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后来被葬在哪里呀我在晴明去祭拜一下这位伟人

清朝总共有十二个皇帝:努尔哈赤(年号天命)、皇太极、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清末帝溥仪)而其中有一位皇子,没有做皇帝泹是去世之后居然用皇帝规格下葬,连后来他的兄弟当了皇帝之后也还要去祭拜他,他就是乾隆皇帝最喜欢的嫡长子——爱新觉罗·永琏。

雍正八年(1730年)六月二十六日孝贤纯皇后—沙济富察氏为乾隆剩下了第二个皇子,也是乾隆的嫡长子—爱新觉罗·永琏。雍正帝亲自为其命名为永琏,"琏"字在乾隆看来意味着将来能够继承皇位之意。

乾隆皇帝在乾隆元年七月二日把永琏密定为皇太子。当时乾隆皇帝年紀也不过26岁这样早就立储,显然是因为太钟爱某个儿子了未想到刚过了两年多,永琏就因"偶感风寒"于乾隆三年(1738年)十月十二日巳刻夭亡,年仅9岁这让乾隆皇帝心痛不已。

乾隆一心沉寂在对这位9岁的嫡长子夭折的伤痛中接连五天都没有上朝。并把当初密封永琏为皇太孓的密定谕旨公布于众谕曰:"永琏乃皇后所生,朕之嫡子聪明贵重,器宇不凡皇考命名,隐示承宗器之意朕御极后,恪守成式亲書密旨,召诸大臣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榜后是虽未册立,已命为皇太子矣今既薨逝,一切典礼用皇太子仪注行"旋册赠皇太子,谥端慧后功令讳其名"琏"字。按皇太子之礼为永琏隆重举丧乾隆多次亲临祭奠。

这个时候的乾隆算起来年级还是太轻了对于自己身边的人看的还是比较重的,尤其是永琏这位嫡长子的去世让他真的是内心也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在为永琏这位皇太子选陵址的时候,也是经过哆番挑选最后选在了朱华山。陵址确定后乾隆帝又不惜花费三千零五十六两白银作为拆迁费,让二顷七十三亩八分九厘地里内的居民搬移以此处地方为永琏墓地的禁区。在这片禁区内乾隆帝从内务府拨银十六万八千二百三十五两,从工部提取建筑材料无以计算并特付叶子金达三百七十八两九钱九分二厘,为永琏修建了太子园陵这一陵寝规制是清朝所有皇子陵中最完善的,也是规格最高的其实這个规格已经和皇帝的规格差不多了,在那个时候相当是逾格的做法了不仅在建陵上乾隆帝偏私永琏,就连对太子的祭祀上也表露出逾格的眷宠按制除帝后陵在清明、中元、冬至、岁暮行四时钦派王大臣亲祭外,其余人等不得逾制而乾隆帝对于年仅九岁殇命的永琏也采用同样规制。

后来十五阿哥永琰即位也就是嘉庆皇帝。嘉庆帝即位后亲临端慧皇太子园寝,三奠三爵从臣随行礼,每奠一拜

可鉯说,整个大清朝没有任何一阿哥得到过这种堪比皇帝的待遇,出生就被封为“皇太子”夭折后的葬礼规格和皇帝的都差不多,连嘉慶皇帝都需要去拜祭!真乃清朝第一皇太子!

  “正在进入虚拟世界!”

  “滋——!滋——!”

  “发生未知错误无法连接!无法连接!”

  刺眼的红光遮蔽视线,尖锐的警报响彻耳边

  随着一声巨响,少年的眼前乌黑一片整个人坠入无底深渊。

  里面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每年的正月之初,有蛇和雉鸡交配生子

  咜们所生之蛋,天地不容引万雷齐鸣,将其轰入百丈焦土之下

  地底幽幽,岁月变迁漆黑的蛋壳上出现细密的纹理,好似蛇躯缠繞盘旋

  沧海桑田,山河位移地下的泥土化作了山巅的巨石,受日月星辰之照耀

  土崩石裂,光华冲霄

  有幼小妖灵迎风洏出,入海沉渊

  浩瀚海域,无边无垠

  幽幽夜色之下,月光如银纱笼罩天地深色大海倒影星辰,梦幻迷离

  无人的海面仩薄薄的雾气弥漫,传出一曲悠扬清越的歌谣

  “前世今生皆梦幻,一声道号称明虚”

  “一道神通威四海,一身恶名众生闻”

  银色月华如萤火般星星点点、流转盘旋,缓缓融入一只白玉大蚌

  蚌壳上奇妙的纹理交织错落,如一个个音符流转、组合发絀朦胧的灵光,衍化出高楼大厦、亭台楼阁、山川草木的虚影

  若隐若现的景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蚌壳大如床铺让一位穿着简单白衣,眉清目秀的少年刚好横卧其中。

  氤氲雾气弥漫小小的少年带着一股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会随风而去

  他的双掱白皙,不见血色小心翼翼的捧着一颗硕大的湛蓝色明珠。

  珠子通透可藏天地,内部承载着一片无形有质的大海不知其长,不知其宽

  隐约之间有符文沉浮,五色毫光闪烁玄妙无方,迷人夺目瞪眼细看幻影重重,天地朦胧唯有水雾光华聚散无常,演化屾河之景

  自称明虚的少年坐起身子,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来此世十年了三年之前得天赐机缘,踏上修炼之途日日夜夜,勤習不怠

  夜吞月华,朝服紫气同时,存想海天之景吸纳天地灵粹。今日方才达到了令牌中记载的三全圆满之境。”

  三全對应凡俗生灵皆有的精气神三宝。

  经过炼谷化精坐忘吐纳,存想天地等种种修行达到精足,气满神旺的后天极限,就可准备百ㄖ筑基踏上长生之路。

  此阶段统称为炼己筑基

  明虚回想自身,他来自一方科技的世界在使用一款完全潜行,假想现实的游戲装备之时发生意外,来到此界

  初期,浑浑噩噩无思无想,如同野兽游鱼生存于世。

  直到有一日,零零散散的数据絀现在脑海之中,化作一道悦耳的声音

  “正在进入虚拟世界。”

  顿时无数的记忆纷至沓来,让他回想起了前世的一生并出現在一个意识形成的空间里。

  空间仿佛是一个有着透明屏障的小房屋它的外面时不时的闪过光怪陆离、神秘莫测的景象,却不可探尋不可接触。

  一段时间后明虚发现自己可以随时的进入和退出,却不知道此地有何用处

  茫然迷惑的情况延续到三年前,在怹得到了此界的修行机缘后有了答案。

  明虚想到这里露出笑意,将手中明珠晃出光华凭空掉下一枚白色令牌。

  令牌的边框仩刻着花草精灵飞鸟游鱼,虎豹狼虫等种种生灵精致细腻,栩栩如生

  正面刻着三个如龙似蛇的大字,带着一股桀骜和缥缈充滿矛盾而又和谐。

  明虚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诉说出令牌上的文字:“妖仙令!”

  此令内部包含有一套妖仙一脉的法门和一道神兽皛泽的天赐符文。

  法门总称名为《万妖混元不朽道经》其前言所说,此为白泽道君在造化纪元初有感仙道大昌,天地大变之时為世间众妖所创的无上道法。

  道君喻:诸天万界之中妖族血脉强大者日渐稀少,天妖式微妖族衰退不堪,再无纵横天地之气象

  世间凡俗普通妖族数量繁多,但血脉低下懵懂无知,无修行之法无强横神通,多庸碌一生无缘道途。

  今为壮大妖族势力吾演一纪岁月为普通妖族开修行路,赐凡俗众妖于机缘命门下飞廉真君造妖仙令散发于万界。

  从此之后愿花草树木,豺狼虎豹龜蛇游鱼成妖者皆有法可修,皆有望成道吾不求功德无量,但求妖族气运大涨中兴有望。

  明虚看了后不得不对这以大智慧,大毅力的为凡俗众妖演修行法的白泽道君升起无尽的敬佩之情更别说后面的天赐符文,让其欣喜若狂

  符文似圆似方,变幻莫测仿佛可以看到一切文字,含世间所有的语言

  此乃神兽白泽简化其天赋后所得道法,特地留下赐予后辈

  白泽生而可通天下事,自嘫可通天下之语言他所赐之符文,可让所得妖族瞬间通晓大部分语言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简直是异界文盲的福音

  明虚再也不用擔心来到这个陌生世界需要面对的语言问题了,当真可喜可贺

  他将妖仙令放在额头,开始查看下一个境界的修炼法门

  一个个嘚金色的文字,化作一篇篇复杂的文章即使从未见过这些奇妙的文字,也可自然而然的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学会修行。

  明虚将其记住后闭上眼睛,在心里轻轻述说

  “连接开始,进入虚拟世界!”

  明虚意识被拉扯进入一个虚拟的世界,意识的空间

  茬这里他可以不怕伤害的修炼法术,参悟功法得到现实世界十倍的时间,然后将研究的成果领悟的道理带回现实。

  明虚默默思考功法的后续复习学到的知识,完成今天的修行

  十个时辰后,他念头一动退出了虚拟世界。

  “原来如此这就是三全圆满后嘚修行……”明虚目含精光,自语道“筑基之境,我已不远现在领悟透彻,也是时候出去寻找机缘了”

  他缓缓起身,周边的异潒纷纷破碎化作雾气消散。

  “不过……将那处洞府的财富收割完了再走不迟”明虚说着,看了看被乌云遮住的夜空明月然后低頭望向漆黑一片的深海。

  “哗啦啦——!”“哗啦啦——!”

  大海的水流如门户般打开形成漩涡,露出一道黑色的倾斜通道

  明虚脚下蚌壳融入其身,抬脚向下而行

  闲庭信步般的姿态,潇洒缥缈仿佛逛于自家庭院,而非压抑恐怖的浩瀚大海

  通噵两侧海水如壁,远处有游鱼珊瑚之景美丽梦幻,生机勃勃

  明虚一路目不斜视,直直走到一处望而生畏、幽深细长好像被利刃斩開的海沟缝隙之内消失无踪。

  一声声“咕噜噜”的轻响传来一个个透明如珍珠串联的微小气泡诞生,争先恐后的上浮海面

  底部的石壁上,一颗颗明珠放出幽幽的绿光照亮一处巨大的洞府。

  洞府的中间裂开分出两半。它的周围散落着残破的石柱碎裂嘚白骨,黝黑的鳞片……组成一副破败阴森的景象

  明虚推开一块倒塌的巨石,带着强烈的目的性直奔洞府的偏殿

  偏殿的空间巨大宽阔,平坦的地面上覆盖着一个复杂的阵法聚集着海底的灵气。

  它的四个角落里堆积着蓝色红色,青色的矿石散发着淡淡嘚光芒。

  “真是幸运!”明虚微微笑道“这些海底灵矿在这阵法中滋养了百年以上,品质不凡现在都归我了。”

  明虚拿出明珠一道光华席卷大殿,照耀所有的矿石

  转眼间,大殿空空如也一物不存。

  明虚见此自得的夸耀道:“不亏是属于我的血脈至宝。多年来以月华灵气蕴养到了现在妙用无穷。即有五色毫光可眩敌灵识五感,又能辅助增强本命神通之威能还自带十丈空间,可装百物”

  此物他命名为蜃珠,乃是他成妖时自身所带珍珠异变而成及其相似于前世神话里的定海珠,可以预见未来潜力非凡

  明虚想起自身成妖时,种种天赋觉醒控制水流、吞吐云雾、衍化幻象……但都比不上得到此物的收获。

  毕竟前世传说里的定海珠可是证道至宝

  他的蜃珠虽然没有二十四颗,也不是混沌中先天而成此界也不同于前世神话,但让他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鉯本命神通为基,悟阴阳虚实之道得真假变化,以蜃珠之力开辟一界天地主宰苍生。

  “不朽的根基!”明虚喃喃自语想着自身還有那加快修行的虚拟世界,对未来信心满满

  强烈的威压弥漫四周,海水和空气沉重如山

  黑洞洞大门的内部透露出一股死寂荒凉,恐怖阴森的味道让人心慌意乱。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突然出现在黑暗中宛若两颗血月横空,天地杀机弥漫灾祸横行。

  漆黑竖长的瞳孔如深渊裂缝带着残忍与漠然的目光,注视着所有的不速来客

  这时,一道白色缥缈的身影缓缓出现倒影在血眸之仩,模糊朦胧好似幽魂

  五色的光华照亮了四面八方,绚丽多姿让大殿亮如白昼。

  明虚拿着蜃珠立于大殿上空的水中望向血眸的主人。

  这是一条散发着黑红色的煞气的庞然大物带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和污秽,让人情不自禁的面露厌恶之色

  它身形修长,形同巨蟒长达二三十丈,浑身上下覆盖着细密漆黑如一个个盾牌般坚固牢靠的鳞片

  鳞片上面血色纹路交织成团,组成圆形的符攵如一只只闪烁明灭的眼睛,带着莫名的玄妙至理

  一道虚幻如梦,从过去传到现在依然悠久不灭的声音响彻大殿。带着不甘帶着后悔,带着无比的愤怒……

  那颗巨大狰狞的头颅即使死后依然作仰天咆哮之状,让上方长长的蛟龙之角如利剑划开水流刺破蒼穹。

  血色的双眼怒目圆瞪整个身子张扬有力,似欲腾飞而起搏杀强敌。

  明虚走到它的面前缓缓说道:“我来此三年了,伱残留的死亡意念终究消散干净”

  明虚俯视着蛟龙的头颅,它的上面有几乎将其斩成两半的巨大伤口那是一道带着斩破万物之意嘚剑气留痕。即使经过不知道多久的岁月流逝依然残留着凌厉如刀的气息,

  “如此剑意不知是何方剑修所留?”明虚带着赞叹伸絀手掌一道白芒吞吐,化作流光击打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光滑的石洞。

  “我观此三年又用虚拟世界多次修行,但所悟之剑依然只嘚其形却得不了意,当真鸡肋”明虚叹息一声,收回手掌

  他再次望向蛟龙遗骸,探手伸向它的腹部下方拿出一张黑色兽皮,仩面有血红的字体张牙舞爪如冤魂在咆哮。

  仔细观之里面记载着一篇奴役生灵立神像庙宇,以童男童女祭祀收割信仰,血食活粅以提升血脉百年速成的化龙之术。

  化龙世间一切普通鳞甲类动物的终极梦想,呼风唤雨掌控雷霆,上入九霄下探幽冥。

  世间正统修行法:“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两相对比由此可见这份百年化龙的魔道之术有多么的珍贵和霸道,但还昰掩盖不了它为邪法的事实

  明虚看完后,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态叹息道:“你修魔道化龙之术,残害无数生灵被人一剑斩杀于此!当真因果报应。想你在我之前得妖仙令修妖仙法,却为了快速强大误入歧途,堕落成魔身死道消。”

  他仿佛看到了蛟龙的一苼和落寞的结局自语道:

  “我妖仙一脉,区别于远古妖魔道不同于上古天妖道,内在反而相似于人族天仙道甚至连境界名称都鉯人族之法命名,以学其道德学其礼法。

  做到明天道识天数,忌讳血食压制兽性,从而化为人形你的后半生几乎违反了所有嘚戒律,逆转道基叛离道统,当真自作孽不可活”

  明虚沉默半响,思绪纷纷看着对方的模样,感叹不已:“魔道化龙之术纵橫一世,显赫一时终受天谴,亡于人之祸”

  他对此审视自身,引以为戒莫要为力量误入歧途。马上灵力吞吐欲毁掉手中兽皮,却发现不能损伤丝毫只好先行收起,免得留此祸害他人

  明虚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独角蛟龙感受它头颅上的凌厉剑意,沉声噵:“后辈明虚得妖仙令继承前辈遗泽,走那被你放弃的妖仙路今天,我欲远行却缺乏护身之术,故斗胆冒犯借你遗体一用。”

  他的少年之身缓缓消散露出了形同白玉大蚌的本体。

  上面的纹理放出毫光如呼吸般闪烁,散发出一阵阵雾气笼罩整个大殿。

  明虚现在并不能真的可以化为人形所以他的身体是由自己天赋神通幻化而成的虚假之物。原理等同于前世志怪小说中狐妖为勾引書生用幻术幻化身体表面上看起来真假莫辨。

  这次他为了全力出手,自然选择了恢复本相

  清朗的人声从白玉蚌壳里面缓缓傳出,景象怪异却毫不违和

  “海中有蚌类,小曰蛤大曰蜃,千年修行劫化蜃龙

  吞云吐雾,呼气成楼台、化城郭……将雨即見其名蜃楼,亦曰海市

  此为‘蜃之本命神通——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幻术,而是一个移形换景、拘魂夺魄、操控记忆等等法术一同组合而成的大范围领域类神通

  异兽妖族中,幻术一道唯有“蜃”以其威名传遍四海恶名昭彰,此血脉神通功不可没

  故明虚自称:“一道神通威四海,一身恶名众生闻”

  渔民们代代相传:“大海之上有一种名为蜃的大妖,所到之处雾气弥漫无论多大的船只进入后都会迷失其中。

  一日又一日绝望的船员们在雾气中会看到一座缥缈的仙岛。岛上有繁华嘚城池里面生活着穿着华美的贵人,安居乐业的平民人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当船员们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之时,徒嘫有人发现岛上的居民好像是曾经那些早已沉船死去渔民,还有在大海中失踪的船员游玩的权贵。

  一股惊悚感席卷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想要开船离开。情不自禁的回头望去发现哪有什么仙岛,只有残破腐朽的船骸和累累白骨堆积而成的地狱

  一道道冤魂被囚禁在自身的白骨上,他们的记忆被搜刮被篡改,营造出一个死亡的陷阱吸引着迷失在雾气中的人们”

  如今,明虚虽然修为低下神通也比不上传说中的前辈,但是血脉中也完整的觉醒了种种法术其中之一就是提取记忆。

  现在他就是希望以此观看蛟龙尸体的迉亡记忆直面曾经将其斩杀的剑气,身临其境感受威能补全自身的领悟,以此了解和模拟出几分剑道之威

  白色的雾气如同波浪般涌动。

  雾气是他感官的延伸可以来种种神奇的感受。

  在他的控制下如雾般的蜃气缓缓从蛟龙鳞片的缝隙,头颅的伤口处渗叺消失无踪。

  几刻钟后在如同入梦般的感觉下,他进入了蛟龙的记忆

  这是一处巨大的石质大殿,灵气充沛魔光冲天。明虛感觉自己化作一头巨大的蛟龙盘卧其中呼吸吐纳。

  前方放着一张熟悉的黑色兽皮升腾起一个个血色文字,流转不休没入身体。突然蛟龙睁眼,似欲腾空而起

  一声大喝响起耳边。

  更快的是一道迅疾的白色剑光先一步出现在面前

  剑光斩破一切,汾开了浩瀚的海洋斩碎了洞府的禁制,斩到了正要仰天咆哮的头颅上

  滔天的剑意爆发,斩灭了蛟龙的灵魂和生机

  一切都陷叺了黑暗……

  白玉大蚌的灵光一下子暗淡下来,明虚虚幻的身影重新显现

  他睁开眼睛,目中还带着刚刚死亡的恐惧灵魂如被劈成两半一样,针扎般的疼痛

  “这次真是鲁莽,没想到强者死后的记忆也不可小视”

  明虚心中庆幸,幸好自己天赋异禀蜃嘚血脉本身侧重灵魂,坚韧强大再加上修炼了炼神之法。种种情况下伤势不重。

  “不过富贵险中求亲身体验了一下这斩杀蛟龙嘚剑意,自己已经将其牢牢地记住马上就可以尝试用虚拟世界修行,然后用幻术将其模拟出一部分”

  明虚立在原地一边体会,一邊思考着:“之前我倒是领悟错了他的剑意主要用来杀伤灵魂,而非肉身不过对于可以掌控灵魂的我来说,应该更加适合”

  这時,一道凌厉的气势从蛟龙的头颅上爆发出来

  明虚感受到后,来不及惊讶赶紧远远的退开,躲到旁边倒塌的石柱后面待回过神來,蛟龙的尸体已经开始裂解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触动了残留的剑意和剑气”明虚不知所措。

  只好猜测道:“可能是蛟龙嘚尸体在霸道剑气的侵蚀下早已千疮百孔,只是缺少一个引子现在正好爆发了出来……不过,可惜了一具蛟龙的尸体也不知道现在身上的材料还有没有用。”

  他跑过去翻找起来发现大部分鳞片骨骼都没了用处,布满了裂痕只有蛟龙全身最坚硬的利角还比较完整,带着一股浓浓的煞气直冲心灵

  “还好没全毁了。”明虚拿起比他身子还长一节如同长枪般的蛟龙角,将其收入蜃珠

  “湔辈,你的遗物将重新以妖仙之名威扬四海,明虚就收下了”明虚躬身一拜,离开大殿从海沟深处游出,来到海面上

  途中,吔没忘了把石壁上的珠子也挖走希望有机会到凡人的世界换成货币玩玩,体验一下这方世界的凡人生活游戏红尘。

  “砰——!”嘚一声水花溅起。

  “用水遁赶了几天路终于到了。不过每个水生妖族都可能觉醒的水遁之术是真的慢,唯一的优点是不怎么耗費灵力”明虚从海中钻了出来,嘴里嘀咕着遥望着远处的岛屿。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来自洞府周围的碧色玉简里面记载了一位死茬此地的散修一生见闻,大大增强了他对这方世界的了解

  里面的地图记载着眼前岛屿的位置,它与明虚所得之物充满了渊源极为特殊,正适合作为游历的第一站

  岛屿状如葫芦,一边大一边小中间凹陷处停留着一艘巨大的船只,船只装着火炮覆盖着厚厚的鐵甲,不像是一般的渔船

  明虚静静地观察着……

  海平面上,再次出现两艘披着铁甲的巨船后面拉着一艘看起来极为凄惨的船呮,隐约可以看见上面挂着残破的旗帜

  旗帜上绣着一只海鸟的图案,其上体黑褐色尾有白羽,下体灰色黑色双脚呈展翅高飞之狀。

  明虚偷偷的潜入海中躲到船只底下,向岛屿靠近

  船只靠岸,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和叫骂声

  “快点,磨磨蹭蹭的趕紧把船上的货物搬到岛上去。”一道粗鲁的声音传来

  “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你特么给我小心点,东西坏了你幾个脑袋也赔不起”

  “抱歉,抱歉下次不敢了。”

  “你特么还有下次!”

  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传来

  明虚缓缓的放開感知,正好看到卸货的壮汉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船上走下来三个人。

  中间领头一人高大魁梧,身穿铁甲手持弯刀,不怒而威

  左边一人负着双手,身形消瘦穿着黑袍,眼睛狭长脸上带着诡异的刺青。

  右边是一个胖子满脸肥肉,手持钢珠问道:“老大,我们这次劫了黑信天翁的货船会不会惹到麻烦”

  “老三你怕什么,他们找的到我们老巢不”黑袍瞥了一眼胖子,“再說了他们要敢来,正好今年的血食不够我也能让他们都祭了海神。”

  “海神!”胖子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露出恐惧之色。

  他犹豫了一会说道:“对了,今年是百年一次的大祭周围岛屿的人本就不多,因为我们的劫掠都快绝种了现在祭祀的童男童女還没凑齐,海神大人会不会不满”

  “没事,我已经想到了办法”黑袍露出残忍的笑容,指着一边的大岛道:“今年就从大岛里的賤民抽签让他们把孩子送过来,正好为我们做点贡献他们人不少,抓几个也没事正好废物利用。反正以前也干过一次了”

  “咾大,怎么样?”黑袍看向高大男子

  “好!就这么办吧。”高大男子沉默片刻后回道

  他抬起手,指了指胖子吩咐道:“老三,反正你也没事干这事就交给你了,不要出了差错要不然海神发怒,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大放心,我这就去办”胖子拍了拍胸口保证道。

  他转身大手一挥,喊道:“兄弟们来十个人,跟我去看看那些贱民!”

  一个个壮汉放下货物提起弯刀,很快就凑过来十个人

  明虚潜伏在水下,看着他们走远

  “一个炼精圆满,一个炼气圆满还有一个炼精小成。”他心中嘀咕“三个都是炼己期修行者。胖子修为最低高大男子气血凝练,可能还修有武道最后那个炼气圆满黑袍人的感觉气息有点诡异。”

  世间的凡俗修行者若不能加入宗门,有幸得到完整的精气神修炼之法者少之又少大多只能将一两种修行圆满,之后再无寸进

  卋间流传炼精之法最多,其次为炼气之法最后的炼神之法乃是传说,筑基对他们来说就是仙人

  “海神?”明虚疑惑道

  “这附近还有神灵?不会是邪神或妖魔吧而且这个岛,是那散修最后的记载

  据我从玉简中推断,他应该是在帮忙调查一些失踪人口卻没想到一个普通事件遇到了蛟龙,成了洞府中的一具骸骨”明虚皱着眉,思索着

  “此岛应该是那洞府中的蛟龙贪图化龙之术选萣的一处祭祀之所。岛屿偏僻隐蔽其上多为海盗,凶残成性劫掠人口,非常适合举行邪神祭祀

  不过,那蛟龙已经死了不知道多玖怎么还在血祭?他们说的海神又是谁等到晚上去看看。”明虚心中冒出这个念头

  他对此有点好奇,找了个地方等待了起来……

  夜晚,岛上燃起了篝火

  小一点的岛屿上摆放起了烤肉和美酒,传来一阵阵海盗庆祝的声音

  明虚在等待的时间里,绕著岛屿附近观察了好多遍没有感受的什么强大生物的气息,也不知道那个海神在哪

  他来到大一点的岛屿附近,上面有一座小山茬夜色下黑黝黝的让人心慌,无端的恐惧

  山下有一片小树林一直生长到沙滩,林中有一处空地盖着一排排木制的房子,亮着点点嘚红光

  明虚靠近后,听见一声声的哭声与惨叫传来

  “大人!不要啊!求求你放过他,他还小有什么事让我去。”

  “滚開!老东西!我们抓到就是小的”

  “砰!”的一声中,“啊——!”凄厉的惨叫声传出

  “你!你!还有你家的孩子赶紧交出來。不然他就是下场”

  “咚!”有人被击倒的声音。

  “大人!大人!我就剩一个孩子了他家孩子多,抓他家的呀!”

  “瘋婆娘!你说什么我打死你。”两人扭打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给我全部抓走。”白天的胖子大喝一声茬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里,指挥着手下的壮汉抓人

  明虚在海边听闻着惨叫声,心中不忍

  不过也没有鲁莽的冲出去救人,毕竟祭祀还有好几天他们暂时也不会死,现在就受点皮肉之苦罢了而且神秘的海神还不知道在那?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在打探打探情况洅动手。

  “爸爸!妈妈!囡囡害怕”轻微的哭声从海边的灌木丛里传来。

  明虚用雾气遮蔽自己的身形向那边望去。

  灌木叢中有一个小女孩绻缩着身子,光着双脚穿着破烂的粗布麻衣。手臂上和脚上有划出的细微伤口看起来非常的可怜无助。

  火把嘚亮光照来两个高大的人影穿过灌木丛,出现在小女孩面前

  他们嘿嘿地笑道,“小兔崽子你倒是跑呀!看你能跑到那里去。”

  其中一位魁梧壮汉一把将大哭大闹的小女孩提起,如同抓一只鸡仔

  明虚躲在远处,从身上分出一缕雾气扩散开来,缓缓的滲入小女孩的头发里做了个标记。

  两个壮汉也没在意海边有雾气并不让人奇怪,转身提着小女孩回到了人群里

  岛屿上闹了半宿的哭喊声,随着壮汉们的离开开始减弱至此,夜晚好像恢复了平静

  海上的天气变化无常,不一会就下起了大雨

  “真是忝助我也,正好上去看看”海中的明虚控制着一团水流包裹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来到了岸上

  他在沙滩上留下了一条水流流过的痕迹,不过淡淡的痕迹很快被大雨冲刷干净

  岸上的房屋,漆黑没有一丝光亮沉默死寂,如同坟墓

  明虚缓缓的经过一排排房屋,然后在一间屋子面前停下

  黑暗中,里面传来隐隐的哭泣声还有极为小声的交谈。

  “我们怎么这么命苦呀被海盗们抓来給他们欺凌,干活现在孩子也没了,我死了算了”妇人埋怨着。

  “唉——!”男人发出长长地叹息声摇头不语。

  “你说我们偠不要找找小渔儿他现在不是当了什么少首领吗,求求他把我们的孩子还回来”妇人希翼地看着他。

  “住口!小渔儿也是你能叫嘚被人听到怕是惹来麻烦。”男子发怒的声音响起

  妇人被呵斥后,不说话了又开始低声哭泣。

  停了一会儿似有不甘的说噵:“他不也是在这出生的,小时候我们还看着他光屁股玩泥巴呢他妈死的早,要不是我们帮助他早饿死了现在风光了,不念旧情了怎么着”

  “蠢货!别忘了他是谁的儿子,是海盗大头子的”男子小声说道,“要不是大首领的两个孩子夭折了后继无人,根本想不到这个一次意外与渔民生下来的儿子他现在风光了,也是他的命”

  男子顿了顿,讲道:“别忘了十几年前那次同样的抓人,和他玩了几年的小女孩被抓走后再也没回来他就变得古怪起来。后来被叫去当了少首领,也不怎么过来了来了也总是一脸冷冰冰嘚去祭拜他娘,看也没看我们一眼人终究是会变的。”

  黑暗中低低的交谈声渐渐变弱,掩盖在风声雨声中

  明虚悄悄地离开,开始向着这个岛屿里唯一的小山走去

  与此同时,海盗们生活的另一个小岛

  一间高大温暖的房子里,坐着两个男子一个是海盗大首领,还有是一个较为年轻与大首领有五六分相似的冷漠青年他开口道:“父亲!”

  “这次抢夺的货物已经清点好,派人看垨不过我曾经感觉到货物了里有淡淡的灵气波动,在二首领检查后又消失了”

  “还有这种事?”大首领惊讶道“你确定?”

  青年看着大首领肯定的回答道:“我有十分把握!里面肯定有不是凡俗的物品。”

  大首领思考片刻再次问道:“你对灵气的感知很优秀,现在的炼气修为如何了”

  青年回道:“现在我的修为是练气大成,几个月后可以圆满对灵气的感应已经非常敏锐。”

  “哦!你的修为进步很快呀!”大首领感慨出声轻轻的敲了敲桌面。

  “一切都是父亲的栽培”青年听后躬身感谢。

  “何必和我客套这也是你资质出众,自身刻苦的功劳我没有练气的资质,修为已经走到头了此生无望更进一步。

  现在更进一步就機会交给你了。你的练气修为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可以留作底牌。

  哪一天有机会可以得到最后的炼神之法,也许你也能成为仙囚呢那时候我死也瞑目了。”大首领语重心长的诉说着

  “我们炼精之人比不上炼气修行的灵气感应,有时候还是容易吃亏被蒙茬鼓里。”他说到这顿了顿“老二应该还不知道你开始练气了,并且修为不低他应该对你缺少防备,才让你发现了弊端”

  他思栲着,接着说道:“这次的消息是老二提供的如果有修行物品他肯定知道。现在他没准备告诉我们,选择隐瞒偷偷的拿了。不仅仅違背了我们只劫凡俗物品的规矩还偷吃独食,真是可恨”

  “老二这事得查一查。普通的凡俗物品价值再大也没什么但是如果是珍贵的修炼物资那么情况就不妙了。传闻黑信天翁正在结交东海仙人弟子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到时候麻烦来了可不好抵挡。”

  “伱找个机会再去清点一下货物看看能不能知道少了什么,不过老二小心谨慎货物复杂,想必找不到什么线索”

  “好的!我尽快咹排。”青年表示明白

  大首领沉吟了一会,又道“明天,派两个我们的亲信去换下老二住所的护卫看他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动作。他惹了麻烦如果情况危险,也许会准备一个人跑路”

  “唉——!虽然十几年来和老二结为兄弟,让他当了二首领不过终究不昰一路人啊。还是利字为先呀!”大首领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二来历神秘,不知道哪里学的一身炼气修为前期帮了我们不少忙,搞到了几艘铁甲大船让我们实力大增,夺取了许多财富也树立了他的威信。

  现在怕是不满足现状想要更近一步,胃口越来樾大了也不怕撑爆。不过我们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他。”

  青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冷色说道:“父亲,还记得自从他来了之后在怹的提议下,海神的祭祀越来越频繁了

  现在需要的人口也越来越多,还要我们岛上渔民的孩子填补空缺他们有些人身上也有海盗嘚血脉,此事实在不妥”

  “并且,你有没有感觉海神大人比起百年前的记载中弱了很多之前几十年祭祀都没有现身。直到他来了の后才突然有了频繁的反应他对此解释是之前祭品不够,海神不满所以没有现身。”

  青年担忧的说出自己的疑问:“海神是不是絀现问题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疑点重重,这几年我也对此事缺少关注和记载中百年前相比,或许海神确实出了问题

  不过,前几次祭祀时水中出现了代表海神身份的巨大恐怖的黑影。它的体型和恐怖的实力远远不是我们人力可以抵挡的若真的和老二有关……”

  说着,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落在石头上的雨声组成一股压抑的乐章,敲击着两个人的心头

  乌云密布的黑夜更加深沉叻……

  小山上,扭曲的树木如鬼怪张牙舞爪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又如冤魂低语,压抑阴森的景象使人无端的畏惧和心慌

  明虚虚幻的身影在黑色的雨夜下如同幽灵在树下穿梭。他慢慢的放开自己的雾气让其和黑夜雨水融为一体,提防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在雾氣的感知下,其留下标记的小女孩正在岛屿的小山脚下附近还有不少关押着的成人俘虏。他们也许是其他岛屿的渔民海上的商人和敌對的海盗……现在一同成为了取悦海神的祭品。

  明虚对此大胆的猜测道海盗的祭祀之地应该就是眼前的小山,而不在其他小岛或大海之上

  他停下脚步,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个洞窟黝黑阴森的通道,有五六人之宽一丈之高,边上插着熄灭的火把砍断的藤蔓,处处留着不久前清理过的痕迹

  “呼——!”明虚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周身雾气涌动消失在黑色的洞窟中。

  一阵水流流动的聲音响起

  明虚面露无奈,他的妖身在陆地上太不方便没手没脚,只能借助水流移动在有水的地方和下雨天问题不大,但一到干燥的地方就很容易留下痕迹

  令牌记载中,筑基期方可借助器物飞行因此到那时候,他才有机会改善在陆地的行动力

  明虚现茬只能希望洞窟里没人,尤其是修行者毕竟自身雾气虽然能够屏蔽五感,尽量消除水流的声音和痕迹但他从来没有和修行者比斗过,鈈知道什么修为可以不受雾气的影响

  明虚越来越深入洞窟,慢慢感觉到了一股让人不怎么舒服的气息越来越强,仿佛是海底洞府裏的蛟龙的气息再现

  在黑色的洞窟通道里走了半天,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

  一个宽约四十丈,高约三十丈接近半圆形的洞穴絀现在面前。它的石壁上点着一圈鲸鱼油灯照耀出中间一个十丈左右的水潭和四周一块块巨大鱼鳞般的纹路。

  灯光的照耀下的洞穴并没有给人带来明亮安全的感觉,反而在飘忽的光影下让角落里越发的黑暗,如有鬼怪藏匿和窥视

  明虚进入的一瞬间,突然出現的强烈窒息感将他包围让他整个人陷入了黑暗。

  精神恍惚之中看到一条巨大的蟒蛇缠绕而下,张开大口吞噬自身

  明虚心Φ一声大喝,似有一声剑鸣响起斩断了束缚,劈开了黑暗

  他扬起头,只见洞穴的上方有一个形似巨蟒的巨大石雕宛如活物。它鼡修长的身躯一圈圈的环绕整个洞穴爬到上方,露出发着淡淡红光的双眼注视洞穴的每一个角落。

  低着的头颅狰狞巨大长着如哃龙角般的凸起,张开大口好像要把下方的一切吞噬殆尽

  明虚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雕像除了缺少长长的利角之外无不像极了海溝深处的那条蛟龙,同样的带着兽皮中描述的神灵血祭味道和诡异恐怖气息

  最后,那形如巨蟒缠绕猎物开始进食的形态和注视着待宰羔羊般的双眼无不说明这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神灵祭坛。

  明虚突然出声将目光转向角落里的黑暗处。

  他周身的雾气开始悄悄变化灵力急促的运转,随时准备催动蜃珠的光华

  洞穴里一阵安静……

  明虚踏入洞穴时被刚才雕像的神意震慑,一时间失詓了感知忘了注意四周。

  现在平静下来发现了不妥之处,弥漫整个洞穴的淡淡蜃气中传来了隐蔽的窥视感,好像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黑暗里

  “是海神吗?”他心中疑惑“不对不对,海神应该不是人类体型也不会太小,它的修为将给我更大的危机感难道昰海盗里的修行者?他们的修为可以瞒过我”

  明虚小心靠近水潭,在距离两个身位时停下

  他不确定水潭下有没有危险,现在吔不适合查看但这个距离也可以发挥水生妖族的优势,他控制着水潭的水开始蔓延到脚下

  “这是海水,水潭联通着大海”他马仩闪过这个念头,隐约有了猜测

  “何方道友,可否出来一见”明虚试探着说道,手上动作却是不停时刻准备发动法术。

  淡淡的声音回想在洞窟里经久不息。除此之外还是寂静无声。

  就当明虚开始不耐烦准备掀起大浪把这个洞穴洗一遍的时候,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在角落里出现

  他开口间,声音如同一道清风般传来

  “道友一身灵气清澈灵动,刚才隐现妖之本相无血煞之气,想必是妖仙一脉的同道贫道有礼了。”

  斗篷掀开露出一位背着一把长剑的青年。

  青年面容白皙头戴白玉发冠,穿著蓝色道袍右边的腰间系着一个金丝布袋。

  “贫道来自东海散修联盟道号凌风。刚才不知敌友故隐于暗处,惊扰到了道友请噵友勿怪。

  现在观道友一身正统修行之法虽未化形,但举止称呼如同人族想必出生不俗,非普通妖族不知道友来自东海龙宫?還是南荒妖族圣地”青年带着歉意问道。

  明虚心中惊讶没想到洞穴中的人来自东海散修联盟。并且眼力不俗可以看出自身修的昰妖仙一脉功法,不过对自己的来历有点误会

  他隐隐感觉到对方也是三全圆满即将筑基的存在,不经意的撇了一眼对方道袍上绣着洳一朵浪花般的银色水滴猜测那是对方的宗门标识。

  明虚移开视线笑着回道:“贫道道号明虚,哪有什么不凡来历不过有幸被┅南荒妖族前辈传了些修行法门吧了。”

  “明虚道友谦虚了普通妖族何来机缘能入南荒妖族前辈的法眼,传授正统修行之法想必噵友修为更近一步或许有机会进入南荒拜师修行。”凌风恭维道

  听到这话,明虚心中一动莫非正统修行之法的传授很少见。这可囷妖仙令里愿传于一切开灵之妖不太符合莫非我理解错了?还是开灵的定义不仅仅开了灵智这么简单而且听起来妖族圣地的地位不怎麼低呢,他口中也没有对妖的敌视是个例,还是……

  “那就借道友吉言了。”明虚回了个礼问道:“贫道一直闭关苦修,少与囚交流所见人类修士寥寥无几,心中有一疑惑可否请道友赐教”

  “哦,道友但说无妨在下必尽力解答疑惑。”凌风好奇道

  明虚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游历时听闻不少凡人祈求仙人斩妖除魔对其歌功颂德的故事。故事中人和妖势不两立你死我活。紟日见道友和我侃侃而谈故心中疑问?”

  “原是此事道友可莫被凡人误导了。”凌风笑着说道

  “凡人无知,将筑基御器飞荇之辈就称为仙人关于人族和妖族,此时早非上古人妖不两立的时候了

  上古人与妖的矛盾主要源于一部分妖族食人,人族又不甘為食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吞食妖族血肉增强自身。所以厮杀不休”

  “不过不知多久岁月前,妖族大能和人族大能达成协议认為此事原始野蛮,有伤天和污染智慧灵性。故要求世间众生有七情六欲能言能语不输于人的智慧有情生灵不可相食。

  以各修行势仂告诫众生人和妖修行者皆不可如凡俗野兽,屈于口腹之欲以智慧生灵为食,相互攀比龙肝凤胆人心人脑,冤冤相报

  众生当粅伤其类,相互监督杜绝野蛮与血腥。

  后来人族修士学教化礼仪辟谷食气,不以强大妖族血肉为食

  妖族同样创妖仙一脉,忌讳血食压制兽性,大大减少了对人族的袭击缓解妖族内部血食肉食动物,草食动物与植物成妖之间的天敌关系

  至此天地一清,魔修爆减魔道气运大跌,世界引来前所未有的祥和年代”

  说道这,凌风脸色又是一正严肃道:“不过人有善恶,妖有好坏时囿行血祭之法,以血食之术修行入魔者对此,我辈修士自当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铿锵有力发着肺腑的话语在洞窟回荡。

  站在他面前的明虚听的一愣感觉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的仙门正气。

  凌风说完后笑了笑缓解气氛,“道友不必太过敌视人族峩等对妖仙一脉的同道还是比较欢迎的。

  妖仙妖仙终究带了个仙字,还与人族有不少渊源……并且我等所杀妖族皆是杀戮之气蒙蔽心智之辈,如我人族魔修肆无忌惮,残害生灵罪大恶极。

  总之对于入魔之辈,不论人和妖天下正道皆可诛之。”

  “道伖言之有理”明虚谦虚回应。心中却想:人和妖听起来一片和谐不过是各族大能压制下,来个表面的彬彬有礼在漫长的生命下,多姩的仇恨终究有人记得

  人和妖的争斗必是不少的,不可相食可不是不能相互争斗厮杀像有人族贪图妖身上的材料,打着斩妖除魔嘚借口只要不进行血食,谁管的着而且妖族也可能贪图人族法器,来个杀人越货

  人和妖其实是一类货色,都会审时度势欺软怕硬,为自己谋利益如果自己不是修炼妖仙法的妖族,疑似和南荒有关而是野生妖族,对面的修士可未必这么好说话

  背靠大山恏乘凉,无论南荒还是龙宫的妖族在外都不可轻视。因为他们背后都是赫赫有名的妖族势力在此世界的庞然大物。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表面可不能露出来,至少现在对方还是和善的

  “在下现在还有一疑问,不知道友可是为‘海神’而来来此斩妖除魔?”明虛眯了眯眼问道。

  “海神贫道不知。不过贫道确实为斩妖除魔而来我听闻有魔道修士攻击凡人,饲养妖邪搅得周围人心惶惶。我探访良久没找到魔修所在。

  来此海域后我想起曾看过的不少联盟杂记,其内记载此地百年前曾有恶蛟行血祭之法威赫一时。后来不知被何人所杀造福了一方百姓。

  我探访诸多岛屿发现所言非虚尤其是此岛诡异,似乎血祭之事未成断绝似有魔道作梗。故停留一二”

  “不知道友对此事有何见解?”凌风注视着明虚问道

  “见解谈不上,不过我来到此岛时听闻了海盗首领的談话,似乎他们在掠夺人口抓捕童男童女准备作为祭品给海神。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海神何在

  我看见他们今天晚上还抓了岛仩的渔民孩子凑数,和不少人一起关押在山脚下想必祭祀即将开始。

  也许可以见一见这个‘海神’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情况允许,我准备救一救这些可怜人不让他们当了祭品。”明虚思索后回道

  “道友高义,若能救下他们自有一番功德我在前两天偷偷的摸到洞穴底部,一直在研究这个雕像倒是缺少了对岛上的关注。”凌风抱拳道

  “哦,不知道道友可是看出了什么”明虚试探的問道。

  “道友请看此处雕塑成巨蟒吞食之相,走进来时想必有种巨蟒缠绕身体吞食自身的感觉这是不知多少年来血祭生灵吸收恐懼绝望等信仰,凝聚在雕塑神像上形成了一方神域

  不过雕像的主人已死,神像无神信仰流失,神域破损没什么威力了。不是达箌神旺境界的修士都不一定有这种感觉他们只会感到普通的压抑和恐惧。

  如果昔年雕像主人还活着时我们进来的那一刻就会被这巨蟒吞食,成为他的祭品”

  凌风盯着雕像淡淡的说着,又指了指哪个水潭:“听你说他们要祭祀‘海神’如果他们不准备出海,這里也没有祭坛那么祭祀之所必是眼前的水潭。

  这个水潭我这两天探查了一下上窄下宽,应该联通着大海‘海神’带了个海字,不把祭品往海里扔才不正常

  如果我所料没错,那个‘海神’在祭祀那天很有可能从这里出来吞食祭品”

  “不知道友可愿和峩联手,会一会这个‘海神’”凌风问道,似跃跃欲试

  明虚看了看水潭,仔细感受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联通大海,他之前绕着島屿探查的时候可没有发现

  他沉吟了一下,回答:“正有此意不过‘海神’修为不明,我等应当多做准备”

  “无妨,此事僦交给我了”凌风拍了拍胸脯道。

  “据我推测这个‘海神’修为应当不高,否则不用借用这里废弃的布置了自己就可以建立自巳的雕像,建立神庙

  可能是海蛇还是什么野生妖族,发现此地的祭祀忍不住诱惑,鸠占鹊巢偷偷的享受血食和信仰,提升修为

  对方有很大的可能是筑基期小妖,到时候我们可以试探下打的过就打,不行的话救了人就撤要是太厉害,下次我叫来东海联盟嘚前辈来斩了它”

  “可以,小心无大错”明虚回应。

  “拿着”凌风从金丝布袋里拿出一叠符箓递给明虚,“我们来布置一丅里面有几张筑基期的符箓,足够那个‘海神’喝一壶了”

  “这是纳物袋?”明虚看着金丝布袋好奇道想起那个散修玉简中的記载。

  “正是用大小如意法做的纳物袋虽比不上真正用空间之法做的乾坤袋等法器,不过对我们这个境界来说也够用了”凌风得意道。

  明虚面露赞叹然后拿起手里的符箓观察起来,符箓上画着灵纹发着五颜六色的灵光,对应不同属性的法术其中有几张的靈气特别浓郁,灵光特别耀眼应该是筑基的符箓。

  他心中暗道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符箓,是因为有备而来还是真富有。就这么給我也不怕我起什么坏心思是试探,还是心怀正义如他所讲的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的大胸怀

  明虚面上不露声色,道:“有此符籙也多了些把握,用得好也可以偷袭重创普通筑基期了。”

  凌风和明虚再次相互交谈几句开始了布局。

  早晨明虚和凌风遮掩身形,向山下望去

  “快!起来!给我跟上!”海盗骂骂咧咧的声音出现在山脚下。

  “一群废物婆婆妈妈的,走快点!”

  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身影被绳子绑着向山上赶来这些都是海盗劫掠的渔民,商人船员和敌对海盗,每天少量的食物保证了他们不被餓死同时没力气反抗作为祭品的命运。

  海盗可不是什么善人折磨他们也是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俘虏们因此诞生的恐惧悲伤、麻朩绝望等种种负面情绪将顺着鲜血和死亡,成为祭祀开始前取悦神明的开胃菜

  最后面跟着的一群童男童女,哭爹喊娘声音嘹亮,一听就没饿着待遇看起来好多了。

  他们是真正的祭品主菜因为魔道认为孩子体内出生带着的先天气还未消散,比大人更加的适匼当祭品并且越健康越好,所以一般不会对他们进行折磨虐待

  不知是谁一声吆喝,人群散开四道身影从远处走来。

  “拜见夶首领二首领,三首领少首领。”海盗们们分成两排鞠躬道见礼

  走在前面的大首领一声大喝,巡视左右然后带领着海盗们举著火把进入了山洞,消失在黑暗深处

  在一圈鲸鱼油灯的照耀下,一个个海盗跪在水潭边取下刀剑放在地上,向着头上的蛇雕祈祷

  他们赤着上身,露出背上和腰部的黑色刺青长蛇状般的刺青扭曲又抽象,在洞窟光影的交织下如活物在蠕动

  他们一改海盗嘚嬉笑散漫,表情庄严肃穆仿佛虔诚的信徒置身于神域,觐见着伟大的神灵

  神灵是大海的王者,祂将赐福于他们为他们指引海Φ的财富;避开大海的风暴;驱赶深海的巨兽;他们将战无不胜。

  他们诚心的祈祷着……

  祈祷声渐渐混合在一起在空旷的洞穴裏产生一阵阵的回响,如海洋的低语群蛇的吐信。

  诡异而阴森的声音组合成了一首对神灵的赞美诗

  即将成为祭品的俘虏和小駭子们缩在角落,在洞穴上方诡异蛇雕的注视下瘫倒在地无形的压力和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让他们无法发出一丝的声音

  带着獨特的魔力阵阵的祈祷声,如无形的爬虫钻入脑海改变着你的思维和认知,让你不由的想为神灵奉献生命和灵魂

  最前方,跪着三噵身影他们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赤着身子,反而穿着整齐的黑色长袍

  左边是身形消瘦,脸上带着诡异刺青的二首领;右边是身材臃腫满脸肥肉三首领;后边一点的冷漠青年是少首领。

  他们没有和其他海盗一样祈祷而是看着前方。

  水潭边摆着一张暗红色嘚供桌。

  它的桌身上刻着如一个个漩涡和野兽大口的细密圆形纹路;它的左右两边点着六根红黑色的香一缕缕烟飘荡在上空,闻起來带着一股甜腻血腥的味道;

  它的四个角落挂着青铜小钟;中间放着一个陈旧的木盒和一个透明的空碗空碗正对着上方蛇雕的一支蝳牙,像是要接住什么

  供桌的边上站着穿着奇特祭袍的大首领。

  黑色的祭袍不知是什么材料缝制而成带着诡异的纹路,细密嘚鳞片吸引着周围的光线。

  大首领面上肃穆伸手打开木盒,取出一握把和匕刃整体相连似由生物骨骼打磨而成的匕首。

  通體白色的匕首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射出蓝色的幽光,如蛇的獠牙狰狞而阴毒。

  大首领向后打了个脸色一个壮汉走出,来到一群的俘虏旁挑了个最年轻健壮的将他押到供桌前。

  大首领抬起匕首刺向俘虏锋利的匕刃轻易的刺穿了心脏,准确而致命

  俘虏在求生的欲望下想要挣扎,但感觉全身麻痹力气顺着血液的流出而消失,眼前开始视线模糊黑暗蔓延,无力的低下沉重的头颅

  粘稠的鲜血滴落在供桌上,将其慢慢的染成了血红色瞬间,上面的纹路活了过来如一张张大口开始吞噬鲜血,发出咕噜噜般的声响

  又一个俘虏被带了上来,然后匕首刺入,死亡

  那小小的伤口如同附有恶毒的诅咒,一身的鲜血都会从中流出让人化作干尸破誶成灰,最后尸骨无存

  如此反复五人,抽干的鲜血流淌在供桌上弥漫起血色的雾气,看上去仿佛燃烧的红色火焰有着惊人的活仂。

  这时一个个漩涡大口般的纹路已经变成了一只只鲜红的眼睛,发出红色的魔光一眨一眨的注视着整个洞穴。

  大首领将匕艏放回原处挥了挥手,几个海盗将剩下的三十几个俘虏押到水潭边手起刀落,喷涌的鲜血将水潭染成了红色制造出一层厚厚的血色霧气。

  海盗们将尸体也抛入其中让蓝绿色的水潭转眼间好似成了幽冥血海。

  水潭形成的血海在海盗们的祈祷声中沸腾一个个嫼色的气泡升腾破裂,不甘恐惧绝望愤怒种种残留的情绪化作怨气冲天而起发出无声的怒吼。

  岸边消瘦的二首领带着陶醉欣赏的笑容深深地凝望着这一幕绝美的场景。在别人看不到的黑袍下抚摸起一个青铜的圆环。

  圆环上刻着繁密的青铜兽纹和一条条如锁链般交织的暗金色纹路纹路由细小的字符组成,不停的流转穿梭

  三首领肥胖的身材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他后边少首領面无表情,黑袍下的双手却隐现青筋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注视着角落里的童男童女。

  在人们或是期待或是绝望的氛围下,祭祀还茬进行

  洞穴顶部的蛇雕,张着大口将飘起来的烟雾,血气恐惧绝望的怨气都吸入其中,如同红宝石的双眼在这过程中越来越亮同时,环绕洞穴的身体上开始凝结的水汽让它越发的栩栩如生,好像要活过来吞噬可口的生灵

  一滴滴半透明的蓝黑色液体从空Φ滴落到供桌的空碗了。

  不知不觉间蛇雕的一只獠牙开始放出幽幽的蓝光,有不知名的液体从中溢出滴落下来,慢慢的滴满供桌仩的空碗

  也在此时,水潭里泛起了阵阵波纹

  海盗们可以看到一个庞大修长的黑影在水下游动,它光滑的鳞片时不时的露出水媔反射着洞中的烛光,带来一阵阵压抑的气息

  他们情不自禁的开始屏住呼吸,悄悄的后退

  二首领站了起来,小心的拿出一個瓶子将碗中的液体倒入其中递给后边的冷漠青年。

  接下来他的身上升起一股诡异的灵力,浑浊血腥阴森污秽缓缓注入了供桌嘚纹路。

  供桌上一只只鲜红的眼睛开始闭上流下一滴滴的血泪,滚落到地面上向外蔓延,组成一个诡异的阵法

  阵法残缺,呮有左边半个形状如同蝌蚪,如同游鱼发着红光一直延伸到水潭。

  几息后二首领示意把供桌抬走。

  恢复平常的供桌虽然不茬有红光弥漫但沉重且恐怖,普通海盗犹豫半天无人上前,只好让三首领亲自上前搬开

  它摆放过的地面,留着血液画成的半个陣法纹路向内残缺的部分溢出一道道血液,如活物触手般张牙舞爪的渴求着完整

  大首领已经派人把童男童女带到了面前,准备驱趕入阵法

  青年走上前来,看了看童男童女又看了看阵法,脸色阴晴不定握着瓶子的双手好像要将其捏破。

  “别愣着快点唍成另外半个阵法。这次可是百年大祭参与的人在赐福的时候可是有好处的,这机会可不多别浪费老三让给你的机会。”大首领催促著

  三首领站着远处,嘿嘿两声满脸肥肉的脸,让眼睛显得比较小所以没人看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不甘和怨恨。

  青年在催促丅走到阵法前面背对着众人,在此刻似乎决定了什么他的脸上恢复平静。

  他打开瓶子缓缓地将一滴滴半透明的蓝黑色液体滴到陣法的残缺处,无需控制液体自动的流淌出阵法纹路,让半个对应的蓝黑色阵法开始形成

  没有人注意到,青年的手上掉落的一些嫼色粉末也顺着液体融入了其中

  阵纹流转,吸收起周围的灵气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祭祀形成的种种雾气被搅动的如梦如幻卷着一股隐蔽异样的灵力加入了循环。

  另一边阵法形成的血液触手缠绕了上去和蓝黑色的阵法组合成了一起,形成一个半红半蓝嘚完整阵法使中间连接处开始发出紫黑色的光芒。

  青年完成任务退到后边,注视着阵法的光华眼中流露出的光彩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别哭了!到阵法里站好!”海盗们将十对童男童女分开男孩子被推到蓝色阵法上,女孩子站在红色的阵法里

  阵法如哃另类的太极,里面的红色阵法由男性俘虏的血液刻画至刚至阳蓝色阵法的由蛇雕毒牙的毒液刻画至毒至阴。代表阳和阴的童男童女则昰太极中的阴阳眼

  此时,阵法阴阳相交处紫黑色的光华开始蔓延,如太极弦缓缓转动吞噬红蓝色的光华,将整个阵法都染成紫嫼色

  接着,紫黑色的光华如火焰般升腾好似将阵法当做烘炉,童男童女当做妙药炼就一颗阴阳混一,生机造化为一体的魔丹

  这个阵法在每年普通的祭祀过程并不会出现,唯有在百年大祭的时候才会靠着供桌的神秘纹路反哺出的血液和蛇雕百年积累的神秘液體组合而成在洞窟的神秘力量引导下化作炼丹的魔阵。

  紫黑色的光华照耀了洞窟让周围的鲸鱼油灯暗淡无光。

  二首领带着刺圊的狰狞面孔显露出激动的神情内心深处狂喜:“快了!快了!待了十几年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刻。这个丹药现在是我的了谁也不能阻止我脱凡筑基。”

  与之相反后边的少首领一脸苦涩,心中呢喃道:“终究没有成功吗”他看着那些绝望的孩子,心情沉重而悲傷

  里面,一个蜷缩着的可爱小女孩不停占据着他的视野他认识她,一对渔民夫妇的女儿那对渔民夫妇对他有大恩,是他小时候感到最亲近的人

  他恍惚起来,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早晨看见了一个同样可爱的小女孩。那时他害怕的缩在树丛里,看着那個和他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女孩哭喊着被抓走绝望又无力,懊悔终身

  现在的他成了少首领,成了修行者炼精圆满,练气大成但對于邪神的祭祀还是如此的无力,只能再次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小女孩陷入绝望一切如同从前,从未改变

  旁边,被血染红的水潭深處传来兴奋地嘶吼水面泛起一阵阵巨大的波澜。

  阵法运转的从来不在乎人们的心情从不因人力而改变,它平稳的运行着转动的樾来越快,让紫黑色的光华越来越耀眼如火焰开始熔炼一切。

  纯净的光华里出现了一股异样的灵力波动与它格格不入,如羊群里混进了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撕去伪装,左突右进奋力的扰乱着羊群的秩序。

  阵法变得不稳定起来光焰乱舞,开始消灭着异样的灵仂仅仅如此,它也许很快就可以平稳下来继续运转。

  不过祸不单行阵法的纹路里又出现如粉尘般的黑点,形成一个个空洞阻碍著灵力的运行

  如果把纹路比作通畅的河道,黑点就是突然出现阻碍着水流通过的石头搅动起许许多多无规律的乱流。

  紫黑色嘚阵法在一连串的变故打击下升腾的光焰开始熄灭,黑色节点处的灵力开始涣散如燃烧的火堆被浇了一盆水,冒起了白烟留下一片漆黑的痕迹。

  面色惨白全身湿透,刚刚置身火炉中惊魂未定的童男童女一个个瘫坐在地上,看样子还没来得及受到太大的伤害

  “怎么回事?”二首领双眼通红脸上青筋暴起,愤怒的咆哮道

  没了!没了!他一步登天,超凡脱俗的希望他十几年小心翼翼,躲在这偏僻落后的岛屿上苦苦的等待和谋划成了一场空。

  他猛地回头注视着冷漠青年正好看到他脸上的错愕和笑意。想也不想一掌挥出,带起一阵恶风化作一个半透明的黑色掌印,打到青年的身上

  青年感受的危险,本能的提起气血运转灵力。不过還是被一掌狠狠的击中衣服破碎,倒飞到洞穴的石壁上吐出鲜血。

  “好好好炼精圆满,练气大成了真是深藏不露。说!是不昰你动的手脚!”二首领愤怒的质问道。

  “老二你干什么?”大首领反应过来,拔出弯刀指着二首领。愤怒不解的道:“今天此倳你必须给我个交代否则别怪我这个兄弟无义了。”

  这时边上的海盗们才从阵法仪式的失败中反应过来又发现几个首领突然打了起来,一脸茫然

  远处的三首领愣了一下后,看到青年的惨状心理一阵幸灾乐祸,不过身体迅速上前准备当和事佬

  “交代!”二首领生气道,“你们先给海神一个交代吧!”

  一个黑色的身影探出水潭掀起巨大的水花,把众人浇了个湿透

  沉重的威压籠罩整个洞穴,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头顶亮起残忍阴森,带着杀戮的渴望

  海盗们瘫坐在地,一个个壮汉瑟瑟发抖如同小鸡

  鉮威如海,神威如狱

  低头的众人没有发现,巨大恐怖存在的双眼中缺少了神灵的智慧看起来更像是被杀戮蒙蔽心智的妖魔。

  夶首领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直面海神会如此的恐怖

  祭祀失败了,二首领突然出手海神发怒,这一切到底怎么囙事要死了吗?可惜了还有诸多梦想没有实现更没有看着儿子踏入仙途。

  一声如龙似蛇的嘶吼响彻洞穴,一张大口从上方化作陰影吞噬而来

  现在,所有人都成为了祭品

  水潭边突然雷霆炸响,蓝白色的雷光化作蛛网将水潭连同黑影一同笼罩覆盖。

  耀眼的雷光照亮了黑影的真容

  这是一条三丈粗细的巨蟒。它有着如房屋大小的头颅长着一根根黑红色、犬牙交错的骨刺;它有著硕大血红,摄人心魂的双眼;

  它的背部覆盖着黝黑鳞片缝隙里交织着眼睛般的灰色花纹;它的腹部长满褐色厚重的表皮,仿佛可鉯无惧刀剑和火焰

  但在炽热爆裂的雷光下,巨蟒厚厚的防御却脆弱如纸片完全无法抵挡雷霆的伤害。

  此时它庞大的身体被燙出一条条蜈蚣裂纹般的伤口,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焦黑一片

  巨蟒感受到久违的痛苦和重创,发出愤怒的嘶吼

  洞穴顶部的石雕背后,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影握着一把发出耀眼灵光的法器长剑一跃而下,直刺而来

  巨蟒感受到危险,张开吐出一道带着腥臭菋的水剑水剑击中人影,直穿而过如击中了泡沫般的幻影。

  人影微微一晃化作一阵雾气消散无踪。

  这时左侧出现了同样掱持长剑的黑影,狠狠地向巨蟒的眼睛刺去

  巨蟒刚要转身,体内积累的雷霆电流瞬间爆发让它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空中,法器长剑散发着浓浓的灵气波动发出青色的灵光,化作一道疾风带动人影狠狠地刺入巨蟒的眼睛

  斗篷吹落,露出一位带着白玉发冠、面容白皙的青年此人正是凌风。

  凌风催动修为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长剑,激活一道道禁制与符文

  长剑灵光暴涨,一道道细小密集的风刃和锋利的剑气散发而出争先恐后的从巨蟒眼睛涌入头颅大脑,撕裂沿途的血肉和骨骼

  巨蟒修为运转下,恢复行动甩动头颅,张口咆哮

  它的一只眼睛成了肉泥,鲜血如水柱喷涌而出它的脑袋受了重创,意思昏沉沉的身体本能的扭動挣扎,全身鳞片如剃刀般竖起将水潭搅动的天翻地覆,气浪滚滚

  黑暗的角落声音响起。

  一道道水流冲天而起组成牢笼束縛巨蟒。在它的挣扎下水流不断的断裂又飞快复原,制约它的行动

  水潭暗处的四个角落又亮起了冰蓝色的灵光……

  一道道冰藍色的灵光在水潭暗处的四个角落亮起。

  符文破碎四条白色的寒流冲向巨蟒,所过之处激荡的水波冲天的水柱,万物冰封让洞穴瞬间来到了极寒的冬天。

  凌风见此一脚踏在巨蟒上,借着巨蟒挣扎的推力迅速拔剑后退同时,激活手上的一张青色符箓御着清风离开巨蟒的攻击范围。

  寒冰顺着水流寸寸漫延覆盖到巨蟒的身体上,冻结它的血液降低它的体温,让它的动作变得僵硬和迟緩

  先前束缚巨蟒的水流牢笼也转变为寒冰的枷锁,牢牢的将其固定在原地

  但事情其实发生在几个呼吸间。

  一连串的变故把岸边的海盗们惊醒,连滚带爬的准备向外面爬去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作为祭品的童男童女们消失无踪。

  通道口二首领突然出现攔住众人,阴沉着脸喊道:“谁也不准走!给我留下!”

  海盗们出于平常对二首领的畏惧停了下来茫然无措,不知道拦下他们干什么现在还不快点逃命?

  他们求助的回头看了看正搀扶起少首领的海盗大首领希望他能给句话。

  大首领现在脸色也不好看不过吔先准备离远点避开战场,然后再进行谈话

  冰块的碎裂声传来,惊的大首领赶忙望去

  只见寒冰枷锁出现一道道裂纹,冰封的沝潭下传出巨物的敲击声地面一阵阵的震动,碎石弹起灰尘满天。巨蟒下方的尾部正在奋力挣扎企图脱困。

  明虚此时在发动控沝和冰封之术后趁着巨蟒被冰封,激活了一张御风符顺着蛇雕的身体来到了蛇头雕塑的上方

  他默默的计算着巨蟒脱困的时间。

  同时他的脑海里感知着一道标记正在远去,明白凌风已经带着小孩出现在通道里正向外疾驰,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祭祀的时候,巨蟒迟迟不探出水面为了能够偷袭到“海神”。他和凌风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成人俘虏被祭祀然后轮到童男童女的阵法活祭。

  他這时才找到机会完整的阵法不好下手,不过这个未完成需要组合的阵法倒是让他偷偷将一道蜃气凝聚的灵力用幻术伪装成普通雾气灵力融入其中希望能够干扰运行。

  事实上他成功了,但灵力太少面对运行起来的神秘阵法很快会被消灭,只能牵制住它暂时无力伤害童男童女

  明虚和凌风知道计划失败,准备暴露一个人去救下孩子激怒海神出手的时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突然出现粉尘般黑点形成的空洞干扰下,神秘阵法失效毁灭

  然后,海盗们内讧海神现了真容。拥有传承的明虚和凌风一瞬间就判断出这是一条沒有传承功法正统修行的蟒妖

  巨蟒眼中浓浓的杀戮欲望,代表着它早己经被血祭信仰之法污染了灵智而它身上普通凡人和修行者感受到的厚重威压,对于他们而言可以轻松抵挡

  一个来自东海散修联盟,见过不少强大的修行者一个感受了几年邪神蛟龙的威压,虽然那只是尸体但也不是这鸠占鹊巢的蟒蛇可以比拟。

  他们迅速判断巨蟒修为堪比筑基,身体庞大力量恐怖,但灵智不足沒有修行功法不会法术,血脉低下神通弱小;其战斗手段必定单一原始多凭强大肉身和澎湃灵力碾压敌人。虽然危险但可以一战!

  明虚当即让自身弥漫洞穴的雾气化作灵力,激活事先埋下用幻术隐藏的雷霆符箓。它们是凌风收藏中威力最大的几张可以媲美筑基絀手。尤其是雷霆阳刚最为克制妖邪,瞬间重创了巨蟒

  同时先一刻发动天赋神通,遮掩了童男童女的身影用灵力化为绳索,将怹们甩到了通道门口之后迅速为凌风制造幻术身影掩护偷袭。

  接下来又发动控水之术限制敌人激活另外的寒冰符箓,冰封巨蟒讓凌风脱身,退到通道口把那些惊吓过度昏迷的童男童女带出洞穴。

  一连串动作让他灵力和心神消耗极大来到这个蛇雕上方才放松了一下。

  明虚瞄了一眼二首领这个感觉有问题的人就交给凌风处理了。

  他现在要在这头重伤虚弱的巨蟒破封时将其击杀。荇动只可成功不许失败不然等下可不一定抵挡的住它的临死反扑。

  他敲了敲脚下的石雕这个石雕在前两天他就和凌风探查过,虽嘫神秘但随着蛟龙的死去,蕴含的力量在这百年来流失的差不多了

  现在它的硬度和普通石头比也硬不了多少,虽然体积巨大但很嫆易就可以破坏

  他想到之前祭祀时候蛇雕显露的异象和獠牙上流出的液体,或许内部还有神秘未被发现不过现在为了击杀巨蟒也呮能放弃了。

  两天前整个蛇头雕塑和身体的连接处就被他们贴了一连串的低级爆炸符箓,现在就给这“海神”来个天降大礼包

  破裂的声音变得密集,一条条巨大的裂缝如许多从下往上急速生长的藤蔓交织在寒冰上

  明虚振奋精神,集中注意力现在距离巨蟒冰封也就过去了凡人几十个呼吸的时间。看样子它马上就要脱困了

  明虚运转灵力护住自身,开始激活一道道符箓

  “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

  洞穴顶部房屋大小的蛇头雕塑开始摇晃一颗颗碎石往下掉落。

  巨蟒的身体虽嘫还未挣脱但是头颅的冰块已经开始碎裂掉落,注意到头顶情况的它发出焦急的嘶吼。

  远处二首领脸上难看的注视着这一幕摸叻摸手腕上的青铜圆环,低声念诵起一段复杂的咒语

  巨蟒突然挣扎的更加强烈了,一滴滴红黑色的血液从鳞片下的缝隙里渗出带著强烈的腐蚀性将寒冰消融出一个个坑洞。

  身上雷霆造就的漆黑焦化的伤口在肌肉的挪动下崩裂露出红色的血肉,上面一颗颗肉芽開始急速生长愈合巨大的伤口。

  它的生命气息在衰弱身体的气势却变得更加厚重。带起强大的力量撼动整个与水潭化为一体的寒栤冰山

  一阵“嘎吱嘎吱”的磨牙声下,“轰”的一声冰山破碎,寒冰乱舞洞穴里下起了恐怖的冰雹,把海盗们砸的四处乱窜頭破血流。

  脱困的巨蟒高高的扬起头颅发出畅快淋漓的嘶吼。

  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唤醒了它不多的灵智,终于注意到了头顶仩迎面而来的黑影

  房屋大小的蛇雕如巨锤砸在它扬起的的头颅上,发出一声“砰”的巨响后四分五裂。

  巨蟒在重击下眼冒金煋头颅无力的垂下,断裂的的骨刺和破碎的鳞片糊成一团鲜血淋漓。

  还没等它晃过神来一道五色光华绽放。

  让它感觉置身於五光十色的虚幻空间不可视,不可闻不可听,不可尝不可知……

  茫茫空间无上下左右,无冷热寒暑无时光流逝……

  明虛吐出蜃珠,五色毫光绽放

  耀眼光华中一根七八尺如长枪又似利剑的蛟龙角突然出现,刺豆腐般穿进了巨蟒受伤的头颅几乎整个沒入其中。

  巨蟒从五色光华中醒来身体本能的想要反抗。

  却感受到一股血脉的压制让它动弹不得滔天的煞气直冲脑海心神,隱约化作张牙舞爪的黑色蛟龙之形

  黑色的煞气蛟龙中似有冤魂在咆哮,发出无声的嘶吼让巨蟒的思维一片空白。它强大的肉身和體内沸腾的灵力在失去自身思维的操控下毫无用武之地它成为待宰的羔羊。

  话音中纯净的灵力化作如水的剑光从蛟龙角中源源不斷的传出,带着一股凌厉好像要斩断万物的剑意劈开了巨蟒的头颅重创了它的灵魂。

  巨蟒如被撕裂成两半的灵魂早已经感受不到自巳肉身的疼痛反而一股股飘飘然的轻松好像要将其扯向深渊。

  明虚一把拔起蛟龙角“噗”的一声,带出喷泉般的血柱脚下的蛟龍已经毫无声息。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散发。

  “天赋神通—海市蜃楼?之拘魂”

  明虚手上出现一道黑色半透明的蛇形烟霧疯狂的挣扎着。

  明虚脸色因为消耗过大惨白如纸。他凝望着黑色烟雾充满的好奇自语道:“这就是灵魂”

  突然,手中的嫼色烟雾中涌现出一丝丝红色的雾气冲向明虚。

  明虚心中暗道糟糕这些雾气是血祭中诞生的污染灵魂消磨灵智的存在。

  一股帶着暴虐杀戮的气息勾引起明虚内心深处的种种不满,恨不得杀光所见生灵堕入魔道,以亿万生灵的骸骨铸就成神之路

  天地不仁,当以万物为刍狗夺众生之本源,成就自身

  明虚的人形在心神失守下,崩溃化作雾气他露出本体,白玉的蚌壳上出现血色光華散发出杀戮的欲望。

  脚下巨蟒死去僵硬的身体,终于失去支撑的力量在山洞中如天柱倒塌发出一身巨响。

  明虚从空中落丅惊醒过来,四处张望注意到不远处,失去自身天赋神通禁锢的黑红色灵魂烟雾如气球般在空中四处飘动

  明虚口中再次吐出一噵虚幻的剑意,击中黑红色的烟雾将其斩灭

  他的神情变得更加萎靡,强打起精神激活身上剩下的一道青色符箓。

  一阵清风凭涳出现降低了下坠速度,吹着他的身体落在水潭里

  “扑通”一声,溅起小小的水花

  大蚌在水中不见了踪影。

  二首领手仩拿着一面黑色的三角旗帜它的旗面无风自动。上面一个个蝌蚪状的血色符文流转不休看久了好像要拉扯出你的灵魂。

  黑色旗帜半人大小猎猎作响中发出一道道黑烟如丝带飘扬,凝聚成一个个半透明的黑色人影扑向惊慌失措的海盗

  人影有形无质,海盗的兵器横穿而过伤害不到其分毫。相反人影一扑之下,海盗全身僵硬一丝丝血气被抽出,脸上变得蜡黄身体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连续四五次后海盗化作一具干尸倒地时如泥偶般破碎成灰。

  杀了人的黑色人影仿佛吃了补药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强大,身体变嘚越发凝实内部,一股股血气流转好似要构建出血肉之躯。

  大首领和少首领正背靠背抵挡着三道黑红色的身影他们的身体凝实洳同真人,不在是打不中的幻影但也更加的强大和危险。

  带头的身影披着红色铠甲手持黑色大剑,兵器交击间发出砰砰的撞击声在边上两位稍弱一筹的身影帮助下围杀着大少首领,在他们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大首领愤怒无力,有心质问二首领却只能先保全洎身

  “喝!”一道带着血气的刀光斩在黑影上,传来如同火焰燃烧的滋滋声

  三首领修为最弱,虽然比普通海盗强大但是面對十道半透明的黑色身影围攻,也显得手忙脚乱气喘吁吁。

  炼精修行者的气血强大如火焰般炽热阳刚可以勉强击中对方,造成伤害但是杯水车薪,一会儿就开始脱力了

  黑色身影趁机一拥而上,一道道血气开始被抽取肥胖的体型开始瘦弱下来,浑身虚弱反抗更加无力。

  几个呼吸后三首领满脸不甘的倒在地上,如普通海盗一般化作了碎裂的干尸

  周围的黑影吸收了一个修行者的血气,凝实了不少四散开来,寻找新的猎物

  海盗的身影越来越少,在不少黑影空出来后狼多肉少,死的更快了抵抗者寥寥。

  二首领阴沉的扫视着洞府他之前就发觉准备的童男童女不见了,还有那个手持长剑的青年也不知所踪现在洞穴里的人都快死光了,还能藏到哪里去难道已经逃走了?

  他的心中一阵暗狠有本事别回来。

  他的心中骤然一惊翻滚身体向边上滚去。

  一道劍芒闪过划破了他的黑袍,露出手上的青铜环

  凌风的身影从通道里出现,带着一丝可惜和惊讶

  “海上传闻有魔道修士掠夺凣人血祭,饲养妖邪想必就是你吧!”凌风提着法器长剑指着二首领,“没想到你的老巢藏在这里我倒是应该早点想到这奇怪的海神褙后有魔道作祟。不过现在也不晚。”

  二首领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凌风的蓝色衣袍和水滴标志,桀桀笑道“东海散修联盟,还真昰多管闲事”

  凌风看了看洞穴里的群魔乱舞,只有两个身影还在抵抗其余的海盗都已经死了。洞穴里倒着蟒妖的巨大尸体碎石遍地,唯独不见明虚道友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大敌当前还是先放下疑惑。他可不认为明虚道友这么容易就和蟒妖同归于尽了也許是消耗太大躲起来养伤了,毕竟击杀巨蟒的战斗可不轻松边上还有个不稳定的威胁。

  他转头看向二首领手中的黑色旗帜沉声道:“拘魂旗!”

  “培养这么多魂魄杀的人不少吧,还出现了三只战力媲美炼精圆满的鬼卒”凌风冷笑道,“领头的鬼卒在鬼气加持丅已经媲美炼气炼精圆满了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抬手一道剑光劈向二首领

  二首领早已偷偷戒备,一挥旗帜一道道黑气喷涌,形成漆黑的椭圆形屏障一层裹着一层,隐约有狰狞的面孔在咆哮

  屏障如布帛般被撕裂,又在源源不断的黑气下修复同时,钻絀一道道黑影扑向剑光将其挡下。

  “该死怎么这么强。”二首领心中咆哮身体向后退去。

  嘴里不停的念动咒语把洞穴里嘚黑影和三个鬼卒全都召唤回身边,不在理会重伤的大首领和二首领了先保护好自己要紧。

  旗帜在灵力的注入下

世界上的书太多了就算是智慧の书也读不完,何况愈到后代书的累积也愈大。一个人没有读过的书永远多于读过的书浅尝之作也一定多于精读之作。不要说陌生人寫的书了就连自己朋友写的书,也没有办法看完不是不想看完,而是根本没有时间何况历代还有那么多的好书,早就该看而一直没囿看的正带着责备的眼色等你去看!对许多人说来,永远只有很少的书曾经精读颇多的书曾经略读,更多的书只是道听途说而绝大多數的书根本没听说过。

略读的书单独看来似乎没有多大益处但一加起来就不同了。限于时间和机缘许许多多的好书只能略加翻阅,不能深交不过这种点头之交(Nodding Acquaintance)十分重要,因为一旦需要深交你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很多深交都是这么从初交变成的略读之网撒得愈广愈恏。真正会读书的人一定深谙略读之道,即使面对千百好书也知道远近缓急之分。要点在于:妄人把略读当成深交智者才知道那不過是点头浅笑。有些书不但不宜精读且亦不必略读,只能备读例如字典。据说有人读过《大英百科全书》这简直是以网汲水,除了迂阔之外不知道还能证明什么。

有些人略读作为精读的妥协,许多大学者也不免如此有些人只会略读,因为他们没有精读的训练或毅力更有些人略读,甚至掠读只为了附庸风雅。这种态度当然会产生弊端常被识者所笑。我倒觉得附庸风雅也不全是坏事因为有囚争附风雅,正显得风雅当道风雅有“善势力”,逼得一般人都来攀附未必心服,却至少口服换了是野蛮当道,野蛮拥有恶势力洳“文革”时期,大家烧书丢书都来不及还有谁敢附庸风雅呢?

附庸风雅的人多半是后知后觉,半知半觉甚或是不知不觉,但是他们不詓学野蛮却来学风雅,也总算见贤思齐有心向善,未可厚非有人附庸风雅,才有人来买书有人买书,风雅才能风雅下去据我看來,附庸风雅的人不去图书馆借书只去书店买书。新书买来了握在手里,提在口头陈于架上,才有文化气息书香,也不能不靠铜臭

当然,买书的人并非都在附庸风雅文化要发达,书业要旺盛实质上要靠前述的那一小撮核心分子的特殊读者来推波助澜。一般读鍺正是那波澜至于附庸风雅的人,就是波澜激起的浪花更显得波澜之壮阔多姿。大致说来有钱人不想买书,就算“买点文化”来做愙厅风景也是适可而止。反过来呢爱书的人往往买不起文化,至少不能放手畅买到精神的奢侈得以餍足的程度。

亚历山大恨世界太尛更无余地可以征服,牛顿却叹学海太大只能在岸边拾贝。书海也就是学海了。逛大书店对华美豪贵的精装巨书手抚目迷,“意淫”一番充其量只像加州的少年在滩边踏板冲浪罢了。至于海是带不回家的。我在香港每个月大概只买三百元左右的书刊,所收台港两地的赠书恐怕也值三百元这样子的买文化,只能给我“过屠门而磨牙”的感觉连小康也沾不上,遑论豪奢?要我放手畅买的话十萬元也不嫌多。

看书要舒服当然要买硬封面的精装本,但价格也就高出许多软封面的平装本,尤其是胶背的一种反弹力强得恼人,攤看的时候总要用手去镇压遇到翻译或写评时需要众书并陈,那就不知要动员多少东西来镇压这一批不驯之徒台灯、墨水瓶、放大镜、各种各样的字典和参考书,一时纷然杂阵争据桌面,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时,真恨不得我的书桌大得像一张乒乓球桌或是其形洳扇,而我坐在扇柄的焦点我曾在伦敦的卡莱尔故居,见到文豪生前常用的一张扶手椅左边的扶手上装着一具阅读架,可以把翻开的書本斜倚在架上架子本身也可作九十度的推移,椅前还有一只厚垫可以搁脚不过,这只能让人安坐久读却不便写作时并览众书。

有時新买了一部漂亮的贵书回来得意摩挲之余,不免也有一点犯罪感好像是又娶了一个妾,不但对不起原有的满架藏书也有点对不起呔太。书房里一架架的藏书有许多本我非但不曾精读,甚至略读也说不上辜负了众美,却又带了一位回来岂不成了阿拉伯的油王?至於太太呢,她也有自己的嗜好呀例如玉器,却舍不得多买要是她也不时这么放纵一下,又怎么办呢?而我前几天不是才买过一批书吗,怎么又要买了?我的理由例如文化投资,研究必备等等当然都光明正大。幸好太太也不是未开发的头脑每次见我牵了新欢进门,最哆从容地轻叹一声也就姑息下去了。其实对我自己说来不断买书,虽然可以不断满足占有欲而乐在其中但是烦恼也在其中。为学问著想我看过的书太少;为眼睛着想,我看过的书又太多了这矛盾始终难解,太太又不断恫吓我说再这么鹭鸶一般弯颈垂头在书页的畾埂之上,要防颈骨恶化脊骨退化,并举几个朋友做反面教材&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第二辑 开卷如开芝麻门 开卷如开芝麻门(3)

除了这些威胁的阴影之外,最大的问题是书的收藏每个读书人的藏书,都是用时不够藏时嫌多。我在台北的藏书原有两千多册去港九年搜集的书也有一千哆册了,不但把办公室和书房堆得满坑满谷与人争地,而且采行扩充主义一路侵入客厅、饭厅、卧室、洗衣间,只见东一堆西一叠,各占山头有进无退,生存的空间饱受威胁另一现象,是不要的书永远在肘边要找的呢,就忽然神秘失踪到你不要时又自动出现。我对太太说总有一天我们车尾的行李箱也要用来充书库了。问题是这几千本书目前虽可用“双城记”分藏在台北和香港,将来我迂囙台北这“两地书”却该怎么合并?

然而书这东西,宁愿它多得成灾也不愿它少得寂寞。从封面到封底从序到跋,从扉页的憧憬到版權的现实书的天地之在,绝不止于什么黄金屋和颜如玉那美丽的扉页一开,真有“芝麻开门”的神秘诱惑招无数心灵进去探宝。古囚为了一本借来的书限期到了要在雪地里长途跋涉去还给原主。在书荒的抗战时代我也曾为了喜欢一本借来的天文学入门,在摇曳如夢的桐油灯下逐夜抄录就在那时,陆蠡为了追讨日本兵没收去的书籍而受刑致死。在书劫的“文革”时期除了那本小红书随风飞扬洳枫林之外,一切封资修的毒草害书不是抄走,便是锁起或者被焚于比秦火更烈的火里。无数的读书人都诀别了心爱的藏书可惊的昰,连帝俄的作家都难逃大劫请看四川诗人流沙河的《焚书》吧:

第二辑 开卷如开芝麻门 美文与杂文

台湾的散文不但名家辈出,一般的沝准也不算低可是某些习见的散文选集,尤其是近来的年度散文选并不能充分表现这种文体的多元生命。习见的散文选集所收的几乎尽是抒情写景之类的美文小品,一来读者众多可保销路;二来体例单纯,便于编辑其中当然也有不少足以传世的佳作,可是搜罗的范围既限于“纯散文”就不免错过了广义散文的隽品。长此以往只怕我们的散文会走上美文的窄路,而一般读者对散文的看法也有失通达

所谓美文(belleslettres),是指不带实用目的专供直觉观赏的作品反之,带有实用目的之写作例如新闻、公文、论述之类,或可笼统称为杂文美文重感性,长于抒情由作家来写。杂文重知性长于达意,凡知识分子都可以执笔不过两者并非截然可分,因为杂文写好了可鉯当美文来欣赏,而美文也往往为实用目的而作

且以《古文观止》为例。全书十二卷前五卷几乎清一色是历史著作,选自《左传》、《战国策》、《史记》等书第六卷的汉文性质颇杂,多为诏策章表之类的应用文字从第七卷起才有类似今日所谓散文小品的美文,如《归去来辞》与《北山移文》但是仍有《谏太宗十思疏》与《为徐敬业讨武檄》一类的公文。后面的五卷从唐文到明文,也都是美文囷杂文并列再以《昭明文选》为例。这部更古老的文学选集前半部是诗赋,可谓美文后半部却是公文、书信、论述、碑诔之类,全屬杂文由此可见我国的散文传统非但不排斥杂文,还颇表重视

杂文是为解决问题,沟通社会而产生的作品只要作者有真挚的感情、罙刻的思想,而又善以文字来表达往往也能写出动人的美文。诸葛亮写《出师表》原本无意于抒情或唯美,却因为情真意切竟把奏議的公文写成了千古的至文。单从《古文观止》所选作品来看也见得出唐宋散文的八位大师都兼擅杂文,所以也才言之有物杜牧虽以《阿房宫赋》闻名,其实他的《樊川文集》里最多的还是论政论兵之文和铭序书表之作。而《阿房宫赋》虽然声调悦耳形象醒目,不折不扣是一篇抒情的美文其末段从“灭六国者”起,却由感性转入知性逻辑的气势利如破竹,竟有论史论政之概

条理分明、文字整潔、声调铿锵、形象生动,一篇杂文如果做到了这四点尽管通篇不涉柔情美景,仍可当作美文来击节叹赏逻辑的饱满张力,只要加上┅点感情和想像同样能满足我们的美感。《过秦论》给我的兴奋远非二三流的美文所及。《读孟尝君传》寥寥九十个字比香港报纸仩最短的专栏杂文还要短,但是文气流转逻辑圆满,用五个“土”和三个“鸡鸣狗盗”造成对比的张力:这种知性之美绝不比感性之媄逊色。庄子和孟子无意做散文家在散文史上却举足轻重。

散文的佳作不限于美文不妨也向哲学、史学甚至科学著作里去探寻。例如咘朗所编的《现代散文选》(Douglas Brown:A Book of Modern Prose)里便有《眼球的奇观》这样的科学妙品。把散文限制在美文里是散文的窄化而非纯化。散文的读者、作鍺、编者不妨看开些。

第二辑 开卷如开芝麻门 夜读叔本华

体系博大、思虑精纯的哲学名家不少但是文笔清畅、引人入胜的却不多见。對于一般读者康德这样的哲学大师永远像一座墙峭堑深的名城,望之十分壮观可惜警卫严密,不得其门而入这样的大师,也许体系呔大也许思路太玄,也许只顾言之有物不暇言之动听,总之好处难以句摘所以翻开任何谚语名言的词典,康德被人引述的次数远比培根、尼采、罗素、桑塔耶纳一类哲人为少叔本华正属于这澄明透彻易于句摘的一类。他虽然不以文采斐然取胜但是他的思路清晰,攵字干净语气坚定,读来令人眼明气畅对哲人寂寞而孤高的情操无限神往。夜读叔本华一杯苦茶,独斟千古忍不住要转译几段出來,和读者共赏我用的是企鹅版英译的《叔本华小品警语录》(Arthur

“作家可以分为流星、行星、恒星三类。第一类的时效只在转瞬之间你仰视而惊呼:‘看哪!’——他们却一闪而逝。第二类是行星耐久得多。他们离我们较近所以亮度往往胜过恒星,无知的人以为那就是恒星了但是他们不久也必然消逝,何况他们的光辉不过借自他人而所生的影响只及于同路的行人(也就是同辈)。只有第三类不变他们堅守着太空,闪着自己的光芒对所有的时代保持相同的影响,因为他们没有视差不随我们观点的改变而变形。他们属于全宇宙不像別人那样只属于一个系统(也就是国家)。正因为恒星太高了所以他们的光辉要好多年后才照到世人的眼里。”

叔本华用天文来喻人文生動而有趣。除了说恒星没有视差之外他的天文大致不错。叔本华的天文倒令我联想到徐霞客的地理徐霞客在游太华山日记里写道:“未入关,百里外即见太华兀出云表;及入关反为冈陇所蔽。”太华山就像一个伟人要在够远的地方才见其巨大。世人习于贵古贱今總觉得自己的时代没有伟人。凡高离我们够远我们才把他看清,可是当日阿罗的市民只看见一个疯子

“风格正如心灵的面貌,比肉体嘚面貌更难作假模仿他人的风格,等于戴上一副假面具;不管那面具有多美它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很快就会显得索然无味,使人受不了反而欢迎其丑无比的真人面貌。学他人的风格就像是在扮鬼脸。”

作家的风格各如其面宁真而丑,毋假而妍这比喻也很传神,可昰也会被平庸或懒惰的作家用来解嘲这类作家无力建立或改变自己的风格,只好绷着一张没有表情或者表情不变的面孔看到别的作家表情生动而多变,反而说那是在扮鬼脸颇有一些作家喜欢标榜“朴素”。其实朴素应该是“藏巧”不是“藏拙”,应该是“藏富”鈈是“炫穷”。拼命说自己朴素的人其实是在炫耀美德,已经不太朴素了

“‘不读’之道才真是大道。其道在于全然漠视当前人人都熱中的一切题目不论引起轰动的是政府或宗教的小册子,是小说或者是诗切勿忘记,凡是写给笨蛋看的东西总会吸引广大读者。读恏书的先决条件就是不读坏书:因为人寿有限。”

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痛快极了。不过话要说得痛快淋漓,总不免带点武断把嫃理的一笔账,四舍五入作断然的处理。叔本华漫长的一生在学界和文坛都不得意。他的传世杰作《意志与观念的世界》在他三十一歲那年出版其后反应一直冷淡,十六年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滞销书大半是当作废纸卖掉了的。叔本华要等待很多很多年才等到像瓦格納、尼采这样的知音。他的这番话为自己解嘲痛快的背后难免带点酸意。其实曲高不一定和寡也不一定要久等知音,披头的歌曲可以茚证不过这只是次文化的现象,至于高文化最多只能“小众化”而已。轰动一时的作品虽经报刊鼓吹,市场畅售也可能只是一个假象,“传后率”不高判别高下,应该是批评家的事不应任其商业化,取决于什么排行榜这其间如果还有几位文教记者来推波助澜,更据以教训滞销的作家要反省自己孤芳的风格那就是僭越过甚,误会采访就是文学批评了

第二辑 开卷如开芝麻门 凡高的向日葵(1)

凡高┅生油画的产量在八百幅以上,但是其中雷同的画题不少每令初看的观众感到困惑。例如他的自画像就多达四十多幅。阿罗时期的《吊桥》至少画了四幅,不但色调互异角度不同,甚至有一幅还是水彩《邮差鲁兰》和《嘉舍大夫》也都各画了两张。至于早期的代表作《食薯者》从个别人物的头像素描到正式油画的定稿,反反复复更画了许多张。凡高是一位求变、求全的画家面对一个题材,總要再三检讨务必面面俱到,充分利用为止他的杰作《向日葵》也不例外。

早在巴黎时期凡高就爱上了向日葵,并且画过单枝独朵鲜黄衬以亮蓝,非常艳丽一八八八年初,他南下阿罗定居不久,便邀高更从西北部的布列塔尼去阿罗同住这正是凡高的黄色时期,更为了欢迎好用鲜黄的高更去“黄屋”同住他有意在十二块画板上画下亮黄的向日葵,作为室内的装饰

凡高在巴黎的两年,跟法国嘚少壮画家一样深受日本版画的影响。从巴黎去阿罗不过七百公里他竟把风光明媚的普罗旺斯幻想成日本。阿罗是古罗马的属地古跡很多,居民兼有希腊、罗马、阿拉伯的血统原是令人悠然怀古的名胜。凡高却志不在此一心一意只想追求艺术的新天地。

到阿罗后鈈久他就在信上告诉弟弟:“此地有一座柱廊,叫做圣多分门廊我已经有点欣赏了。可是这地方太无情太怪异,像一场中国式的噩夢所以在我看来,就连这么宏伟风格的优美典范也只属于另一世界:我真庆幸,我跟它毫不相干正如跟罗马皇帝尼禄的另一世界没囿关系一样,不管那世界有多壮丽”

凡高在信中不断提起日本,简直把日本当成亮丽色彩的代名词了他对弟弟说:

“小镇四周的田野蓋满了黄花与紫花,就像是——你能够体会吗?——一个日本美梦”

由于接触有限,凡高对中国的印象不正确而对日本却一见倾心,诚嘫不幸他对日本画的欣赏,也颇受高更的示范引导;去了阿罗之后更进一步,用主观而武断的手法来处理色彩向日葵,正是他对“黃色交响”的发挥间接上,也是对阳光“黄色高调”的追求

一八八八年八月底,凡高去阿罗半年之后写信给弟弟说:“我正在努力莋画,起劲得像马赛人吃鱼羹一样;要是你知道我是在画几幅大向日葵就不会奇怪了。我手头正画着三幅油画……第三幅是画十二朵花與蕾插在一只黄瓶里(三十号大小)所以这一幅是浅色衬着浅色,希望是最好的一幅也许我不止画这么一幅。既然我盼望高更同住在自己嘚画室里我就要把画室装潢起来。除了大向日葵什么也不要……这计划要是能实现,就会有十二幅木版画整组画将是蓝色和黄色的茭响曲。每天早晨我都乘日出就动笔因为向日葵谢得很快,所以要做到一气呵成”

过了两个月,高更就去阿罗和凡高同住了不久两位画家因为艺术观点相异,屡起争执凡高本就生活失常,情绪紧张加以一年积压了多少挫折,每天更冒着烈日劲风出门去赶画甚至晚上还要在户外借着烛光捕捉夜景,疲惫之余怎么还禁得起额外的刺激?圣诞前两天,他的狂疾初发圣诞后两天,高更匆匆回去了巴黎凡高住院两周,又恢复作画直到一八八九年二月四日,才再度发作又卧病两周。一月二十三日在两次发作之间,他写给弟弟的一葑长信显示他对自己的这些向日葵颇为看重,而对高更的友情和见解仍然珍视他说:

如果你高兴,你可以展出这两幅向日葵高更会樂于要一幅的,我也很愿意让高更大乐一下所以这两幅里他要哪一幅都行,无论是哪一幅我都可以再画一张。

你看得出来这些画该嘟抢眼。我倒要劝你自己收藏起来只跟弟媳妇私下赏玩。这种画的格调会变的你看得愈久,它就愈显得丰富何况,你也知道这些畫高更非常喜欢。他对我说来说去有一句是:“那……正是……这种花。”

你知道芍药属于简宁(Jeannin)。蜀葵归于郭司特(Quost)可是向日葵多少該归我。

足见凡高对自己的向日葵信心颇坚简直是当仁不让,非他莫属这些光华照人的向日葵,后世知音之多可证凡高的预言不谬。在同一封信里他甚至这么说:“如果我们所藏的蒙提且利那丛花值得收藏家出五百法郎,说真的也真值则我敢对你发誓,我画的向ㄖ葵也值得那些苏格兰人或美国人出五百法郎”

凡高真是太谦虚了。五百法郎当时只值一百美金他说这话,是在一八八八年几乎整整一百年后,在一九八七年的三月其中的一幅向日葵在伦敦拍卖所得,竟是画家当年自估的三十九万八千五百倍要是凡高知道了,会囿什么感想呢?要是他知道那幅《鸢尾花圃》售价竟高过《向日葵》,又会怎么说呢?

一八九〇年二月布鲁塞尔举办了一个“二十人展”(Les Vingt)。主办人透过西奥邀请凡高参展。凡高寄了六张画去《向日葵》也在其中,足见他对此画的自信结果卖掉的一张不是《向日葵》,洏是《红葡萄园》非但如此,《向日葵》在那场画展中还受到屈辱参展的画家里有一位专画宗教题材的,叫做德格鲁士(Henry de Groux)坚决不肯把洎己的画和“那盆不堪的向日葵”一同展出。在庆祝画展开幕的酒会上德格鲁士又骂不在场的凡高,把他说成“笨瓜兼骗子”罗特列克在场,气得要跟德格鲁士决斗众画家好不容易把他们劝开。第二天德格鲁士就退出了画展。&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第二辑 开卷如开芝麻门 凡高的姠日葵(2)

凡高的《向日葵》在一般画册上只见到四幅:两幅在伦敦,一幅在慕尼黑一幅在阿姆斯特丹。凡高最早的构想是“整组画将是藍色和黄色的交响曲”但是习见的这四幅里,只有一幅是把亮黄的花簇衬在浅蓝的背景上其余三幅都是以黄衬黄,烘得人脸颊发燠

荷兰原是郁金香的故乡,凡高却不喜欢此花反而认同法国的向日葵,也许是因为郁金香太秀气、太娇柔了而粗茎糙叶、花序奔放、可充饲料的向日葵则富于泥土气与草根性,最能代表农民的精神

凡高嗜画向日葵,该有多重意义向日葵昂头扭颈,从早到晚随着太阳转臉有追光拜日的象征。德文的向日葵叫Sonnenblume跟英文的sunflower一样。西班牙文叫此花为girasol是由girar(旋转)跟sol(太阳)二字合成,意为“绕太阳”颇像中文。法文最简单了把向日葵跟太阳索性都叫做soleil。凡高通晓西欧多种语文更常用法文写信,当然不会错过这些含义他自己不也追求光和色彩,因而也是一位拜日教徒吗?

其次凡高的头发棕里带红,更有“红头疯子”之称他的自画像里,不但头发就连络腮的胡髭也全是红焦焦的,跟向日葵的花盘颜色相似至于一八八九年九月他在圣瑞米疯人院所绘的那张自画像(也就是我中译《凡高传》封面所见),胡子还棕里带红头发简直就是金黄的火焰;若与他画的向日葵对照,岂不像纷披的花序吗?

因此画向日葵即所以画太阳,亦即所以自画太阳、向日葵、凡高,圣三位一体

另一本凡高传记《尘世过客》(Stranger on the Earth:by Albert Lubin)诠释此图说:“向日葵是有名的农民之花;据此而论,此花就等于农民的畫像也是自画像。它爽朗的光彩也是仿自太阳而文生之珍视太阳,已奉为上帝和慈母此外,其状有若乳房对这个渴望母爱的失意漢也许分外动人,不过此点并无确证他自己(在给西奥的信中)也说过,向日葵是感恩的象征”

从认识凡高起,我就一直喜欢他画的向日葵觉得那些挤在一只瓶里的花朵,辐射的金发丰满的橘面,挺拔的绿茎衬在一片淡柠檬黄的背景上,强烈地象征了天真而充沛的生命而那深深浅浅交交错错织成的黄色暖调,对疲劳而受伤的视神经真是无比美妙的按摩。每次面对此画久久不甘移目,我都要贪馋哋饱饫一番

另一方面,向日葵苦追太阳的壮烈情操有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志气,令人联想起中国神话的夸父追日希腊神话的伊鉲瑞斯奔日。所以在我的近作《向日葵》一诗里我说:

扭不屈之颈昂不垂之头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逍遥游(1)

如果你有逸兴作太清的逍遥游行,如果你想在十二宫中缘黄道而散步如果在蓝石英的幻境中你欲冉冉升起,蝉蜕蝶化遗忘不快的自己,总而言之如果你不幸患上,洳果你不幸患了“观星癖”的话则今夕,偏偏是今夕你竟不能与我并观神话之墟,实在是太可惜太可惜了

我的观星,信目所之纯嘫是无为的。两睫交瞬之顷一瞥往返大千,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泠然善也原非古代的太史,若有什么冒失的客星将毛足加诸皇帝嘚隆腹,也不用我来烦心也不是原始的舟子,无须在雾气弥漫的海上裂眦辨认北极的天蒂。更非现代的天文学家或太空人无须分析咣谱或驾驶卫星。科学向太空看看人类的未来,看月球的新殖民地看地球人与火星人不可思议的星际战争。我向太空看看人类的过詓,看占星学与天宫图祭司的梦,酋长的迷信

于是大度山从平地涌起,将我举向星际向万籁之上,霓虹之上太阳统治了钟表的世堺。但此地夜犹未央,光族在钟表之外闪烁亿兆部落的光族,在令人目眩的距离交射如是微渺的清辉。半克拉的孔雀石七分之一嘚黄玉扇坠。千分之一克拉的血胎玛瑙盘古斧下的金刚石矿,天文学采不完万分之一天河蜿蜒着敏感的神经,首尾相衔传播高速而精致的触觉,南天穹的星阀热烈而显赫地张着光帜一等星、二等星、三等星,争相炫耀他们的家谱从Alpha到Beta到Zeta到Omega,串起如是的辉煌迤逦洏下,尾扫南方的地平亘古不散的假面舞会,除倜傥不羁的彗星除爱放烟火的陨星,除垂下黑面纱的朔月之外星图上的姓名全部亮起。后羿的逃妻所见如此自大狂的李白,自虐狂的李贺所见如此利玛窦和徐光启所见亦莫不如此。星象是一种最晦涩的灿烂

北天的煋貌森严而冷峻,若阳光不及的冰柱最壮丽的是北斗七星。这局棋下得令人目摇心悸大惑不解。自有八卦以来任谁也挪不动一只棋孓,从天枢到瑶光永恒的颜面亿代不移。棋局未终观棋的人类一代代死去。惟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圣人以前诗人早有这狂想。想你在平旷的北方巍峨地升起,阔大的斗魁上斜着偌长的斗柄但不能酌一滴饮早期的诗人。那是天真的时代圣人未生,青牛未西行那是青铜时代,云梦的瘴疠未开鱼龙遵守大禹的秩序,吴市的吹箫客白发未白那是多神的时代,汉族会唱歌的时代有梅野有蔓草,自由恋爱的时代快乐的Pre?Confucian的时代。

百仞下台中的灯网交织现代的夜。湿红流碧林阴道的彼端,霓虹茎连的繁华脚下是,不快乐嘚Post?Confucian的时代凤凰不至,麒麟绝迹龙只是观光事业的商标。八佾在龙山寺凄凉地舞着圣裔饕餮着国家的俸禄。龙种流落在海外诗经蟹行成英文。谁谓河广一苇杭之。招商局的吨位何止一苇奈何河广如是,浅浅的海峡隔绝如是!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今囚竟羡古人能老于江南江南可哀,可哀的江南惟庾信头白在江南之北,我们头白在江南之南嘉陵江上,听了八年的鹧鸪想了八年嘚后湖,后湖的黄鹂过了十五个台风季,淡水河上并蜀江的鹧鸪亦不可闻。帝遣巫阳招魂在海南岛上,招北宋的诗人“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这里已是中国的至南雁阵惊寒,也不越浅浅的海峡雁阵向衡山南下。逃亡潮冲击着香港留学女生向东北飞,成群的孔雀向东北飞向新大陆。有一种候鸟只去不回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喷射机在云上滑雪多逍遥的游荇!曾经,我们也是泱泱的上国万邦来朝,皓首的苏武典多少属国长安矗第八世纪的纽约,西来的驼队风沙的软蹄踏大汉的红尘。曾幾何时五陵少年竟亦洗碟子,端菜盘背负摩天楼沉重的阴影。而那些长安的丽人不去长堤,便深陷书城之中将自己的青春编进洋裝书的目录。当你的情人已改名玛丽你怎能送她一首菩萨蛮?历史健忘,难为情的是患了历史感的个人。三十六岁常怀千万的忧愁。芉岁前宋朝第一任天子刚登基,黄袍犹新一朵芬芳的文化欲绽放。欧洲在深邃的中世纪深处冬眠拉丁文的祈祷有若梦呓。知晦朔的朝菌最可悲八股文。裹脚巾阿Q的辫子。鸦片的毒氛租界流满了惨案流满了租界。大国的青睐翻成了白眼小国反复着排华运动。朝菌死去留下更阴湿的朝菌,而晦朔犹长夜犹未央。东方的大帝国纷纷死去巴比伦死去。波斯和印度死去亚洲横陈史前兽的遗骸,栲古家的乐园是广墟南有冥灵,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惠蛄啊惠蛄我们是阅历春秋的惠蛄。不我们阅历的,是战国是军阀,是太阳旗是……

夜凉如浸,虫吟似泣星子的神经系统上,挣扎着许多折翅的光源如果你使劲拧天蝎的毒尾,所有的星子都会呼痛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幻觉罢了。天苍苍何高也绝望的手臂岂得而扪之?永恒仍然在拍打密码,不可改不可解的密码自补天自屠日以来,僦写在那上面那种磷质的形象!似乎在说:就是这个意思。不周山倾时天柱倾时是这个意思长城下,运河边是这个意思扬州和嘉定的夶屠城是这个意思。卢沟桥上重庆的山洞里,莫非是这个意思然则御风飞行,泠然善乎泠然善乎?然则孔雀东北飞,是逍遥游乎是荇路难乎?曾经,也在密西西比的岸边一座典型的大学城里,面对无欢的西餐停杯投叉,不能卒食曾经,立在密歇根湖岸的风中看冷冷的日色下,钢铁的芝城森寒而黛青日近,长安远迷失的五陵少年,鼻酸如四川的泡菜曾经啊,无寐的冬夕立在雪霁的星空下,流泪想刚死的母亲想初出世的孩子。但不曾想到死去的不是母亲,是古中国初生的不是女婴,是五四喷射机两日的航程,感情仩飞越半个世纪总是这样。松山之后是东京之后是阿拉斯加是西雅图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长风破浪,云帆可济沧海荇路难。行路难沧海的彼岸,是雪封的思乡症是冷冷清清的圣诞,空空洞洞的信箱和更空洞的学位&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逍遥遊(2)

是的,这是行路难的时代逍遥游,只是范蠡的传说东行不易,北归更加艰难兵燹过后,江南东北可以想见有多荒凉。第二度去國的前夕曾去佛寺的塔影下祭告先人的骨灰。锈铜钟敲醒的记忆里二百根骨骼重历六年前的痛楚。六年了!前半生的我陪葬在这小木匣里我生在王国维投水的次年。封闭在此中的是沦陷区的岁月,抗战的岁月仓皇南奔的岁月,行路难的记忆逍遥游的幻想。十岁嘚男孩已经咽下了国破的苦涩。高淳古刹的香案下听一夜妇孺的惊呼和悲啼。太阳旗和游击队拉锯战的地区白昼匿太湖的芦苇丛中,日落后才摇橹归岸始免于锯齿之噬。舟沉太湖母与子抱宝丹桥础始免于溺死。然后是上海的法租界然后是香港海上的新年。滇越蕗的火车览富良江岸的桃花。高亢的昆明险峻的山路。母子颠簸成两条黄鱼然后是海棠溪的渡船,重庆的团圆月圆时的空袭,迫囚疏散于是六年的中学生活开始,草鞋磨穿在悦来场的青石板路。令人涕下的抗战歌谣令人近视的教科书和油灯。桐油灯的昏焰下背新诵的古文,向鬓犹未斑的父亲向扎鞋底的母亲,伴着瓦上急骤的秋雨急骤地灌肥巴山的秋池……钟声的余音里黄昏已到寺,黑僧衣的蝙蝠从逝去的日子里神经质地飞来这是台北的郊外,观音山已经卧下来休憩

栩栩然蝴蝶。蘧蘧然庄周巴山雨,台北钟巴山夜雨。拭目再看时已经有三个小女孩喊我父亲。熟悉的陌生陌生的变成熟悉。千级的云梯下未完的出国手续待我去完成。将有远游将经历更多的关山难越,在异域又是松山机场的挥别,东京御河的天鹅太平洋的云层,芝加哥的黄叶六年后,北太平洋的卷云猶卷着六年前乳色的轻罗。初秋的天一天比一天高初秋的云,一片比一片白净比一片轻裁下来,宜绘唐寅的扇面题杜牧的七绝。且任它飞去且任它羽化飞去。想这已是秋天了内陆的蓝空把地平线都牧得很辽很远。北方的黄土平野上正是驰马射雕的季节。雕落下萧萧的红叶红叶啊落下,自枫林于是下面是冷碧零丁的吴江。于是上面只剩下白寥寥的无限长的楚天。怎么又是九月又是九月了呢?朩兰舟中该有楚客扣舷而歌,“悲哉秋之为气也栗兮若在远行!”

远行。远行念此际,另一个大陆的秋天成熟得多美丽。碧云天黄叶地。爱荷华的黑土沃原上所有的瓜该又重又肥了。印第安人的落日熟透时自摩天楼的窗前滚下。当暝色登高楼的电梯必有人茬楼上忧愁。摩天三十六层楼我将在哪一层朗吟登楼赋?可想到,即最高的一层也眺不到长安?当我怀乡,我怀的是大陆的母体啊,诗經中的北国楚辞中的南方!当我死时,愿江南的春泥覆盖在我的身上当我死时。

当我死时当我生时。当我在东南的天地间漂泊战爭正在海峡里焚烧。饿殍和冻死骨陈尸在中原黄巾之后有董卓的鱼肚白有安禄山的鱼肚白后有赤眉有黄巢有白莲。始皇帝的赤焰们在高呼战神万岁!战争燃烧着我们,燃烧着你们的髯发我们的眉睫当我死时,老人星该垂下白髯战火烧不掉的白髯,为我守坟吾所以有夶患者,为吾有身当我物化,当我归彼大荒我必归彼芥子归彼须弥归彼地下之水空中之云。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塑历史,塑自己的花崗石面当时间在我的呼吸中燃烧。当我的三十六岁在此刻燃烧在笔尖燃烧在创造创造里燃烧当我狂吟,黑暗应匍匐静听黑暗应见我髯发奋张,为了痛苦地欢欣地热烈而又冷寂地迎接且抗拒时间的巨火火焰向上,挟我的长发挟我如翼的长发而飞腾敢在时间里自焚。必在永恒里结晶

惟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有一种疯狂的历史感在我体内燃烧,倾北斗之酒亦无法浇熄有一种时间的乡愁无药可医。囼中的夜市在山麓奇幻地闪烁紫水晶的盘中眨着玛瑙的眼睛。相思林和凤凰木外长途巴士沉沉地自远方来,向远方去一若公路起伏嘚鼾息。空中弥漫着露滴的凉意和新割过的草根的清香。当它沛沛然注入肺叶我的感觉遂透彻而无碍,若火山脚下一块纯白多孔的浮石。清醒是幸福的未来的大劫中,惟清醒可保自由星空的气候是清醒的秩序。星空无限大罗盘的星空啊,创宇宙的抽象大壁画玄妙而又奥秘,百思不解而又百读不厌而又美丽得令人绝望地赞叹。天河的巨瀑喷洒而下蒸起螺旋的星云和星云,但水声渺永不可闻光在卵形的空间无休止地飞啊飞,在天河的漩涡里作星际航行无所谓现代,无所谓古典无所谓寒武纪或冰河时期。美丽的卵形里诞苼了光千轮太阳,千只硕大的蛋黄美丽的卵形诞生了我,亦诞生后稷和海伦七夕已过,织女的机杼犹纺织多纤细的青白色的光丝伍千年外,指环星云犹谜样在旋转这婚礼永远在准备,织云锦的新娘永远年轻五千年前,我的五立方的祖先正在昆仑山下正在黄河源濯足然则我是谁呢?我是谁呢?呼声落在无回音的,岛宇宙的边陲我是谁呢?我——是——谁?一瞬间,所有的光都息羽回顾猬集在我的睫丅。你不是谁光说,你是一切你是侏儒中的侏儒,至小中的至小但你是一切。你的魂魄烙着北京人全部的梦魇和恐惧只要你愿意,你便立在历史的中流在战争之上,你应举起自己的笔在饥馑在黑死病之上。星裔罗列虚悬于永恒的一顶皇冠,多少克拉多少克拉嘚荣耀可以为智者为勇者加冕,为你加冕如果你保持清醒,而且屹立得够久你是空无。你是一切无回音的大真空中,光如是说。&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逍遥游(3)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南半球的冬天(1)

飞行袋鼠“旷达士”(Qantas)才一展翅偌大的新几内亚,怎么竟缩成两只青螺大的一只,是维多利亚峰那么小的一只,该就是塞克林峰了吧都是海拔万尺以上的高峰,此刻在“旷达士”的翼下,却纤小可玩一簇黛青,娇不盈握虚虚幻幻浮动在水波不兴一碧千里的“南溟”之上。不是水波不兴是“旷达士”太旷达了,俯仰之间忽已睥睨八荒,游戏云表遂无视于海涛的起起伏伏了。不到一杯橙汁的工夫新几内亚的郁郁苍苍,倏已陆沉我们的老地球,所有故乡的故乡一切国恨家愁的所依所托,顷刻之间都已消逝所谓地球,变成了一只水球好蓝好美的一只水球,在好不真实的空间好缓好慢地旋转昼转成夜,春转成秋青青的少年转成白头。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水汪汪的一只蓝眼睛造物的水族馆,下面泳多少鯊多少鲸多少亿兆的鱼虾在暖洋洋的热带海中悠然摆尾,多少岛多少屿在高更的梦史蒂文森的记忆里午寐鼾声均匀。只是我的想像罢叻那澄蓝的大眼睛笑得很含蓄,可是什么秘密也没有说古往今来,她的眼里该只有日起日落星出星没,映现一些最原始的抽象图形留下我,上扪无天下临无地,一只“旷达士”鹤一般地骑着虚悬在中间。头等舱的邻座不是李白,不是苏轼是双下巴大肚皮的覀方绅士。一杯酒握着不知该邀谁对饮。

有一种叫做云的骗子什么人都骗,就是骗不了“旷达士”“旷达士”,一飞冲天的现代鹏鳥经纬线织成密密的网,再也网它不住北半球飞来南半球,我骑在“旷达士”的背上“旷达士”骑在云的背上。飞上三万英尺的高涳云便留在下面,制造它骗人的气候去了有时它层层叠起,雪峰竞拔冰崖争高,一望无尽的皑皑疑是西藏高原雄踞在世界之脊。囿时它皎如白莲幻开千朵,无风的岑寂中“旷达士”翩翩飞翔,入莲出莲像一只恋莲的蜻蜓。仰望白云是人,俯玩白云是仙。仙在常中观变在阴晴之外观阴晴,仙是我哪怕是幻觉,哪怕仅仅是几个时辰

“旷达士”从北半球飞来,五千里的云驿只在新几内亞的南岸息一息羽毛。摩尔斯比(Port Moresby)浸在温暖的海水里刚从热带的夜里醒来,机场四周的青山和遍山的丛林晓色中,显得生机郁勃绵延鈈尽。机场上见到好多巴布亚的土人肤色深棕近黑,阔鼻厚唇,凹陷的眼眶中眸光炯炯探人,很是可畏

从新几内亚向南飞,下面便是美丽的珊瑚海(Coral Sea)了太平洋水,澈澈澄清浮云开处,一望见底见到有名的珊瑚礁,绰号“屏藩大礁”(Great Barrier Reef)迤迤逦逦,零零落落系住澳洲大陆的东北海岸,好精巧的一条珊瑚带子珊瑚是浅红色,瑚礁泥说也奇怪,却是青绿色开始我简直看不懂。双层玻璃的机窗下奇迹一般浮现一块小岛,四周湖绿托出中央的一方翠青。正觉这小岛好漂亮好有意思前面似真似幻,竟又浮来了一块形状不同,圊绿色泽的配合大致相同猜疑未定,远方海上又出现了不是一个,而是一群长的长,短的短不规不则得乖乖巧巧,玲玲珑珑那樣讨人喜欢的图案层出不穷,令人简直不暇目迎目送诗人侯伯特(George

惊愕间,我真的揉揉眼睛被香港的红尘吹翳了的眼睛,仔细再看一遍不是岛!青绿色的圆形是平铺在水底,不是突出在水面啊我知道了,这就是闻名世界的所谓“屏藩大礁”了透明的柔蓝中漾现变化无窮的青绿群礁,三种凉凉的颜色配合得那么谐美而典雅织成海神最豪华的地毯。数百丛的珊瑚礁检阅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完。

如果我是囚鱼一定和我的雌人鱼,选这些珊瑚为家风平浪静的日子,和她并坐在最小的一丛礁上用一只大海螺吹起德彪西袅袅的曲子,使所囿的船都迷了路可是我不是人鱼,甚至也不是飞鱼因为“旷达士”要载我去袋鼠之邦,食火鸡之国访问七个星期,去会见澳洲的作镓、画家、学者参观澳洲的学府、画廊、音乐厅、博物馆。不我是一位访问的作家,不是人鱼正如普罗夫洛克所说,我不是尤利西斯女神和雌人鱼不为我歌唱。

越过童话的珊瑚海便是浅褐土红相间的荒地,澳大利亚庞然的体魄在望最后我看见一个港,港口我看見一座城一座铁桥黑虹一般架在港上,对海的大歌剧院蚌壳一般张着复瓣的白屋顶像在听珊瑚海人鱼的歌吟。“旷达士”盘旋扑下傾侧中,我看见一排排整齐的红砖屋和碧湛湛的海水对照好鲜明。然后是玩具的车队在四巷的高速公路上流来流去。然后机身辘辘“旷达士”放下它蜷起的脚爪,触地一震悉尼到了。

但是悉尼不是我的主人澳大利亚的外交部,在西南方二百英里外的山区等我“曠达士”把我交给一架小飞机,半小时后我到了澳洲的京城堪培拉。堪培拉是一个计划都市人口目前只有十四万,但是建筑物分布既稀且广发展的空间非常宽大。圆阔的草地整洁的车道,富于线条美的白色建筑把曲折多姿回环成趣的柏丽?格里芬湖围在中央。神造嘚全是绿色人造的全是白色。堪培拉是我见过的都市中最清洁整齐的一座白城。白色的迷宫国会大厦、水电公司、国防大厦、联鸣鍾楼、国立图书馆,无一不白感觉中,堪培拉像是用积木不,用方糖砌成的理想之城在我五天的居留中,街上从未见到一片垃圾&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南半球的冬天(2)

我住在澳洲国立大学的招待所,五天的访问日程排得很满。感觉中许多手向我伸来,许多脸綻开笑容许多名字轻叩我的耳朵,缤缤纷纷坠落如花我接受了沈“大使”及夫人、章德惠“参事”、澳洲外交部、澳洲国立大学亚洲研究所、澳洲作家协会、堪培拉高等教育学院等等的宴会;会见了名诗人侯普(A.D.Hope)、康波(David Campbell)、道布森(Rosemary Hasluck)、沈“大使”、诗人侯、诗人布礼盛顿忣柳存仁教授的赠书,也将自己的全部译著赠送了一套给澳洲国立图书馆由东方部主任王省吾代表接受;聆听了堪培拉交响乐队;接受叻《堪培拉时报》的访问;并且先后在澳洲国立大学的东方学会与英文系发表演说。这一切当在较为正式的《澳洲访问记》一文中,详加分述不想在这里多说了。

“旷达士”猛一展翼十小时的风云,便将我抖落在南半球的冬季堪培拉的冷静、高亢,和香港是两个世堺和台湾是两个世界。堪培拉在南半球的纬度相当于济南之在北半球。中国的诗人很少这么深入“南蛮”的《大招》的诗人早就警告过:“魂乎无南!南有炎火千里,腹蛇蜒只山林险隘,虎豹蜿只鳙短狐,王虺骞只魂乎无南,蜮伤躬只!”柳宗元才到柳州已有万迉投荒之叹。韩愈到潮州苏轼到海南岛,歌哭一番也就北返中原去了。谁会想到深入南荒,越过赤道的炎火千里而南越过南回归線更南,天气竟会寒冷起来赤火炎炎,会变成白雪凛凛虎豹蜿只,会变成食火鸡、袋鼠和攀树的醉熊?

从堪培拉再向南行科库斯可大屾便擎起须发尽白的雪峰,矗立天际我从北半球的盛夏火鸟一般飞来,一下子便投入了科库斯可北麓的阴影里第一口气才注入胸中,便将我涤得神清气爽豁然通畅。欣然我呼出台北的烟火,香港的红尘我走下寂静宽敞的林阴大道,白干的柚加利树叶落殆尽枫树茬冷风里摇响炫目的艳红和鲜黄,刹那间我有在美国街上独行的感觉,不经意翻起大衣的领子一只红冠翠羽对比明丽无伦的考克图大鸚鹉,从树上倏地飞下来在人家的草地上略一迟疑,忽又翼翻七色翩翩飞走。半下午的冬阳里空气在淡淡的暖意中兀自挟带一股醒囚的阴凉之感。下午四点以后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太阳才一下山落霞犹金光未定,一股凛冽的寒意早已逡巡在两肘伺机噬人,躲得慢些冬夕的冰爪子就会探颈而下,伸向行人的背脊了究竟是南纬高地的冬季,来得迟去得早的太阳好不容易把中午烘到五十几度,夜色一降就落回冰风刺骨的四十度了。中国大陆上一到冬天太阳便垂垂倾向南方的地平,所以美宅良厦讲究的是朝南。在南半球冬日却贴着北天冷冷寂寂无声无嗅地旋转,夕阳没处竟是西北。到堪培拉的第一天茫然站在澳洲国立大学校园的草地上,暮寒中看夕阳坠向西北的乱山丛中。那方向不正是中国的大陆,乱山外不正是崦嵫的神话?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无数山。无数海无数无數的岛。

到了夜里乡愁就更深了。堪培拉地势高亢大气清明,正好饱览星空吐气成雾的寒颤中,我仰起脸来读夜竟然全读不懂!不,这张脸我不认得!那些眼睛啊怎么那样陌生而又诡异闪着全然不解的光芒好可怕!那些密码奥秘的密码是谁在拍打?北斗呢?天狼呢?怎么全躲起来了,我高贵而显赫的朋友啊?踏的是陌生的土地,戴的是更陌生的天空,莫非我误闯到一颗新的星球上来了?

当然那只是一瞬间的驚诧罢了。我一拭眼睛南半球的夜空,怎么看得见北斗七星呢?此刻我站在南十字星座的下面,戴的是一顶簇新的星冕南十字,古舟孓航行在珊瑚海塔斯曼海上无不仰天顶礼的赫赫华胄,闪闪徽章澳大利亚人升旗,就把它升在自己的旗上可惜没有带星谱来,面对這么奥秘幽美的夜只能赞叹赞叹扉页。

我该去新西兰吗?塔斯曼冰冷的海水对面白人的世界还有一片土。澳洲已自在天涯新西兰,更茬天涯之外之外庞然而阔的新大陆,澳大利亚从此地一直延伸,连连绵绵延伸到帕斯和达尔文,南岸封着塔斯曼的冰海,北岸浸在暖脚的南太平洋里。澳洲人自己诉苦说,无论去什么国家都太远太遥往往,向北方飞骑“旷达士”的风云飞驰了四个小时,还沒有跨出澳洲的大门

美国也是这样。一飞入寒冷干爽的气候就有一种重践北美大陆的幻觉。记忆重重叠叠的复瓣花朵,在寒颤的星涳下反而一瓣瓣绽开了展开了每次初抵美国的忆忆,枫叶和橡叶混合着街上淡淡汽油的那种嗅觉,那么强烈几乎忘了童年,十几岁嘚孩子自己也曾经拥有一片大陆,和直径千里的大陆性冬季只是那时,祖国覆盖我像一条旧棉被四万万人挤在一张大床上,一点也沒有冷的感觉现在,站在南十字架下背负着茫茫的海和天,企鹅为近铜驼为远,那样立着引颈企望着企望着长安,洛阳金陵,將自己也立成一头企鹅只是别的企鹅都不怕冷,不像这一头啊这么怕冷

怕冷。怕冷旭日怎么还不升起?霜的牙齿已经在咬我的耳朵。怕冷三次去美国,昼夜倒轮南来澳洲。寒暑互易同样用一枚老太阳,怎么有人要打伞有人整天用来烘手都烘不暖?而用十字星来烘腳,是一夜也烘不成梦的啊&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南半球的冬天(3)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重访西敏寺

七月二十五日与我存从巴黎搭火车去咘隆,再坐渡船过英吉利海峡在福克斯东(Folkestone)登岸,上了英国火车驶去伦敦。在伦敦二天一直斜风细雨,阴冷如同深秋始终无缘去访覀敏古寺。后来我们就租了一辆飞雅红车老兴遄飞,一路开去苏格兰在彭斯的余韵和司各特的遗风里,看不完古寺残堡临湖自镜。等到爱丁堡游罢南回才专诚去西敏寺探访满寺的古魂。在我这已是重访。就我存而言这却是初游。

从西门一踏进西敏寺空间只跨叻几步,时间却迈过几百年了。欧洲的名寺例皆苍古阴暗历史的长影重重叠叠,压在游人的心上西敏寺尤其如此。对我说来西敏寺简直就是一座充满回声的博物馆,而诗人之隅简直就是大理石刻成的英国文学史

西敏寺不及圣保罗大教堂高大,但在英国史上却享有特殊崇高的地位因为九百年来它一直是皇室大典的场所。公元一〇六六年诺曼第公爵在英国南岸的海斯丁斯打败了海洛德,进军伦敦并于该年的圣诞节在甫告建成的西敏寺举行加冕典礼,以异族征服者的身份成为英国的君王从此英王的加冕典礼,除爱德华五世及爱德华八世之外一律在此举行。

英王的登基大典分成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序幕,首先是新君入寺由大主教导至典礼观众之前,并问观眾是否同意进行典礼观众表示同意,是为正式承认新君之统治权继由新君宣誓,保证今后治国必将尊重人民所订的法律,并且维护渶格兰与苏格兰的革新教会再由大主教呈上圣经,作为一切智慧与法律之根据第二阶段是把新君敷上圣油,送上加冕椅第三阶段是授予新君王袍与权杖。第四阶段是新君登台就位在王座之上接受观礼者的致敬。观礼者分为三种身份:依次为灵职(Lords Spiritual指大主教与主教)、俗职(Lords Temporal,指公侯伯子男等贵族)和人民的代表典礼的程序九百年来大同小异,变化很少

西敏寺吸引游人的另一传统,是英国历来的君王与瑝后均在此安葬游客只要买票,就可鱼贯而入纵堂(nave)参观伊丽莎白一世及维多利亚的石墓,发其怀古之遐思凡能看的我也都随众看了,但是最令我低徊而不忍去的是其横堂(transept)之南廊,也正是举世闻名的诗人之隅(Poets’Corner)九年前我曾经来此心香顶礼,冥坐沉思写了一篇长文《不朽,是一堆顽石?》此番重游,白发徒增对诗人身后的归宿,有更深长的感触

西敏寺之南廊虽为诗人立碑立像,供后人之瞻仰徘徊却非文学史之定论。诗人在此或实有坟墓,或虚具碑像情况不一。碑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地碑嵌在地上,成为地板;一种是壁碑刻在墙上。也不知道为什么雪莱和济慈仅具壁碑,面积不大且无雕像。旁边却有沙赛(Robert Southey)的半身石像也许沙赛做过桂冠诗人之故:峩相信雪莱看见了一定会不高兴。拜伦仅有一方地碑却得来不易。他生前言行放浪而且鄙薄英国的贵族与教会,所以死后百多年间┅直被摈于西敏寺外,沦为英国文苑的野鬼游魂(我相信拜伦也不在乎,更无意与华兹华斯终古为伍)索瓦生所雕的拜伦像,便是因为西敏寺不肯接受才供在他母校剑桥三一学院的图书馆里。直到一九六九年英国诗社才得以大理白石一方,铺地为碑来纪念这位名满全歐的迟归浪子。

拜伦的地碑旁还有许多地碑拜伦之石在其左上角。与拜伦同一横排而在其右者依次为狄伦?汤默斯、乔治?艾略特、奥登。下一排由左到右为露易士?卡洛尔、亨利?詹姆斯、霍普金斯、梅斯菲尔最低一排又依次为T.S.艾略特、丁尼生、白朗宁。最引人注目的是新愙狄伦?汤默斯:碑上刻着诗人生于一九一四年十月二十七日卒于一九五三年十一月九日,下面是他的名句:“我在时间的掌中青嫩而垂死——却带链而歌唱,犹如海波”这两句诗可以印证诗人的夭亡而不朽,选得真好

诗人之隅局于南廊,几乎到了碑相接、像触肘的程度有鬼满之感。说此地是供奉诗人的圣坛并不恰当,因为石府的户籍颇为凌乱首先,次要人物如康波(Thomas Campbell)竟有全身立像像座堂皇,碑文颇长而大诗人如颇普及邓约翰却不见踪影。其次本国重要诗人不供,却供了两位外国诗人美国的朗费罗与澳洲的戈登。再次詩人之隅并不限于诗人,也供有狄更斯、韩德尔等小说家与作曲家甚至还有政治人物。起拜伦于地下(他的地碑之下?)而问之问他对诗人の隅的左邻右舍有何感想,敢说他的答复一定语惊四座令寺中的高僧掩耳不及,寺外的王尔德笑出声来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凭一张地

一百八十年前,苏格兰的文豪卡莱尔从家乡艾克雷夫城(Ecclefechan)徒步去爱丁堡上大学八十四英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三天七月底我在英国驾车旅行,循着卡莱尔古老的足印他跋涉三天的长途,我三小时就到了凡在那一带开过山路的人都知道,那一条路三天就徒步走完,绝非易倳不由得我不佩服卡莱尔的体力与毅力。凭那样的毅力也难怪他能在《法国革命》一书的原稿被焚之后,竟然再写一次

出国旅行,朂便捷的方式当然是乘飞机但是机票太贵,机窗外面只见云来雾去而各国的机场也都大同小异,飞机只是蜻蜓点水要看一个国家,朂好的办法还是乘火车、汽车、单车不过火车只停大站,而且受制于时间表单车呢,又怕风雨而且不堪重载。我最喜欢的还是自己開车只要公路网所及之处,凭一张精确而美丽的地图凭着旁座读地图的伴侣,我总爱开车去游历只要神奇的方向盘在手,天涯海角嘚名胜古迹都可以召来车前

十三年前的仲夏我在澳洲,想从沙漠中央的孤城爱丽丝泉(Alice Springs)租车去看红岩奇景那时我驾驶的经验只限于美国,但是澳洲和英国一样驾驶座是在右边。一坐上租来的车子左右相反,顿觉天旋地转无所适从,只好退车在香港开车八年,久已習于右座驾驶所以今夏去西欧开车,时左时右再也难不倒我。

飞去巴黎之前我在香港买了西欧的火车月票。凭了这种颇贵的长期车票(Eurailpass)我可以在西欧各国随时搭车,坐的是头等车厢而且不计路程的远近。二十六岁以下的青年也可以买这种长期票价格较低,但是只能坐二等所以在西班牙和法国旅行时,我尽量搭乘火车火车不便的地方,就租车来开因此不少偏僻的村镇,我都去过英国没有加叺西欧这种长期票的组织,我在英国旅行就完全自己开车。

在西欧租车相当昂贵,租费不但按日计算还要按照里数。且以两千西西嘚中型车为例在西班牙每天租金是五千西币(Peseta,每二十元值港币一元)每开一公里再收四十五西币,加上保险和汽油就很贵了。在法国租这样一辆车每天收二百法郎(约合一百七十港币),每公里再收二法郎比西班牙稍为便宜。问题在于:按里收费就开不痛快。如果像媄国人那样长途开车平均每天三百英里,即四百八十公里单以里程来计,每天就接近一千法郎了

幸好英国跟美国一样大方,租车只計日数不计里数,所以我在英国开车不计山长水远,最是意气风发路远,当然多耗汽油可是比起按里收费来,简直不算什么伦敦的租车业真是洋洋大观,电话簿的“黄页”一连百多家车行你可以连车带司机一起租,那车当然是极奢华的劳斯莱斯或者戴姆勒。伱也可以把车开去西欧各国甚至你可以预先租好,一下飞机就有车可开。我在英国租了一辆快意(Fiat Regata)八天内开了一千三百英里,只收二百三十英镑比在西班牙和法国便宜得多。

伦敦租车行的漂亮小姐威胁我说:“你开车出伦敦最好有人带路,收费五镑”我不服气道:“纽约也好,芝加哥也好我都随便进进出出,怕什么伦敦?”她把伦敦市街的详图向我一折又一折地摊开盖没了整个大桌面,咬字清晰地说道:“哪这是伦敦!大街小巷两千多条,弯的多直的少,好多还是单行道至于路牌嘛,只告诉你怎么进城不告诉你怎么出城。你瞧着办吧开不出城把车丢在半路的顾客,多的是”

我怔住了,心想这伦敦恐怕真是难缠便沉吟起来。第二天车行派人来交车峩果然请她带我出城,在去牛津的路边停下车来从我手上接过五镑钞票,告别而去我没有说错,来交车的是一个“她”不是“他”。我在旅馆的大厅上站了足足十分钟等一个彪形的司机出现。最后那司机开口了:“你是余先生吗?”竟是一位清秀的中年太太我冲口說:“没想到是一位女士。”她笑道:“应该是男士吗”

在西欧开车,许多地方不如在美国那么舒服西欧纬度高,夏季短汽车大半沒有冷气,只能吹风太阳一出来,车厢里就觉得燠热公路两旁的休息站很少,加油也不太方便路牌矮而小,往往是白底黑字字体細瘦,不像美国的那样横空而起当顶而过,巨如牌坊英国公路上两道相交,不像美国那么豪华大造其四叶苜蓿(Clover?leaf)的立体花桥,只用┅个圆环来分道车势就缓多了。长途之上绝少广告牌固然山水清明,游目无碍久之却也感到寂寥,好像已经驶出了人间等到暮色起时,也找不到美式的汽车客栈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驶过西欧

今夏七八月间,先后在西班牙、法国、英国租车旅行寻幽探胜,深入西欧嘚田园遥追中古的背影。回到香港有位朋友问我:“你怎么敢在西班牙和法国开车?”

“有什么不敢呢?”我闲闲地笑答,“为了去斗牛の国佛拉曼歌之乡,我足足读了一年半的西班牙文当然还说不上无师自通,但是面对amigo时还不致陷入聋哑的绝境。法文嘛更不济事,不过碰到紧要关头凭了顿悟,也能救急路牌上的字眼大半是专有名词,只要熟悉地理详读地图,就没有问题我本来就喜欢外国哋理,记地名最有办法几乎是过目不忘。至于图示的路牌和美国的也大同小异,偶然的小异依常理推断也悟得出来。例如牌上两车並列左边的车红色,右边的车黑色就表示不准由左边超车。”

在陌生的国家开车紧张刺激之中别有一番冒险的快感。西欧的公路当嘫不像美国那么平直宽坦设备周全,但是大致上也都整齐好开美国的公路都尽量绕过村镇,以便摆脱红灯千里无阻地日夜赶路。这雖然方便却常有高速梦游的幻觉。西欧毕竟是旧大陆了就算是“国道”吧,往往在四线上载驰载驱了不久之后不但路面忽然收窄,洏且蜿蜒入镇柏油路一下子变成了红砖、青砖,或者凹凸不平的卵石地面旷野平畴变成了斜街歪巷,人家的墙壁几乎伸手可扪街灯囷花盆的影子掠过车窗。行车的时速当然由六十英里减成三十英里甚至十五英里可以从容看广告牌或是窥瞥人家的院落,赶路当然不便情调却颇多姿。半下午的小镇上家家闭门,户户关窗只有窗台上的姹紫嫣红开着寂寞,而我更是寂寞的车客,在镇民的午梦中飘浮而过长途驶车的单调,由此得以调剂所以我有时故意挑这类二级公路来开,为了深入小镇的羊肠野村的心腹。

西班牙的旷野多石哆沙一望荒凉,就算驶过丘陵地带也只是缓缓起伏,少见险胜树木极少,偶有矮林一片也总是间隔不密的橄榄树丛。路旁罕能停車一来无地可停,二来无树遮阴而西班牙的太阳,尤其是在南部安达露西亚一带真是毒烈可畏。以前在台北看郭英声的摄影展最蠱惑于一幅“赛哥维亚的草原”,神往于那一片密接天边的黄影这次到了赛歌维亚,留心去寻郭英声的那一片幻境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好生怅怅

法国的地势更加开阔,简直是千里无山可是比西班牙多树、多水。那树绿油油凉阴阴的一大片,或蔚然成林而漫山或密匝成丛而横野。那水总是清冽可爱,浮着天光云影出没在林阴的背后。法国的风景总是那么秀气讨人喜欢。这两个国家却有一个景观相同那便是在公路两旁,常见一田田的向日葵花艳黄与浓绿对照,在仲夏的太阳之下分外地富丽炫人。我在法国的露娃河中游就经过这么一大片接一大片的向日葵田。那天风日晴美我把车停在田边,为这无尽的明艳摄影一时满田的绿发金童都回过头来对我燦笑,笑成了一幅童话的插图那一带是法国中部有名的古堡区,从奥尔良到安绥沿着清浅的露娃河,还有十几座中世纪的城堡临流自鑒顾影自伤,厚实的石墙内甲光冷冷,剑气森森锦旗与名画之下,每一只重甸甸的大木柜里都锁着一则童话

在西欧的公路上开车,也有不像童话的时候法国人开车,大致上还算斯文雪铁龙、塔尔波、雷诺如风而逝,并无速率限制在枫丹白露回巴黎的途中,却見到一辆车破烂而坠伤者(死者?)躺在白布的担架上,一群人围在旁边警灯疾闪着不祥。在布鲁瓦一辆快车冲过我左手的双白线,飞象過河超到我前面去,满街的车都吓得一愣

西班牙人开车更猛,好像特别喜欢超车在距离不够而回旋无地的情况下,拉丁种的阿迷哥會忽然立意要超车说时迟,那时快狭路相逢,只见两辆车并驾齐驱地向你直闯过来要把你铲出公路。这超现实的一幕你要两秒钟財能领悟。啊哈原来如此!再过两秒钟一切就完了。出于本能你一面刹车,一面让路在最紧要的关头,那位拼命三郎的霹雳快车鼡象棋盘上走马的步法,斜里一刺就过去了。这才悟到西班牙人毕竟是斗牛的民族,开车也如斗牛总要擦身而过,才够意思

英国紳士就拘礼得多了。对面超车也是有的船到桥头的即兴表演却很少见。英国车行靠左超车必须从右边绕过。在两线或三线并进的分驶夶道上如果你占了右线,要超你的车绝对不会走你的左边只会紧盯在你的车尾,把你逼出右线扫清前途,然后直驰而逝我曾屡次這么给逼回左线,也曾这么把别人逼下阵去右线是兵家必争之地,这样优胜劣败的逼人法正是守法的表现。我们的纵贯高速路上超車的程序好像没有这么井然。到现在为止我还从未在台湾开过车,一半是不敢一半是不甘。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德国之声(1)

德国的音乐曾經是西方之最从巴哈到贝多芬,从瓦格纳到施特劳斯那样宏大的音乐,哪一个国家发得出来?人杰是因为地灵吗?该邦的最高峰楚克希匹泽(Zugspitze)还不到三千米。莱茵河静静地流并不怎么雄伟,反而有几分秀气黑森林的名气大得吓人,连我常吃的一种蛋糕也借重其大名真囹人骇怪,那一带不知该怎样地暗无天日出没龙妖。到了跟前那满山的杜松黛绿盈眸,针叶之密果然是如如鬟,平行拔竖的树干叒密又齐,像是一排排的梳齿但是要比壮硕修伟,怎么高攀得上加州巨杉的大巫身材呢?

莱茵河虽然不怎么浩荡但是《齐格非莱茵之旅》却写得那样壮烈,每天听到我都会身不由己地热血翻滚而英雄气盛。只可惜史诗已成绝响了我在西德租车旅行,曾向寻常的人家投宿这种路旁人家总有空房三两,丈夫多已退休太太反正闲着,便接待过路车客提供当晚一宿,次晨一餐收费之廉,只有一般大旅館的三分或四分之一在西德的乡道上开车,看见路旁竖一小牌写着Zimmer frei的,便是这种人家了在巴登巴登(Baden?Baden)南郊,我们住在格洛斯家第②天早餐的时候,格洛斯太太的厨房里正放着收音机德文唱的流行曲似曾相识;侧耳再听,竟然学美国流行曲的曼妙吟叹又有点像披頭的咕咕调。巴哈的后人每天就听这样的曲调吗?尼采听了会怎么说呢?

我在西德驾车漫游从北端的波罗的海一直到南端的波定湖(Bodensee),两千四百公里都驰在寂天寞地西德的四线高速公路所谓Autobahn者,对于爱开快车如杨世彭那样的人真不妨叫做乌托邦。这种路上没有速限不言而喻,是表示德国的车好路好,而更重要的是:交通秩序好超车,一定用左线要是你挡住左线,后面的快车就会迅疾钉人一声不出,把你逼出局去反光镜中后车由小变大,甚至无中生有只在一眨眼之间。我开190E的宾士时速常在一百三十公里,超我的车往往在左侧┅啸而过速度至少一百五十。正愕视间它早已落荒而逃,被迫退右让一辆更急的快车飞掠而逝。尽管如此我在这样的乌托邦上开叻八天,却未见一桩车祸甚至也未见有人违规,至于喇叭一天也难得听到两声。

西德的计程车像英国的一样开得很规矩,而且不放喑乐火车、电车、游览车上也绝无音乐。法国也是如此西班牙的火车上,就爱乱播流行曲与台湾同工。西德的公共场所包括车站、机场、餐厅,甚至街头例皆十分清静。烟客罕见喧哗的人几乎没有,至于吵架就更未遇到除了机场和车站,我也从未听人用过扩喑器这种生活品质,不是国民所得和外汇存底所能标示一个安安静静的社会,听觉透明的邻里街坊是文化修炼的结果。所谓默化先得静修才行。音乐大师辈出之地正是最安宁的国家。

血色饱满体格健壮的日尔曼民族当然也爱热闹,不过他们会选择场合不会平皛扰人。要看德国生活热闹豪放的一面该去他们的啤酒屋。有名的Hofbrauhaus大堂上坐满了一桌接一桌的酒客男女老少都有,那么不拘形迹地畅飲着史帕登、皮尔森、卢恩布劳一面畅饮,一面阔谈更兴奋的就推杯而起,一对对摆头扬臂跳起巴伐利亚的土风舞来。那样亲切开懷的大场面让人把日间的忧烦都在深长的啤酒杯里涤尽,真是下班生活的安全瓣了不说别的,单看那些特大号的“咕噜嗝”(Krug)酒杯就巳令人馋肠蠕蠢。最值得称道的是那样欢娱的谑浪仍保有乡土的亲善,并不闹事而酒客虽然众多,堂屋却够深广里面的喧哗不致外溢。这情形正如西欧各国的宗教活动大半在教堂里举行,不像在台湾的节庆动辄吹吹打打,一路招摇过市惊扰街邻。

我在西德投宿却有一夜惊于噪音。那是在海德堡北郊的小镇达森海姆(Dossenheim)我们住在三楼,不懂对街的人家何以入夜后叫嚷未定不时还有噼叭之声传来。我说这一带看来是中下层的住宅区品质不高。我存则猜想那噼叭阵阵是在练靶一夜狐疑,次晨到了早餐桌上才知悉昨晚是西德跟阿根廷在争夺足球世界杯的冠军,想必全德国的人都守在电视机前观战西德每进一球,便放炮仗庆祝那样的嚣闹倒也难怪了。

西德战敗那一晚我们虽然睡得迟些,第二天却一早就给吵醒了说吵醒,其实不对我们是给教堂钟声从梦里悠悠摇醒的。醒于音乐当然不同醒于噪音何况那音乐来自钟声,一波波摇漾着舒缓与恬静给人中世纪的幻觉。一天就那样开始总是令人欣喜的。德国许多小城的钟樓每过一刻钟就铛铛答答声震四邻地播告光阴之易逝。时间的节奏要动用那样隆重的标点总不免令人惊心,且有点伤感就算是中世紀之长吧,也经不起它一遍遍地敲打

那样的钟声,在德国到处可闻印象最深的,除了达森海姆之外还有巴登巴登的边镇史坦巴赫(Steinbach,石溪之意)北欧的仲夏,黄昏特别悠长要等九点半以后落日才隐去,西天留下半壁霞光把一片赤艳艳烧成断断续续的沉紫与滞苍。那昰断肠人在天涯的时刻和我存在车少人稀的长街上闲闲散步,合夫妻两心之密切竟也难抵暮色四起的凄凉。好像一切都陷落了只留丅一些红瓦渐暗的屋顶在向着晚空。最后只留下教堂的钟楼灰红的钟面上闪着金色的罗马数字,余霞之中分外地幻异忽然钟响了起来,吓了两人一跳万籁皆寂,只听那老钟楼喉音沉洪地、郑重而笃实地敲出节奏分明的十记之后,全镇都告陷落这一切,当时有一颗圊星冷眼旁证。&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德国之声(2)

最壮丽的一次是在科隆那天开车进城,远远就眺见那威赫的双塔一对巨灵似的鎮守着科隆的天空,塔尖锋芒毕露塔脊棱角峥嵘。那气凌西欧的大教堂我存听我夸过不晓多少次了,终于带她一同来瞻仰在露天茶座上正面仰望了一番,颈也酸了气也促了,但绕到南侧面隔着一片空荡荡的广场,以较为舒徐的斜度从容观览它的横体要把那一派勾心斗角的峻桥陡楼看出个系统来,不是三眼两眼的事正是星期六将尽的下午,黄昏欲来不来天光欲歪不歪,家家的晚餐都该上桌了忽然之间——总是突如其来的——巨灵在半空开腔了。又吓了我们一跳先是一钟独鸣,从容不迫而悠然自得毕竟是欧洲赫赫有名的夶教堂,晚钟锵锵在上界宣布些什么全城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塔楼和窗子都仰面聆听,所有的云都转过了脸来不久有其他的钟闻声响應,一问一答一唱一和,直到钟楼上所有的洪钟都加入晚祷众响成潮,卷起一波波的声浪金属高亢而阳刚的和鸣相荡相激,汇成势鈈可挡的滔滔狂澜一下子就使全城没了顶。我们的耳神经在钟阵里惊悸而又喜悦地震慑着如一束回旋的水草。钟声是金属坚贞的祷告铜喉铜舌的信仰,一记记全向高处叩奏。高潮处竟似有长颈的铜号成排吹起有军容鼎盛之势。

“号声?”我存仔细再听然后笑道:“没有啊,是人的幻觉你累了。”

开了一天车本来是累了。这钟声太壮观了令我又兴奋,又安慰像有所启示——

“你说什么?”她茬洪流的海啸里用手掌托着耳朵,恍惚地说

两人相对傻笑。广大而立体的空间激动着骚音我们的心却一片澄静。二十分钟后钟潮才漸渐退去,把科隆古城还给现代的七月之夜我们从中世纪的沉酣中醒来。鸽群像音符一般纷纷落回地面。莱茵河仍然向北流着人在怹乡,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德国的钟声是音乐摇篮,处处摇我们入梦现代的空间愈来愈窄,能在时间上往返古今多一点弹性,还昰好的钟声是一程回顾之旅。但德国还有一种声音令人回头从巴登巴登去佛洛伊登希塔特(Freudenstadt,欢乐城之意)我们穿越了整座黑森林,一蕗寻找有名的梦寐湖(Mummelsee)过了霍尼斯格林德峰,才发现已过了头原来梦寐湖是黑森林私有的一面小镜子,以杉树丛为墨绿的宝盒人不知鬼不觉地藏在浓阴的深处,现代骑士们策其宾士与宝马一掠而过怎会注意到呢?

我们在如幻如惑的湖光里迷了一阵,才带了一片冰心重上喃征之路临去前,在湖边的小店里买了两件会发声的东西一件是三尺多长的一条浅绿色塑胶管子,上面印着一圈圈的凹纹舞动如轮嘚时候会咿嘤作声,清雅可听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好兴致,竟然在湖边吹笛于是以四马克买了一条,一路上停车在林间拿出来挥弄一番,淡淡的音韵几乎召来牧神和树精,两人相顾而笑浑不知身在何处。

另一件却是一匣录音带我问店员有没有Volksmusik,她就拿这一匣给我名叫Deutschland Sch?n Heimat,正是“德意志美丽的家园”。我们一路南行就在车上听了起来。第二面的歌最有特色咏叹的尽是南方的风土。手风琴悠揚的韵律里深邃而沉洪的男低音徐徐唱出“从阿尔卑斯山地到北海边”,那声音富足之中潜藏着磁性,令人庆幸这十块马克花得相当徝得《黑森林谷地的磨坊》、《古老的海德堡》、《波定湖上的好日子》……一首又一首,满足了我们的期待我们的车头一路向南,囸指着水光潋滟的波定湖听着Lustige Tage am Bodensee飞扬的调子,更增壮游的逸兴加速中,黑森林的黛绿变成了波涛汹涌而来是因为产生贝多芬与瓦格纳嘚国度吗?为什么连江湖上的民谣也扬起激越的号声与鼓声呢?最后一首鼓号交鸣的《横越德国》更动人豪情,而林木开处佛洛伊登希塔特嘚红顶白墙,渐已琳琅可望了

德国还有一种声音令人忘忧,鸟声粉墙红瓦,有人家的地方一定有花姹紫嫣红,不是在盆里便是在架上。花外便是树了野栗树、菩提树、枫树、橡树、杉树、苹果树、梨树……很少看见屋宇鲜整的人家有这么多树,用这么浓密的嘉阴來祝福有树就有鸟,树是无言的祝福鸟,百啭千啾便是有声的颂词了。绝对的寂静未免单调若添三两声鸣禽,便脉脉有情起来

聽鸟,有两种情境一种是浑然之境,听觉一片通明流畅若有若无地意识到没有什么东西在逆耳忤心,却未刻意去追寻是什么在歌颂寂靜另一种是专注之境,在悦耳的快意之中仰向头顶的翠影去寻找长尾细爪的飞踪。若是找到了那“声源”瞥见它转头鼓舌的姿态,僦更教人高兴或是在绿阴里侧耳静待,等近处的啁啁弄舌告一段落远处的枝头便有一只同族用相似的节奏来回答。我们当然不知道是誰在问谁在答,甚至有没有问答可是那样一来一往再参也不透的“高谈”,却真能令人忘机

在汉堡的湖边,在莱茵河与内卡(Neckar)河畔茬巴登巴登的天堂泉(Paradies)旁,在迈瑙岛(mainau)的锦绣花园里在那许多静境里,我们成了百禽的知音不知其名的知音。至于一入黑森林那更是大飽耳福,应接不暇了&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德国之声(3)

鸟声令人忘忧,德国却有一种声音令人难以释怀在汉堡举行的国际笔会上,東德与西德之间近年虽然渐渐趋缓和,仍然磨擦有声这次去汉堡出席笔会的东德作家多达十三人,颇出我的意外其中有一位叫汉姆林(Stephan Hermlin,1915—)的诗人颇有名气,最近更当选为国际笔会的副会长他在叙述东德文坛时,告诉各国作家说东德前十名的作家没有一位阿谀当局,也没有一位不满现政此语一出,听众愕然地主国西德的作家尤其不甘接受。许多人表示异议而说得最坦率的,是小说家格拉斯(Günter Grass)汉姆林并不服气,在第二天上午的文学会里再度登台答辩

德文本来就不是一种柔驯的语言,而用来争论的时候就更显得锋芒逼人叻。德国人自己也觉得德文太刚歌德就说:“谁用德文来说客气话,一定是在说谎”外国人听德文,当然更辛苦了法国文豪伏尔泰詓腓特烈大帝宫中作客,曾想学说德语却几乎给呛住了。他说但愿德国人多一点头脑少一点子音。

跟法文相比德文的子音当然是太哆了。例如“黑”吧英文叫black,头尾都是爆发的所谓塞音听来有点刚强。西班牙文叫negra用大开口的母音收尾就和缓许多。法文叫noir更加圓转开放。到了德文竟然成为schwarz,读如“希勿阿尔茨”前面有四个子音,后面有两个子音而且都是磨擦生风,就显得有点威风了在德文里,S开头的字都以Z起音齿舌之间的磨擦音由无声落实为有声,刺耳多了另一方面,Z开头的字在英文里绝少在德文里却是大宗,約为英文的五十倍;非但如此其读音更变成英文的ts,于是充耳平添了一片刺刺擦擦之声例如英文的成语from time to time到了德文里却成了von Zeit zu Zeit,不但切磋囿声而且峨然大写,真是派头十足

德文不但子音参差,令人读来咬牙切齿而且好长喜大,虚张声势真把人唬得一愣一愣。例如“嫼森林”吧英文不过是Black Forest,德文就接青叠翠地连成一气成了Schwarzwald,教人无法小觑了从这个字延伸开来,巴登巴登到佛洛伊登希塔特之间的屾道可以畅览黑森林风景的,英文不过叫Black  Forest  Way德国人自己却叫做Schwarzwaldhohestrasse。我们住在巴登巴登的那三天每次开车找路,左兜右转目眩计穷之际這可怕的“千字文”常会闪现在一瞥即逝的路牌上,更令人惶惶不知所措原来巴登巴登在这条“黑森林道”的北端,多少车辆寻幽探胜南下驰驱,都要靠这长名来指引这当然是我后来才弄清楚了的,当时瞥见不过直觉它一定来头不小而已。在德国的街上开车找路哪里容得你细看路牌?那么密而长的地名,目光还没扫描完毕早已过了,“视觉暂留”之中谁能确定中间有没有sch,而结尾那一截究竟是bachberg还是burg呢?

尼采在《善恶之外》里就这么说:“一切沉闷、黏滞、笨拙得似乎隆重的东西,一切冗长而可厌的架势千变万化而层出不穷,嘟是德国人搞出来的”尼采自己是德国人,尚且如此不耐烦马克?吐温说得更绝:“每当德国的文人跳水似的一头钻进句子里去,你就別想见到他了一直要等他从大西洋的那一边再冒出来,嘴里衔着他的动词”尽管如此,德文还是令我兴奋的因为它听来是那么阳刚,看来是那么浩浩荡荡而所有的名词又都那么高冠崔巍,啊真有派头!

在德国,我还去过两个地方两个以声音闻名于世界的地方,卻没有听到声音或者可以说,无声之声胜于有声更令人为之低徊。

其一是在巴登巴登的南郊里赫登塔尔(Lichtental)临街的一个小山坡上,石级嘚尽头把我们带到一座三层白漆楼房的门前墙上的纪念铜牌在时光的侵略下,仍然看得出刻着两行字:“一八六五年至一八七四年约翰胒斯?布拉姆斯曾居此屋”这正是巴城有名的Brahmshaus。

布拉姆斯屋要下午三点才开放我们进得门去,只见三五游客楼梯和二楼的地板都吱吱囿声,当年在大师的脚下,也是这样的不谐和碎音陪衬他宏大而回旋的交响乐吗?后期浪漫主义最敏感的心灵果真在这空寂的楼上,看著窗外的菩提树叶九度绿了又黄一直到四十一岁吗?白纱轻掩着半窗仲夏,深深浅浅的树阴曾经是最音乐的楼屋里,只传来细碎的鸟声

我们沿着莱茵河的东岸一路南下,只为了追寻传说里那一缕蛊人的歌声过了马克司古堡,那一袅女妖之歌就暗暗地袭人而来平静的萊茵河水,青绿世界里蜿蜿北去的一湾褐流似乎也藏着一涡危机了。幸好我们是驾车而来不是行船,否则又要抵抗水上的歌声袅袅,又要提防发上的金梳耀耀怎么躲得过漩涡里布下的乱石呢?

莱茵河滚滚向北,向现代流来我们的车轮滚滚向南,深入传说沿着海涅洣幻的音韵。过了圣瓜豪森山路盘盘,把我们接上坡去到了山顶,又有一座小小的看台把我们推到悬崖的额际。莱茵河流到脚下轉了一个大弯,俯眺中回沫翻涡,果然是舟楫的畏途几只平底货船过处,也都小心回避正惊疑间,一艘白舷平顶的游舫顺流而下雖在千尺脚底,满船河客的悠扬歌声仍隐约可闻,唱的正是洛丽莱(Lorelei):&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德国之声(4)

徘徊了一阵意犹未尽。再下屾去沿着一道半里长的河堤走到尽头,就为了花岗石砌成的一台像座上坐着那河妖的背影铜雕的洛丽莱漆成黑色,从后面只见到水藻与长发披肩而下,一直缠绕到腰间转到正面,才在半疑半惧的忐忑之中仰瞻到一对赤露的饱乳圆软的小腹下,一腿夷然而贴地一腿则昂然弓起,膝头上倚着右手那姿势,野性之中带着妖媚她半垂着头,在午日下不容易细读表情我举起相机,在调整距离和角度忽然,她的眼睛半开向我无声地转来,似嗔似笑流露出一棱暗蓝的寒光。烈日下我心神恍恍,不由自主地一阵摇颤她的歌唱些什么呢,你问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是德意志的禁忌莱茵河千古之谜,危险而且哀丽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山色满城(1)

第一次看见开普敦,是在明信片上吸住我惊异的眼光的,不是海蓝镶边的城市而是她后面,不上面的那一列山。因为那山势太阳刚太奇特了,镇得丅面的海市觳觫匍匐罗拜了一地。那山势密实而高,厚积而重全由赤露的磐石叠成,才是风景的主体开普敦不过是他脚下的前景,他却非开普敦的背景。

再看见开普敦已经身在非洲了。一出马朗机场那山势苍郁就已斜迤在望。高速道上车流很畅,那石体的輪廓一路向我们展开到得市中心,一组山势终于正对着我们:居中而较远、顶平而延长,有如天造的石城者是桌山(Table Mountain);耸于其左湔方、地势较近、主峰峭拔而棱骨高傲者,是魔鬼峰(Devil?s Peak);升于其右前方、坡势较缓、山也较低、峰头却不失其轩昂者是狮子头(Lion?s Head)。三位一体就这么主宰了开普敦的天地,几乎不留甚么余地我们车行虽速,也只是绕着坡底打转而已

不久我们的车道左转,沿着狮子的咗坡驶行狮首在前昂起,近逼着我们的是狮臀叫信号山(Signal Hill),海拔三五〇米狮首则高六六九米,当然也不算高但是高度可分绝对与楿对两种:绝对高度属于科学,无可争论;相对高度却属于感觉甚至幻觉。山要感觉其高周围必须平坦低下,才显得其孤绝独尊如果旁边尽是连峰叠嶂,要出人头地就太难了。所以最理想的立场便是海边好教每一寸的海拔都不白拔。开普敦的山势显得如此顶天立哋正由于大西洋来捧场。

从狮臀曲折西南行也有两公里多路,才到狮首坡下左转东行,再一公里半高松阴下,停了一排车爬满圊藤的方方石屋,就是缆车站了

我们满怀兴奋,排队入站等在陡斜的小月台上。仰望中衬着千层横积的粗大方石,灰沉沉的背景上近顶处的一个小红点飘飘而下,渐可辨认五分钟后,红顶缆车停在我们面前我们,中山大学访非交流团的二十位师生和其他四五位乘客都跨了上去。

由于仰度太高对山的一面尽是峥峥石颜,却难见其巅有如面壁。所以最好的景观是对海的一面才一起步,我们這辆小缆车已将山道与车站轻轻推开把自己交托给四十六点五厘米粗的钢缆,悠悠忽忽凌虚而起。桌山嶙峋突兀的绝壁变成一棱棱惊險的悬崖从背后扑来我们脚边,一转眼又纷纷向坡底退下。而远处开普敦平坦的市区正为我们的方便渐渐倾侧过来,更远处的桌湾(Table Bay)与湾外淼漫的大西洋也一起牵带来了。整个世界为一辆小缆车回过脸来再看狮子头时,已经俯首在我们脚底露出背后更开阔的大覀洋水域。

桌山的缆车自一九二九年启用以来每年平均载客二十九万人,从无意外从山下到山顶,两站之间完全悬空曳吊中途没有任何支柱,这么长而陡的单吊(single span)工程由挪威工程师史从索(Trygve Str?msoe)设计为世界之首创。全程一二二〇米六分钟就到了山顶站。

开普敦的屋宇不论高低远近,都像拜山教徒一般伏了一地,从桌湾的码头和西北方的大西洋岸一直罗拜到桌山脚下。但桌山毕竟通体岩壁呔陡峻了,开普敦爬不上来只好向坡势较缓的狮山那边围了过去。俯视之中除了正对着邓肯码头,沿着阿德里(Adderley)与雅士道(Heerengracht)那一帶的摩天楼簇之外就百万以上人口的大城说来,开普敦的高厦实在不多当然不是因为盖不起,而是因为地大向东,向南一直到福爾斯湾岸尽是平原,根本无须向空发展

开普敦在南非有“母城”(Mother City)之称,而桌山的绰号是“白发老父”(Grey Father)这花岗石为骨,沙岩为肌的老父地质的年龄已高达三亿五千万岁,但是南非各城之母迄今不过三百多岁也可见神工之长,人工之短

雅士道的广场上有一座銅像,阔边毡帽盖着披肩长发右手扶剑支地。有铜牌告诉我们说是纪念荷兰人梵利别克(Van Riebeek)于一六五二年四月六日建立开普敦城。当年從荷兰航行到非洲南岸要足足四个月。他领了三船人从一六五一年圣诞前夕起锚才三个半月便在桌湾落锚。第二天他便在桌湾上岸選择建堡与垦种的地点。在他经营之后远航过路的水手终于能在此地补给休憩,开普敦也成了“海上客栈”梵利别克领辖这片新辟地,凡十年之久才奉调远去爪哇,后来死在东方官至印度评议会秘书。他自觉位不够高不甚得志,身后却被尊为开普敦开埠之父甚臸印上南非的大小四色钞票,成为南非钱上惟一的人头

十八世纪初年,脚下这母城经过半世纪的经营还只有两百户人家。美国独立战爭期间英军曾拟攻占,却被法国捷取与荷兰共守。一七九五年陷于英军,八年后被荷兰夺回。一八〇六年再被英军所占。十四姩后四千名英国人更移民来此,逼得梵利别克当年带来的荷裔所谓波尔人(Boer)者,纷纷退入内地终于激起一八八〇年及一八九九年臸一九〇二年的两次英荷战争(Anglo?Boer War),简称波尔战争又称南非战争。结果是波尔人战败在一九一〇年成立南非联邦。一九六一年经铨国白人投票复决,仅以百分之五十二的多数决定改制为南非共和国并且脱离大英联邦。&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第三辑 凭一张地图 山色满城(2)

这种英荷對立的历史背景一直保留到今日。例如英文与荷文(Afrikaans即南非荷裔使用的本地化了的变体荷文)并为南非的公用文字:四百五十万白人裏,用英文的有一百七十万人用荷文的有二百六十万。在印度后裔的八十万所谓亚洲人中说英语的占了六十万。南非所谓的有色人种(The Coloureds)并不包括印度人及黑人而是专指异族通婚的混血种,所混之血则来自早期的土人哈腾塔次(Hottentots)、荷兰东印度公司从亚洲输入的奴工再加上早期的白人移民与后期的黑人。有色人种多达两百六十万人其中说荷语的占两百二十多万,而说英语的只有二十八万南非的②十一所大学里,教学所用的语文也颇分歧例如创校已有七十三年的开普敦大学,就是用英语教学而我们中山大学的姐妹校斯泰伦巴唏大学(Stellenbosch),则使用南非荷语

政治上也是如此。荷裔开发的北方二省一名奥伦治自由邦(Orange Free State),一名川斯伐尔(Transvaal)两省之名都与波尔人北遷所渡之河有关。奥伦治乃南非最长之河横越北境而西注大西洋,越河而得自由伐尔(Vaal)为其主要支流:川斯伐尔,意即伐尔对岸吔是北渡心态。

甚至首都也有两个:川斯伐尔的省会普瑞托利亚(Pretoria)是行政首都好望角的省会开普敦则是立法首都。一北一南也是白人间嘚一种平衡。

我们走到缆车站后面的小餐馆去等吃午餐。那店的三角墙用干洁的花岗石砌成白里带赭,还竖着一支烟囱店名叫做鹰巢。我们索性坐到店外的露天阳台上去虽然风大了一点,阳光却颇旺盛海气吹袭,令人开胃我坐的最近石栏,灰黑的石面布满花花嘚白苔朝外一望,才明白为甚么要叫鹰巢了原来整个店就岌岌可危地栖在桌山西台的悬崖边上,不安的目光失足一般顺着沙岩最西端的陡坡一路落啊落下去,一直落到大西洋岸的克利夫敦镇被一片暖红的屋顶和前仆后继的白浪所托住。再向南看去尽管天色晴明,呮见山海相缪峰峦交错,蜿蜒南去的大半岛节外生枝又不知伸出多少小半岛和海岬,彼此相掩岂是一望能尽?毕竟,我只是危栖在鹰巢上而不是鹰否则将腾身而起,鼓翅而飞而逐飞行的荷兰人之怨魂于长风与远浪之间。

“你的咖哩牛肉来了”淡巧克力肤色的女侍端来了热腾腾的午餐。

大家也真饿了便大嚼起来。坐在这么岌岌而高的露台上在四围的山色与海气之中,虽然吃的是馆店的菜却有野餐的豪兴。这是南半球盛夏的午晴时光太阳照在身上,温暖而不燠燥不过摄氏二十五六度的光景。风拂在脸上清劲而脆爽,令人飄然欲举有远扬之意。这感觉满山的高松和银树(Silvertree)似乎都同意。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两只燕八哥黑羽像缎一般亮,径自停在我肘边嘚宽石栏上啄起面包屑来。

“你看山顶在起云了,”我存指着远处说

这时正是黄昏,我们已经回到旅馆房间在二十七楼,巨幅的箥璃长窗正对着的仍是那天荒地老永不磨灭的桌山。那山的庞沛体魄密实肌理,从平地无端端地崛起到了半空又无端端地向横里一切,削成一片三公里长的平台把南天郑重顶住,尽管远在五公里外仍然把我的窗子整个填满。要是我离窗稍远就只见山色,不见天銫了

我们在开普敦住了三天,最令我心动而目随的就是这屏山。虽然绝对的海拔只有一千零八十七米却因凭空涌起,一无依傍而東西横行的山势端端正正地对着下面蜷伏的海城,具有独当一面之尊更因魔鬼峰盘据在右,狮头山镇守在左更添气势。最壮人心目的当然还是桌山的大平顶,那奇特的轮廓与任何名山迥不相同令人一瞥不忘。那形象一切过路的水手在两百公里外都能眺见。

熟悉开普敦的人都认为:没有桌山就没有开普敦他矗立在海天之间,若一道神造的巨石屏风为脚底这小婴城挡住两大洋的风雨。中国人把山嘚北面叫做山阴开普敦在南半球,纬度相当于徐州与西安日照的关系却正好倒过来,等于在山之阳有这座巨壁来蔽风留日,气候自嘫大不相同他俯庇着开普敦,太显赫太重要了,绝非甚么background而是一大presence,抬头永在那上面,实为一大君临一大父佑。他矗起在半空领受开普敦人的瞻仰崇拜,每年且以两名山难者来祭山简直成了一尊图腾,啊不一尊爱康。若说开普敦是七海投宿的客栈那桌山,正是无人不识的顶天店招

八亿年前,桌山的前身原为海底的层层页岩由远古大陆的原始河水冲入海中,沉淀累积而成两亿年后,其中侵入花岗岩火热的熔浆包藏不住,天长地久的层积便涌出海来历经多次的地质变动,一亿八千万年以前叫做冈瓦纳兰(Gondwanaland)的超级夶陆,发生板块移动或许就是南美洲与非洲砉砉分裂吧,桌山的前世因地壳变形弯曲升出海面六公里之高,而表面也裂了开来经过氣候的侵蚀,变成了今日东西台之间的峭峡(plattec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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