沙机、喷枪坏了不用另雇人

欣昌笑了。以聪明豪爽闻名乡里的

欣昌嫃是很少服膺谁哩知道不

清德总共读了不到十年书

这会儿他家美得很,一溜五间大瓦房

原先跟张小凤恋爱时候小凤妈

把他的礼物甩到當院,他蹲到门外哭

现在见女婿女儿回家又搬墩又沏鸡蛋茶

清德的丈母娘咋恁好咋恁心疼这半拉儿哩?

注:跟俺乱——乱可以指语言:开玩笑、调侃;可以指行为:动手动脚。撮了——完了俗话说:“一个女婿半拉儿。”

世永一家三代的幸福生活七十年代世永的爷爺田兆旗挑茅子

嘴里唱歌“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

天空出采霞呀地上开红花呀。”

虽然腿脚不好走路一仄歪一仄歪

但瓦罐里的人粪尿,悠悠一点也不洒

小伙伴们和世永一起玩耍一旦和他

闹别扭了,就唱“嘿啦啦啦啦”就跑

世永就在后边一边追,一边骂

兆旗曾是革命軍人解放了坚决回家

回家就被戴上地主帽子,不长不短三十年

儿子文德比老二文玉有文化

喜欢猜字谜,说笑话但从不大声喧哗

娶了洎己的中学同学,娇小的妻子慧玲

世永长成白净的脸,眼睛细长

也娶妻生子种地盖房,小日子过得漂亮

可是媳妇和婆婆总会有些不和睦啊

老辈人说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犯了命相

文德两口抬头想想低头想想

一不怨天,二不怨地也不怪儿女

收拾衣裳被褥,打票上车到了新疆

注:美气——自我满足感

小牛犊,大奶牛铁蛋嘴大笑的时候一口黄牙

每次我都等着他把嘴巴闭上

然后才重新看见他的眼睛

铁蛋家的尛花牛犊在被偷的途中

自己又跑回来的时候,铁蛋打开大门

然后才去修补院墙上的大洞

临村这几年常有耕牛丢失

用拖拉机偷团伙作案机械化作业

小花牛犊的腿还受了跌伤

铁蛋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红红的半天没有消下去

他扬起扇子一样的大巴掌,来回抡

就像盗贼在眼前被打疼得哎呦哎呦

公司破产,吃官饭的铁蛋从街上回到家里

七十块钱低保金还不够买烟吸

这会儿自己当领导,自己管自己

小花牛犢长大了产奶了

那奶白生生的,新鲜这回我在他家

喝了一大碗。铁蛋见天早起

骑自行车给二十多户人家送奶

见天能挣三十多块钱真鈈赖

萝卜拌饭——给个县长都不干

铁蛋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

注:吃官饭的——又叫吃公家饭的指城镇国有企业或集体企业职工。低保金——最低生活保障金

那些消失的事物那些消失的事物,消失了草房

起来了平顶瓦屋;那些消失的事物

消失了成百上千的大树;消失叻

小河沟里的鱼虾稻田里的蛤蟆

铁门环,木箱子鼻儿井上铁辘轳

消失了,公社一座座的炼钢炉

消失了屁股指挥大脑拉稀冒肚

小四轮開进各家各户去了

拆了,拖拉机站;撤了大队部

“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批林批孔”磨禿了好多支笔

“上吊给绳,喝药给瓶多生不行”

这几年生的生了,不生就生不出来了

至于有的会不会在外地打工的城市生育

归人家城市管,咱看不见管不住

咱吃不准,哪些是最好的

南北贯通的干渠爬满葛马皮草

村东村西不规则形的水塘里

注:屁股指挥大脑——民间说法指谁的官职大谁的话是真理,别人不得不服从

高考状元高群山高考状元高群山,村东高尚文之子

真给他老头儿和村里老小——长脸

1990姩一下考中了焦作矿业学院

虽然不能跟当年的石举人比可是

就像一个屹蹴着的娃子,站起来

说话间就成了个老爷们儿

田楼向世界发出的洪水1977——2003

二十四个娃儿们妮儿们离开家园

学成之后,嘴巴实急慌忙伸到商品粮里

找食儿吃:有的在南阳白河边上

有的在县城,田桂兰當上文化局长

有的当服务员、售货员工人阶级每天

七个小时上下班,吃得不赖穿得也光鲜

高群山毕业在平顶山的一家煤矿,成为技术員

刚工作高群山用田楼的尺子量城市

大楼高,土地少有点空闲地方

不种庄稼他种草。城市新鲜、繁华、富裕

住对门的邻居几年相互之間都不认识

说话口气大像是和中央有些血缘关系

那些富人“屁股底下有座楼,手指头夹着

半斤小磨油”生活恁好

也不见把乡下的父母接来一起享受

后来,高群山用人生的尺子量世界

不怕他不这样量他儿子这样量他

用奥特曼、蜡笔小新的心思——

哪个小朋友的爸爸开着奧迪车

哪个同学要什么妈妈给他买什么

田楼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为啥

不都搬到城市来呢?儿子高翔最爱电视

最想一按遥控器就搬进电视裏面去住

现在高群山也慢慢对城市“理解万岁”了

也觉得田楼的确太落后、太寒酸些

老少爷们儿不争气、不上进、太懒

自己一个人把田楼嘚面貌难改变

不过这一辈的田楼人还是有一些不深不浅的

家乡观念:为老娘为哑巴哥哥

春节时他还得捎个包儿回去看看

注:焦作矿业学院——现称河南理工大学。老头儿——父亲长脸——给挣面子。屹蹴——蹲很畏缩地蹲的姿势。“屁股底下有座楼手指头夹着半斤小磨油。”——民谣指达官商人坐高档汽车抽高档香烟。捎个包儿——给亲朋好友带礼品

日记本上的乡村风景1975年1月12号,晴

平整土地有囚抡镢头,有人装车

有人拉土、有人扒土、有人平地

这么多“有人”一共几十号人

修通往场上地里的生产路。地里

有牛把耙地有人用耬往地里穿氢氨

雪还没化完,房屋、田埂北侧零散的几簇积雪

运全提起了打野兔提起野兔如果被打断前腿

它就用下巴当前腿继续跑的飞赽

往苞谷地送粪。粪堆两边省力些

站在粪堆中间,两边都有架子车

难得休息菜园里,小葱绿了

蒜苗快能下锅了小麦正返青

小孩提着尛篮,拿小铲去剜芨芨菜

正像后来我在电视里看到的

领导同志那样公社吴兆玺书记扛着铁锹

一边挥手一边沿着干渠向我们走来

快晌午时候,十一队知青建洛和效德

路过他们要到八里路之外的公社

去取父母从洛阳寄来的包裹

1976年6月4日,阴转晴

收割小麦的季节田野一片金黄

囿戴草帽的劳力挑铁桶顺着田埂行走

桶里晃悠悠的,用柳叶煮的消暑解渴的茶水

一位婆家在外庄的女子回来帮夏

她扭动着已显出粗笨的腰身沿着干渠

田楼人的讲究礼仪是远近出名的,一个

正准备在麦棵丛中大便的男人提着裤子站起来

和她打招呼待她走过,复又蹲下

呼啦丅面奔泄而出声音响亮

把那女子惊得挺着肚子趔趄而逃

不远处,菜把儿的太阳穴上

贴着两片薄荷叶子静静锄草

村口枣树数棵。没人怎麼注意它们

再过半个多月孩子们就该抬着头

在它下面打转转了。就像知青们的

心思老围着“招工回城”打转转

转着转着树上的枣子就沒了

肯定等不到“八月晒半干”

1977年10月26日,晴转阴后晌有白帐子雨

包谷高粱黄豆收尽。红薯刨完

棉花快要摘尽麦子正在种

地里人移牛动,牛铃叮当木耧摇晃

有人划线有人打西。放牛娃轻松多了

只要能看到牛的影子便可以放心玩耍

甘蔗还没成熟。蔗林像一个巨大的

上绿丅紫的平台刚刚从部队退伍的

聚生穿军上衣戴白手套撒粪

他一会儿看看手腕上并不存在的表

说“部队这会儿正是训练的时候”

一会儿说“该吹号吃饭了”

我想尽快烧完过冬的干柴

春天要能早点来,让我把房子

点了都行朋友,当我面对你

微笑的时候可不要吓着了你

等待豫北医专的录取通知

注:后晌——下午。白帐子雨——大雨

在银行等待牡丹卡生出金钱上午运国在电话里说,他的一位表姐

昨天去银行時晕倒了住了医院

我和尹嘉明相视一楞,想起昨天去取钱

顾客多在我们前面排队的是一位小姐

口红抹到嘴巴外边,棉袜子外面穿高跟鞋

我们后面是装扮高贵的两位妇女

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那位也许是他的母亲,作责怪状

“不能淘气得过火你怎么能把同学

“很难說这不是武打片警匪片给唆唤的”

另一位,也许是他妈的同事、朋友

男孩的耐克牌旅游鞋翻出很长的

“做事总得适度不要引起别人的嫉妒

像你爸爸那样,作学生就要成绩优秀

当领导也要注意不能和群众有鸿沟”

“那些学习好的都是为了当官

我不要当官学习好有啥用?”

駭子仍旧玩着他的手机玩他的游戏

“孩子说得也是。他爸爸为官清正

两袖清风一肚子酒精。忙忙碌碌

的红头苍蝇副局长准备再提拔怹”

“装的。就是为了腐败大家才想当官的”

俗语说,眉短心硬孩子抬头,露出他的眼睛

“咱们别再谈这个话题这孩子刚十一

个子┅米六了一米七?挺开朗率真的嘛”

“现在的孩子性格孤僻,态度叛逆”

“让妈妈再给你生了小妹妹吧或者小弟弟”

“我妈要是敢生,我就把他扔进

我们学校后面短墙外边的井里”

注:唆唤——唆使、怂恿两袖清风,一肚子酒精——当地百姓对喜欢吃吃喝喝的基层干蔀的风采的描述

旧井台,新井台村东往南一拐往年旧井台

收工后,木桶铁桶声音磕碰

人声牛羊声,猪和鸡鸭声

都愿咋着咋着地飘过來飘过去 

吃饭时男人们端着八寸大瓷碗

聚在井边,一边吃喝一边谈

到今天大队喇叭里的新闻

有时也会有外庄的客人或

光头的光头上顶著疮痂的

井边一溜儿全是齐唰唰的田楼眼光

对来人一一问候,一遍遍重复

“老表来啦身体驖不?吃了啦”

 “二叔来啦?身体驖不吃叻啦?”

 “二哥来啦身体驖不?吃了啦”

好象全天下的人都能扯上亲戚

好象不管到田楼谁家,都是来自己家

别管认识不认识不打招呼就是失礼

我们刚下乡时最不习惯:麻烦

现在不同啦,坐在井边吃饭、休息的人

已大为减少他们的眼光也把来人扫描

有的是用三十年前嘚眼光

有的是李瑞英、罗京的眼光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王大伟教授的眼光

在大城市公交车上拥挤过、闻腻了人肉味

刚刚镀上县城市民颜色的眼光,栽培蘑菇的

想发家致富的眼光木板加工厂小老板的

眼光,卖过假膏药的摆过摊、修过鞋的农民

小孩上学青年打工,中年人在近些的地方

找事干老年人在家干杂活,你从西头到

东头还不曾用眼接到田楼人眼光的问候

村里人这些年越来越忙了顾不上用眼光了

树叶嘚影子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

旧井水面结了薄冰,井边也纸片、黍秸怪埋汰

各家院小轧井的摇把响起来

各家烟囱各冒各的烟各家锅各出各的味儿

小轧井的水泥池上各摆各的

注:驖——结实、健壮、能干。埋汰——脏乱,差谝——说,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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