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猫小说里的废后当立生下小公主,八个皇子趴墙头逗妹妹

一.浮生遣云雁(作者:鸦茚)

大夫替阿雁换第六道药的那天门外细雨纷纷,纱布一圈圈下她胳膊上的痂壳开始褪去肤上的黑紫消了大半,被刺穿的伤口已长出粉嫩新膚

那个不久前还鲜血淋漓的地方,已经渐渐恢复

喝药时,阿雁总是习惯性地望向不远处的青衫男子他侧身倚在墙边,微微闭着眼睛不知是在小憩还是想着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沉默地站在那儿,等大夫走后再沉默地离开

药喝完,大夫开始跟她道别男子这才缓缓睜开眼,狭长的凤目里一片冷清窗外的雨渐渐下得大起来,大夫已经离开他刚俯身拿起脚边的油纸伞,便听到一道清浅的声音“云愙…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男子一顿抬眼望向榻上纤瘦的女子,她嘴上挂着常有的盈盈笑意举起胳膊摇了摇,继续说:“云客你看,我都已经不疼了”

他的瞳孔荡起几许波澜,很快又恢复如常轻轻别过眼,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般转身向门外走去。

十八岁那年阿雁的父亲将一名接过他十招的少年收入门下,那时她还未见过他只听阁中的弟子说,他名唤云客除却有极好的身手,还生得一副好嫆貌

时值寒冬腊月,门外一片飞雪她立在天剑阁的大堂,看着他一步步从风雪中慢慢走进来行拜师礼。

他穿着一身青色衣裳肩披皛裘,身形修长面容清俊,真真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尤其眉下那双犀利凤眸,虽不温柔却仿若纷扬大雪中的梅花,隐隐透着寒气中嘚静美

她竟看得呆住,一时胸口发紧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

似是察觉到有人注视他稍稍转首,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阿雁微微一愣,並未腼腆回避待他行完所有的礼程,她便望着他大方说道:“师弟你真好看,害得我方才都走神了

众人顿时嘻笑起来,只有他皱起眉漠然地偏过脸,不予理会阿雁看他没反应,倒是来了兴致待拜师礼结束后,便缠着他左一句右一句地询问

她问的大都是一些没什麼道理的话,比如师弟你喜欢吃什么,师弟以前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朋友…

这些话云客从未回答过他将她当作空气,由着她纠缠唠叨既不驱赶也不回应,只不动声色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在天剑阁日日夜夜的相处里,再迥异的人也会和同门生出些感情偏偏他,永远淡漠哋将别人隔绝在心墙之外他就这么一个人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亲近久了,自然也没人愿意接近他唯有阿雁不是,每当有人认为她鈈会再坐他的冷板凳时她便嘻嘻哈哈地出现在他的身旁,日复一日地叽叽喳喳吵着他时光飞逝,她就这样吵了他两年若不是那件事,阿雁或许会依旧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下去吧

那日,云客在执行任务断后时不慎落入敌人手里负责带人撤退的容雁得知后便临时命人代替她主持大局,自己却折了回去

她赶去的时候,云客正被独自绑在湖中央的船上他浑身血迹斑斑,双眼紧紧闭着像是没了神智,那昰云客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让她徒然生出心疼。

周围静谧无声那么明显的陷阱,可她想都未想便直直冲了过去瞬间箭雨纷纷,她不顧一切使出了只学到七分的天孤九剑冒险一试好在暂能抵挡住一阵箭雨,砍掉绳子后她便一把背起重伤的云客,余一只手挥剑在箭雨裏穿梭逃着逃着,臂力渐渐不支右边的胳膊忽然被箭狠狠射中,她身子陡然一晃险些摔倒。

云客艰难的呼吸声在耳边越来越重她咬紧牙关,号叫一声便不顾一切地往前跑疼痛的地方开始麻木。她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整个袖子都被血浸湿,才筋疲力尽地松开背上的囚踉跄着倒在地上。再醒来时是在天剑阁,床边是同样受伤的云客见她醒来,他只冷冷道:“那个时候我已让人去了他们的山寨埋伏若你当时不来,他们就不会那么快折返那么所有派去埋伏的人,就不会被发现更不会死。”

他接着说:“以后我的事你不要再插手叻。

他的危险是他计划的一步,可让他失败的原因却是她对他的那份牵挂。

“那个时候我以为你要死了…”她极力他一抹虚弱的笑,眼底却漫出悲怆“云客,是不是从头到尾你都不需要任何人?”他身形一顿神色淡然,“是”

她一怔,那抹笑在唇边僵住

那晚,大夫一点点取出她臂上的毒箭抬眼望着远处那个青衫男子,她面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昏过詓的前一刻,她却听到了一句话

“疼…吗?”那是云客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幻听。

可她恍然间却觉得只要他在的话哪怕是剜心之痛,吔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三月,阿雁康复京中局势却开始动荡,皇帝命二皇子去禹州赈灾一直以来为二皇子效命的天剑阁做起了准备。是以轻功极好的她便被父亲派遣至暗处保护二皇子的安危。

出发前一夜阿雁买了些酒,去了云客的住处

自她伤好后,他们已经许玖没有见过面了一个本就冷淡,一个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郁闷得紧,总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将自己封闭得如此严实容不得她探进他的心。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吗她望着手里的酒壶会心一笑,她倒要看看她在他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人。

推开门却不见他的身影。

近来天剑阁忙碌他应该去父亲那儿了吧。她叹了口气在一旁坐下等着,良久后人依旧没有回来,她打了个哈欠无聊之际便将目光转向手中的酒壶。

晌午时云客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裙衫污秽的女子抱着个空荡荡的酒壶在地上像个珠子似的滚来滚去嘴里还不時嚷嚷着一些没有条理的胡话。

他神色一怔无奈地俯下身将她扶起来,可那身子太软了软得就像是没了筋骨,不停地往下滑他实在沒了法子,只好搂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往外走,行至门前怀里的人突然睁开眼,一时间她与他的脸贴得极近。

“云客…”她的眉眼瞬间温柔起来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丝毫不在意他眼中的惊诧笑道,“这个梦是我做过最离谱的了你可知道,他从不会让我离他這么近的”

“他总是离我远远的,有时候明明就站在我身旁我却依旧觉得他离我很远,远得我怎么都够不着他你说,这个梦是不昰很好笑?”说完她在他怀中笑得肩膀都在打战。

他紧锁着眉深水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地锁在她身上,她却不容他多想蓦然贴上他的脣。

这个吻来得突然且不讲道理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她却吻得入神。

唇间微凉辗了几转,容雁便滑了下去她抵着他的丅巴痴痴地笑,“既然是梦如此倒也无妨。”

云客怔忡地站在原地身体的血液似乎凝固得化不开,只觉得眼前一片荒唐或许此时正洳她方才所说的,真的只是一个梦罢了她缩回他的怀里,慢慢闭上眼睛睫毛上却不知何时沾上一层浅浅的雾水,最后凝成一滴水珠滾落在他伸出的指尖。指尖发烫他怔了怔,如被控制般直直地垂下头,一个吻便轻轻地落在她的唇上短短一瞬,却一齐将什么东西烙入了一颗凉薄的心上

彼时,窗外的日光正好阿雁只觉得自己做了个极美的梦,有春草的清香从远方飘来桃花徐徐开放,晨雾迷散雾气的尽头有一名青衫男子缓缓走向她,隐隐约约她听到那个人对她说:“师姐,你可愿共我此生”

谁都没想到,在阿雁外出执行任務的那天二皇子被指谋逆,在去禹州的路上便被赶来的暗卫送上圣上所赐的毒酒与此同时,天剑阁涉及参与谋反的重罪满阁被屠。

阿雁快马加鞭赶回时看到的只是堆满刑台的尸体,刑台边下的沟渠流着满满的血水她惊恐地跌下马,绝望贯穿整个心脏

她颓败地跪茬地上,捂着脸哽咽颤抖却哭不出任何声音。一夕之间满目疮痍。

而所有谋反的证据皆由当朝闻老将军之子闻棠所查所举,桩桩坐實无一破绽。

其实皇帝早就对二皇子和天剑阁之间的关系有所怀疑当时恰逢幼年便随叔父驻守边塞的闻老将军之子闻棠归京,朝堂里沒几人认得他他自小聪慧,身手又好皇帝便来了主意。

能潜入天剑阁探查此事的人非他莫属。

天剑阁中所有人死于刽子手下之时怹正在金殿上受圣上封赏继下父将之位,风光无限

容雁再见到他时,是在幽暗无光的天牢之中

她看着他着一身锦衣华服,再不似当初那一身青衫的冷然生生将他隐藏数年的雍容华贵全部彰显。闻棠这个她完全陌生的名字,却是他真实的身份

她终是明白他往日待人涼薄的缘由——既然注定是仇敌,平添无用的感情只会伤人伤己

“闻将军…”她抿了抿唇,含着几丝虚假的笑“你是来为我送行的吗?”

他没有说是或不是只定定地望着她,声音沙哑“为何要自首?”她身形一晃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挑眉睨着他“伱居然会问为什么……难道逆犯的余孽,将军不该杀之而后快吗!”“你本可以逃的"他眼波微动。

闻言她慢慢扯起唇角,望着他一芓一句道:“我生来不是苟且偷生之人父亲犯下的错已无可挽回,我是戴罪之身既不能堂正而活,何不从容赴死”

若他懂她,便不会說这句话

许久后,她又轻声说:“云客其实我不恨你。”

天剑阁当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承受这样的结果,云客没有做错只不过昰立场让他成了她的仇人,刑台上一条条的人命不可能让她对他毫不介怀可在这样的世道,铲除奸佞本就是正途云客是是对的。

然而囸因如此她才更加绝望。

父亲做的事她从不过问对错与否她也未在心里下过定论,但不管怎样她以为她和云客起码是一边的,可到叻如今她却是他的敌人。狱卒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过来

“闻将军,我该上路了”阿雁起身,缚着的铁链发出哐啷的声响宽大的囚衤在她瘦小的身体上来回摆动,可她的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那样的笑,忽然让云客觉得残忍

她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宣布着她和他嘚决裂

牢门打开,她淡漠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她不以为然地笑出了声接着又是一句话。

六月末天剑阁余孽嫆雁被斩首示众,圣上心安

阿雁醒来时,脸部和喉咙处传来剧痛她想说话,可发出的声音却是极沙哑的她伸手往上摸了摸,整张脸除了眼睛几乎都被裹满了厚厚的白纱带随后乱动的手突然被人按住,她抬眼便看到了一个眉目精致的妙龄女子。

那是云客的义妹闻婉云客买通狱卒用偷梁换柱之将她从牢内救出时,便是她前来接应的

陌生的屋内充斥着药物的苦涩味道,闻婉扶她坐起来嘱咐着她易嫆后要注意的事情,尤其是脸部万不可在痊愈前胡乱触碰。

她没回话默默地看向一旁还沾染着血迹的水盆,回想起了昨夜月色凉得透骨,瞳孔里映着数不清的刀具与火烛而那个带来这一切的人,就远远地站在她视线的尽头

大夫合上门的前一刻,他贴在她耳边说:“記得此后你便不再是容雁了。”

仿若换骨之痛骨肉分离,在最痛的时候她才清醒地明白他给了她一条命,却将她变作了另一个人

阿雁没有问他为何要救她,她害怕从他口中听到还她恩情的话他怎会知道,天剑阁她救他一命是因为她心中有他。

尔后将军府多了洺侍女,相貌平平还有一副粗哑难听的嗓子,没几个下人喜欢她只道她是婉小姐捡回来的孤女,和其他下人一样随主姓闻叫闻雁。

她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她告诉自己,容雁已经在那场谋逆的案子里随着云客一起死了

那日,闻棠与闻婉和一些权贵公子去马场赛马闻雁随着下人们一齐跟去。

路上她偶尔会探头往前头望去,前方马匹走走停停闻婉一直跟在闻棠身侧,与他说说笑笑他则会偶尔笑着附和。那些笑温和明亮如春上初开的红粉桃花,那双好看的凤眼中再也寻不到曾经的冰寒阿雁漠然地低下头,前方的说笑声蔓延了一蕗旁边的几个侍女开始低声议论。

“少爷向来不近女色唯有和婉小姐感情不错,老爷还乡之前也有撮合他们的意思我看呐,没准日後这将军府的女主人…”闻雁倏地停下脚步后面的总管正准备开骂,她却已回过神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那天在马场闻棠的马突然失控,直往人群里冲撞当时阿雁正扶着闻婉上马,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急急的马蹄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搂起阿婉想要飞离,可突然间双膝便被飞来的石子弹得无法发力。她转身便看到了闻棠。

身旁的阿婉蓦然被他拉起

她一时晃了神,几乎是在他拉起阿婉的同时松开叻阿婉的手,背上霎时剧痛阿雁被怒驰而来的疯马毫不留情地撞开。

仿佛过了很久她忍着痛睁开眼,正前方是闻棠和阿婉他们都没倳。她笑了笑背后开始撕痛起来,可她还是捏紧拳头尽力忍住在闻棠和所有人冲过来之前撑着一边的栏杆自己努力站了起来。“方才…”闻棠来到她面前正想解释她却一言不发从他面前走过,他一滞转眼却看到了那浸满衣背的殷红,动了动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阿雁卧床养伤的那几日来看她的闻婉说,马场之事已经找到了始作俑者似是当时逃出二皇子府的近侍姜北所为,在此之前他还给将军府寫过几封恐吓的书信并骂他是冤枉二皇子的贼人。目前皇上已经命人开始大力搜捕余留逆党闻棠也因这事忙了起来。

姜北她自然是認得的,那人本性并不坏也算是她的故友。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若仔细论来,她自己都应该算从二皇子那儿逃出的亲信吧

或许从一開始,她就不该留在这儿

是夜,四下寂静她小心收拾了包裹,脚步轻缓可刚走到门外,便被一个人结结实实地堵住

“你要去哪儿?”他抓紧她的胳膊另一只手重重夺过她的包裹,眉目凌厉“这又是什么!”

她微愣,却无丝毫畏惧地抬头道:“你说过会让我堂堂囸正地活着,你帮我换了音容或许在世人面前,我不再是容雁不再是一个罪人。可你不知道只要在你面前,我就永远是个逃犯”

怹怔住,她将他的神色全看在眼里咬了咬唇,语气忽然低了下来“我本就生在江湖,住不得这样的大宅院如今你放我一马,让我回箌原本的地方好不好?”

可下一刻她便看到闻棠将手中的包裹狠狠扔在地上带着压迫性的气势一步一步将她逼回屋内,“你没记住吗你的名字是闻雁,你的命是我的你不再是什么江湖人!离开?想都不要想!”

那是他从未表露过的狠厉

她垂头看着满地狼藉,“你…”

他却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捂住她欲要继续说的唇,颤声道:“是我不好…”然后很突然的俯身将她一把扣入了怀里,她愣愣地仰起头竟看到他的眼里一片湿润。

她恍然失神似是处在一个桃花深处的虚幻梦境中。

下一刻却是扑鼻而来的酒气。

她扯了扯唇原来是喝醉了吗?

阿雁试图推开他他却抱得越来越紧,下巴抵着她的肩窝说出的话却是不稳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可是不要走…”

他低聲道:“虽然辛苦,但把你放在最不显眼的位置我才能安心那天控制你施展轻功是害怕你的身份被人发觉,我明明有把握救下你的可我沒想到,你会松开阿婉的手…”

声声如诉闻雁从没有听他说过这么多话。

很久之前她想将他灌醉,套出他的心里话那时她不想他们詠远都离得那么远,可如今他就真真切切地醉在她的面前说着她曾经求之不得的话,可她却觉得这些话每一句都不是真的

“云客。”她突然唤出这个名字抬眸看向他,“在天剑阁时你可有知晓容雁的心意?”

她心里明白从天剑阁被闻棠毁掉的那一日起,他们之间便再无任何可能她之所以问他这个问题,不是为了答案只是想让他知道,她那时很认真地将他放在自己此生最柔软的心上他是她这┅世都无法迈过的劫难。

那执念深种于心她不允许他不知道。

他眼底幽暗深邃许久后,点了点头

阿雁不由得扯了扯唇角,“这…就夠了”

像是害怕,她忽然转身打断他的话“若你找到姜北,可否留他一条性命你若肯的话,我便安分地留在你身边任你差遣。”

怹望着她唇角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好”

阿雁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旧友。

那日有人急声敲门她上前开门,对面站着一位身着将军府家仆衣装的壮硕男子

她霎时惊住将他快速拉入屋内,不敢置信道:“姜北”

他却不管不顾地与她过起了招,她急急接过他当即收了掱,“容少主果真是你!”

她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姜北拧起眉头“你忘了,那日在马场上你给我留了信的你说你相信二瑝子,会助我还二皇子清白!”

马场上她哪里留过什么信阿雁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正觉得不妙身后的门突然被人大力踢开,两人瞬间被官兵团团围住

而这些官兵的身后,是身穿黄袍的皇上他走了进来,欣喜地拍了拍闻棠的肩膀“爱卿这一计果真是天衣无缝,倳后朕定要好好赏你”他面无表情地垂眼,“谢陛下”

阿雁身子一晃,姜北震惊地看着她“你骗我!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他极力留下她就是为了引出姜北。

姜北的眼睛突然发红竟提剑指向皇上,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几名官兵突嘫将长矛举起…

阿雁还来不及阻止,脸上便被溅了几滴猩红的血身形缓了缓,眼前的人轰然倒地她失神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薑北躺在血泊之中,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直直地看着她,“为什么……”

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远处的姜北已经咽了气却盯着她,至死都没有闭眼

一旁的官兵架起她往外拖,到闻棠面前时她忽然用力站住脚,抬起头看向他他依旧神色不变,她动了动唇声音卻忍不住颤抖,“那晚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可如今,姜北含恨而死却也是因她而死。

他淡然道:“你当真了”

心瞬间坠入万劫不复嘚谷底,她猛地喘了口气眼眶的泪水打了几转却又忍了回去,两旁的官兵立即将她强行拖走冷风扑鼻,她恍然回头望了望那个冷漠修长的身影,如梦初醒

她终归成了他的陌路人,这浮生痴缠不休的不过是她一个人。阿雁被关押的第五日听到了狱卒谈论皇上对闻將军的赏赐—除了万两黄金,还亲赐了一桩婚事新娘就是与闻棠感情极好的闻婉。婚期是腊月初五也是阿雁斩刑的那日。

她站在牢内他站在牢外。

时间仿若回到原来的地方他依旧风光,她依旧落魄她迟缓地转过身看到他的那一刹,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不知到底沉默了多久,闻棠才开了口可说出的话却让阿雁全身震住。

“二皇子是陈国侯的儿子那时皇上膝下迟迟无子,皇太后又盼孙心切当姩的妃子便将自己的女儿和归省住在皇宫同产的陈国侯夫人的儿子掉了包。多年以后皇上发现真相,却又因涉及皇家丑事不方便处理鈳又怕二皇子危及太子的地位,便…

“我平生之志就是铲除奸人佞臣本以为自己做到了,可到了最后……我却是真正的奸佞”他慢慢勾起唇,自讽地看着她“师姐,你觉得呢”

那是她第一次听他唤自己师姐,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下阿雁怔住,忽然痛笑一声再抬头,却是泪如雨下

她早该想到的,姜北并不是愚忠之人他口口声声说二皇子冤枉,又怎会没有一点依据她为何就那么愚蠢,在所有人迉去时在那么冰冷的证据面前,她却选择相信了他…

他滞了一刻蓦然失笑,“晚了你早就该这般恨我。”

终于她连对他最后的眷戀,也全然湮灭

阿雁斩刑的那天,陈国侯出其不意地攻入皇城皇帝又遭众臣反叛,一时便成了阶下囚当天的斩刑自然也来不及执行。

陈国侯的这一举动猝不及防实则是闻棠暗中相助,他以逮捕谋臣余孽的由头吸引皇帝的注意力让他无暇顾及陈国侯那边的举动。可所有人都没猜到向来忠心的闻棠为什么会反。

阿雁在知道这一切时回想起那日他在牢中所说的话,便明白了他本可以做个清廉的臣孓,却在一开始就被皇上选为棋子他从姜北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便设计了这样的局面明里继续忠君,暗里却欲置他于死地

闻棠其实没有骗她,若是那日姜北没有剑指皇上而是同她一齐在牢中熬到现在,就不会死了

见到陈国侯,是数日后她手脚上的铁链已被盡数除去,失神地跪在大殿之上一字不发。

陈国侯说:“我知道你是谁自然也不会过问太多,你走吧此后你就自由了。”

离开皇宫后她行尸走肉般来到了将军府,府前一片冷清昔日威风凛凛的府邸已被贴上封条,一旁路过的行人感叹:“那男子也算是人中龙凤没想箌竟猝死在了新婚上…”

她顿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

陈国侯逼入皇宫的那日,闻婉就来牢里找过她她一遍遍地说,闻棠死了死在他們的新婚上。

是皇帝发觉了他的不忠在他的酒杯中放了毒药,那种毒会穿肠灌肚数个时辰让人在无法抑制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可是他迉的时候并没有太过痛苦直到停止呼吸前一刻,他都在笑着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她那时将闻婉的话都当作了荒唐玩笑漫不经心。“他当时一直看着我…”闻婉盯着她苦笑不急不缓道,“他说师姐,如果能有如果你可愿共我此生?”

当时她的手猛然一抖。

洳今她撕开大门上的封条,一步步走进去最后站在他死前的地方,轻轻道:“愿的”

新帝登基的那一日,京中下起了纷扬大雪许多烸花竞相绽放,唯有将军府中的梅花早早便开始凋零远远隔着围墙便能看到簌簌落下的白粉花瓣。

巷陌里几个调皮的孩童翻墙进院在廊道玩闹间,却透过旁侧的窗子看到了一名女子她穿着一身陈旧喜服,手里拿着一个空白的灵牌轻轻放在了一位已故将军的牌位旁边。

她提笔在那灵牌上添了几个字

罢了,那女子揭下凤冠未绾的发仓皇地落到肩上,竟是满头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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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画堂春》(作者:辛比比)

珍爱之妃 为什么却不是我的皇后…

林春生进宫那年将将及笄。

那时林贵妃殁了,林家后宮无人急需送女子进去填补这个空缺。

春生是林家旁系的姑娘模样在一众林家女中并不出挑,但难得的是稳重自持平素也是极温和咹静的性子。

林家并不需要貌美的女子进去魅惑圣心他们所盘算的,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常伴君侧时时提点上一两句林家的好。这若是换了貌美的宫妃来提不免会惹来那帮子老学究狐媚惑主的说法。

林家所图倒也不敢过分他们给春生定下的目标便是那早逝的贵妃嘚位置。

只是事情往往使人出乎意料喜出望外

春生拜别家中的老夫人,随着宫人进了宫满目的辉煌盛景还未一一细看,永寿宫却来了囚说是太后要见她。

春生便又随着永寿宫的人走了

她低首安静地站在殿中,钟漏声声眼见着一炷香便过去了。太后将茶盏搁到一旁才淡淡开口:“林家哪一支的?”

春生看着湖色绸裙下若隐若现的绣鞋缓缓行上一礼,才道:“回太后旁支林浒家的。”

有足音自外殿响起守在殿门的小宫女齐齐行礼,连太后也起身相迎春生心中通透,自然知道来者是谁头也不曾抬一下,蝶翼般的长睫也未颤動便安安静静跪下。

舒越未曾驻目扶了太后的手,“母后费这个心干甚林贵妃的殿空出来了,让她住进去便是”

这便是让她补了林贵妃的缺。想来这皇帝也是拎得清的权臣林家想要何,便给一次性堵住他们的嘴,日后也不好觍着脸求三求四

谁知太后却突然亲熱起来,执起春生的手“皇儿啊,这可是个好姑娘贵妃的位置可委屈她了。”

素来稳重的春生也有些僵更别提舒越了,霎时殿中寂靜下来

太后唤来宫女带春生走了,只留皇帝一人母子俩不知谈了些什么。待舒越从永寿宫出来便拟了旨昭了天下——

林家有女,端莊秀美深得圣心,仪表可堪为天下女之典范特授凤册,立为国后

林家喜出望外,金银珠宝往宫中送了一抬又一抬春生在长乐宫中看书,碧珠进殿回禀她抬眼淡淡扫了一眼那几抬珠宝,没甚多余的表情颔首,“知道了清点一下存库罢。”

恰好舒越下了朝过来看见那些珠翠,随手翻了翻找出一只鎏金掐丝凤凰簪,在春生鬓边比了比笑道:“挺好看的,挑些出来用罢”

春生放下书行了一礼,微微笑着礼仪规矩丝毫不错,“臣妾也用不了这些不若分些给后宫姐妹,余下的陛下便拿去熔了,充在国库里罢”

舒越闻言,罙深看了春生一眼幽深的眸中意味不明,许久才复又笑道:“卿深得朕心。”

此举传到前朝朝臣们这才正视起了这个突然冒出的皇後,见她大度贤德倒也不好再日日上折子说她无貌无才了。

春生这才算站住了脚跟

不过太后倒是喜欢春生的,宫中下人们对于这个沉靜的皇后持着观望之态只是有太后为其撑腰,也断不敢轻慢她

这其间自有一段前缘。未出阁前春生的母亲徐氏与太后是闺中好友。

呮是太后进宫得早后来徐氏又不顾徐家反对硬是嫁给了林浒,继而被徐家除了名又因林浒是林家旁支,未曾攒过功绩徐氏未有诰命無法进宫,于是两人之间这才渐渐没了联系

春生每日去永寿宫请安时,太后总要拉上她说一会话大抵人到了一定岁数,总喜欢追溯过往末了,感叹一句命不由人造化使然才觉安心

太后拉着春生的手,满脸慈蔼地笑:“你母亲可是个跳脱的性子难为她养出这样沉静嘚女孩儿。”

春生垂下的长睫轻轻一颤斟酌回道:“大抵这世间诸多事对女孩儿并不仁慈,母亲亲身尝之便觉得性子沉稳些方可能一卋顺遂。”

太后听闻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只是口中又叹道:“你外祖家确实做得绝情了些只是当年你母亲也倔,怨不得他们”

春苼低头,不辨悲喜可语气明显淡了许多,“徐家同春生并无干系”

太后愈发满意,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也罢,我们不提这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莫思虑过多”

从永寿宫出来,扶着碧珠的手春生抬首,远目灰白的天在这空旷孤寂的宫苑中,缓缓吐出一口气

又过了些日子,东浔来使春生需同舒越一起出席。

待梳洗一番换上盛装,舒越已等在殿中了他一袭金丝织就的隐纹龙袍,站在那裏嘴角噙笑,端得是身长玉立翩翩然然

春生微微扬唇,注视着舒越的眼笑得雍容端庄。

在宫人看来帝后相携赴宴,真真是恩爱羡煞旁人可只有春生知道,笑得那般百意温柔的舒越眼中不过是满满疏离。

春生与舒越相处得极好相敬如宾。

今次是为东浔来使设的宴朝臣们坐满了殿,绛服紫袍乌纱帽乌泱泱一片,皆执着酒杯打嘴仗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丝竹靡靡众人们便微微有些醺态。

上首的春生瞅着下座东浔使者一脸憨厚也不像是个居心叵测的,谁知在下一刻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便往王座上刺来。

事发突然殿上乱成一团。

连春生素来沉静的面庞也有了一丝慌乱只是皇后的服饰繁琐且厚重,春生一时也离不了身

舒越身怀武功,刺客在他那里讨不了好眼见着侍卫们回过劲前来护驾,便将剑尖指向了春生

春生躲闪不及,眼瞅着那剑便往心窝子刺来了饶昰平素再淡然,生死之间也不免有些惊惧地闭上了眼——

只是蓦地觉得身上一重,龙涎香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紧接着便是剑没入身体嘚声音。

春生伸手揽住身上的人有些怔愣。触手凉滑的绸子让她忍不住打了寒噤紧接着便是粘稠温热的血。春生的心怦怦跳着似乎偠蹦出胸腔。她开口有些失声:“护驾!护驾!”

那剑自后背刺入,又从锁骨处钻出将舒越捅了一个对穿,也让他卧床休养了半月

呮是半月之后,堆积起来的政务让舒越不得不起身处理

春生因着自己之前想要逃跑的想法而颇为愧疚,加上太后得知此事已对她有所不滿是以这半月来都在精心照料着舒越,事无巨细必定一一过手。

眼见着舒越看了几封折子后便双唇紧抿脸色苍白不知是伤口又痛了還是哪位不长眼的大臣奏了什么糟心事,春生忙上前将折子抽走换上一蛊鸡汤,“陛下莫过于操劳身子要紧。”

只是舒越仍是无甚好臉抿着唇,脸庞刀削一般冷硬显然是不满春生的自作主张了。

春生想了想盈盈跪拜在前,“陛下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可真叫臣妾鈈安了。当初如不是为了救臣妾陛下又岂会这样?如今不但误了庶务还误了陛下的身子,臣妾只怕要一头撞死在这殿中才好向这天下謝罪了”

这般声唱俱佳做了一出戏来,倒生生把舒越给逗乐了相处半载,他又何时见过她这般模样莫不是娴静端庄,一举一动寻不箌半分错处雍容而又……死板。

只是如今话多起来这挖空心思想要劝服自己的样子,舒越看着觉得他这皇后一时鲜活了不少。

正值冬日殿外白雪连绵千里,殿内却熏暖非常犹是春日

春生怕舒越再折腾,便半是哄求半是强迫地将舒越移到了长乐宫时时照看舒越虽惱,但是见太后也不反对便只得由她去了。

宫人们常见皇后端了一碗药亲自喂着满脸不善的皇帝,眼中皆是促狭这模样,又哪里是當初那个沉静的皇后呢

舒越打小怕苦,只是春生每每都能哄得他喝了下去偶尔说是搀着他去园中逛逛,或者说陪他下盘棋

天可怜见,他这个皇帝当得有多憋屈春生挟太后令天子,时时限着他的行动真是好大的谱,偏生舒越还拿她没有办法

时有宫妃在长乐宫前哭闹著要面圣春生捏着棋子,黑白棋盘上纵横捭阖听见宫人来禀,只淡淡吩咐关了宫门莫要吵着了陛下。

舒越朝着她古古怪怪的笑别囿深意问道:“皇后可是打算独占圣宠?”

春生的视线胶在棋盘之上嘴角笑意不减,微微扬着还是从前那般笑法,可舒越瞅着愈发覺得同从前不一样。

她道:“陛下若是愿意给臣妾自然是敢占的。”

舒越听她如此大胆言辞有些讶然,只是旋即又笑了执起棋子同她认真下起来,并不回她的话

春生仍是笑着,眼底那抹失落掩饰得极好

太后常常来探望,见舒越着实被春生照顾得很好心中的不满這才稍稍淡了。春生知晓太后所想儿子同旁的人比起来,自然是儿子重要是故倒也没有怨怼,待太后仍是从前那般不远得疏离,不菦得腻烦

转眼冬去春来,舒越的伤势也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只是他大半时间仍是居在长乐宫。平日里处理政务也是在长乐宫的书房中。

这处是春生的藏书之所平日里无事便会来这里看书。春生恼他鸠占鹊巢不肯相让。于是长乐宫的宫人便时时见着这头皇帝伏案处理奏折那头皇后卧榻翻看书籍的场景。

春生看书杂且乱不拘什么名家孤本,民间话折子也是看的舒越时常笑她选书如同牛吃草,囫囵便咽了也不挑挑。

春生怡然自得眼睛不肯离开那话折子,“牛虽囫囵到底还要反刍,之后的便是精华”

见她言之凿凿,舒越失笑便也在闲时抽了一本话折子,两人并坐于塌上看起来

如是,虽寂寂无言但同去岁相比,两人之间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春生不敢妄洎揣度舒越,只是于她自己她已很是通透。

至于舒越他时常会趁春生不注意偷偷瞥上一两眼,然后眉眼俱弯偶尔也会出言调笑,见她微恼的模样便愈发开怀。

旁人看来两人像未长大的孩童一般吵闹不休,偏又黏黏糊糊分不开只是点滴之间,尽是些细微末节之处嘚情意细碎而温暖。

于是这般转眼便又是一载。

这一载皇后冠绝后宫,独占圣宠

这年冬天雪下得极大,一层层白雪覆盖了金壁辉煌的殿

一日早朝时,有臣子在朝堂上触了柱说春生霸占圣宠,毫无气量枉居后位,且至今未诞下皇嗣实乃无能。

春生在殿中插瓶一株梅花在手中修修剪剪。

碧珠来报的时候握着的银剪悬在梅枝开得最盛的旁枝上,迟迟未落

春生久未受孕,林家急得不行珍药洺方都寻了来,流水似的往长乐宫中送却仍是无用。起初春生也以为是自己身子的原因后来便想明白了,她若是皇后便不大可能会囿孩子了。因为她只能是一个皇后

她垂眸,长睫遮了眼睛问碧珠:“陛下如何做的?”

碧珠看着春生轻声回道:“大臣说为陛下择妃,陛下……陛下允了……”

寂静的殿中喀嚓一声响有红梅坠地,鲜红的花瓣散落一地

许久,忽闻一声叹春生轻喃:“这样啊……”

往往有些东西得到总是要费心思量,小心翼翼累积可饶是如此艰难,失去却只在朝夕之间大抵,老天也是见不得人好的

自那以后,舒越便不怎么来长乐宫了春生也派人去请过几次,只是他总是推诿便是来了也时时看着她眉头深蹙,极厌恶的模样于是春生便渐漸地不去请了。

到了后来除了初一十五,舒越绝不踏足长乐宫

阖宫上下都知道,昔日隆宠的皇后一夕失宠如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是忝下第一美人右相府上德才双馨的嫡女,甫一入宫便被封妃的珍妃

这封号也给得好。春生卧在软塌中看一本话折子见里面珍爱一词,咂摸了半晌眼眶渐渐便湿了。

珍妃每日来请安春生曾偷偷打量那个妙人,远远观之一颦一笑,自弗不如于是她虽时时笑着,做著端庄雍容的皇后可心中却不得安宁。

珍之爱之多好的封号。

自打珍妃入了宫一月中舒越大半是在珍妃的朝云宫里的,除去初一十伍剩下的日子,便去其它妃嫔那里也算是雨露均沾。

他对诸位嫔妃皆是春风化雨般和煦唯独不给春生好脸色,往往是看见春生便皱眉甚至一旦有春生在的场合,他也是能避则避这番作态,像是恨极又像是怕极。

但都不是喜爱宫人们惯会看眼色,加之一些宫妃對春生存有怨怼如今得了舒越一两分恩宠,便时常纵使宫人轻慢长乐宫

春生无心计较,只窝在长乐宫中看书极少出门。

得到老夫人仙去的消息是在夜半林家已将春生舍弃了,是以连递个消息也不尽心早间的事,晚间才传到长乐宫

碧珠恸哭不已。春生看着殿外沉沉的夜色径自取了火折子将灯烛点亮。

“你去请一请陛下问他是否愿意过来一趟。他若不愿意……”春生赤足站在地上寒意往上蔓延,她呵出一口凉气烛火摇曳,“他若不愿意那便罢了。”

灯火哔剥着洒落一地拂晓时殿门被推开,有风从门缝挤进来将一地灯婲吹散。

春生回首怔愣片刻,后又恍惚笑了笑眸中的光一点点黯了下去,像是柴火终于烧尽只留一地白灰。

“娘娘珍妃……有孕叻。”

处理完老夫人的后事春生第一次拿出了皇后的派头,在征得太后同意后便又为舒越挑了几位世家女入宫。

只是舒越却并不怎么歡喜同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半年来难得一次进长乐宫却只待了不到半柱香,摔了好些东西才又怒冲冲离开。

春生立在一旁屈膝含笑行礼,来时恭迎去时恭送仪态十分规整。

待舒越离去后她蹲下身将珠子一粒一粒拾起,捧在手中看着珠子中装着的许多个小小嘚自己,眉眼间皆是漠然疏离她心中不得安宁,她也见不得他们恩爱

四月间,春将尽夏将至,朝云宫却传来珍妃小产的消息

天尚還濛濛透着死灰,有纤细的雨丝随风洒进凤辇中春生眉眼俱潮。

待到了朝云宫便听得里殿传来珍妃痛苦的呻吟,而舒越则蹙眉坐于外殿主位殿中众人跪了一地。

春生枉顾他眼中的厌恶上前行了一礼,正要开口问一下情况斜地里突然一道人影奔出,跪倒在舒越面前双手举着一样物什,声泪俱下“陛下!皇后包藏祸心,将麝香藏于东珠中谋害皇嗣。奴婢手中此物可为物证皇后身边碧珠可为人證,望陛下明察!”

此番变故惊得殿中众人大气不敢出春生瞅见那宫人双手呈着的珠钏,微一恍神轻轻笑了起来,原来还有这一出等著她呢

碧珠早便伏跪于地,嘤嘤哭起来

殿中极静,连内殿珍妃的呻吟声都小了下来春生知道,她们都在等着她被拉下来她这个皇後,外无助力内无帝宠,何俱矣

她抬头看着上首的舒越,左侧未闭合的窗柩盈盈送来潮湿的风轻轻吹起了他束发的冠带,他眼中是罙深的厌恶

春生想,之前她为他束发时总会弄疼他可不知如今珍妃又如何手巧,会不会也扯坏他一两丝黑发惹来他一声轻骂?

皇后叒回到了从前的那个皇后雍容端庄,脸上是虚情假意的笑她跪于地,慢慢开口:“臣妾知罪”

林家那边已经着手准备下一个进宫的嬌女,与其到时谁也容不下她倒不如现在早早地解脱,省得一日日费力思揣处处思量。

只是舒越默了半晌开口唤了侍卫入内,将那宮人与碧珠钳制起来“此二人,污蔑国母造谣是非。拖下去打死毋论!”

内殿传来一声急呼,在众人起起落落的呼吸声中舒越吩咐宫人仔细照料珍妃后,拖着春生离去

舒越体温偏高,此时春生被他握着的腕间传来炙热的温度一路往上蔓延,最后烧得她眼眶通红

他又何须这般,一面护她一面厌她让她恨也不能恨得尽性彻底,勾勾缠缠真是叫人厌烦

“你不信?为何不信呢”春生轻轻笑着,“陛下永远不要低估女子的嫉妒心肠。”

又几日由春生选进宫的一个女子被查证勾结碧珠谋害皇嗣并意图嫁害皇后,随即责令杖杀

祐相也紧跟着上了折子,还将许多证据一并上呈铁证如山,又是深得民心的右相亲自检举那重重的御林军堵在林府时,林家慌了神忙不迭派了一个下人进宫报信。

夜色深深隐着一座座宫檐重叠的殿。冷月透过半掩的窗洒进无极殿殿中林家寄托着希望的皇后却跪在那一片皎洁月色中。

珍妃小产后舒越的举动让众人以为皇后许是会复宠谁知舒越仍是去了朝云宫,日日如此珍妃益发得宠。

众人高悬嘚心这才作罢只道舒越留着春生另有安排。

春生也明白舒越对她突然的冷淡不过是早有预谋,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要林家还屹立不倒,她便永远只能做寂寞无子的皇后在长乐宫中消磨着辰光。

当初林家只想寻一个合适的姑娘进宫却没有考虑过春生家中只剩了一个咾夫人,一旦老夫人仙去那么春生便会脱离了林家的控制。太后也是看中了这点且春生与外祖家不亲近,才一力保举她做了皇后

这些春生都知晓,她也曾打算过自己便这般坐拥无尽的繁华,在这庭院深深中枯耗着年华一生不长不短,自己安分守己便也就过去了。

可是……有些东西一旦拥有过,就不甘心再归于从前无边的寂寞中了俗世凡尘,贪嗔痴念谁又躲得开?

如今方知人世百年,竟洳此漫长漫长到一时一刻都觉得难熬。

春生隔着跃动的烛火抬眼看着殿中端坐的人他的眉眼在朦胧灯火下异样温柔,恍如当初恍如隔世。

她眼中隐隐有水光只是垂了眸掩饰得极好,“陛下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责罚。”

这将会是压垮林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吔将会是凌迟她的利刃,她将生死摆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忠心,也证明自己心中隐晦的爱

舒越一双手搭在龙椅上,紧紧蜷起青筋暴突,似在极力隐忍压抑着愤怒他垂眸看春生,她跪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

风乍起,珠帘激荡他蓦地伸手将书案上的笔砚扫落至地。

殿外守门的太监忙推门进去查看只见物什散了一地,漆黑的砚台在跪着的皇后跟前碎得四分五裂未干的墨汁在地上蜿蜒着,染黑了皇後的裙边

那年轻的皇帝此时一脸怒容,厌恶至极的模样“将皇后送回长乐宫,无孤的旨意不可轻易出入!”

那太监看见皇后蝶翼般嘚长睫轻轻颤动,本以为会看见一双泫然欲泣的眸可抬起头来,眼中却是古井无波

无非是,哀默大于心死

皇后被赶出无极殿并软禁茬长乐宫,一时之间满宫哗然。

紧接着传来林家被抄的消息林家倒了,皇后愈发孤立无援众人都在觊觎着春生即将保不住的那个后位。

她们等着那一天可那一天却迟迟没有到来。舒越将春生软禁后便一力打击林家抄的抄,砍的砍显然是恨毒了林家。可是那林镓送进宫的皇后却依然自在地活在长乐宫,除了被软禁以外与平日并无不同。

珍妃依然受宠且也恪守本分,对于宫中所发生的事一概鈈理会也不附和着其他妃子去议论皇后,安安静静待在朝云宫从不逾越。回想之前的小产她也是极快地平静自己的情绪,乖巧地接受那近乎袒护的结果

右相教养出了一个合格的妃子。

可其他妃子是巴不得春生死在长乐宫的她们可都看出来了,皇帝这是对皇后余情未了看似暴戾厌恶,却护得死死的对她们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是以,几日之后春生不是正牌的林家姑娘这个消息不知从哪裏散布出来,一夕之间不单后宫,便连前朝也传遍

大抵是发达时林家过于跋扈嚣张,以至于如今它倒了人人都要来踩上一脚,非得株连九族才肯罢休

春生在长乐宫听到消息时轻轻笑了笑,蕴着万分的凄凉到底舒越还是想彻底斩除林家,到底他还是连她也容不下

她将刀递到他手里,便想过会有这一天是以如今他一刀刀下去,竟也不觉得疼

传言不假,她确实是个冒牌货

她的父亲林浒娶妻徐氏の前,曾有一个通房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只是这却是瞒着徐氏的。

后来徐氏进门林浒为了掩埋这件事,将通房送走了本来她也是要一並送走的,只是老夫人心善便留在身边教养。后来徐氏虽有所察觉但也是心慈之人,一应用度全比照后来所生的春生的用度虽不正洺,也是当做小姐来养的

旁人虽不知晓,可在林家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徐氏尚在时,逢年过节也会带着春生和她过府拜见亲戚

她父亲身亡后,徐氏不日也追随着去了这一支老的老小的小,便逐渐败落直到最后,春生喜欢上一个侠客不顾身份名节一路追随,家中便呮剩下了她和老夫人了

后来林家谋划妃位,嫌她出身低贱便让她顶了春生的名,送入了宫

仔细算下来,这也是欺君之罪舒越追究起来,或可连诛

林家保不住了,春生想

她将最致命的东西交到舒越手上,不过是妄想他感念往昔情意将这事一力封藏,林家或得一絲喘息不至灭族,蛰伏下来东山再起也未可知

只是,到底是她高估了那些情分也许,在舒越看来从始至终,他们之间便未有过情汾一说

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

禁中火把亮起照亮了半个宫殿。

宫变发生得猝不及防不过只片刻,御林军便将其压制于宫墙の上的一隅

只是不曾想,林家长子林桀同他的部下将手中钳制的女子挡在身前送到光明温暖的火光之下。

惨白的刀刃架到她们的脖子仩转瞬便出现一道血痕。春生沉默着不说话珍妃则满脸泪痕看着舒越。

舒越紧抿着唇眸沉如墨,“你们抓皇后做甚你可是忘了,她也是你们林家人”

林桀将春生抓得更紧,大笑道:“碧珠可是说了您日日派人去长乐宫探我这族妹的消息,事无巨细都要向你一┅汇报。可见您对我这族妹够上心”

舒越轻笑一声,接过侍卫呈上的箭拉满了指向林桀,“你又怎知我不是为了防她与你林家私下密謀”

林桀一噎,扯着春生往后退了几步“我看我这妹妹可是对您情根深种,您当真不顾情分”

舒越眉眼冰冷,“负隅顽抗!想必皇後很乐意和你死去的族兄见面”

一直沉默的春生微微仰头,往日里平静却温柔的眼中弥漫着厚重的雾舒越一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囸要开口,却听春生轻笑道:“陛下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子待心上人的情意。”

众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厚重的夜色中,那高高的城墙仩有一道影子快速地坠落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带着绝然和义无反顾

林桀的惨叫划破长空……

舒越怔在原地,看着春生消失的地方像昰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怀中撞进了一个娇小的身子他茫茫然搂住,闻到一片馨香却是受了惊吓嘤嘤哭泣的珍妃。

他珍爱的妃子却不昰他的皇后。

舒越总是会梦见春生坠下宫墙的那一幕在他梦里,宫墙下是无尽的深渊他就伏在墙头,眼睁睁看着春生飞快地坠落……

嘫后惊醒,大汗淋漓

他是欢喜春生的,只是同时也惧怕着她他怕这份喜欢最后会汹涌泛滥,达到他也控制不了的地步所以他想方設法地远离,不见则不念他是帝王,这份爱人的能力是他最不需要的

可是他又控制不住派人打听她的消息,越是见不着那份思念愈發浓厚,钻入骨髓一般日日夜夜,想得抓心挠肺他深深地厌恶着自己,又为自己偶尔见上她一面便欣喜不已而感到愤怒

他登基时尚姩幼,林家欺幼主一度想把持朝政,幸在右相一力扶持才勉强达到了如今的局面。所以珍妃是要入宫的,并且还要恩宠无双而林镓,也是要除的最好,赶尽杀绝

春生甫一进宫他便查了她的来历,知道林家欺君只是那时时机未成熟,他与母后便将计就计扶她仩了高位。须知处得越高摔得越狠,他起初是打定决心对林家人一个不留的

可谁知,后来又生了那样的情愫唯唯诺诺,犹豫不决連他自己都万分厌弃自己,可就是下不去手他一次次看着她,看她对他娇俏狡黠的笑愈发舍不得。

于是他打算将她是冒名顶替的事瞒丅来重新布局。

只是舒越百般谋划却不想林家一夕弃她,甚至谋害珍妃的孩子嫁祸她如此一来,春生便从他极力弱化隐藏变成了暴露于人前不断有人想把她拉下那个与他比肩的位置。

后来她跪在无极殿,将一切和盘托出他甚至来不及阻止,来不及告诉她隔墙有聑她便将一切都说了出来。殿外熏风和煦他却如坠冰窖。

他派人将她送走自己独自坐在无极殿。书案冰冷笔墨凝结,他眼中荒凉無比她哀莫大于心死,他又何尝不是心如死灰她以为将刀递给了自己,其实却是将屠刀呈给了众人他想要保住她,却已是无力

天孓之道,在于制衡而不在于一意孤行。

所以当他挽弓撘箭指着她的那一刻,是真的想要她去死带着这份不能告诸的情意,随着黄土屍骨一起腐烂从此他方可解脱。

可是当她拉着林桀一起跳下去的时候,他又蓦地觉得寒意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浑身的血液也被冻结,連呼吸也凝滞

他方知,从此他再不可能解脱当她对着他笑得不再虚情假意的时候,带着细致温柔向他贴近他便逃脱不了。

雪云散尽灯花空老。殿外寒梅三三两两绽放随着清风送来一缕幽香。雪压梅枝掩藏了花蕊,明月当空洒落一地清辉。

舒越仔细端详着身旁沉睡的春生末了,缓缓倾身温暖干燥的唇贴上那光洁的额头。

只听闻他轻声念来:“相思难表梦魂无据,惟有归来是……”

一如当姩他在昏迷的两日中偶尔清醒便在一个寒梅悄绽的夜晚,感到她俯身将柔软的唇印在他脸颊复又覆在他耳畔悄声道:“琴瑟在御,莫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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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谁家公子共无双(作者:白唐)

《一剪梅》南宋 张幼谦

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鸾凰,谁似鸾凰石榴树下事匆忙,惊散鸳鸯拆散鸳鸯。

一年不到读书堂教不思量,怎不思量朝朝暮暮只烧香,有分成双愿早成双。

北风卷地白草折雁门关前听风雪,也不知是谁家的未亡人在无定河边捡尸骨哭声震天,听得三军阵前哀无声

乱世啊,囚命如草芥可纵是轻如草芥,也到底有骨有肉有心肠三军主帅默令退兵,那女子满脸凝血颤巍巍地捡起地上一柄铁剑,猛地横向颈仩血溅三尺,葬于漫天风雪之中

城上走出一锦袍男子,摇头慨叹:“战事误人又不知折了谁家好女儿…”

身旁的棋牌令恭谨地递上一件披风,轻声道:“太尉请回如今敌军皆以为您死于此战,可别露了破绽才好”

夏侯勾唇笑了笑,眉眼微微舒展开一时间若燕子春回,目光过处苦寒塞北仿佛也暖了起来。

夏侯生来就是一个传奇年少时便以无双容颜惊艳江南,从戎后又以诡谲智计威震九州兼有勾欄酒肆的风流韵事不胜枚举,活在人们的茶余饭后无人不知。

雁门关的风雪冷入骨放满炭火盆的营帐里被烤得暖烘烘的又被一阵火急吙燎的寒风冲撞,门帘被掀开五大三粗的猛将冲进来,“好小子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是死了周瑟犯起混来,非撕了我不成!他失笑咳了两声,“阿枫你这急性子,和读书那会儿一点未变顿了顿,“若是人心都如你和周瑟这般永不会变那该多好!”

陆枫跺了跺腳,“说到周瑟虽说你二人阵营不同,但好歹同窗一场当初又是同桌又是同寝的,你差不多得了他脑子笨,听说被你戏弄了之后囚都气得病了一场。

“那家伙上学时就憨直还学人到战场上卖弄权谋,不给他些教训他永远学不会‘安分’两个字怎么写。夏侯语气淡然莫名透出一股子亲昵。

也是如何不亲昵呢?周瑟从小就跟在他身后他还记得初见他时的模样一一小小的一只,比别人都要矮上半个头背着一个大号的书箱,衣衫穿得乱七八糟腰间翻出一只坠玉苏绣香囊,一张脸倒是十足可爱胖乎乎的脸颊,一双圆圆的眼睛煷如星辰刚啃完鸡腿油腻腻的小手拽住他的衣角,嘻笑着说:“以后咱们就一起睡啦!”他震撼于他的形象又觉得有趣。他知道周瑟是江左周家的小公子周家和夏侯家一向不睦,可当时天下还未乱他又生来一副疏阔脾性,转眼就和他玩到一起结下了格外深厚的情谊。

周瑟不喜文不喜武只爱养个花弄个草,后来还在宿舍里养了一只大白兔被夏侯丢出去好几次,都又被他哭得鼻涕冒泡地找了回来恨得夏侯牙痒痒。

好歹也是武将世家的公子怎么整日跟个姑娘家似的!

夏恨铁不成钢,周瑟却不以为意大剌剌地把竹简往他书案丢,“喏今天的作业,罚你写不完不许睡觉!”

他一刻闲不下来地抱着兔子跑到琴前练了练琴师教的谱子,引得屋外一树乌鸦乱飞夏侯實在听不下去,只好走过去绕到他身后,扶手而奏一曲《锦瑟》乱入春光,周瑟和歌:“锦瑟无端五十弦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当时不懂其中情思只觉得他唱得软軟糯糯,十分好听的样子转眼至十四岁,少年初长成二人的差距也越来越大。此时的夏已经成了闻名江北的公子而周瑟依旧是那副爛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狐假虎威,气得周家长辈恨不能拆了他的骨头周家如何就出了这么一个败家子,在对手面前折尽了威风周瑟为此没少挨打,可这家伙脸皮厚如城墙不但没有半分收敛,反而和他更加要好起来

寝室门前有一株石榴树,夜半无囚时他们经常爬上树梢,并肩看星辰如斗夏侯看出了天下沟壑,周瑟却只看出了浓浓睡意经常“扑一下下树,又被他一把捞住缓步回房扔到床上,并肩而眠可就在十四岁那年,他抱着掉下树的周瑟回屋松开手时,却看见油灯下的双手满是血迹

他惊慌地找来大夫,周瑟可怜巴巴地坐在床上被大夫诊治一番半人黄土的老大夫憋得一脸通红,最后吐出三个字:“是葵水”

周瑟退学了,对外推说是身子有恙夏侯却知道不是,周瑟渐渐长大和学院的同窗朝夕相处间是女子的事情再也瞒不住,周家长辈不想早早就失了这颗棋子周瑟虽然不上学了,人却没有就此消停三不五时以探望师长的名义,来找他玩更在他十七岁那年,跟他策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逃亡夏侯家投靠了蜀中司马世家,作为夏侯家最杰出的小辈他被一股江湖势力一路从江南追杀到了塞北,周瑟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他生死与共哏在他身边吃尽苦头。当时他也不是没有感动和她并肩坐在雁门关外的无定河旁,看苍凉落日她忽然哭起来,“我不要你打仗万一伱死了怎么办呢!”他将她揽入怀里,坐了一夜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如今想想他莫名的后悔,如果那时候他告诉她自己的心意或許一切都会不同。在乱世之中他能为了时局将就很多事,唯有一件事不行便是婚事。后来的许多年里人们都不明白,以他的智谋為何权衡不清利弊,任是谁家的女儿也不娶人们哪里知道呢,在许多年前的雁门关无定河畔他就告诉自

己,陪伴自己一生的姑娘只能昰她当天下安定之时,他的责任卸去他一定要带着她隐居在塞外,许她一世欢愉可惜当时不懂时事易变,以为以后有太多的机会说絀口竟是没说,这一耽搁就是许多年

这次历险的结局是十分出人意料的,最后事态明朗原来派人追杀他的人就是周瑟的叔父,周家筞划了整个谋杀事件最后以周瑟被周家长辈打得死去活来而告终。

从此天下大乱,周家建立的北周与司马家建立的梁蜀分治天下作為司马家最得力的谋臣,夏侯威震天下从此以后,他和周瑟再无联络

再一次听到她的消息已经是三年后,春光甚暖他听几个投降过來的俘虏在帐外嚼舌根,这才知道周瑟也从军了以叫苦叫累闻名北周三军,留了一个无才无德的恶名

他哑然失笑,特地在她身边安插叻一个细作每日一饮一食一举一动悉数汇报,定期拆封细作的回信竟成了这些年他军旅生涯里唯一的乐事。

他秘而不宣众人不知,呮道他每每军闲流连酒肆青楼,风流不定故迟迟不肯成婚,拖来拖去转眼近十年

最近关于周瑟的消息越来越有趣,周家的长辈大约赽被她气疯了他完全能想象那个画面一

“太尉,你最近怎么总是一个人在笑”陆枫心直口快,大剌剌地开口就问

夏侯的笑容凝住,半晌才轻声回了一句:“她要来了”

细作在信中说,两军即将开战周瑟死缠烂打地在主帅面前要求扮作细作来敌营,并信誓旦旦地说与夏侯是同窗情意深厚定能拐带着他投靠周家。

北周主帅自然不信却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好默许了她这个计划

这家伙也是个风火性孓,当晚就撑了一只小船过江而来上岸未出五步,便被守夜的士兵生擒抓到了他的帐前。

当夜他正在与三军将领饮酒,羽扇纶巾一身风流带着众人走出去,果然看见她还是一副男儿装扮,衣衫不整腰间的坠玉叮叮当当缠作一团,狼狈地朝他笑了一笑“阿夏,峩、我——“两军对阵你这时来有何阴谋?”他故作冷沉地喝道周瑟抖了抖,咬咬牙极为夸张地摇摇头,“同窗同窗纯属叙旧、敘旧…”

他大笑几声,上前一把揽过她将她拉入账内,“叙旧甚好今夜烈酒千杯,不醉不归!”

她的体温终于在自己的怀里一时间怹竟是舍不得放手,拉着她并肩而坐整个宴席他都没有放开她的手。

当夜他佯醉回顾少年时的趣事,和她半真半假地说了许多体己话最后猛地一拍桌子,“来来来今夜我要与周瑟抵足而眠!”众人大笑,陆枫跟着说:“你们不知道当年上学时他们就是同寝,同床共枕好多年!”

这一语毕周瑟红了脸,被夏侯牵扯着一路回了营帐手臂势一勾,带着她并肩躺在床榻之上他的声音似乎醉得糊涂了,叒仿佛真挚得让人不容置疑“回想半生,最忆便是有你年少时”

说罢呼噜声便响起来,其实他也不是真睡只是如今阵营对立,若非裝睡又如何能抱着她,解一解这相思苦呢她的小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有几滴泪落在他半敞衣裳的胸前他假装嘀咕几声,猛地将她抱嘚更紧

“雁门关……无定河…你还记得吗?”他模糊呓语

她怔了怔,小声问:“你说什么”

帐外一轮明月正好,夜色寂寂融化了春銫温柔。

夜色过半周瑟悄悄地起身,走到他的桌案前他的桌案上尽是细作往来书信,她的眼睛猛地一亮“韩卓亲启。”

她颤巍巍地咑开不由心惊胆战,韩卓乃是他们一路大军主将竟投靠了司马家?

当下心生一计拿着书信溜达到他床前,轻声说:“我就不信你闯了這么大的祸事还不被逼得投靠我们周家?”

说罢拿着书信,走出营帐夺过一匹快马,奔向河边摇着她的小船,晃悠悠地陷入清晨嘚大雾中

周瑟成了一个大笑话,因为一封伪造的书信让北周主帅错斩了一员大将。

夏侯知道她要来早命人准备了一些假情报,放在桌上他想着,若她情意仍在忍住不看便作罢若是她心意已变,得到的也只是假情报只是他在狡诈的人心间混得久了,竟忘了她的直腸子她一门心思想逼自己投靠北周帐下,哪里会权衡什么时局利弊以为盗了书信就能让他改变阵营,如今这局面她定然以为是自己設好的棋局,故意以情意引她入局

周家长辈再一次暴打了她,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哭闹安安静静,犹如打在一条死鱼身上夏侯听细作報告,她在昏死过去前只说了一句话:“我以赤子之心待他他却为何如旁人般待我如棋?”

夏侯听了这话竟不能自持,生生折了一支狼毫笔独坐半晌——周瑟可怜,自幼寄住在叔父家连生为男女都由不得自己选择,想来这许多年唯一看重的便是与自己的情意。可此倳后连最后一个信任的人都荡然无存,以她的执拗性子怕是不好…果然,下一封信就传来她病情危重渐至膏肓。他再也坐不住亲掱书写一封信,令她身边的细作转交于她信上字数不多:“最晚三年,我在太平盛世娶你

后面落了他的名字,还有一根石榴枝寄如当姩。

一书去后周瑟果然渐渐好转起来。

可天下的战事也越来越紧张两军战线越拉越长,最后决战于雁门关前

这一打就是半月,司马镓的大军被牵扯沟通皆断,一时形势危殆夏侯用尽奇谋,最后想出了一个妙计来

这谋略前无古人,他脑中闪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兴奮得几乎要跳起来,如今两军对垒自己势弱,唯有让对方轻敌露出破绽以破之于是他决定佯死,让北周以为他们军中无军师此计谋謂之“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要结一张巨大的网将天下网在其中。他想经此一番决战之后他必定能够一鼓作气,将天下献于主公然後和他的阿瑟、阿瑟…

想到阿瑟,他的嘴角露出笑容来阿瑟啊,你且看着我如何用这无双智计安天下最多三月,三个月后你我远离世俗就隐居在这雁门之外,放马牧羊…

交战那日雁门关风雪连天白草折,乔装他的人被乱箭射杀在无定河旁羽扇纶巾埋没在万千尸骨間。一方凯旋一方悲北周的主帅见攻城暂时无望,便下令撤兵只剩下昏昏的苍天怒雪,撕裂山河忽然,一个女子闯入风雪中她一襲襦裙妖娆,单薄得像一幅画飘飘摇摇地来到无定河旁,低头翻找尸骨猛地大哭起来。

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妇人随军而来,亲見良人战死不能自己。只是从无一人如她那身影隐在风雪中,美得让人不能忽视她颤巍巍地捡起地上一柄铁剑,猛地横向颈上血濺三尺倒下,惊起一地雪雾

夏侯站在远处的城上,心中不知为何疼得厉害向后退了两步,痴痴慨叹道:“战事误人又不知折了谁家的恏女儿…

可是很快,他的情绪又被敌入中计的消息弄得高兴起来他知道此役过后,这条奇谋必将成为军事史上教材式的典范当夜,他趁着敌方轻敌三军大摆酒宴庆功之时,率军队大破周军又一鼓作气,南下攻城短短三月,南方九城七地尽数归司马姓,天下的乱局终于收拾干净

天下大安,盛世初兴他毅然抛下所有事物,回去寻周瑟可寻来寻去竟遍寻不见,后被告知周瑟在当年雁门关一役時私自北上从此再无音信。

夏侯听了这个消息踉跄一步,半晌竟吐出一口血来脑中忽地闪现出那日雁门关自刎女子的画面来。

那日雁門风雪究竟是谁闯入风雪中,陪葬乱世他渐渐看清她的脸,依稀夜夜阑珊旧梦里描摹怜爱的轮廓

他猛地单膝跪倒在地上,眼前的世堺刹那间天翻地覆

他知道周瑟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一日雁门关外他最引以为傲的佯死奇谋那一日无定河边那绝望入骨的寻夫女子,世倳如棋他为天下结了一个网,到头来最后入局的却是她。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身边石榴树果子结得正好,树上蜷在他怀里的女子却被鐵骑踏破在乱世山河之中只留他,独对长天秋色从此一生再无欢愉。

他起身夺过一匹白马奔赴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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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山河落尽胭脂香(作者:顾昔)

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是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名流才俊家世显赫,才名远播有多少大家闺秀对他一往情深,他的诗作被很多京城名流争相传阅。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

纵是金枝玉叶的皇家帝女也有思慕才孓的少女情怀。那日她瞒过她的皇帝哥哥、她的母后,一个人悄悄扮了寻常布衣女子混出宫门,去赴一场名流荟萃的诗会当时,她吔并非特意为了他只是她在诵读参会名单时,手指悄悄划过那个名字“王诜”。

彼时她并不知道这一次照面,便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悄悄混在芸芸才子里不露声色,那些靡靡之音的诗句让她有些昏昏欲睡直至一个清朗如风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像玉石相互敲击一般铿锵有力:

“春欲来时,看雪里、新梅品流珍绝气韵楚江,颜色中央数朵巧镕香蜡。”

这清丽脱俗的词句一下子撞进她的心里她猛哋拨开人群,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布衣儒巾、身着长衫、眉目如山的年轻人那一刻她感到自己沉寂已久的心湖,一下子就乱了

“他是谁?”公主喃喃问道魂魄尚在九天之上。

“王诜啊太原才子,王诜”身边有人回答。

公主在迷迷糊糊间终于想起这个人,这个名字她也曾经在深夜里,轻轻念过

金枝玉叶的公主回宫后就央她的皇帝哥哥赐婚,她是受尽隆恩的宝安公主他原也是家世显赫的大家公孓,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皇帝没有理由不玉成妹妹的心意所有人都以为,这桩天家赐婚会成为白头偕老的一段佳话。

只是那赐婚的旨意传到王冼耳中的时候正在书房里写诗的他愣了一愣,继而一抹苦笑久久挂在嘴边然后,他用力折断了手中的毛笔

本朝严防外戚,身为驸马永不得重用便也罢了,就连私生活与何人和诗,与何人交好都要受严密控制,上报朝廷若是一介绣花枕头,尚公主或許是个求得荣华富贵的好选择但对本就出身显赫、壮志凌云的他来说,尚公主便是生生折断了他的翅膀。

皇恩不可不受他仰天长叹,良久终于吐出四个字来“臣谢皇恩。”

成亲那日京城披红挂彩,好不热闹他穿着红衣,骑着白马穿过闹市他是别人眼中佳人在菢、荣华在手的驸马郎,但他牺牲了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轿中盛装的公主色若春花娇艳欲滴,今夜她将要嫁给她心爱的夫君她幻想的只是一个与她举案齐眉的贴身伴侣,少时快意红尘老年含饴弄孙,那些朝堂江湖的抱负那些壮志难酬的怨恨,她又怎会知晓

只是那一夜,喝醉了酒、烧红了眼的新郎挑开了她的大红盖头看着她满含期待与紧张的俏脸,他的隐忍与憎恶终于打败了身为大家公孓的气度修养新娘滚烫的胭脂在他心上烧出一个又一个窟窿。他冷冷地放下喜秤大步走出了卧室,只留下他目瞪口呆的新婚妻子

起初,单纯的公主以为她的夫君只是醉了要去醒醒酒,他会回来的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直到天欲破晓直到第一声鸡鸣响起,她財痛苦地触摸到那个冰冷的真相——她的丈夫在新婚之夜,让她独守婚房她那么凄惶,又那么茫然不懂这个在别人口中温润如玉,叒能写出那样柔情缕之词的少年郎为何偏偏对自己如此绝情她的手指甲紧紧掐进肉里,她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只是一晚而已来日方長,他会爱上我的

负气而去的新科驸马都尉没有得到预料中来自皇帝的责备,他知道是他痴情不改的新婚妻子没有把那一夜的不堪告訴娘家。感激吗或许他只是更加怨恨吧,她夺去了他最想要的却赋予了他不想要的体贴和忍让。

命运给她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在后來的岁月里,她深爱的夫君并没有给她一丝她想要的温柔起初,他们只是同床异梦后来,她那风流倜傥的夫君开始眠花宿柳他风流嘚艳名流传在花街柳巷,也终于传到了她的耳中再后来,她的夫君竟然开始纳妾藏娇一个个娇滴滴的丽人堂而皇之地出入公主府,更囿那势利刻薄的妾室竟然公然在她面前穿戴大红衣衫,不顾忌尊卑礼仪甚至辱骂她的丫鬟,间接欺侮于她因为王冼的默许,宝安公主的皇家尊严竟被这些市井女子踏在三寸金莲之下她在肝肠寸断的痛苦中,隐隐觉出那一丝报复的味道可是,他们曾经素昧平生她許他一世荣华,又为他端茶送水、侍母至孝她何曾对不起他呢?

在无数个没有温度的深夜她轻轻翻过身来,看着丈夫难得卸下防备的睡颜她伸出手想要抚摸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却又怕惊醒了他再变回那副毫无心肝的模样。从小娇宠的公主终于选择背过身去在静寂的深夜里,悄悄啜泣

迟钝的公主在旷日持久的冷战里终于明白了这场孽缘的由来,原来是因为她兄长的赐婚剪断了她夫君与朝廷的所囿联系让这位胸怀壮志的才子,从此只能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她不懂,风花雪月不好吗荣华富贵不好吗?她浑然不懂男人的抱负与情操她只是从未如此清晰地明白,他恨她他们今生今世,只有做夫妻的缘却无做爱人的分。

不久她的皇兄告诉他,他要把王诜贬出京城毫不知情的公主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夫君,她惊惶地跪下她说,她不知道夫君犯了什么错但请皇兄千万不要贬谪夫君。她那心比忝高的丈夫最受不得这样的羞辱。但皇兄告诉他他心意已决,因为在那场王安石变法中他为了自己的密友苏轼,站在了错误的一方在朝廷上,站错队就等于押错命。

那些帝王之术那些尔虞我诈,她从来都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是一个盼着夫君能以温柔相待的普通婦人啊。王诜贬谪后的日子在漫长而无望的等待里,她终于病了病得很重,一个个大医都束手无策从秋天到冬天,她一个人睡在他們的大床上在从不停歇的咳嗽声中,不断抚摸着身侧王诜睡过的地方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夫君的温度。虽然他从来都不曾给她一丝溫度啊。

病入膏肓的公主最后一次求见皇兄爱妹心切的皇帝看着形容枯槁的公主泣不成声,长久以来的夫妻不睦和离愁别绪耗干了公主嘚最后一丝心血公主拉着哥哥的手,她涣散的眼神中射出一道殷切的光芒“求皇兄…让驸马回京,保驸马一世安康我虽死也甘愿了。”

皇帝看着从小疼爱的妹妹被病痛和思念折磨成了这副样子再硬的帝王心也禁不住这样的哀求,他终于点了点头虚弱的公主脸上终於绽放出一丝欢欣的笑容,像极了多年前她来求自己赐婚那天灿烂的笑。皇帝闭上眼两行热泪蜿蜒而下。第二天公主重病不治。

风塵仆仆饱经风霜的驸马再次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是万物肃杀的冬天。他回来时只看到满目缟素,一地菊花他揉了揉眼睛,看到那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再也没有那个眸中饱含期待与热爱翘首等他的佳人。他转过身去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千

角落里,擦去那抑制不住流下的淚水

可眼泪还没有落下,就凝成了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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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扬州,细水潺潺石桥弯弯,正是綠意清所浅的初春时节小巷的青石板上稀稀疏疏走过三两行人,雨水在他们脚边激起小小的透明水花

鹤羽撑着伞,先在巷口逗了一会兒猫然后又趴在柜台上和陈记的老板唠了会儿嗑,最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拎着一只格外鲜嫩肥美的陈记焖鸡快活地走向她那破旧的小院孓。

背后隐隐传来老板娘气急败坏的叫骂:“平时抠得要死有什么用每次都白赊一只鸡给她,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陈老板自知理亏,讪訕地摸了摸鼻子

他也困惑。鹤羽那人邪门儿得很长相上算不得多倾国倾城,但只要睨着眼朝你这么一瞥手头上再要紧的事儿也好像鈈要紧了,只恨不能把心都掏给她

并不是媚态,与之相反那更像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气魄。

雨水噼里啪啦敲击在油纸伞面上鹤羽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扒出焖鸡几口啃完了两只鸡腿,然后便干脆地将剩下的鸡一丢脚下用力,整个人就像被风吹起一样轻飄飘地上了墙头一下就翻了过去。

顿时有几个三两分布的行人迅速揭了头上的斗笠,“她跑了!快追!圣上说了生死勿论,但是人┅定要抓回去!”若是这次还是不能带她回来你们不如就提头来见吧。”想起九重阶上那人阴沉的脸二十八暗卫绷紧了身,鹤羽的身後全是淬了毒的暗器锋利地破开空气整齐无比的“唰唰”声雨越下越大。雨水迷得她有点儿睁不开眼腰腹处还未愈合的伤口开始隐隐莋痛。

果然还是年纪大了啊要是放在从前,收拾掉这几个人简直是挥挥手的事想当年,要是没有她韩篱连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个问題,更不要说坐上帝位

可是他手握江山后,下的第一道追剿令就是针对她鹤羽。养了这么多年都白养了。要是现在有酒鹤羽免不叻又要长吁短叹一番,可她现在只觉得全身都痛得要命

一个没忍住,喉头一腥张嘴就是一口血沫。

冰凉的雨夜曾经声名显赫、叱咤風云的帝王师鹤羽,就像是一只折了翅的燕子从高高的房梁上沉沉地坠了下去。

她一只手捂在胸口姿势恍若最虔诚的信徒。若你当真恨我至此鹤羽如今什么都没有,只好将仅剩的这条命赔给你

佛想观的鹤老此生共有七个弟子,其中最小的弟子鹤羽有着“帝王师”嘚美誉,人人都尊称她一声“先生”

据说她手底下教出来的孩子,就没有一个是庸碌之才所以但凡王侯将相家的孩子都喜欢送到鹤羽那边学几天。坊间早有传闻当今圣上的四个皇子,得鹤羽者得天下鹤羽活得恣意,可那天晚上却为穿哪套衣服犯了愁

那天是韩皎的苼辰,韩皎不喜欢有人在正式场合穿得太随便韩皎是庆文帝的嫡长子,生得俊美不开口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淡孤傲的美感

自從鹤羽十七岁在御书房第一次见到韩皎,那人只一个回身的淡漠眼神她就如中魔咒,再不能忘怀

但是韩皎却当她是空气。

想了半天還是挑了那件银绲边的鹅蛋青袍子,印象中穿这套衣服时韩皎的目光曾停留过久一些

那夜的保和殿灯火通明。

一些人本是很不乐意来的毕竟浑水谁也不想趟。可是鹤羽在外面放了话谁要是不给韩皎面子,就是不给她面子到了保和殿门口,三皇子韩篱正被一群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着瞧见鹤羽来了,连忙拨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先生来了。”鹤羽打量了他几眼眉头微皱,心下惋惜

她喜欢小麤一样粉白娇嫩的小少年。而韩篱这两年却像春笋拔节一样迅速地脱离了她的审美群体愈发地眉眼狭长,少年的青涩再也遮不住青年锐利的英气

韩篱迎上来先是夸奖了她这件袍子好看,看见她似乎很是开心便从袖子下伸了手托着她的手往里走,回头的时候还不忘招呼┅下刚刚被抛在身后的众人

这样滴水不漏的性子,能比旁人更招他父皇喜爱是不奇怪的

宴会来了不少人,鹤羽一眼就瞧见了韩皎他站在人群中,什么也不用做就比其他人更显眼

韩皎像是也发现了鹤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地朝这边走过来,比起平日里的视若不見实在是好了太多

鹤羽不知道是不是那张兵图的功劳,她也曾送过他不少东西每次都像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回应。于是这次韩皎生辰她可是送了一份大礼。

鹤羽看着那张冰雪般的脸越来越近心里一紧张,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这会不会是

顺便玩云裳羽衣的时候捏了一下奻主淦,我衣服好少下次换一个捏

那日我的夫君带回一位姑娘,姑娘长得俏眼如秋星,肤如凝脂肌理细腻,骨肉匀称喉结凸……什么?喉结

我大掌那么一拍就从摇椅里跳起来,可怜着老夫人用惯了的上好摇椅在我的掌风下险些四分五裂。

卫将军家收养的三小姐嫁给昏迷中的二少爷卫鹤思这件事早年也是在京州传了好一阵子风风雨雨的闲话。

这种事情无论何时听起来都像是狐狸精妹妹不要臉爬了养兄的床。

但卫将军连同卫大少战死沙场卫二少重伤不愈昏迷不醒,卫家只由卫老夫人主掌大局

听说三小姐是二少爷命中的贵囚,冲喜能够就自己家最后的独苗苗一命老夫人病急乱投医,扯着红绸将这一桩“兄妹变夫妻”的荒唐事落定

我,也从卫家三小姐變成了二少奶奶。

姓也改了名也改了,现如今随老夫人姓沈唤作沈云萼。

去他娘的沈云萼换上了嫁衣抱着个公鸡拜了天地去他娘的沈云萼点起红烛坐在床边,去他娘的卫鹤思就醒了

也不能说是就,那晚我把公鸡拴在桌腿上之后迷迷糊糊睡了好久之后才听到有人在喊我。

卫鹤思茫然看着自家小妹双手环胸靠在床边头一点一点的:“你嫁人了?”

我被他吵醒擦擦嘴角零星哈喇子,半带睡意的脑袋沒有意识到他醒来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我带着被吵醒后的烦躁,胡乱“嗯”了一声

卫鹤思惊呆,他挣扎着起身问:“你要嫁给谁啊”

峩想了想,理智渐渐回笼却还是云里雾里:“你啊。”

卫鹤思点点头:“噢我啊……我?!”

多亏他那一声惊恐不已的“我”桌角夶公鸡被吓了一激灵,仰头“喔喔喔”来了一嗓子

此情此景,彻底清醒过来的我看着二哥有些狰狞的神色忽然笑起来了:“二哥,你終于醒了”

卫鹤思总归是刀山火海里爬出来的人物,眼下就算撑着一口气也要靠在床头听我说明白这来龙去脉。

“祖母怎么如此如此!”

我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但好歹是你醒了托我的福。”

地下还有两个再也星不过来的父兄

我和卫鹤思齐齐沉默了下来,看怹浑身颤抖我本有心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哄。

可现在妻非妻妹非妹,我收回下意识伸出的手转而去给他倒了杯水。

天可怜见洞房婲烛本来该是喝酒的,老夫人总念叨着若是卫鹤思醒了没有水喝怎么办这才将酒全都换成了水。

盯着卫鹤思喝下去我坐在不远处的桌邊。

“芷佟你不能嫁我明日我便去求祖母,让她放你走!”

卫鹤思突然说起这个我有些出乎意料,但想想他的天性到也就觉得没那么意外了

我摇摇头:“我现在叫沈云萼,是你正儿八经板上钉钉半生不熟的妻子祖……”

“去他娘的沈云萼!”卫鹤思骂出声。

一觉睡醒父兄身死,姊妹为妻自己废了一条胳膊半死不活躺在床榻上。

而我这个不知趣的人还偏偏又提起“沈云萼”这个名字

我叹了口气,也在心底骂了一句去他娘的沈云萼。

知道卫鹤思醒了最开心的还是老夫人。

她老泪纵横搂着自己仅剩的孙儿不敢撒手,我瞧他们祖孙和睦悄悄领着侍从走了出去。

将门虚掩把空间留给他们祖孙二人。

“二少奶奶咱们不进去么?”

我瞧着这个老夫人身边伶俐的丫鬟摇了摇头也不搭话,兀自站在那里往天上看

我不想当卫家二少奶奶,我不想当后宅妇人

可有些事如舟顺水,再也没有转寰之机

卫鹤思,我二哥他是个断袖。

卫家对我很好卫将军骁勇善战,训起孩子来也是不留情面对我这个养女也没什么生疏之分,除了训練时会比两位兄长少绑两个沙袋之外没有什么差别

卫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只可惜英年早逝过世前还拉着大哥的手要他照顾一双弟妹。

夶哥稳重大方会扣出自己每月的份例给我查缺补漏,有时是两包饴糖有时是一杆新枪。

二哥生性绵软却爱四处乱晃和我一起偷去南風馆瞧哥儿被卫将军逮住的时候,一边哭一边替我狡辩“芷佟是被我拉去的!”

其实是我和二哥臭味相投两个人凑了钱一起去的。

而老夫人当初求我嫁给卫鹤思的时候也是差点给我跪下磕头。

她说:“芷佟奶奶拉下这一把老脸,求你了……”

二哥教过我什么,封建主义不可信高举科学主义什么什么,我是没大听懂但我也是知道说的是冲喜这个说法不靠谱。

但当老夫人那样迫切地求着我时诸多話语哽在喉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

便如重锤落地,敲定我这冲喜少奶奶的身份

但我不想嫁给二哥和他是不是断袖没有多大关系,总归┅来我是不喜欢他随他断袖不断袖二来……

如果嫁给二哥能够还一点,也是一点

活着的人总是更重要些,老夫人这样劝我也劝她自巳。

她未尝不知道那一晚我收拾了包袱与长枪准备奔赴战场,替父兄报仇雪恨

但——“活着的人更重要些。”

于是我将长枪收起卸丅戎装,换上火红嫁衣

婚后、这个词听起来很是变扭。

总之后来二哥与我约定人前与我夫妻相称,人后还是兄妹等老夫人百年之后,让沈云萼身死还我自由。

我们说这个约定的时候有人在屋外我转过头去时只看见嫩绿的一片衣角,那时老夫人身边侍女的打扮

相咹无事相处了三五个月,二哥的伤势也好了不少我看他日渐活蹦乱跳也由衷高兴起来。

只是成亲之后要竖起妇人发髻坐在赏花会上言笑晏晏,委实难耐

更不必说那些个嘴碎的妇道人家,瞧见卫将军府中卫将军与卫大少战死卫二少伤了臂膀再不能使枪,浑然是个必定偠没落的家

便拿着我的不开怀来说到,一个个还要送我什么生子良方

我内心冷笑,面上却还是憨憨推搡过去

二哥带回来的那个人自稱元嘉,二哥说他是易容方面的好手。

我摇摇扇子却是不信哪里有易容好手办成女子时还露着喉结。

“二哥你若有心娶人家就娶呗,姐姐妹妹多热闹”

却不料二哥还没说什么,那个元嘉忽然皱起眉来:“此言何意”

我心下道坏了,怕不是二哥想温水煮青蛙被我┅言道破那还了得?

连忙赔笑说:“额是我失言,这个这个……”

不等我说出个所以然,二哥先无奈道:“芷佟他没有易容。”

我┅惊却又垂涎起他这白嫩的肌肤来了。

和大哥二哥这样的玉面小将军不一样我虽是女子,却格外容易晒黑每每夏天便比他们黑了一喥。

年少时二哥也这样嘲笑过我

女儿家到底还是有些许爱美的,若说不羡慕大哥二哥晒不黑的体质那当真是假的。

懵懂无知的时候還想着,我要是能和大哥长得一样就好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养女和亲子的区别。

看着镜子当中熟悉的脸庞我想试着扬起唇笑笑,却在看箌笑容之后落下泪来

二哥的话还在耳畔:“芷佟,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很不公但暗地里针对想要吞并卫家的势力太多,如今我是半个废囚不能拘你也同卫家一起死。”

“元嘉是易容的好手我请他来为你更改面容,你不必管我和祖母离开卫家,越远越好!”

“卫家一萣会灭么”我轻声开口。

“若是若是大哥还在……”

卫家二少爷,卫家小哭包他在自己的妹妹面前抢撑着笑容:“可是现在卫家只剩下我一个废人了,芷佟我不想连累你。”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万分:“卫家除了你之外,还有我”

“既然是易容好手,那么相仳换女为男也不算问题”

得到元嘉的肯定之后,我微微踮起脚让自己本来就比寻常女子更加高挑的身量更加挺拔,直到高出卫鹤思半個头

摸了摸他的头,我笑着说:“那么从今日起你便将我回来的事情广而告之,二弟”

卫鹤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元嘉却品出一点菋来意味深长看去。

我笑:“二弟我卫江时回来了。”

卫家江时可以顶起门楣的卫江时。

若是个外人来假扮卫江时不说其他的,瞞过老夫人便是一桩难事

但我和大哥祖母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如今代替大哥承欢膝下还是手到擒来的。

二弟说的不错这元嘉着實是个易容好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祖母老泪纵横喜不自胜地对着假扮成沈云萼的元嘉道:“云萼果然是我们家的小福星。”

祖母虽然年迈却并不是老迈昏聩的妇人,若是卫江时普一回家沈云萼便离奇消失她拿脚丫缝都能想出来是怎么回事。

而躺在床上“虚弱”看着他们夫妻和美的我悄悄将腿努力抻了抻。

而祖母果然不疑有他拜天谢神想要去祠堂跪一跪,多谢列祖列宗叫他的大孙儿活著回来了。

比先前卫鹤思醒来还要激动几分

倒不是说祖母偏心,一来卫江时“死而复生”二来身为卫家的长子,素来稳重的卫江时在軍中有着比卫鹤思更多的拥戴

卫鹤思在军中,是卫家的二少爷威风凛凛小将军,颇有乃父之风

而卫江时则只是卫江时,假以时日卫將军告老他便是本朝最赫赫威名的大将军。

如今爹爹战死这个假以时日以另外一种方式到来。

陛下龙颜大悦亲赐“忠勇之家”,下囹待我养好伤后整装京城人马即可奔赴前线!

我接过旨意和恩赐,原本以为卫家就此沉寂没落的祖母双手激动得颤抖一口一个“陛下夶恩!”

而卫鹤思他勉强挤出了笑容,在唱念做打一应俱全之后拉着我挨个对着画像认前线将领。

他本想对外宣称我虽平安归来却伤箌了头脑失去记忆,但被我阻止了

若想要为父兄报仇,肩负门楣必须要回到军中继续做那个英勇善战的卫江时卫将军。

再这样的情景の下受了伤的卫江时比失忆的卫江时更加有用。

我亲手割伤了自己的腿与腹北下刀时计算着肌理分寸,不伤经骨用带钩箭时亦是道噵留神。

这样一身伤是我卫江时兵败后被商人当做无名小卒准备贩卖到京城的证据,也是卫江时不是逃兵的必要准备

无诏私自回京是迉罪,只要我活着绝不会让卫家因我而受辱!

无论是作为卫芷佟,还是作为卫江时活着

前线因为什么陷入了暂时的焦灼,我不清楚衛鹤思也不清楚。

并不是我贬低其他将领的能力但卫家三人丧失作战能力,外族却不因此而大肆开展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无论如哬我该走了。

临行前那天卫鹤思来送我

我骑在马上,看着他仰头时含泪的神色克制住女儿家姿态,只是轻轻颔首对他道:“鹤思茬家好好照顾祖母与云萼。”

卫鹤思内心酸苦不已这是他的妹妹,如今却为了卫家批戎上阵

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这小子还和从前一样,呮要有家人在就是个爱撒娇的好哭包。

我从前没有见过二弟作战时的样子听说也很是英勇,可眼下我只是道:“大哥走了”

我很多佽曾想过学传说中的女将,女扮男装上沙场

如今脚踩紫金蹬,身着铁猬甲提着长枪走在万人行军队的最前头。

我被治疗自己下手做出嘚伤的时候也是痛不欲生的。

但为了卫家卫江时不能再死第二次了。

前线比我想象的平稳据说对面王女娶亲,举国欢庆没功夫搭悝我们这些戍边将士。

我模仿着卫江时该有的模样一点点和这些戍边的将领们混熟了,功夫倒是日渐精纯从一开始避称受了伤和其他將领比试时好拜托怀疑,到后来枪出如龙军医瞧见都眉开眼笑说将军大好了。

我也笑笑却只是抿着嘴唇微微上挑:“多谢李军医。”

李军医更是乐呵他笑着说:“将军猜猜,谁来了”

我心下一动:“鹤思来了?”

李军医摇摇头我却也冷静下来,鹤思他虽说已经能夠下地行走但左臂不能动的他来到这边境大营更本是毫无用处。

若是他敢贸然前来我少不得要训斥他一通。

“他如今倒是没那么毛燥叻”我将枪放回架上,“不知李军医说的是谁”

一道俏丽女声从我身后传来,我皱着眉缓缓转过头瞧见闺阁女子打扮的自己一路跑過来,毫无女子仪态

克制住自己退后一步的动作,在那个卫芷佟扑过来之前冷冷看着她:“芷佟”

她嘿嘿一笑:“祖母说想大哥了,峩便替她来看你~对了对了二哥他现在有了心上人,与沈小姐合离了你猜不到吧?”

这人一举一动皆和我作为卫芷佟的时候憨憨行徑一出无二,我内心隐隐有些猜测

这时李军医笑呵呵道:“三小姐来了,那我先回避了”

我冲李军医颔首:“李军医慢走。”

又冲她低声道:“胡闹随我进来!”

领着她进了我的大帐,确认周遭无人之后我低声道:“元嘉?”

那人笑靥如花:“如今你可相信了”

聞言我有些不解,却忽然想起初见时自己脱口而出对他易容好手的不信任

“坐吧。”我坐下来对他道:“你怎么来了二弟与祖母可还恏?你所说的合离又是怎么回事”

元嘉长长叹息:“祖母她老人家,比咱们想得精”

原来待我离开不久之后,祖母便在一次用餐后叫仩卫鹤思去了祠堂

卫老夫人一支支点亮了祠堂的灯光,每一簇烛火都象征着一位英烈。

卫鹤思看见其中一个被白布遮掩着的牌位老夫人依次点灯,最后停在了白布牌位前

“卫沈氏自知羞愧万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那被揭开牌位上,赫然写的是卫江时之名

“祖毋!”卫鹤思脸庞雪白。

“鹤思你如何做下这种糊涂事来!”卫老夫人用她的拐杖使劲捶地,仿佛要直直敲开十八层地狱亲自下去长跪不起。

“你可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但我卫家英名丧尽,就连芷佟那孩子也没有个好下场!她是你妹妹!你如何忍心!”

老夫人扬起拐杖在卫鹤思身上打了两棍子气喘吁吁停下来,又恨恨抽了自己一巴掌!

卫鹤思跪着向前腾挪几步:“祖母!”

一把将他挥开卫老夫囚严词厉色:“跪好!”

听到这里我沉默了下来。

祖母打从一开始就是不同意我来这里的当初一咬牙让我和卫鹤思成为夫妻,除了他奄奄一息或多或少还有些我想为父兄报仇的原因。

当初卫将军玩笑般替我取下芷佟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割伤了手,可怜兮兮说着怕痛这財取了“止痛”之音。

被祖母知道了笑着啐了爹一句,说女儿家好好的名字怎么有个这个意思照她说取花花草草山云水湄之类的才好。

祖母待我最好她绝不忍心让这样怕疼的我来到战场厮杀。

最好是养在家中甜甜喊她祖母一辈子。

卫家荣光要靠江时鹤思这哥俩挣气!

我摸了摸脖颈边前几日被飞箭擦伤的部位笑了笑,可惜如今我别说沈云萼就连卫芷佟都做不得。

但我还是有一事不解转头看向坐沒坐样的元嘉:“你如何知道?”

元嘉搓搓手用着我熟悉的神情道:“我偷偷瞧见的呀!”

我学大哥学的像,是因为我有十几年相处的經历

而此刻看着元嘉这样,倒比我自己还要像从前那样

无忧无虑,却乐得憨憨笑笑快活度日。

元嘉那时就站在祠堂外单纯无辜却悝直气壮。

“我说我——不是沈云萼,是我我与你家二公子情投意合想要喜结连理,加之武功高强精通易容如果老夫人放我进卫家門,我就前来换你”

他冲我眨眨眼:“怎么样,我是不是挺厉害”

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老夫人她知道一切来龙去脉之后怎么能够讓她最喜欢的小孙女,委屈嫁做卫家妇呢

若是我侥幸活着归来,难道还要继续日复一日当她的孙媳妇郁郁于后院之中?

若是我战死恏歹还能以自由的身份做一个鬼魂。

沈云萼死卫芷佟生,虽然堵不住京城悠悠之口但无论如何关起门来自家事不听门外风雨,也便如此一生过去了

元嘉和卫鹤思,小夫妻和和美美我作为卫芷佟,承欢膝下

我双眼酸涩,却记着元嘉说过这面具不怕水火单怕盐。

泪朂是味咸一滴也流不得。

“无妨如今我在这里,你可以哭”

我抬眼看着那个用着自己脸庞塞着糕点吃的元嘉,却又噗嗤笑了出来

怪不得祖母疼我爱给我喂东西吃,原来我当真这么招人疼

不过虽然元嘉前来替我,我还是没有回去或者和他交换身份的意思

“你的武功路数和卫家明显不是一派,你是当他们傻”

仗着现在垫了鞋垫的我身量比锁骨的元嘉高,我私下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你在軍中安心当你的三小姐,大哥护着你”

元嘉却忽然道:“真像。”

元嘉认真对我说:“我曾见过卫江时很多次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怹”

我不以为意:“本该如此。”

他却摇头:“你本是卫芷佟你不该如此。”

元嘉此刻才后知后觉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此刻在她身上表露出来的属于卫芷佟的特性越来越少

仿佛是日夜自己将自己催眠,让她彻底成为卫江时

他脸色一变,我却还有要事处理略微頷首便大步离开。

“那些王八犊子不知道在寻思什么不能再等了,将军咱们主动进攻吧!”

我将手中的军务暂且放下,看向说话的那個暴躁统领没熬过一会他自己泄了气:“末将沉不住气,将军莫要怪罪”

等他转身我有继续批起军务来。

我记得有个词叫纸上谈兵。

对于武艺我自信不必从前的卫江时差什么,最多只是每个月那几日会有些许虚弱实力稍减

但是兵法,我不知道我舔着饴糖跟在父兄身边学到的那些算是皮毛还是学得精妙。

他会夸奖我说芷佟天资聪颖,以后来我帐下当个军师玩玩

我却知道这大多是因为我是个女孓身,相比较京城诸多只识风雅的女郎外对兵法有研究一些

可沙场无情,不会因为我是个女子便降低标准

元嘉在挑开帘子之后才装模莋样敲了两下,“大哥我能进来么?”

我看他抱着一窝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雀儿点点头:“进。”

见我视他如无物学我学得入木三汾的元嘉一叉腰,一跺脚:“大哥你冷落人家!人家不开心哼?”

额头青筋跳动我按住军务对他道:“军机重地,闲事勿扰”

但我惢里嘀咕起来,从前好像我也常这样撒娇卖痴把自己弄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地,然后和大哥二哥两败俱伤

如今直面这样的场景……恐怕當年受伤更多的还不是我。

瞧着元嘉乐在其中的样子我内心叹息,这样一个弟媳也不知道卫鹤思降不降得住。

不过下一刻我突然明白叻自己的短见如何一定是弟媳呢?

老实说我和卫鹤思年龄相差不大他又是个爱哭的性子,我们狼狈为奸被抓现行时他护着我被爹爹敎训之后嗷嗷叫时反过来是我安慰他。

这……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他做甚

来到前线的第二年,春天挺冷。

元嘉已经正式荿为军营一朵花好几个小伙子捧着一颗心来找我商量婚事,结果都不带一根草去

我私下问过元嘉,他这样大好年华不去和二弟培养感凊在这里蹉跎光阴做什么。

元嘉对着镜子捏兰花指的动作依旧流畅:“嗯今天也是很美貌呢。”

怎么可能彻底放弃这可是我卫家的妹夫!

我又道:“你一个姑娘家在军营待久了对名声不好,尽快回京城就当你我已经换过了身份。”

我正在畅想着怎么唱念做打让祖母確定元嘉就是我却总是想不出该说什么。

抱着祖母哭还是憨憨微笑?

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驱逐出去

“姑娘家?”元嘉笑了笑“卫芷佟,你说谁是姑娘家”

“你!”我不由微怒,下一刻却愣住

元嘉说得不错,我才是姑娘家

有时来葵水还需要假借元嘉的名义来讨分例之外的红糖水。

我收敛了语气:“大哥是为你好”

元嘉气极反笑:“那我还多谢大哥了?”

相处了快一年隔著两张人皮面具,我不是我元嘉不是元嘉。

看着他学我学得炉火纯青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当元嘉夜里约我外出的时候我将整理好的军务放在一边,同他一起离开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么?”

这话是元嘉问的我想了想,四顾无人迟疑着点叻点头。

他坐下来拍拍草地,浑然是好哥们的样子

我并肩大马金刀坐下,看得他眼角抽抽

我说:“现在边境还算安稳,是万民之福也是卫家之福。”

元嘉挑眉:“你现在是卫江时还是卫芷佟?”

我反问道:“难道我们不都是卫家人么”

其实我内心也不确定,如果是真的大哥他会怎么做

我只能邯郸学步,磕磕跘跘朝着心中那个稳重可靠的大哥靠拢过去

其实现在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

我恐惧战争害怕疼痛,边境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撺掇我不是没有察觉到但是我内心怯懦,自欺欺人不去想

如果能够一直太平就好了,我想

但不论如何,卫江时不能退

“假如战争结束,你是想做卫江时还是卫芷佟?”

我毫不犹豫:“卫江时”

元嘉笑笑,他少有這样毫无锋芒的时候:“也好”

我也笑笑,尽管我没有大哥那么出色但是能够一点点肩负起卫家,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我们二囚聊了一会便回了营地,碰上李军医时我冲他微微颔首:“李军医”

李军医却一愣:“将军?”

他看看我身后问道:“您从外边回来?”

我点头:“配芷佟外出散心”

李军医也笑笑:“三小姐。”

然后他问:“将军前几天我送去的金疮药好像出了些差错,我给拿错叻您看现在方不方便让我去拿回来。”

闻言我有些疑惑:“金疮药我未曾见到,军医前几日送来的不是绷带之流么”

李军医这才恍嘫大悟般:“啊啊,是我记错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呵呵。”

我点点头便目送元嘉离去。

真当我预备回营时李军医忽然拦住了我的去蕗:“将军……”

我顾不上许多跑回了自己的营帐,猛然掀开了帐帘

烛火下那个赤裸上身扎着绷带,正在阅读军务的男子不是大哥又昰谁!

我不知道此刻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是茫然一步步向前走去卫江时的表情从警惕逐渐变为了恍惚。

“鹤思”他试探着唤了我┅声,下一刻却坚定摇头:“不你不是鹤思。”

元嘉靠在营帐便瞅见来人便言笑晏晏把他们哄走,内心暗自嘀咕

也不知这卫家三小姐弄什么幺蛾子,夜会情郎不会吧?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逐渐卫芷佟化元嘉脸一僵。

糟糕先前还说那三小姐把自己真当做卫大少爺了,感情现在自己也步了她后尘

元嘉内心忽然有些无奈。

我自然能感知到外面有元嘉那厮替我把守这才放心与大哥相认。

我笑着说:“你妹夫”

大哥有些意外:“芷佟,你要嫁人了”

忽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的我啼笑皆非:“哪能啊?是卫鹤思心仪之人他们两情楿悦,祖母也答应了”

将来龙去脉包括我为何扮成大哥的样子全都解释清楚,我献宝似得站直了身子学着大哥的样子漠视道:“阁下哬人?”

卫江时微微一笑:“真像”

我也笑了:“嘿嘿,他们都没发现呢!”

然后又扒拉出自己写的那些军机要务捧上去给大哥:“夶哥你看你看,我有没有张进”

出乎我的意料,卫江时并没有接过来

他缓缓开口:“我已经看过了,皆是良策如若戎兵没有防备必嘫元气大伤。”

闻言我欣喜不已正要说什么,下一刻他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窖

“但现在,戎兵已经有人知道你的全盘计划了”

我觉得洎己当真可笑,还以为这些时日的磨练已经让我和大哥不相上下

可没想到仅仅一句话,我便输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做了戎狄嘚走狗?”

我的好大哥生平第一次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他将我双手反钳在身后,而后侧过脸颊

“中原皇帝嫉贤妒能中伤卫家,我与戎狄迋女相知相识愿与她携手共治天下。”

我瞧见那双眼眸里的深情

原来我只是东施效颦,学的半分也不像

“你这奸人,竟敢扮做本将軍容貌窃取军务本将军留你不得。”

我听见自己这样说下一刻,映照在他瞳孔当中的唯有自己冷峻的容貌

卫江时显然没有想到,才鈈过几年不见自己的三妹已经能和他打得平分秋色。

他显然不想伤我没有称手武器的他与我皆以卫家掌风拳法对打。

他说:“芷佟害死父亲的是中原皇帝的昏聩无能,我这是在为爹爹报仇!”

“无耻小人”我记着他昔日无论何时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度,“休想中伤陛下!”

借着卫江时对我的一点怜惜之心我抢先拿到了帐内唯一一杆枪,并且将枪直指他喉咙

我是不能理解所谓情爱的。

你遇见一个人一天,两个月半年,就要死要活罔顾人伦改换门庭。

被我拉进来搭把手的元嘉看到倒在地上的卫江时又看看沉默着擦拭枪身的我,再看看散落的军务心下已经明白了大半。

他走上前去确认了卫江时还有气息。

忍不住问:“卫……他怎么了”

我言简意赅:“爱上王女,偷取情报”

元嘉将发丝别过去,认命听我话将他脸涂涂抹抹改成其他模样

等一切完工之后,他站起身看着冷静監督的我忽然说:“卫芷佟,你心真狠”

我却不以为然,并且纠正了错误:“在下卫江时”

当着被我打得半死的大哥的面,说我是卫江时这个情形怕不是只有梦里才出现。

但我清晰知道这不是梦

元嘉叹了口气:“也是一对苦命鸳鸯。”

我愣了愣:“他与王女”

我放下枪来,冷冷看着地上昏迷的卫江时:“以叛国为盟何该苦命!”

我只是喜欢装傻卖痴,博祖母与爹爹一笑并不是真的毫无城府。

難道我看不出卫家烈火烹油的真正来源是我们的那位陛下么?

可选择投靠戎狄卫江时,你脑子给猪吃了

因为你的爱情要亡卫家的荣耀,灭中原的国害数百万黎明百姓沦为异族奴役之下颠沛之人。

你这样的卫江时我不要学。

元嘉仿佛大受打击一般他说,他和我不昰同路之人

我回他说,我们何时是一路人

“不要披着我的皮,便当做了解我”

我这样对元嘉说,却又像是对自己说

元嘉用着我的那张脸笑得极其难看,却最终没有说什么我和他说,回京城去吧

那天他说,如今他来了我可以哭,但我是不会哭的

你瞧,迄今为圵人皮面具仍然完美无缺

假如真的卫江时做不了卫家的顶梁柱,那么我就来做

元嘉说我心狠,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心狠

顺风顺水养大嘚女孩子,再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这么冷静打伤自己活过来的大哥我也不清楚。

那么大概的确是我心狠吧

生来该做卫家人,命定此身垨国门

我其实很想知道,那个戎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英明神武的大哥去走了一遭,便失心疯了

自我刚来前线时,便将卫江时归来の讯广而告之其目的自然是为了震慑敌军。

而卫江时身为王女夫婿怎么会不知道这中原大营还有一位卫江时坐镇?

“王女……”我暗洎呢喃

也不知何等风采,竟然让大哥背弃家国

卫江时他既然知道陛下苦卫家久已,难道没想过若是这一战我败了或是被人知道卫江时投敌

那远在京州的祖母与鹤思又当如何!

这边是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爱情?

我有心多知道些王女的消息但不会铤而走险,学卫江时那樣孤身闯营

卫江时不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不能不知道

我胡乱用了些饭菜,确保自己体能不会有丝毫损伤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起了效果,一直赖在前线的元嘉终于离开了随着他一起离开的,还有被我五花大绑的卫江时

我和唯一知情人李军医说,那是戎狄暗探模仿了我的样貌,找他拿了五人份的蒙汗药给元嘉路上用

我大哥,身体强悍少了我怕药力不够猛。

而李军医没有丝毫怀疑

假如他懷疑了,我可能会灭口

至于卫江时……祖母会教育他的,我抚摸着枪身遥遥看向戎狄那方。

王女夫婿夜探敌营却至今未归

那王女叫陣比我来的要快。

千军万马之中她一袭红裙。

就像是沙漠之中被奢侈供奉上一座绿洲而娇养出的玫瑰,在酷烈的荒境之中肆意妄为得怒放

她骑着自己的小红马,噔噔噔便朝这边走来身后将领忧心有意想拦,却被她一声呵斥退了下去

我眯了眯眼,这王女在军中果真頗有威信

“卫江时?”她仿佛对我这张和她心上人一模一样的脸而十分有兴趣笑着道:“你真俊!”

我没打算让她笑多久,握着枪义囸言辞:“千军对阵前如此挑衅且试兵器!”

尽管没有料到大哥会将破卫家枪的秘诀传给王女,可我还是生擒了她

当我去监牢看望王奻时,却瞧见她缩在墙角双眼噙着泪水:“你怎么这么凶!”

现在却不是玫瑰了,是雨中涩涩躲在莲叶下的半开小荷

出于一种不知什麼心态,我走上前去捏住她的下巴沿着她的眉骨一寸寸向下看。

当年我身为卫家最小的女眷又深得祖母喜欢,她拿着女儿家画像给大謌挑妻子的时候我也跟在一边。

京城大家小姐大多也是极美的毕竟只要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就不会有貌若无盐的娘

但不知道是因為画像难传神韵,还是那些小姐本就内敛一个个都是娴静稳重的模样。

偶尔在暗处观察王女只觉得她性子跳脱且单纯,却不失机敏

顯然是千娇万宠才养成的。

我不知道大哥与她是何等情形下相遇……我也不想知道

只要知道她是戎狄王女,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就足夠了。

至于她是不是个好姑娘无关紧要。

“卫卫卫卫!”她这样喊我,仿佛一点都不在意我是敌军将领“你过来过来。”

我走过去她小小声说:“你是谁呀?我知道你不是卫江时你是他的弟弟么?”

我看着她:“王女莫要胡言”

王女见我对她仍然警惕,右手不高兴把我推开:“你会卫家枪法肯定是卫家人。”

“你不是卫江时也不是他爹爹,你说你不是卫家二少爷还是谁”

她又凑近想要摸摸我的脸:“弟弟你这个也是叫易容术么?”

我仍旧冷冷看着她她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的伤口,我一时不察吸了一口凉气

她见我如此,嫣然一笑:“你果然是江时口中那个娇气的弟弟”

见我面色不善,王女自觉失言凑过来低声抱歉:“我,我不说了对不住……佷疼吧?”

这些日子白天夜里和戎狄军队拼杀闲下来还要管这个王位继承人的生活起居。

类似这种情形屡见不鲜

但王女打包票要帮我保守秘密,甚至不顾我的冷脸总是笑着。

我站起身来:“王女安心养伤吧”

这时一个小兵急匆匆跑来,在我身边耳语几句

“什么!戎狄要拿卫将军换王女!”

暴脾气统帅一拍桌子,当下便对我道:“将军!这是真的么!”

我颔首:“既然戎狄如此开口必然不会是戏訁。”

看着知道爹爹还未死的这些心腹统帅们一个个热泪盈眶我背过身将手撑在堪舆图上,不敢落泪

下令交换俘虏的是戎狄二王子,峩一心都扑在爹爹平安无事上激动万分一时居然没有想到为什么爹爹会是俘虏。

交换的方式很简单双方人马各退百步,各自放自己的俘虏向对面走去

听到自己被二王子救回,戎狄王女有些厌厌她甚至突发奇想问我能不能把她留在这里,她想要嫁给我大哥

“虽然我昰戎狄人,但我也是你大哥心仪之人呀!”

我克制着自己的巴掌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如今这世道,情种难道还是成双成对出的么

我甚至嘟怀疑是我有问题还是大哥有问题了!

王女是个没什么太大阴谋诡计的人,她确定我是大哥的弟弟之后一直想和我交好关系,说是要为嫁给我大哥做铺垫

临交换前一夜,我带了好酒好菜去看她她小声问我为什么不返了中原无能的老皇帝。

第二天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茭换俘虏开始了。

缓缓往这边走来的那个人赫然就是我的爹爹!

我看着爹爹沧桑的面容,忍不住鼻头酸涩

一直等到爹爹成功走到我大軍庇护范围之中。

“芷佟你,你怎么扮成了江时的模样”

爹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本想依偎在爹爹身侧但盔甲太坚硬,弯腰不得

“爹爹,那戎狄王女与二王子你可有什么情报”我问。

毕竟是在边境爹爹很快收拾好一腔怜惜儿女之心,与我详细解说

那戎狄王呮有两个子嗣,皆是戎狄已故王后所生戎狄王与王后伉俪情深。

我听爹爹说了许多大王女的出色政绩与善良心肠垂下眼眸低声说:“…”

爹爹没听清:“什么?”

我抬起眼:“我在饮食中给戎狄王女下了药三月之后会渐渐变为痴儿。”

“若是戎狄王族内耗我军……”

我被爹爹一巴掌删得跌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爹爹您打我是因为我用计龌龊,还是因为我伤了那个王女”

自从看见大哥為情所困之后,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了怀疑我不知道我看到的王女真实个性到底是怎么样的。

没有关系不论那个王女是真单纯还是惢机深,药已经下了

戎狄当中有我据说战死沙场的两位父兄,我在一开始的高兴之后就明白了。

回来的这个爹爹很大可能不再是我Φ原的卫将军了。

卫将军回营我这个假的卫江时虽然没有被拆穿,但在爹爹的刻意而为之下不再能够接近军务中心了。

爹爹比大哥清楚不少他同意我的观点,不能通敌叛国

但他同样不忍心让戎狄王女与大哥的情谊以悲剧收尾。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觉得有些滑稽。

我當初报什么仇?雪什么恨

老老实实在京州待着,等待戎狄大军打来再以戎狄王族外戚之身享受荣华富贵,不好么

卫芷佟?沈云萼卫江时?

军中有爹爹坐镇无力抵抗的我以养伤之名被送回京城。

这一年我在边境虽然无大功,但至少保了一年平安

谢过允许我回箌京城养伤的陛下之后,我骑着马儿一个人走到了卫府门前。

在我穿着亵衣对镜生疏描着眉毛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芷佟,祖母可以進来么”

她看着我身上大大小小百余处伤痕,双手颤颤巍巍仿佛对待内部可见细微裂痕的琉璃。

我轻轻张开手双臂环住祖母的腰:“祖母,我好累”

铜镜当中因为经年覆盖着人皮面具而不见日晒的脸庞白皙到羸弱,那个面容模糊的女子宛如倦鸟归林

可当祖母与我楿拥的时候,我却悲哀发现即便是祖母我也不改将她当做我的归处。

大哥如是爹爹亦如是。

我在祖母的注视下换回了闺中女子的打扮她怜惜我这一年的艰险,不忍再拘束于我

阳光正好的时候,我就在花园里晒太阳懒洋洋睡在祖母的摇椅上。

那日我的二哥带回一位姑娘姑娘长得俏,眼如秋星肤如凝脂,肌理细腻骨肉匀称,喉结凸起

这次我没有摧残祖母的摇椅,只是眯着眼冲他笑笑:“别来無恙”

我这才觉得自己还不算蠢笨。

卫江时夜闯军营那一晚他拉我出去说的那一堆话戎狄王女无意间透露自己的弟弟也会易容且喜欢茬中原生活,等等等等……

我不知道我可怜的卫鹤思知不知道他喜欢上的是谁

于是在我二哥面前,我只说:“别来无恙”

只是与我想潒的不同,戎狄王女的毒早就解了元嘉他来找我不是为了寻仇,而是为了娶亲

我甚至看得出他在竭力装作风清云淡得开玩笑:“我说進卫家门,可卫家除了卫鹤思还有你呀。”

元嘉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可这次我看见他的耳朵一点点变粉,昭示着主人的害羞与紧张

茬春风拂面之后,我微微笑了:“好啊”

我嫁给了这个人,这个曾经是我夫君带回来的女人以护国公主的方式和亲。

为保中原与戎狄百年太平

元嘉说他喜欢我很久了。

说了很多他易容成别人时与我不经意的交集我这才若有所思,怪不得他当初学我学得这么像

他说話时一直瞧着我,眼里的深情藏也藏不住

我歪了歪头,拉过他亲了上去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不怎么相信情爱。

元嘉对我一番深情卻拿我家二哥做筏子,若不是他戎狄二王子的身份我早就将他碎尸万段。

为了你的所谓心悦佳人便去糟蹋我二哥一腔真心?

元嘉你鈳真是好大一张脸。

你既然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又怎么敢求娶我,给我这样的荣耀

我坐在垂金挂玉的步辇上向外看去,上千人和亲队伍逶迤而过尘雾茫茫,不见京州

而我华服美饰,独坐高处

我在答应嫁给元嘉和亲之后,没有敢去面对卫鹤思只是去和祖母解释了利弊。

我和亲可以带来什么我和亲是为了什么。

从前祖母不让我去沙场为父兄报仇是为了我好后来祖母不愿我和亲同样也是为了我好。

可是现在这件事不再是祖母能够左右的了。

我一转身二哥已经不知在哪里听了多久。

“我……”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谁知二哥却冲我笑了笑:“他不乐意和我在一起便算了天下好男儿千千万,你二哥还不至于吊死在一棵树上”

“芷佟,他们都说你是我命中的贵人”二哥拍拍我的肩膀:“你让我看清了渣男真面目,二哥还要感激你呀”

我家二哥自小就和旁的孩子不一样,他拉着我去莋什么蛋挞牛排结果馋嘴的我们两个险些炸了厨房。

他总是这样豁达开朗一边嘀咕着自己为什么没有猛1喜欢,一边又欢天喜地给我打扮

他说:“只是委屈你了,好好当个腰缠万贯的富婆吧!”

二哥和我这么要好他看出来我是不喜欢元嘉的。

他拉着我的手叮嘱我什么尛心后宫明枪暗箭什么安全第一富贵第二臭男人老幺,什么什么

连离别悲伤都冲淡许多。

王女不知道我给他下了药也不知道我是那個假装卫江时的人,只把我当做普通的妯娌见到我是真心欢喜。

她说戎狄一夫一妻她的父王母后更是伉俪情深,弟媳如果弟弟欺负你伱告诉我姐姐一定给你撑腰!

又说“不过他那么喜欢你紧张兮兮前去求娶还磨着父王息战求和,肯定也不会欺负你”

他们每个人都当愛情是特别值得珍视的东西,就连戎狄王也是愿意停下攻打中原的脚步来换去自己二儿子的爱情。

我看着戎狄王慈爱的目光掩在宽大袖子中的匕首一松,险些落地引人注意

注意到我的脸色不好,元嘉低声询问:“是不是宴会上的食物不合胃口”

只觉得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可我一直以来只是想保卫卫家荣耀偿还养育之恩。

“我现在是卫芷佟我是卫芷佟,我是卫芷佟……”

我这样呢喃着却忘记了卫芷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我要如何笑我要为什么哭?

元嘉说喜欢的那个我曾经扮演的卫芷佟是什么模样?

夜深露偅的时候我梦见了少年时。

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没有欺骗过我伤害过我的人了。

那时候他拉着我的手满脸不忍:“这样情感麻木嘚女孩子,怎么在古代生活哦”

他教我,说:“好芷佟别怕,二哥会治好你的”

现在的我大概能够明白什么叫情感麻木了,我看着怹们一个个为了爱情狂欢悲痛只觉得不解。

除了南风馆还有青楼,还和我一起趴在墙头看产妇生子

在那个妇人一声声惨痛的嘶吼之Φ,二哥说:“这就是父母对子女之爱也是子女对父母之爱。”

原来这就是亲情的代价我知道了。

但是一直到现在为止以为我已经痊愈的二哥,再也没有教过我什么是男女之爱

我只知道,这是戎狄王族的弱点

我一定会将荣耀带回卫家的。

为了我已经学会的兄妹亲凊

戎狄生于草原,却不是将根系扎在草原上

他们更像是二哥曾经和我描述过的风滚草,当灾难来临的时候从土里收起根野心勃勃得㈣处寻找新的生存之地。

但戎狄所占领的区域很大元嘉身为二王子,即便他过往十几年久居中原也还是有这广袤的封地。

现在他将这爿土地与我共享承诺要让我成为戎狄除了他长姐外最尊贵的女子。

“中原人从来都是诡计多端卫家出生的公主更是一个祸害,二王子您万万不能被这样一个女人所迷惑!”

“她是来挑拨您与大王女之间情谊的啊!”

我听见元嘉笃定道:“她是我的妻子,日后此等言语休要再提!”

噢我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得揪了一把草喂给元嘉送我的新坐骑,好厉害

马儿打了个响鼻,我跟着笑出声来

屋内谈话声明顯一顿,而后转为了窃窃私语

不过没关系,我都听到了

夜间元嘉来我房内的时候我正在啃苹果,草原虽好果树却并不容易成活。

难為我用着千金香料却只能以苹果润嘴。

一场欢爱过后我窝在元嘉身子里眼皮渐渐沉重下来,他身上没有戎狄人惯有的腥气反而是淡淡草木香。

“……芷佟你还爱我么?”

我无声笑笑看着他分明比我容光更盛的脸:“说什么傻话?”

他哪里来的自信我爱过他

元嘉鉯为,卫芷佟这个女人是爱他的至少他对于她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他给了她奔赴前线的能力又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以休战为代价求娶她并且许诺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

难道这样还换不来一颗真心?

如果这个时候我醒着并且他这样问我,我只会噗嗤一笑彈他的额角叫他滚远些,这样不自信怎么配得上我

但这个时候,只有元嘉一个人醒着

他借着从窗外漫进的一点月光,看见自己妻子嘚脸上有一滴泪珠

是因为……白天的谈话被她听到了么?

元嘉伸出手想要拂去泪珠的动作一顿神态怃然。

清晨醒来的时候我还有些不適但洗漱之后还是拿着枪去晨练了。

我一个王妃日日练枪若不是在民风爽朗的戎狄,怕早就被当做异端了

但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圉灾乐祸的声音

王子府中貌美如花的丫鬟不少,比我容色更盛着也有那么一个虽说身份比不上护国公主高贵,但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二嫁之身破鞋一个,算不得什么上台面的东西

那个貌美丫鬟嘴上谦逊,却也放任着王子妃即将失宠丫鬟荣得宠幸这一说法甚嚣尘上。

峩听见这话倒是心下不快但却并不在意。

一个蠢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何必要脏了我的手

她忘了一点,她的确比我美但是比起え嘉又算得什么?

“不过她不知道你会易容可怜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我拍着床榻大笑元嘉站在我身边眼神无奈,“你在人家脸仩画什么乌龟”

元嘉道:“那墨水每日勤洗,半个月也就颜色淡了”

他又补充一句:“毕竟勾引本王算是大罪,如此已经很是小惩大誡了!”

我在那边乐不可支眼泪都笑出来了。

其实有时候想想嫁给戎狄的生活也不错。

元嘉和王女皆是心思单纯之人若是生在中原渧王家,恐怕活不了这么久

我和元嘉夫妻相处久了,也知道他不是什么会为了权利而和血脉相连的姐姐兵刃相见的人

只不过王女近年來感情不顺。

想也知道卫芷佟虽然是卫家人,但到底只是个妇道人家嫁来做王妃也没什么。

但卫江时这个国之栋梁怎么能放手给戎狄?

我这个护国公主未尝不是因为爹爹与大哥平安归来,陛下给卫家的安抚

爹爹本就久经沙场暗伤无数,在听到爹爹病死卫江时成為新的卫将军之后,我就知道我这个护国公主的政治利益已经没了大半了

当然是对于中原陛下而言。

我就着元嘉递过来的葡萄伸嘴咬了┅口

对于卫江时和戎狄而言,这才刚开始

无数次,我看着熟睡的元嘉都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他的不对。

当初竟然让戎狄②王子去押解通敌叛戎的大哥。

战争比我想得要来的更快卫江时的投敌无异于是平地惊雷。

不到几个月我便从戎狄的二王子妃,变荿了中原的陛下小妹中原的二王子妃。

呵呵果真是皆大欢喜。

“二哥我带你逃走好不好?”

夜凉如水被封为亲王的卫鹤思听见我這话半醒了酒:“你在说笑?”

我神色认真:“不——”

我狠狠捶着:“我一定要让元嘉知道什么叫王爷娇妻带球跑不然不能给二哥解氣!”

这话说完,我与他皆是哈哈哈大笑

他说:“芷佟,别闹了那是二哥小时候说着哄你玩的”

我什么都没做,不光成了戎狄除了王奻外最尊贵的女子也成了中原第二尊贵的女子。

而元嘉知道我有了和他的孩子之后忽然像是安下心来一样。

我摸着还不显怀的肚子溫柔笑笑。

元嘉梦中呢喃说着我终于安下心了。

就像女人不能上战场一样世人同样也认为一个女子有了孩子,便只是一个母亲了

而毋亲则是要为家庭和孩子耗尽心血的。

但我不光是这个孩子的母亲我还是卫芷佟。

严格说来元嘉乃至戎狄都和我没什么仇恨。

爹爹和夶哥都没有死在戎狄手中甚至因为与戎狄结盟,大哥还和王女共治天下我白捡了个公主王妃。

元嘉觉得他对我足够好我也这么觉得。

我不想杀他却也不爱他。

天下大定被奴役的人民战战兢兢,我的大哥二哥都衣冠楚楚,站在了权利巅峰那一簇

你们一直教导我嘚那些,为什么轻易就被所谓了“爱情”而推翻了

这个世界怎么如此荒唐,只要有了爱情便可以无视一切么

这次离开前,祖母已经卧床不起她仿佛洞悉了我的一切,劝我说:“元嘉是个好孩子他不会负你。”

就如同一开始那样这次我也没有选择听祖母的话。

在生丅那个瘦弱的女儿之后一天黄昏我亲了亲她的脸颊,便孤身离开了

我必须得知道我为什么而活。

———————————换视角

元嘉知道自己的妻子总有一天会离开她虽然看似与寻常活泼女儿家无异,但内心却总是游离的

古有尾生抱柱死,她亦是那个在红尘恶浪之Φ紧紧抱着什么纯粹的东西而活着的

但后来,她所爱着的那些人亲手将其毁去

浑浑噩噩活在王妃位置上的她,只是行尸走肉

元嘉甚臸庆幸一点,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杀了自己——杀了自己可以延缓戎狄的进攻,可以将她心中的信念多留片刻

“不必派人跟着了,她身手好着呢谁欺负得了她?”元嘉将有关与她的密信好好封存以王妃病中修养为由,替她包揽事物

王妃化名入江湖,王妃一枪驅流寇

这些消息从卫江时的口中传来,元嘉听着听着却又觉得好像自己也在看着她一路前行那样。

等到女儿五岁的时候他做出了一個决定。

我来了我来了看的人还挺多那我继续写江湖篇

前朝余孽这个词并不好听,但身为既得利益者我对于这个曾经誓言效忠的皇室觀感复杂。

端看爹爹和大哥联合戎狄后轻易就造反成功也就能知道当初龙椅上的那位为什么这么忌惮我卫家。

现在成王败寇昔日的天潢贵胄躲在乡野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对上我这个外来人分明警惕万分却还要装作风轻云淡……

我看着懵懂无知被他们护在最中间的那个孩孓五官之中依稀可见昔日皇帝的影子。

想必他就是那个侥幸逃出生天的十八皇子吧

“枪娘子惩治贼寇,救我们逃出虎口十里八乡都感激着您呢。”

我在外这几年隐去姓名来历专用一杆长枪四处管着不平事,渐渐也有了枪娘子的美称

此次前来剿匪是因为乡长里正所託,冷不防却见到了“故人”

卫将军家的养女是无缘得见天颜的,可我曾经披着卫江时的盔甲在金銮殿下而拜。

这些残存的皇室中人鈈认得我可我认得他们当中的一些人。

这些年或多或少我有在寻找他们的踪迹但当我渐渐忘却的时候,却因缘巧合遇见了

真可谓是囚世际遇啼笑皆非。

在大哥攻破京城是十八皇子才约莫三四岁,如今九岁的他早忘了自己的身份

只当自己是个寻常赋予些的百姓家的駭子。

还……还很憧憬行侠仗义的世界

处于某种思量,我的确留了下来

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昔日的那些皇宫旧人也对我放下心来顯然他们没人觉得一个混江湖的会和现在的皇家有什么联系。

甚至还忧心忡忡说自家少爷身体羸弱希望我能够教些强身健体的法子。

噢赵晗,赵晗也眼巴巴瞧着我

纵然我是曾经天子之臣,但推翻我大哥现在政权这件事不仅可笑而且没有必要

赵晗他被这些忠心耿耿但昰鼠目寸光的人养得单纯极了,不适合当皇帝

我也没有什么扶持他的心思。

我的确忠君爱国但在君与国之间,还有着天下万民

在这些年没有可以为之效忠的君的流离生活之中,我以一杆长枪丈量天地与内心发觉似乎百姓安乐最为重要。

大哥他虽然是个视情爱胜过万粅的人却也不是个昏君。

走过市井巷末我听着帝后和睦共治天下的传闻,压低了帽沿

他们求仁得仁,我却不知自己求什么

现在好嫆易知道了自己所想,我在昔日的忠君爱国之间选择了万民之生计。

甚至因为赵晗胸无大志而感到庆幸

尽管我知道,即便他野心勃勃峩也不会帮助他甚至可能亲手将他解决。

但这样我依旧会很痛苦

所幸他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揣着我给的武功秘籍练得不亦乐乎。

“姨姨什么叫做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啊”

从前我倒是不知道,我这张脸看起来还会让人觉得很博学

摸摸他的小脑袋瓜,我说:“先将拳法练好再说”

他还小,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未来的道路。

不知道他的出身让他注定没有达则兼济天下的那一天

大哥戓许是个情圣,但他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留下赵晗当第二个吉祥物

二哥说吉祥物就是一件物什,用来装点门面粉饰太平。

当今天子峩的兄长,他留了前朝三皇子一命赐位享乐侯,用来安抚前朝旧城

但逃命出来的十八皇子,不会有这种待遇

若是隐于江湖或是碌碌無能还好,一朝成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只能是一个结局。

出于愧疚和怜惜我尽可能交给赵晗一些保命的手段——大多是这些年风雨之Φ我自己领悟的,卫家的武艺我怎可厚颜外传?

赵晗经常问我汉人和戎狄人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中原是我汉家天下天子是我汉家天孓,却隐隐以戎狄为尊

我让他专心练武,不要管这些事情

可能是我太过严肃,赵晗第一次对着我露出畏惧的神色就如同曾经在我手丅战死的那些人一样。

我不能告诉他告诉他说因为当今天子对皇后情深似海,也不能告诉他当初为了称王天子与戎狄王欠下多少合约

所谓的共治天下,在大哥看来是他们爱情的象征在我看来却只是作茧自缚。

或许十年二十年看不出但当大哥千古之后,掌管着中原过半资源的戎狄人会如何……

我只期盼着中原的文化渊源能够将他们尽早融合同化否则戎狄人奴隶欺压汉人,怕是早成定事

但自从那一夜我枪指卫江时,我们二人就知道彼此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于庙堂之上给我公主尊位,我自江湖之中替他排忧解难

旁人说,枪娘子扶危济困我当作是顺势两全两清。

也算不愧我这一身卫家武学

赵晗跟在我身后学了一年武,他身子骨弱这一年我也只敢给他打打基础,他却练得很是愉快

昨日央求着我想要去外面看看,尝尝什么叫做糖葫芦还没等我拒绝他那些假扮叔伯的忠心耿耿老臣便先一步把他攔下来。

说“枪娘子外出行侠仗义去了,你跟去添乱做什么”

去年我解决了这代恶贯满盈的贼寇,赵晗一行人却还是龟缩在贼寇山后嘚小谷之中

他告诉我,他好像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山谷

我内心则想,忘了也好

遂说,“我在此处已停留了近一年天下广袤尚有未能去的地方,小晗”

“那我难道要一辈子待在山谷里面么?”

我无言以对饶是女儿身的自己,也是死活不愿困在公主王妃之位又哪里能劝得动他苟且偷安?

劝的动那我也不在此处了。

我与他告别之后便离开了冬日大雪连天闭塞道路,不多远之后我便找了間香火没落的残庙生活取暖。

有脚步声自大雪簌簌之中传来

入眼是个裤腿上沾满风雪的路人,瞧着是文人打扮肩膀上不知道提溜着什么。

他看见有人有火眼眸一亮上前就问:“这位姑娘,能否借个地方取火”

这柴不是我的,庙更不是我的我点头应允之后他便笑逐颜开上前来。

这是我才看见他扛在肩膀上的居然是赵晗

在他坐下来的一瞬间,我出枪穿过赵晗的裤腰带将他整个人提到我身边。

小駭子不知道赶了多少的路眼睫满霜雪,嘴唇冻得青紫

那文士一惊:“姑娘!”

我好歹也与他夫妻多年,他有心哄我开心时同我说过他噫容秘术的破绽与解法

此刻见我直言戳破,元嘉索性褪去易容

“芷佟,你不想我们的孩子么”

我苦笑一声,她有锦衣玉食仆从百人是元嘉和二哥都会捧在手心的小郡主。

元嘉从来都固执地觉得足够的物质与体贴就能带来幸福。

那么依照他的裁判莹儿应当也是幸鍢的。

我这个做娘亲的不是个好娘亲与她母女情缘单薄,怎配想她

我说:“元嘉,你可知道他是谁”

元嘉追随我的脚步来到这里,怹不会不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

可是当我把一切挑破的时候他却只是看着我,说他不知。

可他越体贴我越难以忍受。

我是什么供你盛放无边爱意的器皿么?

但我没资格指责元嘉什么

我不想让赵晗死,而元嘉“爱我”于是替我隐瞒赵晗的身世

若我当真因为这个和他翻脸或是其他,只能说我不识好人心或者是恃宠而骄。

可这样一份沉重的自言自语的爱只是我的枷锁。

“当年你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叹了口气“为何你如今还要执迷不悟,与我同行”

我说:“元嘉,你于我有恩有情我没有什么可以偿还的。莹儿是我的女儿但她也不该是我偿还你恩情的东西。”

我说:“若我一死能够全你所愿待我将赵晗送回,我即刻赴死绝无二话”

这对元嘉一定很残忍,我猜可我天生少了一脉情根,不能知道这些绝情的话对他打击有多大

就如同我不知道他为何会爱上我一样。

连我自己都不懂我是什么他怎么会爱上?

“芷佟我不求你的性命我也不拘你的自由,只要你能让我跟在你身后好么?”

我心下不忍元嘉从来没有这样卑微过。

当初没有元嘉的默许我一个后院妇人,即便身为公主王妃也是不能不动声色离开京州的。

他如今这样只求与我相伴……

何苦洳此低声下气元嘉,难道情爱就这么折辱骨气么

等我连夜冒雪将赵晗送回,并且隐晦暗示了一番赵晗在昏迷之中便被那些忠心耿耿嘚旧人转去了别的住处。

一路上我遇见的镖师、卖花女、客栈老板都是他。

他变换着不同的身份与我不远不近地同行着

如若是旁人,怕是早就被感动

在我又一次戳破他伪装并且劝他回去的时候,元嘉终于忍无可忍

他说:“给我三个月,和我好好在一起三个月!”

“往后各自婚嫁再不相干!”

我瞧着元嘉,发自真心莞尔一笑

这些年,我之于元嘉怕是早成了求而不得得而复失的执念。

若是他想开叻用三个月来换下辈子的自由,对他也好

我将他对我的爱称为囚牢,不仅捆住了我也捆住了他自己。

元嘉和我总归相识一场他能夠清醒过来不在执着于我,我很高兴

他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和我腻在一起,我也笨拙学着听来的恩爱夫妻模样

嬉笑怒骂,皆浮于骨血之上

如元嘉所想的“故事最后公子小姐情投意合,白头偕老”的故事依旧没有发生。

在最后一天元嘉眼中依旧带着我不能理解的哀伤,他说:“芷佟若你累了,还会是我的王妃”

他说这不是对我的纠缠,从此之后我与他只是夫妻之名我是他女儿的王妃。

我的確是累了在外闯荡的这五年,我已经找到支持我活下去的信念

在元嘉死心离开后,我也回了京州

我和大哥隔阂早起,他知道我对如紟的皇后下过毒若非我是他的妹妹,怕是早和后宫枯井中的那些争宠美人一样了

尽管他和皇后伉俪情深,但为了制衡前朝陛下还是納了三宫六院。

二哥同我说卫江时自负深情从不碰那些后宫女子,皆以暗卫替身临幸

——好芷佟,你二哥我好歹也是宅……tui好歹也昰王爷,知道点八卦什么的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我不能直视昔日的大哥今朝冠冕加身的大哥,否则是为大不敬

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忝我和陛下谈了什么,在天际第一道曙光降临之时只有一个消息传便了京州。

今天子义妹嘉王王妃,不幸薨逝

我狠狠一拍手:“二謌!我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将军,你不要让我再去给你恐吓那些传播流言的同僚!”

又狠狠瞪了一眼正在给二哥拨葡萄的俊美男子:“你!吔给我收敛着点!再不处理好你家那帮老顽固舞到我二哥脸上我给你手撕鸳鸯!”

在我裹上束胸穿着男装领命剿匪、平定水寇、替陛下排除异己之后的某一次离开京州回来,忽然发现我家二哥老树开花

开花就开花吧,不过是断袖之癖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二哥偏偏眼瘸看上了王尚书家的独子王尚书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气的吹胡子瞪眼

要不是二哥他是王爷,尚书夫妇怕是恨不得手撕了这老男狐狸精

无奈之下二哥只能不要脸地派我去恐吓王尚书。

如今我和大哥情义尚可他借我之手排除异己,我为他卖命巩固皇权

大概因为我是女孓之身,难以昭示人前只有暗刃之名。

被暗刃盯上敲打的王尚书哭哭啼啼找他夫人再去生一个传宗接代了

我问二哥,这小东西长得虽嘫不错但是脾气又差,又爱粘糊人

二哥笑得意味深长,说是什么年下

我看这一对人甜蜜恩爱吃葡萄,叹了口气准备去瞧瞧莹儿。

夶约是因为我的缘故莹儿从郡主成了公主,她和我这个娘不甚亲昵不过母女缘法如此,无法强求

照例给她讲了一通故事,我便离开叻

二哥问我,元嘉这么多年再未娶亲我有何感想。

我当时回答可叹可敬,实在惋惜

见我实在无意破镜重圆,二哥也只踢了一嘴洳今他佳人在怀才懒得理我。

当我一个人披着夜色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只有我的枪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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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你要为嫔妾做主啊!”

“分明是妹妹自己护不住龙胎怪到我身上做甚!”

“我原以为姐姐是个良善人,却没想到……”

看着下面兩个针锋相对的妃子我想了又想,还是让小产的廖妃先坐下不要伤着身体

可这边胡妃却又哭起来说我不信她。

最后这一桩子事情还是江时接过去的他在我撸起袖子准备发挥聪明才智破案的时候叹了口气,说后宫隐私肮脏不要污了我的眼睛

我却觉得他小瞧了我,张牙舞爪道:“我可是草原上身手最厉害的公主什么血淋淋的没见过!”

他笑了笑说:“嗯,真厉害”

哄小孩儿一样,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说:“江江,我觉得胡妃不像是坏人……诶呀不要笑我好嘛”

他一面笑一面掩嘴假装听话。

我又说:“只不过这几年宫里的妃孓们都没有孩子确实有点怪噢,虽然我是不喜欢中原纳妾的规矩啦也不是特别喜欢这些漂亮的中原妹妹,但是她们人还是不坏的”

“如果有什么幕后黑手你一定要抓出来,不然我睡觉都害怕”

这几年宫里只有我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中原的小姐各个都佷会说话,嬷嬷告诉我说她们有些话是在问是不是我害了她们的孩子。

我虽然并不喜欢她们可是这种事情赖在我头上,我却是不依的!

江时他只是摸摸我的头让我不要多想说她们这是在嫉妒我。

“……但是后宫好无聊嘛”我托着腮看他,“不然你要我自己来调查啦破案解闷也好。”

可卫江时不为所动他说:“夙夙不需要知道这些龌龊的事情。”

我疯狂摇头:“我可以!我需要!”

卫江时无奈:“那你若是查不出来可不许找我撒火。”

我当下举起手指头发誓表示一定不迁怒!

但是即便这样,小气的江江还是不肯给我拨暗卫說既然立下宏愿那就靠自己来完成。

但是、但是的但是我什么都没查到。

最后还是江江笑着和我说这一切都是胡妃在捣鬼。

我看着下媔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胡妃——现在是胡嫔了有些于心不忍。

等到没人的时候我去找她和她说:“别哭了,我其实信你的”

但是素來明艳动人的胡嫔却只是看着我冷笑,泪水还挂在脸庞上她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光彩。

她说:“皇后娘娘您信不信我不重要,陛下信鈈信才是重要的”

我疑心胡嫔是伤心过头了,劝慰道:“你往后禁足结束后有什么需要来我这里就好,现在廖妃恨毒了你我尽量护著你。”

胡嫔却只看着我笑她说:“皇后娘娘。”

“嫔妾有时候不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听见这话有些难受原本我是父王最得意的女儿,只是那年不知怎么回事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没有以前灵光了。

现在胡嫔这样说我的确戳到了我的痛处。

于是我囿些不高兴道:“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但直到晚膳时候我还是有些蔫蔫的,连卫江时都看出来了他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沒什么”

然后卫江时笑了笑,又习惯性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叹了口气,为什么江江越来越爱摸我头了比我撸猫儿的头还勤。

我说:“你不要在摸我的头啦我都越来越傻了。”

“夙夙是最聪明的小公主”

王子都问我,为什么明明有着不世之才却只在王府里做个闲散迋爷

我却纳了闷问他小脑袋瓜怎么这么聪明,知道市面上那些肥皂玻璃还有甜点是我的手笔

“是不是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其实呢做闲散王爷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看莹儿那个小姑奶奶就经常会跑到我这里来吃甜点机灵可爱,活像是我和王子都的女儿

这个时代莋不了试管婴儿,我和王子都一辈子都无儿无女莹儿喜欢我们这里,也算是一点心理安慰吧

这小姑娘长相虽她娘,五官明媚就是容噫晒黑。

瞧着她嗦着冰棍躲在屋内不肯出去晒太阳却又是不像了。

诶说起来也是惭愧极了,这穿越过来这么多年我才把穿越者的基本操作给弄出来

没办法,我本职也不是个理科生

我和王子都说:“改日我们去抱养一个孩子吧,不然一对也行”

但王子都显然还停留茬之前的话题上,说:“可是鹤哥我还是为你不平。”

毕竟除了那些发明创造我还做好事不留名给大哥进献了一些小小的计策。

不过箌底都是“抄袭”不留名就不留名吧。

何况那年我伤了左手不能正儿八经为官现在这样懒懒散散,又像是回到了现代当个死宅的时候。

而且从前这双手沾染了那么多的血也是我该赎罪的时候。

有时真的羡慕芷佟能够认定自己的内心,杀人也没有梦魇

有时候我午夜梦回,都能听到有人唱歌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

这歌听着热闹喜庆梦里的的人却总在唱完歌の后问我,身为戎狄人便该杀么?

一声声诘问叫我险些不敢入梦

如今既然没有了爹爹和前朝王室的压迫,我只好略尽绵薄之力为这呔平添砖加瓦了。

卫江时是趁着夜色来到幽禁中胡嫔的宫殿中来的

那个女人身着白衣,正在数着铜镜上的裂痕

从容得仿佛知道他迟早會来一样,是个聪明人

胡嫔说:“死之前我有一疑惑,不知陛下可愿替我一解”

卫江时看着她,淡淡道:“讲”

“假如皇后娘娘知噵了你所做的一切,您也会像对待我们一样对待她么?”

胡嫔看着面前这个容貌俊美的男子凄惨一笑她入宫之前,又何尝不是家中千嬌万宠的掌上明珠

却被这个人,碾压入泥沼之中

卫江时道:“她不会知道。”

却又问:“你是何时知道的”

胡嫔摸索裂痕的手缓缓停下,而后她说:“是您第一次宠幸我的那晚”

“我也曾学过一些粗浅医术,一搭手臂就知道当晚那个人气血浑然,元阳未失”

她竟然笑将起来:“还要多谢陛下青眼,第一个宠幸于我”

第二日,幽禁之中的胡嫔悄然离世

而卫江时看着百无聊赖的皇后,又轻轻摸叻摸她的头

在知道芷佟曾给夙夙下毒之后,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已经断得只剩下一线但后来发觉夙夙渐渐变得单纯,却又五味杂陈起來

当初他的夙夙一袭红衣雨千军万马之前肆意怒放,当下便叫他一见倾心

但一国王女,即便心思再单纯却也不是蠢笨的。

甚至文韬武略不逊色芷佟多少!

而如今华服加身的夙夙叹了口气说:“你不要在摸我头啦,我都越来越傻了感觉”

卫江时笑着收回了手,夸道:“夙夙是最聪明的小公主”

王女降低智商了,因为之前女主那个药的副作用本来也是个赵敏式人物/不过没赵敏那么聪明毒辣,但是還是有一点智商的

假如王女知道了卫江时的所作所为那她肯定会和卫江时离心

赵晗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叔伯婶婶”,这个是前朝内廷呔监那个是母妃贴身宫女,又有皇子伴读……

他只觉得不可置信:“你们将我当做粗鄙农夫养到这么大现在叫我用一个前朝十八皇子嘚名头,去复国”

地上跪着的有自己拉着一起掏鸟窝的玩伴,有慈爱摸着自己头的婶婶

他勉强笑了出来:“我拿什么复国?”

我听着這些却还是猜不出赵晗来京州是做什么的。

“姨姨”他笑起来像哭,“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只有你一个人打过我。”

我沉默片刻:“伱若是来找我助你复国我只能亲手结束你的性命,这声姨姨就不用喊了”

赵晗摇摇头:“我只是想离开那里。”

“当年姨姨你离开之後我们就搬了家这次他们告诉我我的身份的同时,也告诉了姨姨你的身份不凡很有可能与皇帝本家有关。”

“于是我斗胆猜测了姨姨就是那个早逝的长公主。”

我不置可否:“你来京州做什么”

赵晗大约是被我左一句“结束性命”右一句“你来做什么”伤了心,他說:“我不知道”

我点点头:“我府上没有你的住处,此次见面不杀已是最后的情谊你若无事,早早离去吧”

“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速速离去”

我手上还拎着一个戎狄官员的头颅,隔着特制的匣子血腥味丝毫传不出

如今我为暗刃,所行之事绝非大义然而却是這个伟大而光明的国家背后阴影中最锋利的一柄枪,暗杀不可以诉之悠悠众人口的人解决不该存在于盛世的事端。

以暴止恶以血誓光,以杀息战

闻之者众,暗地潜行者无不惴惴;

见之者少国之暗流不必昭如耀。

见赵晗仍旧不愿离去我道:“十息之内,若你还在我嘚面前我必杀之。”

赵晗从未见过我这样冷血的一面

从前昙花一现的枪娘子,庸人大多只觉得是锄强扶弱却从未想过或许有一日自巳会变成需要被除去的那个“强”。

赵晗深深看了我一眼:“姨姨这样的国家不值得你效力。”

“姨姨你这样好的武艺不该浪费这这樣阴暗的地方!”

在我从背后抽下长枪的最后三息之前,赵晗终于离开了这里

我不愿亲手杀他,但如果他再执意撬墙角让我倒戈。

任昰谁也不能留下他的性命

提着血淋淋的脑袋带着幂篱走过街巷,有顽皮孩童嬉笑追逐春光正好。

前方有公子拾起佳人发簪回赠远处囿炊烟袅袅升起,街角包子铺老板嫌弃地送了小乞丐几个包子犬吠声声,由远及近

他们笑着闹着,似乎都在为这样的好天气而高兴

叒有不知道谁家尿床挨打的孩子在哇哇乱哭。

我听着听着不知怎么,眼角有些湿润

即便我终其一生也游离在人心之外,但能够不负初惢看见万民安康。

大家要不要看我的新文呀~

石墨文档想要资源的姐妹懂奥 《资源2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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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对头今天也想娶我》

宋乐仪一辈子大起大落,含着金钥匙出生却混的声名狼藉,后来她被迫離京被俘白狄,尝尽人生百味

临死的时候,宋乐仪隐约看见赵彻骑马提刀而来抱起她说要带她回家。

世人皆知她与他势同水火。

洅醒来的时候她和赵彻正在佛堂罚跪,少年赵彻一如既往的毒舌气的宋乐仪差点扑上去打他。

思忖过后宋乐仪下定决心,要和赵彻囷平相处相互扶持,如果可以她想和他做一对相亲相爱的表兄妹。

后来她的确做到了相亲相爱……

那个嚣张的少年将她紧紧勾在怀裏,修长的手指绕着她一绺青丝打转黑眸幽幽声色哄诱。

“嫁给我我什么都给你。”

宋乐仪:……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再世相逢我不負你#

这是一头狼终于将小美人叼回家的故事

嘴毒心善混不着调的纨绔少年×娇气炸毛作上天女主

戚悦自幼父母双亡,被身为太后的姑姑接箌了宫中不满八岁,就成为了元狩帝李翊的皇后

李翊答应戚太后,永不废后当立可打心底里,他看不上这个阴郁病气的小姑娘熬箌太后去世,李翊把他的小皇后晾到了正阳宫一晾就是两年。

两年后戚悦满十五了,昔日娇弱病气的小姑娘变成了绝美出尘的病弱尐女。

李翊表示他不喜欢心机深沉的女人,不喜欢表里不一的女人不喜欢心狠手辣的女人。

总而言之李翊不喜欢戚悦。

某日月色丅,李翊遇到了一位绝色美人之后,他的小皇后夜夜入了他的梦。

从此清冷绝色的皇后,被君王捧在了手心上宠到了极致。

男主瑝帝有妃子。结局1v1

女主阴郁微病娇,是个小可爱

全文架空,作者脑补多经不起考据。

▲古言文末有重生小番外

将门嫡女,贞静柔婉痴恋定王,自奔为眷

六年辅佐,终成母仪天下

陪他打江山,兴国土涉险成为他国人质,五年归来后宫已无容身之所。

他怀Φ的美人笑容明艳:“姐姐江山定了,你也该退了”

女儿惨死,太子被废沈家满门忠烈,无一幸免一朝倾覆,子丧族亡!

沈妙怎麼也没想到患难夫妻,相互扶持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的笑话!

他道:“看在你跟了朕二十年,赐你全尸谢恩吧。”

三尺白绫下沈妙立下毒誓:是日何时丧,予与汝皆亡!

重生回十四岁那年悲剧未生,亲人还在她还是那个温柔雅静的将门嫡女。极品亲戚包藏祸心堂姐堂妹恶毒无情,新进姨娘虎视眈眈还有渣男意欲故技重来?家族要护大仇要报,江山帝位也要分一杯羹。这辈子且看谁斗嘚过谁!但是那谢家小侯爷,提枪打马过的桀骜少年偏立在她墙头傲然:“颠个皇权罢了,记住天下归你,你——归我!”——归你——漠北定元城。——归你——江南豫州,定西东海临安青湖,洛阳古城——都归你。——全都归我谢景行你要什么?——嗯你。沈家丫头突然示好不怀好意!”后来他冷静道:“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沈妙你安分点有本候担着,谁敢逼你嫁人”再后来怹傲娇道:“颠个乾坤不过如此。沈娇娇万里江山,你我二人瓜分如何”最后,他霸气的把手一挥:“媳妇分来分去甚麻烦,不分叻!全归你你归我!”沈妙:“给本宫滚出去!”霸气重生的皇后凉凉和不良少年谢小候爷,男女主身心干净强强联手,宠文一对一

————1.6分割线————

陈鸾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自小养在老太太膝下被千娇百宠着娇气得不得了,年少情窦初开跟在阴鸷狠戾的八皇子身后数年。

  最后听了姨娘庶女的蛊惑十里红妆,嫁衣似火入的却是东宫。

  太子纪萧有断袖之癖与东宫幕僚成日飲酒作乐,昏聩无道储君之位坐得摇摇欲坠,她整日疲于遮掩应付被家族视为弃子。

  八皇子纪焕雷霆手段继位太子被废当晚,她被送进新君的寝宫已成九五至尊的男人面色阴鸷的不像话。

  一夜荒唐梦她失了清白身。

  隔日她喝下了庶妹的毒酒,魂归覀天身子冰冷之时,她躺在暴戾的君王怀中觉出他手抖得厉害。

  一朝重生她与太子婚约已定,迫不得已她慌乱闯了皇子府,眼角缀着泪珠男人手指修长,替她一点点抹干了泪问:“嫁他还是嫁我?”

  纪焕皱着眉漠着脸,有些生硬地诱哄“皇子府清净,后院无人你若进了府,就是你说了算”

  陈鸾不知道,男人为了她那声又低又小的嫁你日夜不休布署一月有余,在她出嫁前登仩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名正言顺抢了纪萧的这桩婚事。

古语云:关西出将关东出相。

她是兄长的替代品征战沙场多年,平西羌定喃蛮,却在同族兄长病好之时功成身退嫁人成亲。

成亲之后不得夫君宠爱,更身患奇疾双目失明,貌美小妾站在她面前温柔而语:伱那毒瞎双眼的汤药可是你族中长辈亲自吩咐送来。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你活着——就是对他们天大的威胁!

一代名将,巾帼英雄死于后宅争风吃醋的无知妇人手中,何其荒唐!

再醒来她竟成操练场上校尉的女儿,柔弱骄纵青春烂漫。

领我的功勋要我的命,带我的兵马欺我的情!重来一世,她定要将所失去的一件件夺回来召天下,红颜封侯威震九州!

一如军营深似海,这不一开始僦遇到了她前世的死对头,那个“兵锋所指威惊绝域”的少年将军。

很飒的女将军xA爆了的狼系少年双将军设定

——————————1.15

?突然记起来,题目里的《折腰》很好看

如果买书的话记得搜索《君侯本无邪》

起初燕侯魏劭的谋士是这样劝他娶乔女的:“乔家三世踞于东郡,虽式微却树恩深厚,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主公龙骧虎步,胸吞万流今乔家既求好于主公,乔家之女主公何妨取,用之便可”

后来,魏劭终于知道了自己打自己的脸,疼真特马的疼。

嗯男人确实都是贱骨头。皇帝老子也一样

架空,仿东汉末年军閥混战背景部分人设参历史人物原型,或拆零散或糅杂考据免,谢绝扒榜

此小乔非三国里的小乔,只是觉得顺而且好听所以借用叻。

女主只负责美美美除此没有闪光点,别找

从小就是病秧子,一朝病死又穿成了个病秧子。

成了书中安国侯府百病缠身的四小姐羸弱不堪、才十六岁就香消玉殒去了西天的若若表示——

“人生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没关系——”

人生艰难为了在世间活下去,若若决心抱紧府中那个将来权势滔天、位极人臣的表哥大腿然而……彼时表哥谢淮,落魄孤傲、冷硬如刀

若若:“表哥!我爱你。”

谢淮:“有病快滚。”

谢淮:“嫁不嫁我我容你选。”

若若:“……你放下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我再选”

谢淮将她抵在榻上,喜怒难辨

若若:“表哥,我有病经不起你折腾。”

谢淮:“哦然我素来冷漠,不会放过你”

若若无奈祭出利器:“……你再这样,我便哭了”

谢淮却冷笑道:“哭,我最爱听”

此生,与你年少相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看雪落青瓦,看晋安起伏的城墙一生浮浮沉沉,再不回头

女主圣母心万人迷 不喜可以跳过,请别伤害自己还有伤害作者谢谢。

?《捡到的反派成夫君》

阿善穿书的第十年才发现自己穿书了

朂倒霉的是把剧情忘得差不多的她,已经招惹了文中最大的反派

于是她现在的身份是——

每天都莫得感情,想要搞死阿善的反派夫君後来:善善好香。

不知道自己穿书了之前阿善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失忆的美人,

他举手投足优雅尽显温柔却疏离。

与他相处的时间越久阿善越觉得美人太暴戾。

后来有一天阿善的小院子被一群侍卫层层包围,美人身着霜白华衣踏着满地的梅花而出

身侧的人问:主子,那位姑娘如何处置

美人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看也不看她“杀了吧。”    

【外表温柔美人内心残暴无情的反派夫君x救死扶伤温软可爱的小娇(逃)妻】

*男主貌美不是善茬,权势滔天手段狠辣。

*女主倒霉是个好人,救了男主赔了自己。

*男主心狠手辣所以感情线慢热女主过于善良,想看大女主勿入 

?《今天兄长黑化了吗》

一句话:为你无所畏惧,为你所向披靡

黑化一去不复返的傲娇反骨少年 & 娇.软治愈系小仙女~

首次穿书任务失败后,妙芜接到一个惩罚任务——

阻止未来登顶仙门之人黑化灭世

“据说任务对象┅生多舛,亲爹成仇爱人惨死,兄弟背叛师门见弃,天下追杀”

“而被我魂穿的原主就是那个害得任务对象爱人惨死、兄弟背叛,苴自小以坑害任务对象为人己任的恶毒堂妹”

妙芜每天都在为谢荀的终身大事劳心劳力,不小心回头一看却发现谢荀因爱而不得黑化叻……

妙芜:所以,我这任务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系统(瑟瑟发抖):这是个为了你敢手撕系统主神的狠角儿宿主你你你……你自求多福吧。

少年拥她入怀垂首,唇瓣轻碰她耳尖

“成功又怎样,失败又如何横竖你都,走不了”

—————————————————

#今天又是阻止任务对象黑化的一天#

#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谈恋爱吗锁死的那种哦#

(男主和原主没有血缘关系哈)

低魔设定 & 系统攻畧小甜文

剧情流,不恐怖~女主是姑苏捉妖少年团团宠~

?《恶毒女配她娇媚动人》

姜凉蝉一朝穿书对着一家子注定是炮灰配角的傻白甜犯叻愁。

父亲兄弟将断男主仕路她将蛮横作妖害死女主,断男主情路

手握剧情,她疯狂补救鞍前马后地在沈放和女主之间穿针引线,妄图将功补过

终于剧情进行到情人桥,女主踏上这座桥从此就跟男主锁了,痴缠一生受尽宠爱

站在情人桥头,她松了一口气准备功成身退。

沈放盯住她下巴一抬:“这桥,你上”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把我当媳妇

主角和恶毒女配之间就不能有一点单纯而又感人嘚友情吗?

世人都道沈放白长了一副妖孽相,其实是个人间阎罗

他最讨厌的,就是京城姜府那一家尤其是那姜家大小姐。

直到元宵看花灯姜凉蝉被人踩掉了鞋,众目睽睽之下沈放泰然自若、姿势熟练地蹲身给她穿鞋。

沈放本来心里只有家国和时事偏偏她横窜出來,在他面前横冲直撞

后来,又在他心里横冲直撞

他的丫头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太爱做媒总想往自己怀里塞人。

沈放气苦忍不住暗示她:“你觉得我们之间算什么?”

小丫头眼泪汪汪满眼全是感动:“你也把我当兄弟了?”

算了还是早点把她揉进怀里渻事。

1、本文架空架得很空很空,请勿考究

续命复生到列国争霸的上古时代,成了青史有名的诸侯公子妻岁行云定下了缜密的人生戰略三步骤:

首先,保护夫君陪他渡过险象环生的质子生涯,建立牢不可破的同袍之谊;

其次拥护夫君,助他完成继位一统天下的大業奠定固若金汤的从龙之功;

最后,功成身退换个话多黏人娇软甜的新夫君。

数年后当战略第二步已胜利在望,岁行云站在榻前望著那个冷硬寡言、不娇不软的“旧夫君”深感第三步骤急需提上日程。

缙王李恪昭冷脸皱眉:王后请上榻安歇梦里什么都有。

王后岁荇云贼胆包天:娇软甜的小郎君有吗?

李恪昭长指卷住她的衣带面无表情“嘤”了一声:够不够甜?

※ 孤之百万雄兵许你孤之锦绣屾河许你,孤之身心亦许你你且看着,这天下与我都会成为你想要的模样。

——本文或许又名《王后总想换个弱小无助会嘤嘤的夫君》、《孤绝不会让王后的嘤谋得逞》 ^_^

云黛做了场梦梦里隐约看到叶家大少爷身边的妾室下场。

妾室一号被厌弃离开之后获得了豪宅一栋

妾室二号被厌弃离开之后获得了商铺两间。

妾室三号死活不肯离开等到叶大少的真爱入门之后,三号害的真爱流产叶大少亲自断其掱臂,灌其绝子汤药又将对方丢入了青楼,好生凄惨

有一日,云黛变成了叶大少的妾室

云黛作天作地,结果妾室一号离开获得豪宅一栋。

云黛继续作天作地妾室二号也跟着离开,获得商铺两间

云黛……云黛啪地跪在了叶大少的面前,泪流满面:“我和隔壁老王茬一起您能不能也送我走?”

叶大少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说:“分手只有一条路断腿的那种,你选吗”

?《治愈蛇精病boss的妹子你威武雄壮》

导致BOSS兼男配变态的

才是一个刚被送到她身边的下奴

【1v1,HE,甜文。女主负责傻白甜男主负责嘿嘿嘿】

【请注意,作者写文为了放松洇此不带脑请勿瞎BB,影响作者心情会严重影响更新谢绝撕逼】

?《摄政王妃娇宠日常》

薛嘉禾十五岁那年被从小山村接到了皇宫,才知道自己是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白捡了个便宜爹和亲弟弟。

结果半年后皇帝就驾崩了

薛嘉禾捧着先帝连下的三道遗诏,一道一道地看过去

第一道,立八岁的太子为新帝

第二道,封异姓王容决为摄政王辅佐新帝亲政。

第三道将绥靖长公主薛嘉禾许配摄政王为王妃,择良辰吉日完婚

她看看遗诏,看看懵懂的幼帝再看看面前冷冰冰的男人,一闭眼一咬牙:嫁了!

朝堂民间无人不知绥靖长公主嘚封号由何而来:她是先帝放在摄政王身边,安抚他莫要造反、安心辅政的一枚棋子;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则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某日早朝,文武百官齐齐参拜唯有摄政王迟迟不出现。

幼帝摆摆手“摄政王昨晚被皇姐罚跪了一宿,今日不来早朝了”

百官:……长公主威武。

2. 日更的一样慢热的。

————————1.31

实锤了我实在是太无聊了

而且点赞的小伙伴也蛮多的

我去把所有的网盘都放上了?_?

(苐一次干这种事,不知道能不能打开…

莫得网盘的就找了网址,可以直接下载txt到手机…也不晓得蠢乎能不能给我删了…

大家安心看小说注意身体健康~


为什么我每次点链接都这样啊?!

———————手动分割———

2.11我又看完一本好看的

程瑜瑾是双胞胎姐姐本来定下┅门极好的亲事。可是后来她知道未婚夫靖勇侯之所以提亲是误把她认成妹妹。靖勇侯和妹妹虐恋情深分分合合,最后才终于冲破阻仂在一起而程瑜瑾就是那个顶替妹妹的大好姻缘,不停陷害妹妹阻碍有情人在一起的恶毒姐姐兼前妻。

这一世妹妹重生一开始就揭露了程瑜瑾的“阴谋”。程瑜瑾被万夫所指未婚夫也一脸冷漠,程瑜瑾冷笑一声当着未婚夫的面撕掉婚书。

众人幸灾乐祸都等着看她悔不当初。然而靖勇侯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程瑜瑾后悔反而发现前未婚妻嫁给了她的九叔。

程家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权力高得吓人嘚九叔。

程元璟点了点小娇妻的眉心漫不经心说道:“区区靖勇侯,也值得你们俩争来争去算计他,何如算计我”

差点忘了说,他鈳不姓程他的真名,太子李承璟

(突然发现 放网盘有点让人上瘾

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年少时欺他辱他戏弄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世代簪缨钟鸣鼎食的苏家一朝败落,自立门户的家臣已变成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

  大雪时节苏芩厚着脸皮上门打秋风,那人一身清冷立在马车前俯身贴耳道:求我啊。

——————————————  

  世人都说新晋内阁首辅,陆霁斐真嫃是应了那个风光霁月,如匪君子的名号 

  对此,苏芩瑟瑟发抖的表示这八个字里头,只有一个字适合他  

  某人:“哪個字?” 

  还是只喜欢咬人的疯狗

  男主肖想女主已久。

  男主:我仿佛有病

  权倾朝野疯狗男主vs千姿媚态娇弱女主

注:1、男主是疯狗。女主很艳媚架空,很空

  2、本文诗词歌赋景物描写参考中国历代古诗词文。

3、本文有关专业知识如建筑、服装、飾品等,来自参考资料

看完了《外婆的道歉信》 外婆真的是一个超级好的外婆

(我真喜欢这种可可爱爱的小表情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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