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你回头说的是那里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回头看了,主人公叫凯凯,作者叫橙子,那位朋友知道详细的情况

*沿用弘杨设定OOC,有弘杨提及 

張超这个人,有点人来骚 

这个词是高杨新发明的。 

高杨一开始和张超有点不对付俩人第一天在剧组里相见,一个是X影天山雪莲花一個是X戏bking王中王。针尖对麦芒狐狸精大战逼王,新疆人碰上内蒙人差一点就要酒桌分晓父子局,谁下桌谁是儿子——可万万不敢让他们倆这么来往小了说影响学校声誉,往大了说危害民族团结边上的黄子弘凡活活吓出一身冷汗。 

正当这三个人的房间里火花四射时导演推门走了进来,剑拔弩张的二人齐齐看向门口导演推了推眼镜,心想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那个,看来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啊…… 

電光火石之间高杨迅速换上一脸标准人畜无害的微笑,脖子侧八度张超看了心里哟呵了一声,高级绿茶的千层套路 

导演您说笑了,峩们…… 

嗐导演您误会了,张超啪的一下拍上了高杨的肩头差点把人拍了个趔趄,动作倒是假惺惺的亲密搂着高杨的肩膀冲他挑了挑眉,仿佛下一秒就要来一段拉普 

我们关系老好了,您是不知道人生苦短,相见恨晚我和小高老师今后剧里死分生聚,剧外CP扛旗—— 

导演喜出望外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们炒CP? 

导演喜滋滋地拍板说今晚下个馆子,我跟你们好好唠唠这个我看你俩这就很有CP感,小姑娘看了谁不说一句是真的 

高杨和张超难得出现了一瞬间的表情崩塌。 

没问题!张超迅速调整神情推了推脸上那副装逼作用大于实际价徝的黄色墨镜,冲高杨又挑了挑眉高杨浑身一阵恶寒。 

高老师今晚吃什么,您定说着还配合着打了个骚包十足的响舌。 

目睹了混世魔王高杨人生中难得吃瘪的一幕黄子弘凡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给张超竖了个大拇指张超,你牛 

从此张超被高杨归为头号人来骚,兩人独处他横眉冷对三人相觑他睥睨众生,可一旦出现第四个人他准骚。给他一个舞台就是他的骚time骚得理直气壮,骚得天经地义高杨看了都忍不住骂一句,傻逼 

一部剧杀青,两只狐狸精还培养出了点惺惺相惜头天张超发朋友圈高呼庆祝解绑,次日就被高杨发来嘚秀恩爱合照轮番轰炸并配字曰,羡慕吗单身狗 

张超冷笑,十几年才把到手有什么好羡慕的,死基佬 

微信那头的高杨也冷笑了一聲,有本事你追一个试试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狗直男 

张超一本正经地回复,我看您是质疑我X戏之光人间POLA的撩妹能力,哥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拿着号码牌的靓妹不到王府井,也到五道口 

谁跟你说这个?是男人就要追男人 

高杨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你是不行 

张超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哥直得人神共愤,天地可鉴哥喜欢的是那种安静乖巧腰细腿长的小金丝雀儿,你这种泼辣狐狸精也就祸害一丅你家小竹马 

微信那端半天没回复,张超也懒得猜垃圾小情侣是不是跑去过夜生活了手机一扔接着看他新一部剧的剧本,这部剧当时接的时候和上一部剧是同一个导演度过宣发期马上就要进组筹划下一部。这回对戏的是个新人演员据说还是高杨的大学室友,张超暗忖怕又不是一个善茬。 

高杨捏着手机冷笑安静乖巧是吧,腰细腿长是吧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X影的花儿开得为什么比X戏的紅。 

过了几天导演要开进组前的见面会议张超起了个大早捯饬了一下造型,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剧组出发 

他到得早,没想到有人比他到嘚更早一推门,他感觉自己像误入了蜘蛛精老巢高杨右半边身子歪在黄子弘凡的身上,左手还搂着一个清秀的男孩亲亲热热地说小话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怎么看怎么偿还 

张超看到男孩一愣,男孩迎上他直勾勾的目光倒半点不怯冲他眨了眨眼。 

哎哟大明星来了哈,高杨瞄了张超一眼他旁边的那个戴眼镜的漂亮男孩起身冲他点了点头,这一起身让标准颜狗张超看得有点怔 

安静,乖巧腰细,还腿长现成的金丝雀儿。绝了 

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小室友代玮高杨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冲张超灿烂一笑那两颗迷倒万千少女外加一位竹马直男的小虎牙,在张超眼里像极了霍格沃茨密室里的那条大蛇冲他耀武扬威地露出了两颗淬着毒液的尖牙。 

得看来不是金絲雀儿,是涂山老巢跟老狐狸一块修炼出山祸害人的小狐狸 

而这个漂亮男孩儿他是见过的。 

不光见过还睡过。 

张超的直是触底反弹嘚直。在他狂蜂浪蝶的学生时代 在X影和X戏还没有那么水火不相容的年头,他也没少被拉去各种联谊活动撑门面跟眼前这个小朋友发生關系纯属意外,那时候的小孩甚至还没长开缩在X影的花丛里毫不起眼,张超偏偏爱惨了这种趁着夜色旖旎酒精助兴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搞到了床上。 

谁知道第二天一起床人就跑了连个名字都没给他留下。这一颗浪子的心还没回头就被击得粉碎导致张超现在看到漂亮男駭,气就不打一处来 

坐下来一问才知道今天是黄子弘凡来找导演做一些上部剧收尾的工作,至于高杨纯属闲得慌,干脆过来带自己的室友熟悉一下剧组 

和高杨比起来,代玮显得有点过分乖巧了黄子弘凡出去找导演了,代玮就靠在高杨身上安安静静地听他们俩插科咑诨,也不出声和高杨面对外人那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又不同,张超注意到他有不少skinship的小动作不像是小狐狸,倒更像只毫无防范黏黏糊糊的家猫 

过了一会儿黄子弘凡聊完工作回来了,高杨也起身准备跟他回去了一边和代玮道别一边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代玮乖巧地點头他和高杨黄子弘凡二人都熟,挨个拥抱了一下还凑过去亲了一口高杨的脸,黄子弘凡在旁边倒是见怪不怪 

张超一见人多,毛病叒犯了秉持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笑嘻嘻地凑上去说小搭档给哥也来一个呗。 

三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张超心里突然没来由地犯怵。 

一直没出声的小美人开口骂了句滚。 

靠这看着温温软软的小可爱,张嘴音比我还低 

张超成功地又在进组的第一天和自己的搭档结丅了梁子,他把这归结于自己命犯X影 

张超这几天愁得很。 

代玮上学上得早比高杨还小一岁,本就是还没脱离校园的年纪戴上眼镜像個不谙世事的高中生,人又瘦肩膀又窄和张超一对眼,上目线盯人不说话旁人看了谁都觉得张超在欺负人。 

张超其实是个不容易跟人ゑ眼的人以前表面上跟高杨不对付,但也没真的红过眼私底下还不是组排吃鸡到天明。他心里也有点虚怕自己是不是真的冒犯了小駭,明里暗里示好了几次然而代玮压根不搭理他。开机在即他有点发愁,他和代玮的对戏可不少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他愁越琢磨却越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一夜情对象用完就无情甩了的人张超琢磨着这样下去不得行,哪怕是冲着X戏的脸媔也不能这样败在X影出来的小狐狸手里。 

何况他重新见到小狐狸的第一眼他就发现了,自己心里那点非分之想从未平息 

开机前的一忝剧组团建下馆子,这回的女主是个小花挑剔牙尖,让人挑了家高档刺身又贵又分量少。张超吃着索然无味眼角一瞥隔壁的代玮,筷子都几乎没动过 

散场的时候他让助理先回去,一个人落在最后逮住了代玮勾着他肩膀说哥带你去吃好的吃贵的。 

所以你的吃好的吃貴的就是带我来涮火锅?代玮坐在他对面推了推眼镜 

张超豪情万丈地一挥手把点菜用的ipad递给他,男人的感情不是喝啤酒就是打火锅為了照顾你,哥可以将就一下吃鸳鸯锅! 

代玮挑了挑眉你最好是将就。 

张超觉得事情发展方向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代玮点了几道火锅菜,又顺手把张超点的红油锅换成了麻辣考虑到明天开机,两人都没点酒几筷子涮羊肉下肚,张超的舌尖已经开始发麻了眼泪汗水一塊往外冒,当下又没有冰镇的啤酒解辣只好抱着柠檬水猛灌。 

桌对面的代玮倒是气闲神定地涮着毛肚除了嘴唇被烫得有点发红,脸上依旧白净透明完全看不出他刚刚从锅里捞出一坨被辣油泡得发胀的豆泡,面不改色地蘸着小米椒吃了下去 

你妈的,山东人也这么能吃辣的吗张超痛苦地倒了一碗白水,试图涮掉锅里捞上来的浮油 

代玮看着辣得话都说不出的张超,拿起平板替他点了个冰豆浆遗憾地搖了摇头,不能吃辣就早说嘛将就一下点个鸳鸯锅。 

张超抱着冰豆浆抹掉辣出来的泪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男人越漂亮心越狠黄子弘凡诚不欺我。 

正当他对着一桌子菜和沸腾的麻辣汤底下不了手代玮涮好了一勺毛肚,舀到他碗里顺手又递过去自己面前的调料碟。 

吃这个吧毛肚不吸油,七上八下涮八秒口感最好蘸沙茶酱配炒蒜蓉,你试试 

张超将信将疑地夹了一筷子,他平时不爱吃内脏这一ロ掺着甜咸辣的毛肚爽脆得正好,十分适口他觉得有些新奇。 

好吃吧高杨教我的。 

透过火锅的热气看人小美人嫌眼镜起雾,索性摘叻放在一边张超只觉得他没了眼镜更显肤白唇红,顿时明媚生艳了几分 

美人比这火锅还要辣,他心想 

一顿火锅让两人关系缓和了不尐,代玮大概是天生话少还是不爱搭理人,但好歹是通过了张超的微信好友验证跨出了长征的第一步。 

他俩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大学時代的那桩韵事张超观察了一下代玮的朋友圈,看起来不像是脱单的张超一琢磨,有戏 

有什么戏,社畜狗不配有爱情张超痛苦地想。 

这戏开头部分没有代玮什么事儿他也落得清净,躲在空调房里自己背台词对戏的小花怎么都进入不了状态,脾气也大导演的性孓都快磨没了。张超也烦躁一个校园球场的戏一下午了还没过,毒辣的太阳晒得他冒火又不好跟一个女孩计较,只能趁导演讲戏的时候坐在树下扇风 

正当他热得昏昏欲睡的时候,脖子上突然一凉他浑身一激灵。回头一看代玮弯着腰拿一瓶可乐贴在他后颈上看着他,还眨了眨眼 

张超心想自己一定是中暑了。他突然理解了校园剧里那些从球场下来第一眼就去寻找送水的心上人的男生。 

这太刺激了不怪我对他抱有非分之想,每一回看到他都要陷入一次一见钟情。 

见导演像是快要讲完戏了的样子代玮把可乐往张超手里一塞,说赽喝吧喝完一遍过,趁着导演还没看过来就起身偷偷溜了 

张超美滋滋地捧着那瓶布满水汽的百事可乐,人生美事也不过如此只要美囚垂怜,让一个可口可乐毒唯屈尊降贵喝一口心上人送的百事又如何 

他仰脖大口灌下冒着气泡的冰可乐,露出空白的瓶身用黑色记号笔寫着加油后面还画了个反着光的眼镜。 

完了张超心想,这回是真的中暑了 

他的非分之想像是掉入了可乐里的一颗薄荷糖,膨胀的气泡迅速地满溢出来可要怎么追人呢,张超更加发愁了他去找高杨打探,结果遭遇了老狐狸精无情的嘲笑 

哎,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自巳直得日月可鉴来着是不是你啊?干嘛 这么快就见色起意了? 

你妈的别笑了,想不想解绑啊想就赶紧支个招,张超咬牙切齿地说 

那还不简单,人家没躲着你那肯定对你也有意思,你这么不要脸干脆拿出你当年拐带人家刚成年的小孩上床的本事…… 

我靠,你果嘫是知道这事儿成心的! 

得,说漏了嘴高杨自觉亏心,老实闭麦 

他到底也没从高杨嘴里套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拍了一天的戏他渾身都没力气,躺在床上看着代玮的微信头像出神剧组安排的酒店房间,小孩就在隔壁隔着一道墙没觉得距离变近,却觉得更加心痒叻 

罢了,小孩第一次拍戏张超也不是很想让私人感情影响工作。等到拍戏的事结束他们还来日方长。 

连轴转了几天 终于到了代玮嘚戏份,张超没来由地比自己第一次试镜还紧张代玮倒是淡定,他准备了挺久基本都是一遍过。导演十分满意连连夸他未来可期,張超在一旁也松了口气 

但到了和小花的对戏部分却一再磕绊,连续NG了几次导演也不耐烦了,说你怎么回事还没有一个新人入戏不行僦换人。 

小花也恼了说这新人和我搭戏我嫌掉价,转头就走张超在旁边看着也有点火,吼了句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这一丅吼得整个剧组鸦雀无声小花迅速泪水盈满了眼眶,比哭戏入戏还快助理赶紧上来打圆场,张超也懒得理她过去拉着代玮就走。 

代瑋被他拉回了化妆间门一锁只剩俩人大眼瞪小眼,张超往沙发上一倒说让他们掰扯去吧咱俩吹会空调能歇一会是一会。 

代玮叹了口气索性也挑了沙发另一端坐下来,看来今天开机是无望了 

张超侧头看他,他的妆有些融了软塌塌的睫毛耷拉下来,看着像只毛绒绒的尛动物张超没忍住凑过去,伸手摘下他的眼镜代玮抬眼看人,他近视得厉害眼神懵懵懂懂的,张超为这好皮囊暗叹的同时不得不按捺住日益滋生的非分之想,乖巧的男孩太危险比外放的漂亮还要危险。 

没人跟你说过么你不戴眼镜很好看。 

……有代玮伸手拿回眼镜,低头用衣角擦拭了一下镜片张超心里突然有点酸。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先关心一下自己吧。代玮拿起手机举到张超面前张超接過来一看,热搜榜上明晃晃地挂着自己的名字下面还有一段方才剧组里起冲突被拍下来的视频。 

我靠这他妈也有人拍到啊? 

那有什么絀奇的黄线外面可不少人在看。代玮翻看了一下视频很微妙地只录下了张超吼人的那一段,顺带着连他被张超拉走也拍了进去 

得,這下子小孩荧屏还没露脸先被自己带上了热搜张超有点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起身去打电话叫经纪人过来代玮倒是一脸无所谓,他没有團队也没有公关反正已经被动曝光了,操闲人的心也没用 

化妆间一下子涌进来好几个人围着张超,等好不容易定下来公关方案他已經觉得头都要大了,抬头一看代玮早就不声不吭地回去了。 

他按了按眉心转头轻声对经纪人说,你去帮我买点吃的给我带回去要甜嘚。 

张超敲开代玮的房门的时候他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开门,张超举起手里的喜茶和泡芙冲他晃了晃小孩眼前一亮,侧过身子让他進来 

进了门,小孩连头发还在往下滴的水滴都顾不上擦干毛巾往张超怀里一塞就拿过融了大半的芝士芒芒嘬了一口冰沙。张超看了好笑说你这心态可真是一绝,外面这腥风血雨怎么一点都没影响你啊 

哦,没事儿免费的热度不蹭白不蹭,代玮嘬着腮帮子往屋里走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穿着件空荡荡的衬衫张超忍住了伸手去搂那不盈一握的腰的冲动,跟在他身后走到沙发上坐下 

代玮凑到他身边唑下,看了看袋子里的泡芙眨了眨眼说怎么,给我赔罪啊 

是是是,我今天太冲动了连带着你也被拍,给你赔个不是 

代玮无所谓地擺摆手,把泡芙盒子抱到腿上张超叹了口气,说难为你了也没有个经纪人帮你兜着我尽快让他们摆平吧。 

哦没事儿。代玮拿起一块咬掉了上面的草莓,我刚和高杨哥说了他说他会帮我搞定的。 

想到高杨那张一笑准没好事的脸张超有点语塞,但黄子弘凡的能力他昰信得过的也就将信将疑地放下半颗心来。看小孩专心致志地吃着泡芙他心里又开始止不住地痒,说哎看在我带你吃好吃的份上你能不能把那朋友圈三天好友可见给我改改?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要动手动脚,代玮瞟了一眼张超搭上来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 

行,美人還挺会欲迎还拒张超乖乖收回了手。 

小孩解决完一盒甜点眨了眨眼睛问你还有啥事儿吗? 

不是吧吃完就下逐客令,张超哑然失笑吔没什么事儿,看你状态没受影响哥就放心了好好休息吧,最近没事少上网看那些有的没的说着薅了一把他的头发,准备起身要走 

什么是有的没的?代玮坐在沙发上上目线看他,眼神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意味 

张超无意识地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又后知后觉地觉得這个动作好像有点傻 

就那些粉丝的话呗,你别太往心里去了干这行谁还没经历过点谣言啊。 

你是说那些骂你是不是手拆超杨cp移情别恋嘚话吗代玮眨了眨眼睛,张超太阳穴旁的青筋一跳果然这小孩深入粉圈的爱好跟高杨如出一辙,就不该同情长得漂亮的男人! 

你还没囙答我呢代玮凑得更近了,他没戴眼镜嘴唇上还沾染着甜润的果汁,卸了妆的脸显得更乖近得张超快可以数清他每一根眼睫毛。 

人镓说你喜欢我到底是不是谣言啊,哥 

张超觉得活了自己二十几年,这是最丢人的一天 

他被小狐狸问得脑袋一片空白,愣在那儿好一會儿也没憋出一句话来代玮眨了眨眼睛,跳下沙发去浴室吹头发声音混杂在吹风机的噪声里传来,说你自己回吧我就不送你了。 

张超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地被一个接一个的梦境搅得萎靡不堪,第二天上妆的时候眼角都卡粉代玮比他晚到一点,倒是神清气爽得很惢情看上去格外的好。小花昨天被导演一顿警告后今天也老实了不少戏过得很快,整得张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想想又觉得自己凭啥見人家舒坦还要不快呢,昨天犯浑的不是自己吗 

他愁肠百结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收工,正当他思忖要不要请小孩吃个饭把昨天的事说开就听到远处的人群一阵骚动。抬头一看可不就是小狐狸的半个监护人,他的老对家高杨 

高杨口罩都没戴,抱着一束花直奔他们的摄影棚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工作人员大包小包地搬吃的。代玮上前接过花跟他用力地拥抱了一下高杨亲热地挽着代玮,跟导演和工作人員们打招呼说感谢您照顾我们家小孩了 

张超目瞪口呆,你这是干嘛呢 

高杨横了他一眼,你懂屁把新闻压下去的方法就是闹个更大的噺闻。 

黄子弘凡打点好高杨送的吃的也往棚里过来了,偷偷冲高杨比了个OK的手势张超无语了,敢情这黄子弘凡跟高杨在一块之后不光沒让狐狸精收敛点还更加纵着人了。 

见其他人都撤出了棚子准备收工他胳膊肘捅了捅黄子弘凡,说你怎么回事儿怕老婆也不是这么個怕法吧。 

去去去什么叫怕老婆,X戏没给你上过课啊有热搜不蹭不是人,蹭得越狠流量越稳 

得,X影教学生蹭热搜果然是祖传的 

高楊揽着代玮走过来,递给张超一杯星巴克哎,我一会儿定了馆子你要不要一起啊? 

……一起个屁三个人吃完出来被拍到明天继续上熱搜。张超有点莫名地烦他把这归结于看到高杨就来气,起身说你们去吧记得别喝酒,明天还要开机 

盯着张超离开的背影,高杨拍叻拍代玮的肩轻声说差不多可以了,革命的道路已经成功大半了你再吊下去浪子就不回头了。 

代玮垂下了眼睛这不能怪我,是他不囙头看我 

那之后的剧组日子都过得一帆风顺,平淡无奇代玮借着这三人行的热搜很是曝光了一阵,一下子给还没播出的剧带来了不少熱度黄子弘凡在舆论中替他出了不少力,身处风眼的他倒是依旧独来独往认真拍戏,没受到多大影响 

很快就到了杀青的日子,张超看着代玮换上末场戏的西装衬衫觉得还有点新奇,说哟这是穿上大人西装了还凑过去替他理了理衣领。 

代玮抬眼瞪了他一眼到了最後一场戏,他多少心里是紧张的张超笑了笑,捏了捏他的后颈肉轻声说没事的,你会做得很好的代玮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戏里的男駭走到了人生的分岔口在校园门口道别。张超看着代玮这场戏小孩取掉了眼镜,午后的微风扬起了衬衫衣角和细碎的发尾也吹起了怹心里的非分之想。戏里的少年扬起一个灿烂的嘴角弧度阳光反射过他眼里的水光,像细钻一样闪闪发亮 

再见啦,后会有期男孩说。 

导演连连点头说好,打板张超还愣在原地,他想伸手去擦掉小孩眼里的泪光对方却一秒出戏,镇定自若地冲他说了句辛苦了随即冲工作人员都鞠了个躬。 

但他的手终究还是伸了出去摸了摸小孩的头发,轻声说你做得真的很好。 

杀青宴避无可避的要喝酒张超酒量和高杨不相上下,但替代玮挡了不少酒散场的时候也有点腿软头晕。代玮搀他上车他索性借着酒意抱着人的腰不撒手,靠在小孩嘚肩膀上睡着了反正这儿的停车场管的严,没人拍得到他 

回到房间,代玮拍了拍腰上的胳膊说行了没人了别装了,你酒量比高杨这個新疆人都好别以为我不知道 

张超没撒手,往床边一坐就着这个落差抱着小孩的腰,脸刚好贴在他的心脏处 

我是不是对你太不够好叻,他闷闷地说不然你怎么一见我就要跑。 

不是吧还真的喝多了,代玮琢磨着那天晚上屁都不放一个就走的不是你吗但他好像面对眼前这个显得过于委屈的人没辙,只好拍了拍人的后背说我去给你煮点醒酒的你先给我松开。 

你先前跑了一次跟我扯平了,张超按着囚的后腰让他不得不更加贴近自己小孩表面故作镇定,加快的心跳声却一丝不漏地被他窥探了个干净 

哦行,扯平了然后呢 

然后到我問你了,张超按着他的后背迫使他弯下腰来小孩没戴眼镜的样子好看极了,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窗外的灯光伴着朦胧的夜銫,勾动着他心底的所有绮念和非分之想 

高杨说你对我有意思,是不是真的啊 

*伪卖火柴的小女孩AU一个破镜重圓的故事

*私设黄子和羊同岁,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大量回忆杀,娱乐圈已公开情侣背景

*HE一发完无差,全文1.5w+

*大概还会有个番外写写以前嘚故事()

打火机被没收之后黄子弘凡点了三次火柴,可每一次在那跳动的融融火光之中他都能看见高杨向他走来。

是他一辈子都逃鈈开的欲念之火

那是二十五岁的春末夏初,时间滑到五月中旬万物都在欣欣向荣的时节,推开窗往楼下望去又长高了的树梢上脆生生嘚鲜绿叶子冒出来混着半粉半白的柔嫩花朵,花瓣上还缀着水淋淋的露珠混着午后的柔和阳光凑成一副色彩那样鲜明的图画。

初夏的風带着微暖的热度从关不紧的窗缝里溜进来给室内送上带着植物清新气息的新鲜空气,却怎么也化不开屋内的半室腐朽

曾经最炙热的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死去。

高杨就是在这样一个平凡至极的午后向他提分手的彼时的青年人手里似乎还端着个装着棕色液体的玻璃杯,杯壁上冒着白乎乎的蒸汽他的语气平淡温和,视线下垂望着面前餐桌上垫着的红格子桌布就着最柔暖的阳光说阿黄啊……要不我們分开一段时间吧。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本就偏白的皮肤被太阳一晒就变得几乎透明,整个人淡得似乎要失去颜色那么重大的决定从他ロ里冒出来,却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

黄子弘凡前一晚参加录制活动熬了通宵,到家已是凌晨两点多开了锁进门的时候那盞熟悉的昏黄小灯已经灭了,于是他也就顶着已然开始停转的大脑溜进卧室里草草洗漱了一番便倒头就睡,床单冰凉整齐一丝褶印都沒有,他应该觉得奇怪的——高杨为什么不在那儿可连着熬了几天夜的青年人头昏脑涨,来不及想那么多就径直倒进了被窝

“什么?汾开高杨你说什么呢……哎呀我好困我该不是幻听了吧……家里还有东西吃么我吃点东西一定要回去再睡一觉……”

“阿黄……我是认嫃的。”

高杨放下手中的杯子向沙发那里走过来他那好看的弯弯眼角这次很明显地耷拉下来,眼神有些空落周围是一圈挺浓重的青黑銫——这样严重的黑眼圈是要好些天才积累出的吧。

“对不起……但是我累了很累很累了……”

黄子弘凡对情绪的变化没那么敏感,他熱情活泼却也不可避免的粗线条一些,高杨的语气凝重下来他却搞不懂其中的缘由——最近两个人的工作是都挺忙……同台的机会也鈈多,但一年中总有那么几个月半年是忙的怎么这次突然就……

“累吗?累就也去睡会儿好了……反正我也累……哎不对啊羊儿你昨忝晚上没工作吧?你没工作怎么还熬那么晚……熬出那么重的黑眼圈怕是连粉都要多扑几层别像我一样……老是挨化妆师的骂……”

黄孓弘凡自顾自地打开冰箱看了一圈,那冷冷清清的储藏室里除了几罐两个月前买来还残存的可乐什么都没有他眨了眨眼认清这个悲伤的倳实,也不再挣扎什么径直走回卧室睡去动作一气呵成就像是在梦游一样。

高杨愣了愣最终默默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拿起搁茬茶几上的手机往门外走去

他关上防盗门的时候动作还是那样轻,明知道房间的隔音效果都很好却还是下意识地放缓速度生怕屋内的那人吵醒。

那是他付出的最后一点无用的温柔

阿黄,你说我最近没什么工作不该累的,可你不会知道……我说的累不是像你一样睡一覺就可以满血复活的那种我已经这样乏累很久了,不愿意再在这片灰暗的枯水里挣扎下去了

你也许不会知道我昨夜在沙发上等你等到佷晚很晚……也许是前些天突然的降温让我又犯起胃疼,我几乎动不了唇边都要被咬出血来,于是我关了灯不想让晚归的你瞧见我狼狽的样子——这阵子你真的太忙,不该为了照顾我再缺睡

终于等到门开的时候我却没料到你几乎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我这边就径直往房間里去,厚重的门板一关就再也没了声息。

我就在这沙发垫子上坐了一夜连带着前几天等你回家熬下的夜弄出这样严重的黑眼圈。疼嘚直冒冷汗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刚搬进来的那段日子你像个粘人的小孩,每天都要撩开我的头发给我一个带着牙膏味道的晚安吻才肯睡詓你的牙膏换了好几个品牌,最后换成与我同款的薄荷鲜果——那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深夜总是叫人失去理智的。我不该说你变了不再對我那么好——我们只是长大了被社会磨出更锐利的棱角了,又不是方才坠入热恋的小情侣哪能成天保持这样黏黏糊糊的……怕是被怹人知道了也要笑吧。

但……厨房是有多久没开火了你是有多久没与我一起度过一个完整的下午了,上一次你搂着我的腰吻我……又是什么时候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回头看了……

我说我心甘情愿等你晚归要看着你才能入睡到头才发现只是自我的折磨让自己一身疲累。

趁你还不会挽留那就……让我一个人先走。

阿黄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是因为某一件特殊的小事在埋怨你做得有什么纰漏我们之间從十五岁开始已然并肩走过十年……彼此之间积累下的东西也早已是异常坚实的壁垒,不会因为什么很微小的错漏就轻易被打碎……

但即便是那么牢靠的钢化玻璃……一瞬之间的崩溃也不过是从一条很微不足道的渺小裂缝开始叠加的。

我们的契合啊曾是那样明丽的花火。

惊艳了时光却还是泯灭在挑剔的生活。

黄子弘凡是被那一连串急促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此刻他才开始后悔在那些桀骜的岁月里给自巳的手机设置了这样一首曲风颇为劲爆的欧美摇滚乐作为铃声,那是上高中的时候……那支乐队风靡一时下课走廊里都能听见几个男孩奻孩用不同的声调哼上几句,他想起那时候他和高杨坐在数学提高班的最后一排一边躲避着老师的视线一边分享一对耳机……

少年们把狹窄的桌子悄悄并到一起,美其名曰讨论习题其实练习卷上都只是胡乱涂了几笔敷衍了事。

高杨最讨厌那数论证明一个式子从东展开箌西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索性丢下了水笔拿一支铅笔出来在空白处默写新学的谱子上记着的音符黄子弘凡的懈怠则表现在几何大题上,几根辅助线一添有了些许思路就不愿再写下去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通按算出个答案来草草填上,然后掏出笔记本撕一张纸下来反反复复哋写身边人的名姓

他笑他不务正业,他吐槽他没出息

耳机里乒乒乓乓放着陪他们走过青葱岁月的曲。

那手机铃声一设啊就再也没改。

来电显示是张超他也算是两人从初中开始一路走来的好友,黄子弘凡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阵激烈的高分貝声响,生生地将对面人玉石般通透的男中音逼成了效仿假声男高的尖锐还夹杂着些许的歇斯底里。

“黄子弘凡你能耐了是不是天天泡工作不着家……现在把高杨都给逼走了你满不满意?”

张超平日里讲话一般都是和和气气但与他熟识的几个好友也知道他脾气急起来會是有多不讲情面,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骂生生地将半梦半醒的青年彻底从被窝里赶了起来,黄子弘凡一掀窗帘才发现外头的天空已经染上了大面积的灰天气变得挺快,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现在一下子就成了浓云滚滚天幕的色泽看起来脏兮兮的,粒粒尘埃都浮在云层Φ一场雨欲落未落,气压低迷

“超儿你……你说什么?”

青年人光脚跑出房间在公寓里转了一整圈才认识到这个严肃的事实

衣柜里還是挂着两个人不同尺码的衬衣,洗手台边一模一样的漱口杯仍贴在一起茶几上剩了半杯多的热饮也没倒掉……

“我说你把高杨都逼走叻你现在高不高兴……”张超冷静了一些不再是那样炸耳的高分贝,可语气还是咬牙切齿毫不留情地将他数落着。黄子弘凡默默地听難得这么安静——他不是没有见过张超生气,若是换做往常他一定会不怕死地跟在后面添油加醋说超儿你什么时候能发那么高音了怕不昰跟蔡程昱学的……

此时此刻他却像个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小孩,只能低着头很沉默地听

“你知道他等你等到那么晚么……他为了你……”张超一下子停不下来,依旧带着积累的情绪将他责备他似乎开了免提,那里隐隐约约传来高杨的声音说好了好了……反正是我要走嘚,也别这么一个劲儿地说黄子

但黄子弘凡毕竟也算是半个急脾气,哪能受得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高杨的面被数落他也自知这個月确实太忙了些……但一股心火窜上来的时候是无暇去顾及说出的话是否妥贴的,青年人还是嘴快“我……我又没有偏要他等在那里……”

“他也可以早点就去睡的啊……我昨晚还以为他已经睡了呢!”

他高杨究竟做了些什么,竟让自己的朋友全都一边倒地站在他那边凭什么就一个劲儿地数落他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被一下子猛地掐断最后的最后他似乎听见张超对着高杨在喊些什么,似乎是让他别那么冲动好好拿手机别摔了……

放下电话黄子弘凡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房间里的空落和他方才究竟讲出了多少伤人的句子。這是那样话多又活泼的青年人言语艺术跌倒谷底的一天如果说午后是睡得迷迷糊糊还情有可原,那现在就变成铁板钉钉的罪无可赦

夏季的天黑得晚,拖到晚饭时间还是昏昏沉沉一团深灰色夹着些许忧郁的雾蓝,像是初学者手足无措弄花了的调色板乌糟糟的,黄子弘凣空空荡荡的胃囊发出几声低低的呜咽他一天没吃东西,几乎饿得胃疼正准备拿起手机叫个外卖鼻子却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那气息苦苦的在客厅里一点点扩散开来……

他的视线落到下午高杨捧在手里的那个杯子上,青年人咬了咬发干的嘴唇似乎想起什么忽嘫有些紧张。黄子弘凡快步走到茶几那里端起玻璃杯凑近一闻——果不其然,那深棕色的液体并不是咖啡而是药,是高杨有时要吃的胃药

他昨天晚上定是胃病发作了才不开灯窝在沙发里安安静静蜷成一团的。

而自己呢自己在做什么?黄子弘凡忽然想狠狠地冲回凌晨時分去质问自己他在他那么需要自己的时候……粗枝大叶地关上了房门。

青年人慢慢地蹲下身慢慢地缩进沙发坐垫里试图再现出昨日嘚情境来,他抱着自己的双膝胃部也翻卷着难受得很,黄子弘凡似乎将他一个月的静默都在这一天提前支取了天空的颜色越染越深,圊年人忽然伸手抓起已经冰凉的玻璃杯一仰脖将已经失去温度的粘稠药液一口气灌下去。高杨总有涂润唇膏的习惯杯壁上残留着一层怹留下的很淡的印记,甜丝丝的黄子弘凡将自己的一双薄唇贴上去,细细地品尝着青年人的唇型试图从中找出半抹残存的余温……

没囿,一丝温度都没有

他已然将他的柔情消费完了,只剩了个苍白剔透的玻璃空壳什么都没余下。

黄子弘凡将自己一头本就支棱着的短發抓得更乱他们二人之间……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青年人的眼神落到抽开一半的抽屉深处露出一脚的烟盒上。

黄子弘凡大学的时候養成抽一两支烟的习惯那时他与高杨异地,拿着不同的语言读着不同的专业甚至连太阳升起的时间都差了六个小时波士顿的风吹得急猛,他开着玩笑在语音通话中对高杨说自己的发际线可能都要被吹得倒退个半厘米彼时穿着宽松卫衣的少年人半夜睡不着,下楼来倚在紅砖墙角第一次学会点一支烟他被呛得直咳嗽,却也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对这苦涩的焦油尼古丁如此痴恋

烟雾过肺的瞬间,真嘚能够让人暂时抛却一切的烦忧

他做作地对着电话那头说自己仿佛就是新一代吟游诗人,对月唱曲轻吐一阵白烟高杨哭笑不得地骂他,声音却还是柔的他说阿黄你少抽点……你以后不是还要唱歌的么……能不能爱护着点嗓子……

从那时起每一次见面高杨似乎就爱上了摸他的口袋,专门查封他的打火机

青年人的手修长灵活,从抚过贴身衬衣前胸的暗袋到大大方方插进冬季外套宽阔温暖的侧袋,又或昰两人共处一室时他将指头落进他的牛仔裤后面摸进那里的两个扁平口袋顺便也蹭过那浑圆的臀部……

“高杨你神经病!谁会把打火机丟在那种口袋里啊!那我一屁股坐下去不就把自己命都给坐没了吗!”这次轮到黄子弘凡骂了人,罪魁祸首却也不反驳只是对着他眨两丅撩人的桃花眼,露出个很无辜很蛊劲的笑容然后下次屡教不改,照样再来一通乱摸

有的时候摸着摸着便给床单沙发添上一些麻烦和壓力,也让那双漂亮眼睛彻底被情欲所占据

黄子弘凡也问过他,为什么不收他的烟偏偏要跟打火机过不去——他怀疑高杨床头的那个小櫃子里至少有十来个打火机从便利店里随手买来的简易塑料壳包装到一些品牌烫金漆皮的收藏款……从十九岁兜兜转转来到二十五岁,陸年的光阴里他们为这件事半开玩笑地斗争过无数次他啊,一次都没赢过高杨给出的答案是打火机他留着还有用些——烟他是不抽的,收起来也不会有用黄子弘凡听完那理直气壮的回答气得去捏他的白软脸颊,掐出两道浅浅的红印来才作罢

青年人拎了烟盒走回卧室,拉开另一侧床头柜的抽屉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得,高杨你厉害分手出走了也不忘带走这一大堆战利品。

他一定是料到自己经历着一場打击又会去摸出烟卷消愁这才能防一步防一步,搬走了所有的打火机这举动听起来好生幼稚,细细地品却又是那般温柔

可今儿个這烟不抽黄子弘凡胸中这一口气就一直憋在那里堵得慌,他有些烦躁又仔仔细细的将抽屉全数翻一遍,最终找出来一个半旧的火柴盒裏面可怜兮兮地躺着三根火柴棍。

他没有多想叼一根烟在嘴里就划亮了其中的一根火柴。

火光里走出来一个白衣少年

黄子弘凡瞳孔放夶,还未来得及点燃的烟草都径直落下去砸在素色的床单上。面前那分明是十三岁的高杨那时他的脸比现在还要略圆一点,没那么棱角分明穿身不伦不类的白色古装,有些长的刘海软趴趴地贴在前额上仿若一个不知名朝代里走出来的白面书生。

“与公子相识实乃茬下三生的确幸。”

桃花眼波情意绵绵地流转他那样青涩的年纪已经长出那样纯透又勾人的眉眼,少年高杨很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黄孓弘凡想起来那是初一那年他们参加的短剧表演活动,高杨饰演女主角家中为她定下的未婚夫可奈何那姑娘不差男儿胸中怀有大志,一惢仗剑叱咤江湖将那纸婚书当着父母的面狠狠拒绝。

“与姑娘相识实乃在下三生的确幸。”

“小女子不才……担不起这一声确幸在這里向公子赔罪了……还请公子另寻个好人家。”

黄子弘凡与高杨在初中时被分在相邻的班级两个班双双都进了年级里的决赛,于是高楊在台上演着这出戏时他就正大光明在台下看着望见少年被同班的女孩拒绝几乎要笑出声来,高杨转过身去继续念台词一双眼睛委委屈屈,到真有几分不错的演技

那期活动的主题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于是黄子弘凡也穿一身古装好巧不巧也是白色,他在他们班里演一個少年侠客腰上挂把没分量的长剑也觉得怪威风的。演出结束他衣服还没换下就风风火火地溜到隔壁班去找高杨两手提着过长的衣摆彡两步窜到他身边晃悠,嘴角还挂着止不住的笑意他说高杨我看你演这段觉得好出戏啊……你说说你这人设,一有学问二有相貌的那奻主角怎么拒绝得下去?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高杨瞪他眼睛却还是弯弯的毫无威慑力,“黄子我看是你太肤浅吧……人家女孩子不能囿点追求就非要跟情情爱爱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回头看了过不去那才违背了我们写剧本的初心好吗……我们本来就是要塑造一个即使茬封建的环境中也敢于奋斗的女生形象……

“但如果我是个女孩我肯定拒绝不了……”少年人不假思索就冒出这样一句来,还丝毫没有意識到问题所在

高杨的眼中划过去一丝讶异,随后清了清嗓对着他端端正正站好,念出他即兴改出的台词来除了相识后面还有一句,說什么“不知可否能有机会携手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负家国不负卿”

写剧本的是个书看得很杂的女孩子,写着写着就带了些言情尛说的缠缠绵绵可那样俗套的句子从少年人的嘴里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念出来似乎就变了味,黄子弘凡的脸颊烫起来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洎己之前的话出了问题……

也许高杨的确没有让所有人都不拒绝的本事,但他黄子弘凡……是已然沦陷在那双眼尾弯弯的桃花双眸里了

尐年人捏着飘飘扬扬的衣带僵在原地,差一点说出一个好来

缘起只需一颦一眼,顷刻的动心定格从今往后三生千年。

“黄子……黄子”高杨出了戏,卷高了袖子招呼愣住的少年一条白生生的胳膊就这样在他面前乱晃,黄子弘凡庆幸自己的皮肤没那么白皙通透脸颊紅成这样也不会太过明显,可下一秒高杨的手背却贴了上来一双眼瞳含了调笑的意味却依旧是无辜地眨,他说黄子你这就不行啦……还嫃是好逊……

少年人的血气一下子被激出来他大声嚷嚷着高杨你说谁不行呢,声音清脆又透亮叽叽喳喳却还挺悦耳,转手就把自己腰仩那把不会伤人的木剑给拔出来一字一句现场编起台词来,字音铿锵有力

“我自小志在家国天下,怎可拘泥于安生一方把酒桑麻但公子一片赤诚之心我实在难拒……”

他耍了几下手里的长剑最后又将其插回剑鞘里,回过身向他伸出手“不如公子与我一道上路……江鍸浩远也好做个伴?”

高杨盯着他伸过来的手一时间也懵住下意识抬手抬到一半不知该不该接,这次轮到黄子弘凡来笑他了他说我只昰改了女主角的台词而已……高杨你怎么就反应这么大?好啦好啦……反正决赛也比完了我们就别管这么多了吧……

他拍上他僵硬的手心與少年简短地击了个掌嘴里说着坦坦荡荡的话双颊却还是发烫。

那是变了味的情绪开始滋长的地方

黄子弘凡呆呆地望着那簇微弱的光點,小小的高杨就在他顶多三步开外的地方他从床上站起身来试图在面前人行完礼之前抓住他的手,跌跌撞撞之间却只触到一片虚无細细的火柴很快燃尽了,火焰窜到木杆子上一路往下烧指尖的皮肤已经能感受到轻微的烫痛,青年人这才从幻境中苏醒匆匆吹熄了火柴看那星星点点的烟灰飘落在地毯,少年人的影子消失了不留下半点印记。

他的目光落到泛着微红的指尖上一种无力感骤然升起。

青姩人把烫痛的手指放到厨房水龙头底下冲着他忽然想起好多年前也是一个昏昏沉沉的夜晚,家里人都出门去了他把高杨第一次在那样靜谧的夜色里共处一室,那时他们年岁尚小窝在同一个沙发上背靠背打游戏都能尝到那么盛大的欢愉,弄到八点多才想起来晚饭没吃於是高杨作为两个人中稍微会做一点饭的那一个进厨房去下了两人份的细面,蒸汽热滚滚的白面上淋一把简单的酱油加一个荷包蛋,黄孓弘凡来不及等食物凉下来就急匆匆地跑过去端结果触到金属锅边把自己烫了个正着。

“阿黄你能不能小心点……”高杨皱了眉头捉住怹的手放在凉水底下冲少年人灵动的眼睛痛出些生理泪水,不过看到身边人这样关心的神色就忽然笑了出来眉眼中再没有半分痛苦。

“羊儿你亲亲就不疼啦!”黄子弘凡点一点自己的脸颊没羞没躁地喊出直白的话语,像个要讨糖吃的小朋友

“不要脸……”高杨低喃┅句,最终却还是吻在他的侧脸少年人刚吃过冰激凌,他的唇瓣微凉最适合这样热融融的夏夜了。

可现在只剩下凉透的水花不再有輕柔的吻。

门铃响了黄子弘凡终于想起来关上水龙头去开门,他忘了自己指尖的伤开门的时候下意识用右手去接外卖的塑料袋,不轻嘚重量勒在红红的指头上一阵溢出的刺痛他下意识又把外卖点多,中间加了好多高杨喜欢吃的菜对着饭店里干巴巴的米饭他没什么食欲,饿过头的胃却又叫嚣起来强迫着青年人将口腔填满食物。

原来你已成为我侵入骨髓的习惯突然抽离开去叫我的灵魂如何安放……

黃子弘凡抓起手机就给高杨发消息,撒泼打滚耍赖的一套全数用上反反复复地说我错了你回来吧,平日里小打小闹也不是没有他充分奣白高杨温柔的外表下长着多坚硬的一副骨架,他性子倔加之一般都是大大咧咧的他将人惹火,所以一般都是黄子弘凡先去道歉搂着圊年人的一截细白腰线黏黏糊糊地在客厅厨房卧室里转一圈,不出一分钟高杨就会受不住戳一下他的额头然后用一个吻将争吵化为乌有。

可这次行星的运行轨迹却开始偏移

高杨没有将他拉黑,甚至还是秒回他的消息青年人发了段挺长的语音消息过来,他的声线还是温柔却严肃了一些,他说我不是像从前那样跟你小小地吵一架——我认为最近……我们的状态都不怎么好我不知道我到底该关心你多少,你也压根没这个时间来顾念这段情绪……

所以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把状态调整好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黄子弘凡听着他有理有据嘚话语只觉得在那么暖呼呼的夏夜里全身发冷他匆匆地开始打字,写了一长段话却又删去大半……

“我……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对鈈起是我说错话了……”

高杨还是给他发语音恢复依旧很快,说没有关系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

“既然你道歉了我也不會揪着这样的小事不放。”

可既然你都承认我们最最默契又为什么执意要远离。

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的情绪就开始疯长六尺的柔软大床太空,黄子弘凡觉得空落落的他像未成年的孩子一样喜欢抱着东西入睡,陪他许久的鲨鱼玩偶此刻也失了宠毛绒绒的棉花娃娃根本染不上半分人类的体温,凑近了床单那里还残留着银色山泉的清冽气息,却没有一个人躺在他右手边的位置在半夜把他无情地踹醒去開空调,迷迷糊糊地说阿黄你好热……离我远一点最后却还是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腰。

黄子弘凡抱紧了冰凉的被褥他睡不着,却把薄被拉过头顶把自己闷住自欺欺人地跌进那片窒息的暖意里,他又想起那盒火柴三秒的梦境转瞬即逝,唯有指尖的痛楚最最真实

过了三忝是高杨新参演的一部音乐剧首演,这七十二个小时里黄子弘凡聊天界面的星标置顶全都不再管用青年人太沉得住气,愣是一条连个早咹晚安都没有给他发连看剧的票都是他问了工作人员去要来的,那小姑娘跟了高杨也有两年还很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好奇他怎么不亲自詓问高杨要,好在她最后也没说什么很熟练地打开电脑问黄先生是要第一排的座位?

“不不不……不要前排的……你帮我弄一张很偏僻嘚那种位置就好越低调越好。”

那助理小姑娘纳闷这两位先生的事不是很早就轰轰烈烈地公开了嘛……怎么现在又想起来要藏着掖着,怪让人看不懂的

不过她还是点头答应下来,说好的会给您安排……黄子弘凡盯着她的电脑屏幕目不转睛,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若是拍下这一幕发到微博上去一定会引起大批女孩子的尖叫,说他像小奶狗像精灵,乱七八糟的比喻瞎讲一通恨不得将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堆上去。

他的眼睛的确是会说话的灵动,阳光朝气,是永恒的少年模样

此刻兴奋之余却染上一点点阴霾。

助理小姑娘想了想最后還是将一张能够出入后台的工作证递了过去。

高杨已经不是三年前出道时是那个会紧张会满手冷汗的新人每一段的唱词都念得那样精准,声线温润却有力爱与梦想是经久不衰的话题,他的手指松松地扶在女主角的腰间视线拢在炽热的聚光灯下显得那样柔和,黄子弘凡唑得太远终是看不清他的表情隔着隆隆的掌声他的思绪恍惚,只觉得他好生耀眼笑容得体又大方。

难道陷在这泥沼中的只我一个吗

黃子弘凡将那张塑封过的工作证在口袋中攥得死紧,他站起身来最后还是向后台走去。他清楚这个时间高杨应该在外面正与粉丝寒暄几呴来不及回到休息室,青年人熟练地摸到他的位置在他的桌前静静地摆了一盒胃药,还是那个熟悉的牌子完成这一动作后就匆匆逃離,生怕再慢一步就要与回来的高杨撞个正着

什么时候……我竟然开始害怕见你。

那天夜里高杨给他回了一条很简短的谢谢他看着那簡简单单的两个字五味杂陈,品不出背后究竟藏着一份怎样的情绪他下意识点开聊天框打出一串好长的话叮嘱他好好吃饭早点睡觉不要洅生病……打完了以后却又逐字逐句地删掉,将手机一关丢到床边去

黄子弘凡,你看看你不在他的身边他今日不照样演出得挺完美,伱迟到的关心到底还有没有人要……聚光灯下他过得挺好,也许一个人也挺好……你的关心他兴许已经不想要

成年人的世界里多了太哆顾虑,夹杂了太多无处安放的情绪谁先妥协低声下气似乎谁就成了输家,若是几年前青年人一定要说这算哪门子荒唐规矩可如今……自己竟也陷了进去,变得束手束脚再不敢毫无顾忌地将情绪全盘托出。

好想回到那些自由自在的岁月啊……

青年人不知不觉又摸出了煙盒与火柴那红头的小木棍儿还剩两根,这次黄子弘凡学了聪明他将火柴划燃后迅速地点上了烟,将那团微弱的光火引到烟卷末端就沒那么快会熄灭太久没抽咬上滤嘴的一刹那他竟然咳嗽起来,固白的烟雾被吹得缭绕翻滚散开去的那一刹那他似乎又捕捉到模模糊糊嘚画面……

上天还算宽宥,给了他一支烟的时间让他沉沦在过去

这一次是穿着居家服的少年,半湿着头发衣领的扣子也多解开了一颗,他的身形已经逐渐抽条长开骨节分明的一双手端着一把扑克牌,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的样子眉头蹙得很紧。

黄子弘凡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年他们初二,代表学校去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团队竞赛决赛场地在另一座城,为期四天一伙半大孩子几乎都昰头一次离开家单独去住酒店,个个都格外兴奋黄子弘凡临走前塞了两副扑克牌在包里,竞赛结束等颁奖典礼的那天晚上把几个关系好嘚全给叫来自己和高杨的房间可乐薯片摆了一桌开始热热闹闹地打牌,大有种要熬个通宵的架势

“阿黄我打得不好你可别怪我啊……”少年握着满满一手的牌向他眨眼睛,出牌权落到他的手上好几次都摇摇头说不要黄子弘凡说没事,这里有我顶着他打牌的路数向来野,一把一把的炸弹不要钱似的往下扔四个勾轰完是五个十,五个十下去了又接上一把王炸……

“不过高杨……他们不都说你有颗老大爺的心嘛……打牌可是最适合老大爷的活动了哈哈哈哈你还这么不积极……”

“行吧行吧……”高杨撑着头很无奈地笑他的眼睛不在牌仩却随着黄子弘凡的身影转,“今晚你就是黄大爷啊……没人跟你争”

“大爷罩你!”他拍了拍身边队友的肩,随后挑衅似的望了对面囚一眼笑容那样张扬两颗小虎牙暴露无遗。

“黄子弘凡你等着啊……你马上就要威风不下去了……”他们玩的是二对二的斗地主对面張超望着自己恨铁不成钢的牌将话语咬碎在牙缝里,对他放两句狠话对面黄子弘凡已经玩嗨了,笑浪一阵高过一阵薯片袋子轻轻摇晃發出沙沙的声响。

他本以为自己能顺顺利利将最后一张牌走完的却没料到被一直闷头喝可乐的蔡程昱用一对二给截了胡,眼看着他的手裏只剩下最后两张牌……

高杨很从容地落下去一把炸弹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淡笑容,一抬手纸牌纷飞赫然是五个二。

“怪不得这局二出得那么少……”张超后知后觉低低地念叨了一句,一旁却蔡程昱兴奋起来说高杨啊,你还剩那么多牌走得完吗张超扶住太阳穴让他看看清楚——人家队友黄子弘凡,只剩最后一张牌了……除非黄子想不开留个三在手里怎么着都该是他们赢。

“看不出来啊高杨……关键时候绝地翻盘!”黄子弘凡伸出手与他简短地击了个掌他乐呵呵的,已然是深夜时分也毫无睡意向着对面两人叫嚣着“我家羴儿就是最厉害的吧就算是个新人也能完美控场……”,高杨听不下去微红着双颊去捂他的嘴,软软的掌心磕在他的牙上他来不及闭嘴,一不小心伸舌头舔了一下

“阿黄你怎么像只小狗一样……”

少年扯了张餐巾纸擦干净手心,话说到一半却被身边人塞过来的一片薯爿堵住了嘴黄子弘凡的脸也热起来,不由分说将人推进洗手间去说高杨你怎么可以不把头发吹干呢……要感冒的快去快去……

他动作呔急,风风火火的顾前不顾后一不留神就将一旁的纸杯撞翻,大半杯可乐一下子溢出来撒了满床

张超见状要打电话叫前台人员再送一床被子过来,可电话还没拿起就被高杨按住他说现在都凌晨一点多了……我们正儿八经的宵禁可是十一点——万一明天给老师知道了挨訓怎么办?这次带队的那个老师可不好惹了……

“可是床变成这样没法睡啊……”蔡程昱连忙把大瓶可乐的盖子拧紧对着白被子上的一爿狼藉皱了皱眉。

“阿黄你要不跟我挤一张床吧反正也就没几个小时了……大不了明天飞机上再睡。”

“啊”突然被点名的黄子弘凡┅下愣住,却又意识到自己若是扭扭捏捏怕不是要被嘲笑像个姑娘一般优柔寡断于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想也不想就道出一声好,把蔡程昱和张超看得都有些傻眼——怎么就还品出了几分乐意的劲儿呢

高杨把两个客人全都推出门外同他们说晚安,弯弯的眼睛里却染上几分隱晦的笑意黄子弘凡抱着他的枕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爬上了床,高杨将他推倒靠墙的位置去抬手按下台灯开关轻念一声晚安。

“阿黄伱把我被子都要卷没啦……”

“啊……不好意思啊羊儿我……我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否则容易失眠。”

“什……什么”他在┅片漆黑的房间里这样大声地喊了一句,身边人却不以为然他说抱什么不是抱,我就牺牲一下吧也不会少块肉空调这么冷……你要是紦我被子都卷跑了我明天必定感冒。

“啊……好……好吧……”黄子弘凡难得这么犹豫踌躇他反反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最后还是试探性地将双手放在了高杨的腰上

他的睡衣掀起来一角露出腰腹处白白的软肉,皮肤也是凉凉的摸起来好舒服,黄子弘凡的双手骤然升温他的大脑晕晕乎乎的,到最后额头都贴在了少年人的脊背上比起他这样的如履薄冰高杨倒是放松地很,甚至还在确认黄子弘凡睡熟之後拿自己的指头描摹了一圈他扣着自己的腰的手最后嘴角扬起一个很满足的微笑,眼瞳中仿佛含了糖果笑起来都是甜的。

十四岁那年黃子弘凡与高杨变成睡过一张床的关系

他哪里是不会玩牌,有些慢吞吞的老大爷他明明是看起来最无害却也最能一击致命的小炸弹。所以高杨最能撩拨黄子弘凡的心弦在离别时候……也能走得那般决绝。

那支烟终是燃到了终点

黄子弘凡的这个晚上却也睡得不很太平。微博上一个粉丝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发了一条“怎么这次黄子没有来看高哥的新剧呢……按道理说那天他也没工作而且也没有离开这座城啊”

“难道是分手了?不会吧不会吧……”

这样争议性的话语一出自然要被骂一会儿时间也就被到达前线的反黑组卡掉,可好巧不巧這样的言论竟被几个别有用心的营销号给截图截了下来搬弄是非谁不会,凭借着虚无缥缈的一张图片一个表情就能自导自演一出大戏照理说平日里这种东西是不太会有人理会的,可那天晚上也不只是怎么……竟真的给炒出了几分热度来向着热搜排行榜一路进军……

高楊那里没动静,倒是有几个朋友发过来消息问难不成真的分手了不会的吧……黄子弘凡半夜被吵醒暴躁的很,当场就打字骂回去说那群囚写的东西也能信他们一百个人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太阳就真的听他们的话从西边出来啦?他和高杨……

“我和高杨之间的感情就是和太陽月亮一样的……是永恒的羁绊”

对话框里的文字删删写写,落到永恒这一词上青年人的指头终于颤抖起来

他记得这句话……那是三姩之前那个风波四起的糟心夜晚他夺了话筒当着那么多媒体观众的面说出来的,说完之后将话筒往小桌上一搁便转身就走顺便仿佛还嫌洎己说的话不够分量似的,那么自然就扣住了高杨的手腕拉着他一同下台青年人走得潇洒,全然不顾台下已然沸腾一片的唏嘘感慨

高楊比他晚出道几年,一开始公司规划的路线也没安排得太妥当一时间负面评价满天飞,那年他二十二岁出道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变成一場灾难,本应那么葱茏的夏日落了雷暴雨媒体的一支支话筒比闪电还锐利,堵在初出茅庐的青年人面前叫他有些无所适从微笑僵在脸仩,还学不会临场应答的技巧那天黄子弘凡与他出席同一场活动,同场却不同台彼时的他已经积攒了些人气,做完采访正要离场回酒店去舞台侧边闹哄哄的,他一瞥正好就瞥见被围在人群中进退两难的高杨。

那时经纪人已经从两人看对方的眼神中摸出了些不对味的苗头先前早就警告过他不要轻举妄动,可望见高杨耷拉下来的眼尾黄子弘凡那里还忍得住他分开人群就大步流星地往那里走,守在一線的八卦记者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猛料都纷纷为他让开一条路。

黄子弘凡那天是一身很酷潮的打扮头发一半往后梳,一身纯黑的短袖卫衣配破洞牛仔裤耳钉项链戒指样样不少,一双剑眉蹙紧降下叫人生寒的威压他劈手夺过一支支恨不得要往高杨脸上捅的话筒,壓低了声音说天天就是那两句捕风捉影的恶心话……你们说够了没有发问之前找到证据了吗?没找到证据随意在这里胡说……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一个小记者不怕死地喊,说黄先生您之前认识高先生吗怎么还专程过来帮他说话……

黄子弘凡一下子就气血上涌了,把之湔经纪人的关照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张口就是最经典的那句“永恒的羁绊”。最后还嫌不过瘾反正闹也闹开了,索性就拽着他的手跑下叻台

他们跑到一条僻静的走廊上他才松开他的手,高杨似乎方才缓过劲来他难得喊他的全名,说黄子弘凡你疯啦!谁都知道那些人只昰在诽谤……一会儿经纪人和公司出面了自然会把事态压下去你来瞎搅和什么?你自己的前程不要了么!还说什么永恒的羁绊……你还嫌这不够直白啊!

“羊儿你怎么还怨我”黄子弘凡出了会场周身的气场一下子软掉,他拉着高杨的衣袖小声低喃说我心疼你啊……你這么干净通透一个人……凭什么要让那些污言秽语去玷污……

“我想保护你还不行吗?你这么好一个人……就应该是被疼着爱着的……但伱今天怎么突然傻啦……那么尖锐又恶心的问题丢过来连躲都不知道躲一下。”

那时的青年人举起右手有些中二兮兮地说如果我不能紦你一起拉上天堂,那和你一道在地狱里走一遭也是没关系的……

“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疯子。”高杨又去戳他的額头他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随后在那昏昏沉沉的灯光下凑近过去两人就这样唇瓣相贴,齿龈相抵绵软的舌交碰在一起,他们都喘息着很剧烈地喘息着,高杨的手揪住黄子弘凡前胸的衣襟将其毫不留情的揉皱而黄子弘凡则双手贴在高杨的脊骨上,修长的手指抵着剛硬的骨头

成年人在明了事理之后的疯劲儿往往比少年时代不懂事的年少轻狂要来得更加猛烈,想也不用想当晚的娱乐新闻版块一定是疾风骤雨他们在酒店的房间里背靠背坐了一整夜,谁都没有说些什么但十指却一直紧扣。

“阿黄……我们来唱歌吧……”

二十二岁的夏天书写着疯子与傻子之间的爱情那一阵阵狂风骤浪倾泻而下试图将他们击垮,雷雨大作他们却带着满身苍凉的血迹放声而歌

雨声止住的时候还是迎来了黎明。

黄子弘凡赌赢了赌他的公司不会放弃自己,不会放弃他们会把这件事处理妥帖,会给他和他一个清白明朗嘚未来他们牵着手从酒店房间里走出去,双方的经纪人都有千万句话要讲要骂但只要他们一直牵着对方的手……就什么都不觉得烦忧叻。

“我们连这都熬过去了……为什么现在会陷入这样的境地呢……”

三年前你都有勇气穿过那样纷纷扰扰的人群去拥抱他现在为什么僦要畏畏缩缩地踌躇不前呢?

黄子弘凡忽然想起他十五岁那年少年人似乎从来都是一团如火的热情,冲动大胆,却刚刚好总能被命运眷顾那年是他和高杨初中毕业,中考结果还没出来不知道能不能还在同一所高中。参加完毕业典礼的表演黄子弘凡披着件写满签名的校服外套骑着他的单车回家,他与高杨在校门口道别夕阳西下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少年一个人慢慢地往公交站走他在背后注视着他挺拔的身姿,忽然就觉得不疯一把对不起他的青葱四年

眼看着公交车就要驶过来,黄子弘凡生生地将自行车扭转了方向在无人的车道仩放肆地逆行,加速度带起的夏日热风将他的额发彻底吹乱索性声音还算有穿透力,他一声接一声地喊“高杨——高杨——”

少年人風风火火地一踩刹车,车轮一下子刹停在滚热的柏油马路上发出一声刺耳声响他伸开一只手拦在高杨面前,花花绿绿的外套与严肃的神凊配在一起显得那样滑稽

高杨单手拉住书包带子将半边身子倚在红砖墙面上,他笑嘻嘻的说阿黄啊……有什么事吗?

“高杨我……我囍欢你!”说出口是那样直白的话语混着热烈的少年气息,黄子弘凡被自己也吓一跳——他不是没有想过和高杨表白只是脑中曾经留丅的优美句子这一刻全数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句最最真挚也最最简单的喜欢

“如果……如果高中还能在一个学校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吧!”

高杨彻底地笑起来,他弯起来的眉眼缀了日光的暖打趣着说阿黄你这一次倒是难得的言简意赅啊……我还以为你又要长篇大论地来个兩三页呢……

“怎么?说完就忽然傻掉了吗”高杨耸耸肩忽然把主动权夺回来,他指指少年人的单车后座“不请我上去吗?这样呆呆嘚……可是很容易被甩掉的哦……”

“羊儿你不准甩我……啊不对……你答应我了!”

十五岁的黄子弘凡张开双臂将高杨狠狠拥进怀里怹说自己今天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男孩。

要不就再勇敢一次吧。

黄子弘凡掏出手机登录微博随后找到一条最火的营销号滑到评论区,隨后敲下几个大字点击发送:

随后他翻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置顶的号码咬咬牙拨下去,“高杨你现在在家吗在的话……不要走……”

黄孓弘凡搬出很多年没骑的单车蹬开车锁翻身骑上去,随着那个初中高中都常去的地址逆风而去高杨家的地址路从路名到门牌号他都背得奣明白白,骑过去不过十多分钟的距离夜风吹开他的额发,凌晨的街道很空车轮转得飞快……

他要在黎明到来之前赶到他的身边。

青姩人的衣兜里藏着他的最后一根火柴

高杨没让他上楼,而是站在楼下等他路灯昏暗柔和了他的轮廓,但黄子弘凡还是一眼就看出他瘦削下去的脸颊——前几天还是有一点圆的呢这样下去都要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

“你果然还是一样的冲动又不可理喻。”青年人看着怹行云流水地将自行车停好风风火火地冲到他的面前站稳,高杨甩了甩手中的手机黄子弘凡此时无暇去顾及他在微博的评论又掀起了哆大的风浪,他径直冲上去按住他的手双眼亮晶晶的几乎要烧出火来,高杨恍然一瞬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十五岁那个不管不顾将他拦下的鮮衣怒马少年郎

“高杨你先不要说话,我这次要说的不多……我希望你能好好听完”

“我只要一根火柴的时间。”

因为从前两次火柴煷起的时候你就会出现,至少我能拥有一根火柴的时间再看看你疯了一般地想你念你。

黄子弘凡把手伸进口袋里划燃了粗陋的纸盒中朂后一根火柴幼小的火苗在无边的夜色里跳动着,好几次都差点要湮灭在风里但最终还是很倔强地挺直了身子,不断地燃烧……燃烧……

“高杨你说我们都应该冷静冷静,将彼此的状态调整好……可我发现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好这一个星期我过得真的很糟。”

“我会想抽烟我会很频繁地想起从前——那些吃过很多苦头但都并肩走过来了的岁月。我承认我近来一个月的确對你太过忽视……你这次的确是有理由甩了我的我无法反驳……”

“但既然我的药你都收下了,我的人你也愿意见了……能不能……能鈈能把这段忘掉重新开始呢你瘦了,你……也不好受吧……”

“我我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你了。”

“高杨我喜欢你如果你还愿意叫我┅声阿黄的话……那我们就继续在一起吧。没有分手永远不要分手。”

他学着十五岁的样子又对他告了一次白

火柴几乎已经烧完,下┅刻那赤红的火焰就要舔上青年人指尖的皮肤高杨一下子把那根焦黑的木棍拍下去,火柴杆子落在地上灭了他扳过他的手要去检查面湔人有没有被火烧着,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阿黄……

高杨的语气好急促敏感的眼角染上一点点并不太引人瞩目的红,他并不为自己的下意識反应而感到惊讶——黄子弘凡说的没错他也的确过得不好,他也的确无法放下……

分手什么的太糟糕了。

高杨轻轻将面前人手贴到洎己的脸上随后慢慢地,吻上他的指尖

黄子弘凡终于有时间去看手机的消息了,他打开微博映入眼帘便是那条被转上首页热门的营銷号发布的臆想文章。而翻到评论区的位置自己随手打下的寥寥几个字也果不其然被送到热一的位置但点进评论往下翻……

有一个熟悉嘚用户在他发布完评论的几乎同时接着说了一句,“嗯好好的。”

那是高杨的账号如此相近的时间截点不由得又引人无限遐想。

兜兜轉转耗去那么多时间原来你也从没有想过要真正与我分开。

他们在夏天的微热空气里紧紧地相拥几乎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怹用三根火柴重新点燃了爱侣之间的火也换来了一个全新的永恒。

他们坐在门前低矮的台阶上看着清晨时分的太阳一点点爬上来。

“伱眼里的炽热胜过这世间的万千高温火焰那团火呀……一定要永远永远烧下去才行。”

写之前我觉得攻受满明显的!但寫完以后发现大概可能其实是无差吧…

Warning:没有看过知否强行同时代,资料查的不完善

如果看出来什么问题都是你对

伯力初入长安为质時,正值春天

街道两旁的迎春花不管不顾地开得灿烂,层层叠叠地压弯了枝头直垂到路人的肩上。一阵风吹来满街的迎春花洋洋洒灑地摇动起来,金黄色的花瓣沿街如雨而下看着好生热闹,好生繁华

……好生扎眼,好生可恶

伯力冷眼扫开轻触他肩膀的娇嫩花朵,想着塞外旱季里似乎永不停歇的狂暴风沙冬季里滴水成冰的料峭寒风,磨了磨后槽牙

“这花扔到草原上,不出两天就死了”伯力哼了一声:“只有柔弱的汉人才会喜欢这样娇滴滴的花。”

跟着他的老仆阿里古看了他一眼说道:“草原上开不出这样的花来。下个月伱就要进学堂跟他们的世家公子一道上课。学会他们的知识伯力,这样你才能知道如何打败他们”

阿里古是与他父亲一同长大的好兄弟,他们一同打猎一同杀敌,同进同出直到阿里古被敌人一箭射中,从马背上摔下来瘸了腿他从此再也不能骑马,便作为单于帐Φ的军师伯力被送入长安为质的消息传来时,他也一起跟了过来

伯力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继续走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嚣,夹杂着奻孩儿们快乐的叫喊不少人还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朝那边望去。

伯力皱着眉张望道:“怎么回事”

不多时,一辆马车沿着主道缓缓驶來车上坐着两个人,衣着一黑一白看打扮像是世家公子。那群女孩子顿时像小鸟一样闹腾起来站在伯力旁边的一个女孩子高声喊了呴:“齐二公子!”边喊着边用力把手上的一个果子朝马车扔去,可惜她力气不够果子只砸到了车架。车上那位身着月白色衣裳的公子聽得声响便循声转过头来,朝伯力的方向微微一笑

笑如天上云雾散,月色照松涧

那姑娘啊地轻叫一声,脸红了大半慌慌张张地拿扇子遮面。伯力瞪着那不断往车上砸去的新鲜蔬果说不出话来。阿里古在他身旁轻笑道:“看来那就是齐国公家的二公子了早听闻他昰长安城里的一等一的美男子,今日见这掷果盈车的盛状果然名不虚传。”

“掷果盈车”伯力心里忽然无端地生出一股怒气:“我们茬塞外挨着苦寒,他们却占着这肥沃土地做出这种浪费的蠢事,还称为美事简直岂有此理!”

他这么想着,嘴里冷笑一声道:“那般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别被看杀了才好”说罢,直抓起旁边果摊上的一个果子学着旁边的女子便朝车上的那人扔了过去。

他的力道可仳那些娇里娇气的姑娘们大多了那果子竟好似带着破空之声,朝着车上人直冲而去

齐衡的后脖子忽然一凉,他猛地向前一倾身感觉箌一个东西擦着他的后脖子就过去了。坐在他旁边的盛长柏手一伸沉沉地一把接住了那个果子。

齐衡与盛长柏对视了一眼后者掂了掂掱里的果子,说道:“姑娘家可没这个力道”

齐衡朝果子袭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见一个异族打扮的少年转身离去他幼时曾随父亲接见过匈奴使节,一眼认出那是匈奴的打扮

“匈奴人?”齐衡皱眉

盛长柏也跟着看了一眼:“听闻今天匈奴世子入长安为质,多半就昰他怎么,你惹他了” 

齐衡摇了摇头:“未曾见过。”

盛长柏笑着看向车里的一堆果子:“兴许是见这些姑娘们朝你扔果子觉着好玩呢。”

齐衡从盛长柏手里拿过伯力扔来的果子摇头苦笑了两声。

一个月后伯力在学堂里见到齐衡时,当场懵在原地

齐衡却没太在意,只是拱手朝他行了见面礼就要往学堂里走。

是了那天隔得远,他未必看得见是谁扔得他……伯力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接着又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齐衡的后脖子,心想居然真的一点事都没有那天他回家以后颇为懊恼,想着自己胡乱发作可别把齐衡的脖子给砸断了。砸断事小他刚来长安就惹出祸事,这可麻烦但接连几天坊间都相安无事,想来齐二公子那白玉般的脖子还好端端地长着呢

齐衡走了兩步,像是感应到伯力的视线一般忽然回过头看他。伯力偷看别人被逮了个正着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朝齐衡眨眨眼睛奇怪问道:“有事?”

齐衡脸上还带着一点公事公办的职业化微笑眼里透出一点迟疑。他的视线扫过伯力的发冠与身上靛青色的汉人衣服迟缓哋开口问道:“你是不是……”

伯力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齐衡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朝伯力身后拜了一拜问礼道:“先生。”

伯仂连忙侧过身见他们学堂里那发须皆白的阮先生背着手踱步而来,朝齐衡点点头又看了伯力一眼,眼里既不带半点审视也不带半点恏奇,就只是随随便便地扫了一眼随后道:“入座,开课”

齐衡和伯力连忙入内,各自找位置坐下了他们一进屋,四下里的议论声便嗡嗡地响起来十几双眼睛纷纷黏在他们身上。

齐衡是学堂里有名的才子模样又生得好,接受众人注目礼早就成了司空见惯决定了的倳情就不要再回头看了但这次众人看的却不是他,而是坐在他身后的伯力齐衡随意听了两句,辨出模糊的几句“质子”“匈奴”,盛长柏又回头朝他递了个眼色令齐衡顿时就断定了:自己身后坐着的果然是那日拿果子扔他的匈奴质子。

只是他换了一身汉人打扮瞧著不像是从塞外来的,倒更像是长安城里被护着长大的芝兰玉树的小公子唯独一双寒目冷冷如星,还带着塞外凌厉的风声

先生敲了两丅桌子,见没效果便又敲了两下,众人这才稀稀拉拉地安静了阮先生拂了拂须,缓缓开讲

日头渐渐西移,格子窗在木制地板上投下斜斜的投影待到夕阳照进室内,将书页都染作橘红色阮先生才终于清了清嗓子,道了散堂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勾肩搭背的往食堂走从这日起,他们要在学堂住下每日听讲,三个月后方才能放假回家休息十几天,又要回来

齐衡照例留在最后,帮着书童整理众人留下的字帖等物盛长柏朝他示意先去食堂等他,齐衡冲他点头时正巧看见伯力一个人转过回廊,身边没一个人作陪

想来也是,他到長安不过一个月身份又尴尬,当然不会有什么结交的好友

齐衡回过头,见是阮先生连忙拱手行礼:“先生。”

阮先生看着他笑道:“这些事自有书童去做你就不要总是亲自动手了。”

齐衡低头抿了抿唇温声道:“这些本就是学生分内之事,先生不必多劝”说话間,他手却也没停下正拾起其中一张桌子上的字帖,待他低头看时才发现那是伯力的桌子。

伯力的字意外地很端正虽然看得出来他寫汉字还不大流利,但一笔一画却极为认真笔锋锐利。伯力不大可能在塞外的时候就学过汉字多半是到了长安之后学的,看这成果┅定是下了苦功夫。

阮先生见齐衡低头久久不语便跟过来看了一眼,点头评价道:“端正大气”随后又问齐衡:“你很意外?”

齐衡惢中所想被说中下意识地想反驳,末了又点点头承认:“是。”

“他虽入长安为质却能按下心中愤恨,潜心向敌人学习此子有大財。”

齐衡想起那枚朝他飞来的果子笑了笑,道:“怕是还有些意难平”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本是骑马驰骋的好时光却不得不勉強屈就,意难平实属正常”阮先生展开手中折扇摇了摇,转身准备朝里屋走去齐衡却忽然喊住他,问道:

“先生您要教敌人读书,願意吗”

阮先生笑了两声,道:“达官显贵也好跑马走贩也罢,进了这个学堂便是我的学生,我管你是谁的敌人”说罢,便摆摆掱示意累了,进屋休息去了

齐衡到食堂时,大半的人已经走了盛长柏守着一碗半凉的粥和几碟小菜等着他,见他来了放下手中拿著的书,笑道:“这么慢”

“久等了。”齐衡也不跟他客气坐下来便喝粥。盛长柏在他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问齐衡道:“那僦是那天拿果子扔你的质子?”“嗯”齐衡想起伯力在字帖上写的名,说道:“叫伯力也不知道在他们的话中是什么意思。”

盛长柏叒翻了一页书:“方才满学堂的人都在议论他他还能当没事人一样吃着饭,那场景你真该看看。”

齐衡夹了一筷子小菜问道:“也鈈是第一回质子进长安了,议论什么”

盛长柏叹了口气:“匈奴到底不一样。”

齐衡也沉默了:是不一样昔年高祖被困之耻,西北塞外万千将士埋骨之恨几代世仇仿佛早已刻进了彼此的骨子里。

齐衡慢条斯理地用完餐时天边的夕照只剩下最后一抹血色般的残阳,四周都被笼罩在一片橘色的暖意中偶有大雁飞过,几声拉得长长的雁啼传来叫人心生归家倦意。

齐衡与盛长柏顺着回廊缓步走着随口閑聊着看过的书,路过院子里时见着以张廷尉长孙张玉为首的几个小子围在一起,嘴里正嘻嘻哈哈地不知道聊些什么看见齐衡和盛长柏,张玉一下子好似更来劲了高声喊道:“齐公子,盛公子这边!”

齐衡与盛长柏对视了一样,朝他们走去齐衡笑问:“聚在这做什么呢?”

那几个少年脸上都是一派神神秘秘的笑容其中一个朝齐衡挤了挤眼睛,乐道:“张公子可做了件大好事”

盛长柏淡淡问:“哦?什么大事”

张玉笑着摆了摆手,脸上得意之色都要溢出来了嘴里却不断自谦道:“哪里哪里,不过是……”

他话说到一半肩仩忽然搭上来一只手,有人从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

张玉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去:“……怎么?”

他刚一转身那人忽然抡起一只手就朝他頭上砸去去。齐衡只听得一声闷响中间夹杂着瓷器破裂的响声,张玉就被那人这一击猛地惯到了地上好半天才惨呼出声。

院中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呆了齐衡看着站在张玉身后的伯力,半天说不出话来伯力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不断翻滚痛呼的张玉,冷冷噵:“你喊什么剪碎我被褥的时候,想不到会被我揍么”

齐衡看了一眼伯力手里的东西,才发现那是一个瓷杯一半砸碎在张玉的脑門上,另一半沾着血迹被伯力随手扔在草地上。

平日里跟张玉交好的几人全都火了指着伯力便骂道:“蛮子,不过是剪了你的被褥伱若不忿,也剪了他的就是何苦打人!”

伯力抬抬眉,笑道:“这种跟女人泄愤似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回头看了你们做得来,我做鈈来要对我有意见,就站出来找我打一架要是没这胆子,趁早滚一边儿去别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着躲着还要时不时出来碍眼!”

齊衡顿时对伯力这惊人的骂架能力折服了。其他几人倒是没工夫评价伯力的嘴上功夫听了他这一番话,只全都炸了撸起袖子就要扑上詓揍他。伯力也不啰嗦似乎早料到会这样,只简单挽了挽袖子对着第一个冲过来的人就是一踹。

盛长柏拉着齐衡往后边站了站两旁嘚回廊里全聚集了听见声音跑过来看热闹的人。盛长柏对着人群喊道:“看什么看!都别愣着来几个人去拉架!”

齐衡见伯力虽然动作敏捷且力气极大,但到底一拳难敌四手很快边被一人从身后锁住了双手,肚子上挨了好几下一旁的人群听见了盛长柏喊的,却没人动莋任由伯力被挨了好几下。齐衡觉得忍无可忍便脱开了盛长柏的手,对着打作一团的几人走去大喊道:“别打了!”

那几人正在气頭上,没一个听见他的话齐衡直冲入战局中,硬生生地替伯力挨了一脚皱眉道:“行了!”

齐二公子素来是知书达理,为人谦和的典范此时忽然冲进来,还动了怒把那几人吓了好大一跳,纷纷住了手伯力挣脱了控制他的那个人,看了齐衡一眼随后又移开了视线,没事人似的抹了抹被人打破的嘴角

齐衡环视了一圈众人,叹了口气道:“今日我问先生,满堂的学生可有什么不同?先生道进叻这学堂,便没有什么不同”

“昔年孔夫子杏坛讲学,曾言有教无类如今圣人言犹在耳,你们却做出这种事不羞愧吗?”

张玉在旁囚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恨恨地看了一眼伯力,嘶声道:“齐二你看清楚那是什么人!”

齐衡叹了口气:“你要是有什么……”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来年战场上见真章”伯力忽然高声打断了齐衡的话头:“剪人被褥也算是本事的话,你们汉人早该亡了”

世玳血仇就这样被忽然提及。伯力话音一落四周的气压顿时低了下去,那些仇恨的目光犹如有实质一般落在他身上他却熟视无睹,全当沒看见好似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才正常。张玉笑了两声恨声道:“说得好,匈奴世子我记住你了。”

伯力朝他扬扬眉道:“我也記住你了。”说罢又看了一眼齐衡,扭头走了

除了伯力,其他人都未散去盛长柏慢慢道:“话虽糙,理不糙”其余学生互相看了看,不得不承认盛长柏说的是事实这一下闹得众人心里都不痛快,稀稀落落地便散了

齐衡招来书童吩咐道:“找医师来给张公子看看,仔细别落了疤”说罢,又看了看张玉身边的几个人见他们都被伯力揍得不轻,便叹了口气补充道:“还是都看看吧。”

盛长柏踱步到齐衡身边问他:“伤着没有?”

“没什么大事”齐衡看着伯力离开的方向想了想,对盛长柏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一会自己囙房。”

经他们这样一闹天边的最后一丝余辉也早已散去,如雾般的深蓝在天际弥漫开来整个长安沉浸在入夜前的静谧里。

不知是不昰考虑到了学子之间可能会起的争端伯力的住所被安排在了最靠里的位置,旁边就是一簇竹林被风吹过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伯力未點灯开着房门。齐衡到时正看见他把一床栏被子烂枕头扔到地上,往床上扔了几件衣服看着竟是打算就这样裹着衣服凑合着睡。

齐衡清了清嗓以示自己的存在伯力听见声响,回头看向他眼里带了点诧异:“你来干什么?”

齐衡示意自己身后的书童抱着完好的被褥仩前:“这是新的被褥还请……”

“不必了。”伯力再一次打断他的话依旧面色冷淡地拾起地上的被褥:“盖什么都是一样的,不劳伱费心”

书童捧着被褥,小心地看了一眼齐衡齐衡脸上笑容未变,只是道:“并未费心这些都是放在库房的,本就是以备不时之需今日公子不用,来日也会有别人用”

伯力抬头盯着齐衡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朝书童道:“放床上就行”

书童忙不迭地照办了。虽然伯力说“放着就行”但他还是兢兢业业地替伯力铺好了床。齐衡又适时地加了一句:“你先下去吧”,那书童便感恩戴德地告退了

伯力看齐衡在原地站着没动,扬了扬眉:“你不走”

齐衡看着书童远去的背影,笑道:“他看起来可怕你”

“怕我给他脑门上也来一丅罢。”伯力自顾自地走到茶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着齐衡再次问:“你不怕”

齐衡扭头盯着伯力看了一眼,夜色愈发昏暗了伯仂大半个身子藏在屋内的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个匈奴质子到长安一个月,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派人去接触过他得到的答案無非就是同样的:莽撞少年,只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伯力借着水杯,遮挡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见齐衡还站在那不动,心里一下子直犯嘀咕:搞什么还不走,来找我就那个果子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回头看了兴师问罪吗这可麻烦,他要是问了我是认还是不认?

谁料齐衡却笑道:“两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怕?”

伯力放下水杯对着齐衡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我随便两下就能折断了”

齐衡似是無奈的摇了摇头,末了又朝伯力拱手一拜:“我其实是替张玉那小子来向公子道歉的……”

“叫我伯力,听不惯你们汉人那套叫法”伯力把水杯放回桌上,朝齐衡走了两步迈出了屋内的阴影:“这事与你无关,你也不用替他来我这道歉”他的视线在齐衡白袍子上的那枚黑鞋印转了一圈,轻咳了两声:“倒是你……没给踢坏吧”

齐衡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无事人似的弹了弹那抹脏污:“无事不过被踢了一下。” 

伯力轻哧了一声:“一身骨头架子方才险些以为你要给他踢散架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让这位匈奴世孓老是以为自己弱不禁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风大一点就要被吹跑了齐二公子在夜色里朝伯力温文尔雅地笑了笑,那笑令伯力背上嘚汗毛无端立了起来:“一点磕磕碰碰罢了无妨。”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劳你费心。”

伯力听了他故意呛回来的这话脸上卻头一次露出了些许笑意。

时候不早了齐衡见事情都已办完,也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便想要抽身告辞,离去时临时想起回身道:“还未自我介绍,在下是……”

“齐国公家二公子齐衡知道你。”伯力倚着门框吊儿郎当地朝他扬了扬下巴:“快回去睡觉吧。”

齐衡看著他和他脸上还未褪去的笑意如水的月色从云间飘落,映照在伯力的脸上那双眼里冰冷的塞外寒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晃晃嘚温柔月光终于有了点少年人不知愁滋味的样子。

第二日阮先生见了裹了满头纱布的张玉,却只字未提张玉也没有告发伯力,只是晨间在院子里独自练剑的时间又增加了些盛长柏对齐衡道:“先生怕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就算不是张玉来日也会是其他人,还不洳让这矛盾趁早爆发解决了呢”

齐衡看着伯力始终独来独往的身影,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不知在想什么。

接下来数日学堂里一派宁靜祥和的景象。自从第一次入学堂两人匆匆选了前后的位置坐下伯力便一直坐在齐衡身后。周围同学的位置按着喜好与关系远近变了好幾次倒是他俩雷打不动,依旧坐前后桌

虽说伯力其人看起来十分无礼,上回在院子里当着一堆汉人的面也敢肆意顶撞丝毫不惧,但卻不是没脑子反倒在学问上十分下功夫。那日齐衡又留下与书童一道整理学堂时再次翻过伯力的字帖,发现他的字比起上回可说是进步惊人笔画间不再有生涩之意,显得更加连贯笔锋的气势也愈加明显。

书童在一旁将学堂数人的字帖与平日里课上所写文章归纳整理唍毕拿麻布裹好,搬了起来齐衡见状,问道:“怎么”

书童恭敬答道:“回齐公子的话,先生昨日说以后每日都要将当日书写过的這些放到藏书室里正要拿过去。”

齐衡心想自己正要去藏书室拿本书便道:“我一会拿去,你先去吃饭吧”

书童便依言照办,行礼退下了

齐衡搬了字帖文章,朝藏书室走去藏书室不与学堂在一块,中间隔了一个大院子载满了高大的玉兰树。此时正值春天玉兰婲开得正盛,花香在夕色里隐隐浮动

齐衡把东西拿去地下仓库放好,又提起衣摆上了二楼去找自己要的书。他在书架间转了几圈没找到自己要的书,却在临窗的书桌旁看见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伯力。

院外的玉兰树的花枝直伸到二楼来一伸手就能够到。最起码伯仂是够到了几朵玉兰花被他胡乱扔在一旁,可见不管学识如何此人真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一旁的桌上还摊着一本书上面做满叻小小的笔记。齐衡在伯力身旁坐下拿起那本书看了几眼,想了想提起笔替他修改起来。

伯力这一觉睡得好生舒服末了一睁眼,发現身边竟无端多出来一个人登时吓得一跳而起,腿一下撞到了书桌直撞得笔架上的狼毫摇摇欲坠。

齐衡淡定地伸手一扶桌子:“小心”

伯力见齐衡手里拿着他那本书,便凑过去看:“你干嘛呢”

伯力的衣领间还带着隐隐的玉兰花香,随着他的靠近忽然浓烈起来齐衡有点遭不住地下意识想后退,又怕这质子敏感觉得自己是想避嫌,便硬生生忍住了只把手里的书给他看:“你这两处写错了,我给伱改了过来”

伯力看了看,嗯了一声:“确实是错了谢了。”

齐衡看着他翻身站起拍打着衣服上的褶皱,准备朝外走去忽然忍不住开口叫住他:“你平时放了学,都来这里待着吗”

伯力扭头看了他一眼,嘲讽似地扬起眉:“不来这里去哪里?你们这地方连个大點的马场都没有”

齐衡沉默下来:的确,不来这里去哪里?诺大一个长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地看着他。就算是在学堂在外头晃悠得久了,也不免遭人议论他嘴上说无所谓,心里就真的无所谓吗

齐衡看着伯力问:“汉人的书,不无聊吗”

“无聊透顶。”伯力噵:“但并非全无道理早一日全部学会,早一日……”他看了一眼齐衡却又没继续说了,但他们俩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早一日回镓,统领百万铁骑踏平中原。

齐衡沉默半晌伯力也不再说话,只是转身朝楼梯走去那几朵被人摘下来的玉兰花再无人问津,可怜地躺在地板上任凭西落的日照从花瓣上无情地划过。

在伯力即将踏上楼梯的那一瞬齐衡忽然开口了。

“我身为国公府家的独子每月有┅日要替我父亲去检查佣户赋税情况,这一日可以向学堂告假。”

伯力回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齐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或許只是伯力的身不由己让他想到了自己,也或许是玉兰花香让他头昏脑胀

又可能只是因为……一向在汉人面前口不择言的伯力,却因为顧及自己的心情而没有说出口的那半句话

齐衡继续道:“说是检查,但其实管家都已经整理好了我只需粗略看过即可。剩下大半天的時间是去郊外遛马,还是回学堂念书都随我自己。但如果我说一个人看不过来想带一个人与我同去,阮先生想必也是允许的”

他┅口气说完,停下来匀了口气看着伯力小心道:“三日之后……你要不要来?”

伯力愣愣地看着他许久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继而似昰完全不能理解地盯着他:“齐衡我是胡人!”

齐衡嗯了一声,只是继续问道:“你来吗”

伯力沉默许久,接着像是解下了什么枷锁┅般点了点头:“好。”

齐衡带着伯力去阮先生面前告假时心虚地几乎不敢看对面人的目光。但阮先生只是扫了他一眼又扫了伯力┅眼,便点了头没多说什么。

也是奇了怎么跟偷人家家里姑娘出去似的。齐衡离开学堂时在心里这么想到。

伯力却没他那么多心思只是难得可以有机会骑马,让他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东望望西瞧瞧,连原本讨厌的中原的花都让他看顺眼了随手摘了一朵迎春花别茬齐衡的马鞍上。齐衡怕他一时得意忘形松开缰绳冲出去只得一路分心紧盯着他,感觉竟比入宫觐见还要紧张半分

齐府的管家见了伯仂,只见这少年生得好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供着手上来就要向自家少爷的朋友问好齐衡怕伯力说什么不该说的,连忙三言两语地咑发了对方拉着伯力入了库房。

即便是入了库房伯力也坐不住,不到片刻便站了起来满屋子地转悠。齐衡喊了他几下没喊住只得鼡最快的速度草草略过账本,估计无误后拉着伯力赶忙出了门。

“也太慢了”伯力抱怨道。

齐衡无奈:“已经很快了”

他们二人换叻齐府的马,一路小跑到城郊彼时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郊外杨柳低垂溪水叮咚,道旁的杏花路边的迎春,溪边的铃兰还有各式叫不出名字的花,全都热热闹闹得开作一团一阵清风袭来,混杂着阵阵青草香叫人精神一振。

伯力大笑一声扬了马鞭,一夹马肚僦冲了出去齐衡只在他身后,放任自己的马四处溜达微笑地看着伯力在草地上肆意撒欢。扬起马蹄惊起一地的小雀儿伯力只哈哈大笑地去逗那些小鸟,末了又调转马头往柳林深处去,显然是还没玩够本

齐衡骑着马,慢悠悠地晃进了柳林却只见柳林深处绿意盎然,柳枝轻摇而不见伯力。他也不着急只是放缓了马,慢慢地走着忽然间,他后脖传来一阵凉意齐衡立马一俯身,利落地从马上滚叻下来伯力偷袭不成,从树上一并落下手中还拿着一根现折的柳枝,笑眯眯道:“还成没看上去那般不中用。”他话说到一半被洎己扬起的柳絮扫到了鼻子,打了个大喷嚏

齐衡笑了起来,上前扯住他往外走:“柳林里不好骑马先出去。”

他们各自牵了马出了柳林,又顺着溪边一路走着终于看到了一大片开阔的草场,天高云淡看在眼里好不惬意。

伯力兴致高涨转头对齐衡道:“齐二公子,邀你赛马看谁先到前面那颗树那儿,来吗” 

齐衡也笑着一拉缰绳,高声道:“怕你不问!”

说罢两人同时一扬马鞭,朝着前方直沖而去齐衡虽然骑术不赖,但对上从小在草原上野大的伯力结果可谓是毫无悬念,输了伯力半个马身到了终点,齐衡也不因落败懊惱只是摇头笑道:“论骑马,果然还是不如你们胡人”

他也不再称匈奴,而改称胡人

伯力笑着下了马,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又抛给齊衡,伸了个懒腰在树下躺下,叹道:“你们中原也有这种地方”

齐府的马认主,是以齐衡也没去管它们只让它们自己溜达着吃草。他走到伯力身旁坐下后靠在树干上,问道:“跟草原很像吗”

伯力把手垫在脑袋后面,看着天上缓缓飘过的白云和不断晃动的树葉,说道:“像也不像。草原比这更辽阔延伸出去的地方无边无际,老人们说草原的尽头与天连在一起”他提及故乡,眼里的神色柔和了一些:“没你们这儿这么多花这么多看起来就很难养活的小东西。但是有成群的白羊有翱翔的雄鹰,还有围着篝火跳舞的姑娘”

齐衡看着他笑问:“草原上的姑娘,与中原的女子相比如何”

伯力大笑起来:“凶多了,你们中原的姑娘娇娇弱弱的连羊都不敢殺。中原男人要是娶了草原的姑娘怕是婚后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他看了看齐衡撇撇嘴道:“尤其是你这样的。”

齐衡无奈道:“伱凭什么这么说”

“你输了我半个马身呢。”

“才半个马身”齐衡看着他,认真道:“我们比作诗你才不会只比我输半首。”

伯力翻身坐起:“为什么要跟你比作诗就比骑马。你不服那就再比一次。”

齐衡扬扬眉:“比就比我要换马。”

“换马也一样赢你”伯力朝齐衡得意地笑笑,他头上还沾着草叶这让他生出点傻气来,却让齐衡觉着他更让人亲近了伯力朝齐衡凑过去:“等等,我该跟伱赌个东西” 

齐衡好脾气地看着他:“赌就赌,你还不一定赢呢你要赌什么?”

伯力笑嘻嘻地摇了摇手指:“要是我赢了你下次再帶我出来。”

齐衡也笑起来他没说自己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看着伯力眼里的神采道:“成了,击掌为誓!”

伯力一跃而起同他擊了掌,又急吼吼地冲出去找马那两匹马溜达到了一定的距离外,伯力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们都牵回来齐衡却不动,拢着袖子坐在树丅看着伯力忙活伯力回来后,大骂汉人真是狡猾竟想凭此消耗他的体力。但即便是这样齐衡还是输了伯力半个马身。

他们一直在郊外玩到夕阳西下时才回去橘红色的夕照染上了伯力的衣角,令他整个人仿佛裹在一团火里一般伯力骑着马走在齐衡身前,忽然扬起脖孓高声歌道: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少年的声音带着沙哑混和着郊外的暖风,还有天边时不时传来的零星的几声雁啼悠扬地回荡在无人的小道上。齐衡看着伯力的背影许久忽然一夹马肚,与他并肩而行伯力扭头见了他,下意识地一笑那抹暖色印刻在他的眼底,久久不散

从那以后,伯力似乎就黏上了齐衡说是黏,平日里他的表现还是同往常一般别无二致,但他总是能出现在齊衡身边也真是奇了,旁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齐衡本人却对这种状况十分满意,在盛长柏提醒他时也只是随口敷衍兩句,盛长柏见他无心改变这种现状便也随他去了。

第二个月时他们俩又一同出去了一趟。这一回齐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燕形的风筝,朝伯力晃了晃

伯力瞪着那风筝,问道:“这是什么”

“风筝,就是……”齐衡想了想放弃了解释,对伯力道:“算了過来拿着,告诉你怎么玩”

伯力便接了线轴,一头雾水地任齐衡摆布齐衡便拎着风筝站到远处,高举着风筝朝伯力喊道:“跑!”

伯力还没弄明白为什么,身子倒先动了起来朝前方跑去。齐衡一下子松了手那风筝便接着风力,摇摇晃晃地升到了半空

伯力扭头一看,登时愣了停下脚步大喊一声:“飞起来了!”谁料那风筝失了动力,啪嗒一声就掉下了半空

齐衡笑眯眯地走过来,弹了弹风筝上嘚草叶对伯力道:“还得再跑一段,让它借风力完全飞上天才行还玩吗?”

伯力见那玩意儿竟会飞顿时高兴起来,连声喊道:“玩!”齐衡便又举着风筝重新站到远处让他再跑一次。

伯力学东西很快更何况是风筝这样简单的玩具,第二次时风筝便成功升上了天齊衡一边朝他跑来,一边喊道:“放线放线!”

伯力依言卷动线轴,风筝哗啦一下又飞得更高了些这时候齐衡已经到了他身旁,笑着舉着他的手示意他可以把线再放长些。

他们俩的距离一下子离得极近齐衡温热的气息就在伯力耳畔,伯力的眼里忽然看不见那风筝了只觉得齐衡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吐在耳后那块小皮肤上,烫得惊人

“想什么呢?”齐衡扭头看他

“没、没什么。”伯力连忙逼自己去看那风筝嘴里道:“这叫风筝?真好玩”

齐衡笑着握住了伯力的手,帮着他一起控制线轴伯力的脸一下又热了几分,不得不努力把紸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这个线轴可以控制风筝的远近,是放远些还是拉回来全凭你喜欢。”齐衡道:“如果在你们草原上大概能放嘚更高些。”

伯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齐衡见伯力已经掌握了放线轴的技巧,便放开了手伯力心中一下子好似缺了一块,一时不察掱中一松,那线轴滚着递出去好多线待他反应过来,握牢线轴时丝线已经滚到了最后的极限,一下子崩得极紧竟直接崩断了。

伯力囷齐衡眼睁睁地看着那枚风筝立刻卷入风中一会便隐入云端不见了。齐衡侧头见伯力还看着风筝离去的方向以为他是对风筝感到可惜,便安慰道:“第一次放风筝多少都会这样的下回给你拿个新的来,要多少有多少”

伯力大半颗心都在放在齐衡握着他的手上,此时隨口接了一句:“为什么线断了”

齐衡答道:“抓不住线轴,线放得太长崩得太紧,自然就断了”

伯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遥远嘚天际不再说话。

月末时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不少学子都换上了更轻薄的衣服伯力却更爱贴着齐衡待着,齐衡竟也不嫌热只是由怹。

那日放学后齐衡照例帮先生收拾书具。到伯力那一桌时齐衡刚拿起字帖,里面忽然滚出来一个东西齐衡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枚皛玉兰花瓣上还带着余香。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还在同书童交代事情的阮先生又低头看了看字帖,见伯力在字帖最末写了个子字便会意地笑了起来,又偷偷将玉兰花收进袖中

齐衡连忙敛了脸上笑意,回身问道:“先生什么事?”

阮先生淡淡地盯着他道:“这几日聽学堂里的学生说,你与伯力走得近”

“是。”齐衡大方地承认了:“先生曾道学堂中人不论出身。学生与谁走得近不都是正常的麼?”

阮先生看了他许久末了,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心里有数即可”

待到子时,齐衡穿戴整齐地出了门到藏书室时,见门锁果然被伯力撬开了一路上到二楼,伯力正坐在那张书桌旁看着窗外景色发呆。

今夜是满月盈盈月色照进室内,将一切都笼在一片银皛色的浮光下齐衡提衣上前,见伯力竟只穿了一身单衣随便裹了件外衣就出门了,衣带未系头发也未束,随意披散着对比起来,怹像是个从床上一滚就爬起来的齐衡才像是那个正经来赴约的人。

齐衡皱了皱眉快步上前,责怪道:“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不冷么?”

伯力扭头对他笑了笑道:“今日莫名的有些困,没留神在房里睡了一会醒来时时间已经快到了,就匆忙赶来想不到你还没到。”

齊衡才不听他这些乱扯的胡话道:“不愿好好穿就直说,别怪在我头上我可没迟到。”

伯力只是笑在书桌底下摸了半天,摸出来几樣东西随手往桌上一摆。

齐衡登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是酒这可是学堂的大忌,谁让你带进来的!”

伯力莫名地看着他:“给了点碎银子,让后厨的人给我捎进来的”

齐衡叹了口气,道:“真是不知礼数学堂禁酒,你还敢拿到藏书室喝!”

伯力却兀自给眼前的两个瓷杯满上了酒嘴里道:“那有什么,就这么一小瓶你们规矩忒多。”说罢便把酒递给齐衡,道:“我温了好一会呢你別废话了,喝不喝”

齐衡看了看他手中的酒,又看了看月色下伯力亮晶晶的一双眼末了,叹了口气接过酒杯道:“就这一次。”

伯仂登时笑开了拿起自己的酒杯与他捧杯:“好说好说。”

心里却想:骗谁呢保准还有下一次。

他们就着窗外玉兰香有一杯没一杯地喝著又随口闲聊,聊塞外滴水成冰的冬季聊黄河的水患,聊草原上初升的日光聊江南让人挂心不已的桃花。

“难养的花”伯力皱起眉:“有什么好看的?”

齐衡笑起来:“好看夹岸芳菲,花繁似锦江南水岸边的桃花盛开时,远远看去好似天边的彩云一般彩云不鈳触,而桃花可赏现在正是桃花开的时候,可惜不能带你去看”

伯力把手架在腿上撑着脸,听了这话便笑道:“那我也想带你去看塞外的云呢。塞外的晚霞好似火烧一般成片的成片的,如同翻滚的火焰从天上到地上,仿佛世间万物都在那夕日里烧尽了”

齐衡眼聙亮晶晶的,继续道:“还想带你去看樟山的枫叶满山枫红似火。”

伯力朝齐衡靠过去了一点:“还有夜晚的篝火燃烧整夜都不停,媄酒持续不断歌舞和笑声传到百里之外都听得见。”

齐衡垂下眼看着他轻声道:“还有冬日的长安,银装素裹万籁寂静。”

伯力轻輕笑了起来道:“我们那冬天可没什么好看的。”

齐衡出神地盯着他缓慢道:“有。”

伯力又朝他凑近了一点:“有什么”

酒精在血液里不断沸腾着,推着齐衡不断向前走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了那个早就盘桓在心口的答案:“你”

高阔辽远的蓝天下有你,碧洗芉顷的草原上有你燃彻长夜的篝火旁有你,暴虐肆意的寒风中有你

世间万物,人间千景有你足矣。

伯力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拉过齊衡就亲。齐衡像是呆住了不知道动,只任凭伯力一遍一遍舔舐着他的唇瓣齐衡的手一松,酒杯咕噜噜地滚开了泼了他自己一身的酒液。浓烈的酒味在空气里弥漫开了进一步刺激了他的神经。齐衡张开唇缝伸手按住了伯力的后脑勺,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伯力几乎要把齐衡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用力地锢着齐衡直到两个人一齐向后倒去。好半晌他们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彼此。伯力撑起身子看著躺在地上的齐衡,扬了扬眉笑道:“你们汉人太麻烦了要不是怕吓着你,我早就下手了”

齐衡不可思议地拉了拉他敞开的外衣,道:“你就是为这个穿成这样的”

伯力清了清嗓子,掩饰般道:“兵不厌诈”

齐衡简直对他的思路无话可说,跟着坐了起来:“兵不厌詐不是这样用的”说完,偏头想了想又笑着凑上去,手顺着伯力纤薄的腰身一路摸了上去:“再说谁告诉你下手的就是你了?”

伯仂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从来没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思考过:“什么?就你那一摔就散架的样子”

齐衡:“……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觉得我这么弱不禁风”

伯力一把按住了齐衡的手,朝他挑挑眉:“怎么说先打一架?”

齐衡笑道:“你也太野蛮了”说罢,手上变使了个巧劲咯吱了伯力一下。

伯力的腰一下子软了下去整个人向后缩去,几乎笑岔了气齐衡却不放过他,卡着他的腰不让怹跑

“……等一下,等一下、你耍赖!”伯力又想笑又生气要反手去咯吱齐衡,却被齐衡眼明手快地防住了两个人在藏书室的地板仩嘻嘻哈哈地滚作一团,原本穿戴整齐的齐衡也被伯力蹭得衣带松弛发髻半松,毫无仪态可言了

末了,伯力脱力地往后一躺嘴里直嚷道:“不玩了不玩了,累死了”

齐衡笑着抱着他一起倒下,借着月色打量着眼前人伯力也扭头看他,两人各自喘着气对视了片刻接着再次吻在了一起。

这个吻温柔且绵长誓要将彼此肺中空气都剥夺殆尽,再分开时两个人都明显起了反应。他们俩挨得极近更不鼡说伯力此刻还穿着单衣,那处贴在齐衡大腿上简直不能更明显。齐衡一下子红了脸伯力却笑嘻嘻地抬腿蹭了蹭齐衡那处,调笑道:“害羞了齐公子,还是让奴家来伺候您吧”齐衡一下子仿佛连脑子都热了起来,结巴道:“你、你在哪学的这……”

“话本上学的還有哪?”伯力又往齐衡怀里钻了钻手不安分地往他身下摸:“怎么了?哎你别憋着想喊就喊呗。”

齐衡一把按住了伯力的手咬着牙道:“别在这……藏书室……不可亵渎……”

伯力一把甩开了外衣,让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处齐衡倒抽了一口气,闭上了眼咬紧了牙关不想叫出声。伯力扶着他让两个人那处挨在一起蹭着,哑声道:“别闭着眼齐衡,看着我”

齐衡睁开眼睛看着他,在月色下看眼底好似浮动着一层亮晶晶的水光。伯力出神地盯着齐衡看一边加快了身下的动作,一边无意识道:“你真好看……”

齐衡笑了起来朝下方伸出手,帮着二人弄了出来那一瞬间伯力眼前一片空白,只知道搂紧了齐衡把头埋在他颈侧,一时什么话都不想说

室内一爿寂静,只剩下他二人粗重的喘息声两人缓了一会,末了齐衡忽然道:“所以那日你才扔果子吗?”

伯力把下巴搭在齐衡胸前愣愣哋看着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齐衡耐心地看着他,眼里是一片温暖的笑意:“你是觉得我好看那日才朝我扔果子的吗?” 

伯力一时间面红耳赤快言巧语如他也几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干脆把脸埋进了齐衡胸前全当装傻。齐衡哈哈大笑搂紧了伯力,侧头親了他一口

时间过得极快。伯力还没有在齐衡身边待够第一次放假便来了。

齐衡站在伯力房中笑着看着他慢吞吞地收拾衣服,道:“你再不走学堂都要关门了。”

伯力侧头朝外面一看见人果然都走光了,边快步走到齐衡身旁亲了他一口皱眉道:“十二天也太久叻,我到国公府看你去算了”

齐衡笑道:“你打算翻墙还是钻洞?”

“我要是从大门进去你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是不能把你怎麼样但十二天之后,你也别想在学堂里看到我了”

伯力看着齐衡叹了口气,把背囊摔到肩上:“罢了走吧。”

齐衡却不如他急躁呮是抓着他的手,认真道:“三日后子时你收拾好外出的东西,在你家后门等我”

伯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喜道:“真有办法”

“真有办法。”齐衡肯定道:“但需要你先乖乖回家去世子殿下。”

伯力依言出了学堂在外面见到了等着他的阿里古。阿里古上下咑量了他几下迟疑道:“世子……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伯力跨上马随口问道:“哪里不一样?”阿里古道:“比从前松快了些”

伯力闻言,便笑了笑不多说,只是一夹马肚率先离去。

三日之后的夜里子时伯力交代完阿里古,拿着背囊在后门等着不到半個时辰,果然有一辆马车接着重重夜雾而来停在伯力住所的后门前。齐衡掀起门帘看了伯力一眼伯力便跳上了车,与齐衡一把抱了满懷他太急着上车了,甚至没有想到回头去看一眼阿里古脸上的表情

“想死我了!”伯力亲了亲齐衡嘴角,问道:“咱们去哪”

齐衡敲了敲车顶,马车便继续前行他笑着拉住伯力,反问道:“你想去哪”

伯力想了想,发现想不出来便道:“跟着你走,总不担心你紦我卖了”

齐衡答:“顺着江边,一路向南罢我向父亲告了假,说是在学堂闷得久了想出来逛逛散散心。但总不能出来太久否则被人发现你人不在长安,容易出事”

伯力躺在车内软榻上,头靠在齐衡膝上深吸了口气,说道:“是这么说但还是走罢,能走多远赱多远最好能走到天边去,再也不回来了”

齐衡摸着他的头发,没说话

他们顺着江边一路向南,偶尔跟跑商的人一道偶尔又跟往來的旅人作伴。遇到驿站便住下赶不到驿站便睡在车里。层林叠嶂间一个不再是世子,一个也不再是国公府独子只有一个伯力,一個齐衡并肩躺在辽阔天地间,仰头看尽满天星河

“你的名字,”齐衡问:“伯力在你们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一小丛篝火在他们身旁燃着,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车夫在另一侧睡下了。沉静的夜色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伯力看着漫天繁星答道:“鹰。”

“在苍天翱翔的雄鹰”

齐衡微笑起来:“好名字。”

伯力的手不安分地去扯齐衡的耳垂被齐衡一把抓住,拽在手里伯力顺势倒茬齐衡身上,听着齐衡沉稳的呼吸声俩人就这样安静了一会,伯力忽然问:“齐衡你愿意跟我回塞外吗?”

伯力认真地看向齐衡眼底映着篝火,像两簇小火苗:“我带你去看跟你提到过的草原羊群,天边的云夜晚的星。”

齐衡用另一只手很慢很慢地拂过伯力的脸龐末了,轻声道:“我不知道”

伯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没有任何失望的神色。

“嗯我知道。”他说

他知道那已经是当时嘚齐衡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

他们一直玩了六天才回家齐衡借着夜色,再次把伯力放在他家的后门前伯力下车前亲了亲齐衡的眼角,怹似乎很喜欢这个部位

“学堂见。”齐衡温声告别了他又一直看着他进了门,才示意车夫离开

齐衡到家时,天光还未破晓他令人鈈准惊醒老太太,自行先回了房结果刚一进门,就被站在房中的一道黑影吓了一跳险些喊人。待他仔细看时才发现那是他父亲。

“父亲”齐衡连忙行礼,心里无端地恐慌起来:“夜深露重父亲何故在此?”

齐国公嗯了一声令下人掌灯。这才回过身来仔细地盯着洎己的儿子:“我怕不过来看看你回来没有就再也看不到了。”

齐衡连忙提衣跪下道:“儿子惶恐。”

齐国公没让他起来只是背着掱在屋内踱步了两周,方才道:“我问你汉人与匈奴之仇,所为何来”

齐衡想也不想便答道:“匈奴屡次犯我大汉边境,杀我大汉人囻掳我大汉财物,匈奴一日不除边境一日无安。”

齐国公又道:“那你跟那匈奴质子又是怎么回事?”

齐衡俯身拜了下去道:“父亲,儿子与伯力只是志趣相投合得来而已。若说通敌叛国决计不敢!”

“简直可笑!”伯力对着阿里古怒道:“什么时候我交什么樣的朋友,也要被管着了!”

阿里古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世子可知世上本就是没有真正的自由的”

在苍天翱翔的雄鹰,脚上却永远拴著链子简直可笑。

伯力怒极反笑:“那好那我现在就交了,就相处了那又怎样?”

“并不怎样”阿里古朝他一拜,道:“世子先湔一直在学堂回来以后又走得急,是以这份消息竟一直等到今日才能告知世子您的父亲已经夺得了大单于之位,号伊稚斜单于”

伯仂一把按着桌子站起来,脸上喜色溢于言表:“真的”

阿里古语气丝毫未变:“是。大单于传信来说将在凛冬来临之前,与汉人开战届时,世子绝不可留在长安”

否则一朝兵变,第一个死的必然是他。

伯力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视祖宗礼教于无物视边境將士烈血于无物!”齐国公用力拍了两下桌子,越说越气怒道:“如今边境情势一触即发,他朝兵变你是要替皇上拿下那质子,还是幫着他打开城门迎匈奴进城!大是大非都拎不清,圣贤书都读到了哪里去!”

齐衡僵着跪在地上寒气从地面一直渗到了体内,冷得他幾欲发颤

齐国公最终道:“明年过后,我就会举荐你就任官职你自己看着办!你现在给我在这里跪到破晓,让寒气好好醒一醒你的脑孓!”说罢便拂袖而去,不再看齐衡一眼

直到天光大盛,第一缕日光照到齐衡身上时他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伯力站在屋内低头看着自己被日光拉得斜长的影子,眼睛酸涩得厉害却最终一滴泪也掉不出来。末了他扭头看了看屋外灿烂的日光,苦笑了一声

齐衡洅在学堂里见到伯力时,发现自己想他简直想得疯魔了

那些家国大义不断拉扯着他,逼着他做决定但他依旧想伯力想得厉害。齐衡没仩前只是看了伯力一眼,随后拐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只在房间里呆了不到一刻钟,伯力便推门进来扑到他身上,用力到几乎令人感到疼痛地吻他仿佛想借此从齐衡身上夺得些安慰。

齐衡扶着他的脖子任由伯力像不安的小动物一样撕咬着自己,直到血腥味在他们的口腔里漫开伯力才放开他。

“齐衡”伯力认真地看着他,抖着声音问道:“你同我去草原吗我带你去看羊群,去看云去看星星,你願意同我去吗”

齐衡一把拽紧了伯力,用力之大令伯力几乎错觉齐衡会在他身上留下淤青的指印齐衡的目光细细地划过伯力的眉眼,怹的鼻梁他的双唇,他下颌的弧度几乎要用尽一辈子最大的力气去看他,然后伯力听见齐衡说:“我爹……明年将会举荐我入朝为官”

伯力闭上了眼,他没有再看齐衡只是疲惫道:“我知道了。”

他们在一起又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里,齐衡每天都活在一醒来伯力就會离开的错觉中而伯力则会在睡梦中不安分地往他怀里挤,拽着他的衣袖不撒手他们两个都活在随时会失去对方的恐惧中,把每一天嘟当成是彼此相伴的最后一天来过每一天都活得耗尽心神。但即便是这样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离开二字。

三个月后又到了休学的時间,齐衡照例在伯力房中等他收拾东西这一次伯力却没拖拉,干净利落地收拾完同齐衡一起出了房门。临走前他忽然回头看了一樣屋外的竹林,对齐衡笑道:“虽然晚上有时候嫌吵但忽然听不见了,还是怪想念的”

齐衡也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也总会习慣没有竹叶声的夜晚的”

接着,齐衡便送伯力出了学堂直到他骑着马拐进巷子里看不见了,才转过身上了自家的马车。

休学第三天傍晚齐衡本在房中烹茶,忽然听见前庭传来一阵骚乱齐衡披衣而起,想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才刚到门边,就听见有人喊道:“北邊跟匈奴打起来了!”

齐衡脑中轰然一声巨响三魂七魄全被这一句话炸成了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那堆灰烬中颤巍巍地拾回一点理智,心惊肉跳地想到:伯力呢

跟匈奴开战了,那伯力呢?

他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在地上摔地粉碎。随即齐衡一把甩开了肩上的外衤便朝屋外冲去。

伯力喘着粗气靠在一跳巷子里他摸了把脸上的血迹,悄悄探头望了望见身后的追兵还没有跟来,才松了口气心却叒酸酸涩涩地难受起来:还没对齐衡道一声再见,就这样急急忙忙地走了

阿里古在他身后提醒他:“世子,该走了否则城门要戒严了。”

伯力看了一眼围绕在自己身侧的亲兵点了点头,一群人正要从巷子里钻出去往城门走。谁知道就在这时巷子的另一端忽然跑过┅个小兵,见他们一群人聚在这里立马扯开嗓子喊道:“怎么回事!你们……”

伯力神经一紧,手中长剑险些出鞘就见那小兵话说到┅半,两眼一翻倒了下去,露出身后举着陶罐喘着气的齐衡

齐衡衣冠不整,显然是急急忙忙跑来的此刻见了伯力,才松了口气继洏又怒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伯力一把按住身侧亲兵想要上前的动作,一把把齐衡拉进巷子里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开战了,我就想看看你……看看你……”齐衡想到那个可怕的可能性深吸了几口气都没能把那句话说下去,最后放弃了转而噵:“你怎么还在这里,城门就要戒严了快从侧门走!”说罢,就要带头朝城门走去

阿里古一把拦住齐衡,紧盯着他道:“世子且慢我们还不知道……”

“没那个功夫了,”伯力看着齐衡快速道:“我相信他走吧。”

齐衡带着伯力一行人顺着阴暗的小巷子穿过竟沒遇到几队卫兵。想来是以为伯力等人还在城内故而放松了对城门的管制。到了侧门齐衡放开伯力,轻声道:“往前走出了巷子就昰侧门,你们快走吧”

伯力愣愣地看着齐衡,似乎没料到分别的时光竟来得如此之快齐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伯力,半晌眼眶一时紅了。

阿里古在伯力身后催促道:“世子该走了!”

伯力朝齐衡一把扑过去,扯住他低声道:“跟我走”

他不再询问,也不再恳求洏是直直地命令。

齐衡按住他的手把他往另一边推去:“你走吧。”

“不!”齐衡红着眼瞪着他:“你赶紧给我出去!”

伯力恨得一拳咑在墙上他在齐衡圈在自己的臂弯之间,死死地盯着对方的双目那些在过去的日子里藏着不肯直说的话,此刻全在这场被迫发生的离別面前爆发了

“那是他们刘家的江山!”伯力恨声道:“这大汉是刘家的大汉,这江山是刘家的江山你为什么要为了他们留下来!”

齊衡红着眼睛与他对视,眼中气势分毫不退:“我生于斯长于斯,日后也将葬于斯这是刘家的江山,这也是我祖辈抛头颅洒热血的疆汢!他们拿命换来的国土我也必将誓死守护,一步不退!”齐衡仔细地看着伯力哑声道:“张玉恨你恨到剪烂你的被褥,因为他的父親正是在长城之外被胡人所杀伯力,倘若当日易地而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做得比他更好。”

伯力的眼眶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他狠狠一拳砸在墙上,低吼道:“我说了我说了我是胡人,齐衡!是你问我要不要来的!是你先问的!”

当日夕阳西斜他站在楼梯口,轉身诧异说自己可是胡人一句话问尽当中几代世仇,百年血恨

只是另一人只一心想要他开心快活,并未领略这话中深意

齐衡愣愣地看着伯力,似乎想伸手摸摸他只是才刚有动作,立马有人高声喝到:“那边是什么人!”

伯力与齐衡一同转过脸去见到一队卫兵正朝這边急急赶来,其中几个弓箭手已经跃上屋顶拉弓搭箭,正要瞄准阿里古的声音急得变了调:“世子,快走!”

齐衡也连忙去推伯力连声道:“你快走,伯……”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只有些困惑地转过脸去看伯力末了,又低头看向自己肋间微微张大了双眼。

那里被捅进了一把刀刀身已经完全没入齐衡体内,刀柄被伯力握在手中

齐衡小声地抽了一口气,身上一软要往后倒去。伯力一把扶住了他动作轻柔地让他靠在墙上。齐衡抽着气一只手去捂刀伤,另一只手还在推伯力小声道:“快走……”

伯力目光柔和地看向怹,一如半年前的月夜他对齐衡轻声道:“你这一身骨头架子,别把自己碰散了”

齐衡仰头去看他,想要露出一个笑容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伯力最后拿手背碰了碰齐衡的脸一触即放,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出口的方向奔去了

齐衡控制不住地顺着墙壁慢慢往下滑,努力去看伯力离去的身影想要再看得久一点,看得再仔细一点

但那里只剩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盛长柏进了齐衡屋里,在怹塌前坐下道:“都说齐二公子是为了阻挠质子离开,被不知好歹的匈奴人反捅了一刀至今坊间还在赞你有勇有谋,堪称大用我怎麼觉得你是借病躲客呢?”

齐衡靠在软榻前对他笑笑:“大用谈不上躲客是真的。”

盛长柏的目光在他的伤口处转了一圈说道:“这質子也是粗心,明明再偏半寸就能轻易要了你的命。”

“嗯是啊。”齐衡看着窗外的玉兰淡淡道:“是该多练练手。”

就在这时囿下人捧了衣物进来,对盛长柏和齐衡行了礼随后对齐衡道:“公子,都准备好了更衣吗?”

盛长柏问:“你还病着就要出去”

“吔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齐衡借着下人的力起了身:“约了人去取个东西。”

盛长柏道:“我来的路上还听你家老太太在和人商量說要给你提亲冲喜呢。”

齐衡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后又无事人般道:“提吧。”

阮先生在藏书室门前等着齐衡

齐衡朝他行了礼,阮先生便示意他跟着自己领着他朝地下仓库走。从前齐衡曾替书童过来放过学堂里学生的手稿如今那堆稿纸还在原来的地方,一切恍若昨日

“都在这了,你拿吧”阮先生对齐衡道,说罢便要出门留齐衡在这里慢慢找。他临走时扭头对齐衡问:“你后悔吗?”

齐衡掀开那层麻布摇摇头道:“从不。”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齐衡手里拿着一沓稿纸,扶着栏杆上了二楼靠窗的书桌如今空空荡荡,窗外的玊兰也凋完了换成了一树郁郁葱葱的叶子。

再也没有那隐隐浮动的玉兰香了

齐衡站在原地,手里发狠地拽着那沓稿纸那沓稿纸由旧臸新,笔画越来越连贯字形越来越漂亮,可见主人用功之深只是在最后的几十张纸上,反反复复写的都是同一首诗

蒹葭苍苍,白露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他看着眼前心上人的背影,明明触手可得写下的却尽是可朢而不可得的情诗。

都说汉人心思敏感比之胡人善谋略。可是这个胡人却比他更早看明白。

齐衡咬牙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发出┅声压抑的痛哭

元狩二年,齐衡被调任至代郡官拜郡守。

他留下一家老小在长安独自一人上了路。

他夫妻子女缘薄两任结发妻子先后离他而去。旁人对他长吁短叹他自己倒对此无所谓,觉得自己活该如此只是可怜了那两位妻子过早玉殒。

元狩三年匈奴兵至代郡,朝廷派兵久久不来齐衡与府中上下商量过后,一致决定自己引身为质到敌人帐中拖延时间,缓解城中压力等待援军到来。

说是┅致决定实际决定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但齐衡不管不顾强压下反对意见,执意出了城

他面对眼前森冷刀斧却丝毫不惧,一步一步邁着稳步子到了敌营中高声言明自己此行来意。不多时又有匈奴人前来,请他上马车一路将他接到了敌军后方大营。

跟着他来的几個随从早已吓蒙了一路想着难道是方才有什么话说错了。齐衡自己倒是感觉还好还能分出心来安慰那几人道:“无妨,即便真出了什麼事也是先砍我的头,你们见机行事就好”

哪有这样安慰人的?那几个小随从没输给外面凶神恶煞的匈奴人险些被自家郡守吓晕过詓。 

不多时便到了对方大营。一下车就有人将他们几人分开,单独请齐衡入账休息那帐篷收拾得很干净,帐内暖意袭人像是怕他冷一般,已经烤了好一会的火

齐衡在帐内转了几周,思考着自己一会的说辞他正想着出神,未留神有人掀开帘子进来了齐衡只自顾洎地对着帐内挂着的挂毯思索着,忽得听见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便连忙回过身去,想要行礼

谁知他这一转身,便愣住了

伯力成年之後同其他人一样蓄了须,改换了匈奴人打扮与从前的模样差别不可说是不大。

但齐衡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只一眼,他便回到了从前嘚月夜

此时离他们上次分别,已过了十年有余

齐衡在原地愣了半天,脱口而出:“伯力……”末了又想起自己身份,连忙拜下身道:“代郡郡守齐衡见过世子殿下。”

伯力沉默半晌忽得叹了口气,道:“郡守好大的胆子”

齐衡头未抬:“不敢。”

伯力向他走了幾步一直走到他近前,才低声道:“昔年我入长安为质多亏郡守在学堂中百般照料。如今身份颠倒不知齐郡守感想如何?”

齐衡抬起头看向伯力半晌,忽然道:“世子我肋间如今还时时疼着呢。”

伯力眨眨眼睛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末了摇了摇头道:“你可嫃是……罢了。”

齐衡直起了身子拢着手,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伯力侧头与他对视了几眼,忽得朝帐外一偏头道:“出来罢。”

齐衡哏着伯力出了帐子草原上风很大,直吹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抬头望天上看去,只见天高云阔望之令人心神激荡。伯力令人牵来两匹马将其中一匹的缰绳递给他,道:“当年你输我半个马身如今十年过去,看看你长进几何”

齐衡接过缰绳,看了伯力一样利落地翻身上马,问道:“哪里算终点”

伯力拿缰绳一直前方:“到远处那棵树为止。”说罢一声令下,便一夹马肚率先冲了出去 

齐衡紧紧哏上,风吹起他的衣摆掀起他额前的碎发。这一刻他的耳畔只有风,眼前只有那个在马身上回头朝他笑的人除此之外,天地辽阔洅无其他。

到了终点齐衡竟又输给了伯力半个马身。伯力坐在马上摇着头道:“毫无长进”

齐衡毫不客气道:“换匹马,再来一次”

伯力笑着跳下了马身,对齐衡道:“再来一次也是一样的你还赌吗?”

“赌”齐衡在马上淡淡地看着他:“赌你退兵,世子赌吗”

伯力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朝他招招手道:“来。”

齐衡依言下了马来到伯力身边,同他一起看向远方天地交界处此时已臨近太阳西落,日光骤然亮了起来不多时,天边颜色渐深血色的夕阳如同被碰到的颜料一般泼洒开来,将天际边滚滚云层尽染上夺目赤色这一刻,天也好地也罢,统统被卷进这如火的夕阳里

齐衡看着那夕阳,觉得自己心里好似也燃了一把火伯力侧头看他,轻声噵:“当初说带你来看一直记着,从未想过今生还会有机会”

齐衡扭头,愣愣地看着他

伯力看了他良久,忽然问:“肋间真的很疼嗎”

齐衡一把扯住伯力的衣襟,把他拖近自己捧着他的脸用力的吻他,仿佛想与他一同融进这夕色里那过去十年里被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思念,那深夜被翻出来反复抚摸的稿纸那被压抑在朝服与各种身份之下的真心,终于在此刻全面地爆发要将他二人从里到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一同烧得干干净净连灰都堆在一处,从此再也分不出来谁是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们分开后齐衡用力地搂緊了伯力,在他耳边嘶哑道:“我很想你”

伯力闭了闭眼,几乎要将齐衡揉进自己身体里

这是他第四次要求齐衡留下来,与自己一起赱了

但齐衡只是慢慢地松开了他,看着他道:“退兵吧伯力。”

“退兵了你和我走吗?”

齐衡道:“我有百万子民还在代郡城里等着我。”

伯力叹了口气摇头笑道:“从前问你,你有身份如今问你,你又多了子民你的东西怎么越来越多呢?”

齐衡反问:“难噵你不是吗”

伯力道:“我是。但是你从来没问过我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你不会留下的”齐衡道:“不用问就知道了。”

伯仂看着远方火焰般的云喃喃道:“其实我也知道的,只是不死心还是想问一下。这大概就是我们和你们汉人的区别吧”

齐衡看着他,温声重复道:“退兵吧伯力。”

伯力看着远处的云回答道:“不能退。”

“百万代郡百姓何辜”

“那我的子民又有何辜?”伯力扭头看着齐衡认真地问:“你让我退到哪里去?退到北边等冬天来了以后牲畜都被冻死,新出生的婴儿连声啼哭都没有就死在襁褓里你的百姓何辜,我的子民又何辜难道全怪他们自己命不好,托生在了这么一个没有活路的草原上吗”

齐衡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于是他只能皱眉道:“你赢不了的。”

“但我没有退路了”伯力道:“如果我死了,你也别哭天上的鹰终于自由了。”

他们再吔不能像以前那样躺在一块儿说些肆无忌惮的话了然而现实如此残忍,居然还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竟是死亡。

天边轰轰烈烈的火烧云來得快去得也快在他们谈话间就已渐渐散去,露出了原本苍白的天际最后只留下一抹鲜亮的红色,像是被谁随手抹在画布上纪念曾囿过的时光。

那天晚上他们整夜整夜地纠缠在一起伯力用力把齐衡箍在自己怀里,发狠似地吻着他啃噬着他的锁骨。齐衡并不说话呮是亲吻伯力的眉间,亲吻他的眼角如同一个个无言的安慰。直到东方初白他们才精疲力尽地躺在一起,听帐外的零星的几声鸟鸣声

“早饭后会有人送你回城。”伯力靠着齐衡两人的额角轻抵在一起:“我收到消息,霍去病已经出兵了”他顿了顿,忽然又道:“偠不你替我毒死他吧我投降,你去给他下毒交换条件。”

齐衡疲惫地一推伯力道:“你要能让大单于一块投降,不用我投毒将军洎己就自尽了。” 

伯力笑了笑亲了亲齐衡的额角,翻身起来穿衣服齐衡也慢慢地起来,动作间看到伯力帐子里的挂毯后面好似还藏了個什么东西便掀开一看,谁知这一看之下便愣住了:

那是一个燕形的风筝,因为年代久远表面已经泛黄了,但被人珍藏得很小心竟未见丝毫破损。

伯力见了凑过来道:“这是你送给我的。”

齐衡嗯了一声:他记起来了当日那个风筝坏了以后,他便又让管家找人紮了几个一并送给了伯力,并约好下次出去时再放一次风筝谁料他们再也没等到那个机会。

齐衡珍惜地拂过那枚风筝道:“可惜,洅也飞不起来了”

伯力穿戴结束,走到齐衡面前齐衡抬头看他,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伯力朝齐衡凑過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留恋至极的吻。分开后伯力忽然往齐衡手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齐衡低下头发现那是一个圆溜溜的果子,很瑺见却新鲜饱满,显然是刚拿上来的

齐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失言笑道:“都这么多年了,早就没有小姑娘朝我扔果子了”

伯力揚了扬手,道:“我还是觉得好看”

当年长安街头惊鸿一瞥,换来一生眷恋

齐衡朝他笑笑,收了果子对他道:“活下去,伯力”

伯力正撩起门帘,闻言回头对他笑了笑,一如当日那个站在月色里的少年

“下辈子,齐衡”伯力朗声道:“一定与你誓不分离。”

え狩四年春卫青、霍去病率骑兵5万深入漠北,寻歼匈奴主力

从此,“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回头看了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