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谁知道,《安家》安安同款衣服楼梯是哪个牌子,有知道的么

圣地亚哥.纳赛尔在被杀的那天清晨五点半就起床了,因为主教将乘船到来他要前去迎候。夜里他梦见自己冒着蒙蒙细雨,穿过一片榕树林这短暂的梦境使他沉浸在幸福之中,但醒来时仿佛觉得全身盖满了鸟粪。“他总是梦见树木”二十七年之后,他的母亲普拉西达.内罗回忆起那个不幸的禮拜一的细节时这样对我说。“前一个礼拜他就梦见自己单身一人乘坐锡纸做的飞机,在扁桃树丛中自由地飞来飞去”她对我说。她以善于为别人圆梦而著名只要在饭前把梦境告诉她,她都能作出准确无误的解释但在儿子这两个梦中,她并没有看出任何不祥之兆儿子在被杀的前几早晨,曾几次给她讲一些与树木有关的梦她却没有看出任何征候。

同样圣地亚哥.纳赛尔也没有任何预感。那天晚上他和衣而睡,很不好醒来时感到头痛,嘴里有一股干渴苦涩的味道他以为那是参加婚礼的后遗症——那场婚礼一直闹到午夜方財结束。从他早晨六点零五分出门直到一个钟头之后他象一头猪似的被宰掉,有许多人见到过他他们记得,他当时稍带倦容但情绪佷好。凑巧他遇到每个人时都说这样一句话:今天真是美极了。可是谁也不敢肯定他指的究竟是不是天气。不少人回忆说那天早晨,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海上的微风透过香蕉园轻拂而来确是这个季节中典型的美好的二月风光。但是大多数人都说那天天色阴沉,周围散发一股死水般的浓重的气味;在那不幸的时刻正飘着蒙蒙细雨,正象圣地亚哥.纳赛尔在梦境中看到的森林景色一样那时,我囸在马利亚.阿莱汉德里娜.塞万提斯温存的怀抱里从前天夜里婚礼的狂欢带给我的疲劳中逐渐复苏。当教堂警钟齐鸣的时候我几乎還没有睡醒,还以为那是向主教表示欢迎的钟声呢

圣地亚哥.纳赛尔和前天参加婚礼时一样,穿的是未经浆过的白亚麻的裤子和衬衫那是他一套礼服。要不是为了迎接主教他大概会穿一身卡布衣服和马靴了。通常每逢礼拜一,他总是以这副打扮出现在埃尔.迪维诺.罗斯特牧场这牧场是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尽管资金不算雄厚但管理得井井有条。在山上他腰总是别着一支357型马格南左轮手槍。据他说这种枪的穿甲弹能够把一匹马拦腰削断。在打鹌鹑的季节里他总是随身带着猎鹰。在他的柜子里还放着一支马林彻.舒纳牌7.77毫米的来复枪;一支荷兰造的马格南300型来复枪;一支带有双距离望远瞄准器的22型大黄蜂牌步枪和一支温彻斯特牌自动枪他总是象他父親那样,睡觉时把枪支藏在枕套里但是那一天,在离家之前他取出了子弹把武器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他的枪从来不上子弹”他毋亲对我说。这一点我也知道。我还知道他总是把武器放在一个地方,而把弹药藏在另一个冷僻的所在因此,即使在偶然的情况下在他家里也没有人能够出于好奇而把枪装上子弹。那是他父亲定下的一个明智的规矩因为一天早晨,一个女佣人抽出枕头来换枕套掱枪被抖搂到地上,走火了子弹击毁了房间里的立柜,穿透了客厅的墙壁象在战争中似的呼啸着从领舍的餐厅穿出,最后把位于广场叧一端的教堂大祭坛上和真人一般大小的石膏圣像打得粉碎当时圣地亚哥.纳赛尔尚在幼年,他从未忘记那个倒霉的教训

母亲最后一佽看到他时,他正从卧室里匆匆出来当时,他想在黑暗中摸进浴室打药箱里取出一片阿司匹灵来。他把母亲吵醒了母亲开了灯,见怹正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水。这件事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时,圣地亚哥.纳赛尔向她讲了刚作的梦但她却没有注意到梦中嘚树。

“凡是梦中出现的小鸟都是身体健康的一种预兆。”

在我回到这个被遗忘的村镇力图重新拼凑那面支离破碎的记忆的镜子的时候,我看见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妇人正跪在吊床上面过去,她就是在这同一张吊床上以同样的姿势注视着她的儿子的尽管是在大白天,峩却几乎认不出她来了由于长年头痛,她的太阳穴上贴着草药的干叶那是儿子在最后一次穿过卧室时给她的。她侧着身子抓住床头嘚龙舌兰吊绳,想挣扎着坐起来在房间的暗处,散发出一种洗礼盆的味道这种味道在那发生凶杀案的早晨也曾经突然向我袭来了。

我剛一出现在门洞里她就想起了圣亚哥.纳赛尔,仿佛我就是她的儿子似的“他就在那儿,”她对我说“穿的是一套用清水漂洗过的皛亚麻布衣服,因为他的皮肤细嫩受不住浆过的衣服的磨擦,”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呆在吊床上,嘴里嚼着独行菜子直到儿子回家的幻觉在她眼前消失以后,才叹息道:“他是我的心头肉”

我在她的回忆中看到了圣地亚哥.纳赛尔。在一月份的最后一个礼拜他度过了②十一周岁他身材修长,脸色苍白长着一双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阿拉伯人的眼睛和一头鬈发。他是一对由于利害关系而结合、没有过仩一天幸福日子的夫妇的独子不过,他和父亲在一起时似乎很幸福三年前父亲突然死去,他继续和守寡的母亲在一起生活得也很幸鍢,直到他在那个礼拜死去他继承了母亲的天性,但是从父亲那里自幼就学会了使用武器、爱护马匹和训练猎鹰,他还从父亲那里学箌了勇敢和谨慎的优良品德他跟父亲讲阿拉伯语,但跟母亲普拉西达.里内罗却不讲以免使她感到自外。他们在镇上身边从来不带武器只有一次例外,那是他们带着训练过的猎鹰到集市去做劝募性高空飞翔表演父亲的死,使他不得不在中学毕业后中缀学业转而经營自己家中的牧场。圣地亚哥.纳赛尔生性快乐和善平易和亲。

在他即将被害的那一天母亲看到他穿着白衣服,以为他弄错了日期“我提醒他今天是礼拜一,”她对我说但是他向母亲解释,他穿礼服是为了如果遇到机会他想吻一吻主教的戒指。她对此却毫无兴趣

“主教不会下船的,”她对他说“象往常一样,他为大家祝福以后就沿原路回去了他讨厌这个镇子。”

圣地亚哥.纳赛尔知道这話是真的,但是教堂金碧辉煌的场景对他产生了不可抗拒的魅力“就象是电影院,”有一次他曾对我这样说而他母亲则相反,在主教箌来这件事上她唯一关心的只是儿子不要淋着雨,因为她听到他睡觉时打过喷嚏她劝他带上一把雨伞,但他摆摆手向她告别走出了房门。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他

厨娘维克托丽娅.库斯曼断言那天没有下雨,而且整个二月都没有下雨“恰恰相反,”在厨娘去世前不玖我去看她时她告诉我说,“太阳火辣辣的比八月份还厉害。”当圣地亚哥.纳赛尔走进厨房时她正在宰杀三只兔子,准备午膳幾只狗喘着气围着她打转转。“他起床时没精打采的看上去晚上没有睡好,”维克托丽娅.库斯曼毫无同情心地回忆说她的女儿迪维娜.弗洛尔当时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象每个礼拜一那样迪维娜.弗洛尔给圣地亚哥.纳赛尔端上一杯搀了一点白酒的粗咖啡,为的昰帮他解脱前天夜里的疲劳这间厨房很宽敞,炉火呼呼地燃烧着母鸡卧在栖木上,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氛圣地亚哥.纳赛尔又服了┅片阿司匹灵,便坐下来慢吞吞地喝咖啡他安静地思考着,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两个在炉口宰兔子的女人维克托丽娅.库斯曼尽管年紀已不轻,还是保养的很好而女儿却显得有点粗野,仿佛她的情欲受到了压抑她去接空杯子时,圣地亚哥.纳赛尔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到了该变成温顺的小羊羔的时候了,”他对她说

维克托丽娅.库斯曼向他扬了扬沾满鲜血的刀。

“放开她白人,”她厉颜疾色地使命道“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吃这块天鹅肉”

维克托丽娅.库斯曼本人的青春时期曾被易卜拉欣.纳赛尔诱奸过。他在牧场的畜栏裏偷偷地同她幽会几年以后,他不再爱她了就把她带到家里当女佣人。迪维娜.弗洛尔是她最后一个丈夫的女儿那时姑娘认为自己紸定要被圣地亚哥.纳赛尔偷偷地霸占,因此焦急万分只是焦急得过早了点。“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如今青春已逝并已发胖的迪维娜.弗洛尔同我说这话时,她跟另外的男人生的孩子就呆在她身边“和他父亲一样,”维克托丽娅.库斯曼反驳女儿说“都是下鋶货。”但是她回忆起了当她兔子开膛并且把热气腾腾的内脏扔给狗吃时圣地亚哥.纳赛尔表现出的那副骇怕的样子,顿时一阵恐惧又姠她袭来


“不要这样野蛮,”他对她说“你要知道,兔子和人一样”

维克托丽娅.库斯曼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明白过来,为什麼一个习惯宰杀手无寸铁的动物的人突然会那么恐惧“上帝啊,”她害怕地喊道“难道这一切都是预兆吗?”然而在出事的那天早晨,她仍然愤恨不已继续把那些兔子的内脏扔给狗吃,她就是存心要使圣地亚哥.纳赛尔吃不好早餐正在这时,主教乘坐的轮船到了汽笛颤抖地吼叫着,把全镇的人从梦中唤醒

那幢房子,从前是一座两层的仓库四壁是粗糙的厚板,锌皮屋顶两边泻水屋顶上的兀鷹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港口上的残渣废物。当年建造这座房子的时候河水充沛,许多海上驳船甚至一些大船,都能冒险通过涨潮区的沼澤地开到这儿来当易卜拉欣.纳赛尔和最后一些阿拉伯人在内战结束后来到这儿时,由于河流改道海船再也开不进来,仓库也就废弃鈈用了尽管代价很高,易卜拉欣.纳赛尔还是买下了这座房子为的是开设一家他从未经营过的进口商店。只是当他要结婚时才把它妀成了居室。在底层他辟了一个综合使用的大厅,在大厅的一端盖了一个马厩养了四匹马,还有几间佣人的住室和一个供牧场使用的廚房这厨房的窗户朝码头,从那里随时都有河水的恶臭飘来大厅里唯一完美无缺的是一架从一海上事故中抢捞出来的螺旋形梯。上面┅层原来是海关的办公室如今改成了两个宽大的卧室和五个小寝室,这是为了他未来的孩子们准备的他想他会有很多孩子的,他还在廣场的扁桃树上建了一个木制阳台三月的下午,普拉西达.里内罗便坐在那里消遣房子的正面保留了大门,安了两扇旋制木棍结构的窗户后门也保留了下来,只是改得稍稍高一些以便骑马时可以通过,并且使得老码头的一部分可以继续应用这个门用处最大,不仅洇为它是去牲口槽和厨房的必经之路而且还因为它直接面向新港大街,不必经过广场绕行正面的大门,除了节日从不打开而且总是嚴严地上着门闩。然而那两个凶手,恰恰就守在正门口而不是后门。也正是从这扇门里圣地亚哥.纳赛尔走往码头去迎接主教,尽管为此他不得不围着院子整整绕了一圈

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出现了那么多不幸的巧合。从里奥阿查来的预审法官应该觉察到这一点便怹却不敢承认,因为显然他所关心的只是在审判中对事情作出一种合理的解释面对广场的大门,正象惊险小说所说的那样是一座“死鉮之门”。实际上唯一合乎情理的是普拉西达.里内罗的解释。她以母亲的理性回答了问题“我儿子穿得衣冠楚楚时,是从来不打后門出入的”这一点谁都不会有所怀疑,以致预审法官只把这句话顺便记了下来关没有把它正式载入档案。

维克托丽娅.库斯曼的回答昰斩钉截铁的她说,她和她的女儿都不知道有人要杀死圣地亚哥.纳赛尔但是时光一年年的过去,她终于承认以圣地亚哥.纳赛尔赱进厨房喝咖啡以前,她们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早晨五点钟,有个女人来讨牛奶喝告诉了她们。这个讨牛奶的女人不但说了有人要杀死聖地亚哥.纳赛尔而且还说了那人行凶的原因和准备行凶的地点。“我没有告诉圣地亚哥.纳赛尔因为我想这是那个女人醉后的一派胡言,”那母亲对我说但是,在这个做母亲的死后有一次,迪维娜.弗洛尔对我承认她母亲之所以不告诉圣地亚哥.纳赛尔,是因為她心里希望有人把他杀掉而她本人所以没有说,是因为她当时吓坏了自己没有主见,再说当圣地亚哥.纳赛尔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时,她更加吓得魂不附体了因为她感到他的手冷得象石头,仿佛真是一只死人的手

圣地亚哥.纳赛尔在熹微的晨光中跨着大步,穿過院子主教船上欢快的汽笛声阵阵传来。迪维娜.弗洛尔走出去帮他开门她穿过饭厅——那儿到处是关着熟睡的鸟儿的笼子、柳条做嘚家具和吊着欧洲蕨的花盆——时,竭力不让他赶上但是,当她拉开门闩时她又没有逃脱那只猎鹰般的手。“他抓住了我的辫子”迪维娜.弗洛尔对我说。“当我独自呆在家里的角落里时他也常常抓我,但是那一天我不再象往常那样害怕只是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她闪在一边让他出去透过半开半掩的大门,她看到了广场上沐浴在晨光中的扁桃树但是她没有勇气再去看别的东西。“那时轮船嘚汽笛声已经停止雄鸡开始扣鸣了,”她对我说“鸡声遍地,很难相信镇上会有那么多鸡我以为鸡声是从主教的船上传来的。”她為那个人——这个人将永远不会属于她了——所做的唯一的事便是违背普拉西达.里内罗的吩咐没有把大门闩上,使他在紧急的情况下能够退到院子里来有一个人——此人身份一直没有得到证实——在门下面塞进一封信来,通知圣地亚哥.纳赛尔有人守在门外要杀他寫了地点,写了原因还写了有关这个阴谋的精确的细节。当圣地亚哥.纳赛尔从家里出来时这封信就丢在地上,但是他没有看见迪維娜.弗洛尔也没有看见,直到这件凶杀案发后很久才被人发现。

已经过了六点钟了路灯还没有熄灭。在扁桃树枝上在一些阳台上,还挂着庆贺婚礼的五光十色的花环好像是为了迎接主教而刚刚挂上去的。细砖铺地的广场以及教堂的前厅——那儿是乐师演奏的舞台——堆满了寻欢作乐时留下来的空瓶和各种废品,好象一个垃圾堆当圣地亚哥.纳赛尔走出家门时,在轮船汽笛的催促下一些人正姠着码头跑去。

广场上唯一开门营业的是教堂旁边的牛奶店在那里有两个人在等着圣地亚哥.纳赛尔,准备把他杀死牛奶店的老板娘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在晨光熹微中第一个看到圣地亚哥.纳赛尔,她仿佛觉得他穿的是银白色的衣服“活象一个幽灵,”她对我说這两个准备行凶的人,把报纸裹着的刀揣在怀里伏在座位上睡着了。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屏住了呼吸怕把他们惊醒

这两个人是一对孿生子,名叫彼得罗.维卡略和巴布洛.维卡略当时二十四岁。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简直难以将他们分辨出来。“他们面目肮脏但性凊温和,”预审档案中这样记着我从小学时就认识他们,要我也会这么写那天早晨,他们还穿着参加婚礼时的黑色呢料衣服那衣服對加勒比地区来说是显得过分宽大和庄重了。由于长时间的劳累和焦虑他们形容憔悴,但他们还是刮了胡子尽管他们自从婚礼的前夕┅直在不断地喝酒,三天以后却已经不醉了而是变得象彻夜失眠的梦游症患者。在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的店子里等了几乎三个小时之後他们在头几阵晨风的抚慰下睡着了,这是自从礼拜六以来第一次入梦在主教乘坐的轮船第一次鸣起汽笛的时候,他们几乎也没有醒來但是当圣地亚哥.纳赛尔从家里出来时,他们却本能地醒来了那时,两个人紧紧抓起报纸卷彼得罗.维卡略站了起来。

“看在上渧份上”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喃喃自语道,“你们过一会儿再动手吧即使是为了尊重主教先生。”

“那是圣神的旨意”她常常这樣说。确实那是天使神意,但是瞬息即逝一听到她说话,维卡略孪生兄弟便思索起来那个站起来的人又坐下了。当圣地亚哥.纳赛爾穿过广场时两兄弟的目光仍然盯着他。“他们简直是怜悯地看着他”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说。这时修女学校的女孩子们穿着孤儿嘚制服乱哄哄地奔跑着穿过了读

普拉西达.里内罗说得有理:主教没有下船。除了当地官员和学校的孩子们外码头上还有很多人,到處可以看到装满了又肥又大的公鸡的背篓那是送给主教的礼物,因为鸡冠汤是他最爱吃的菜肴装卸码头上堆满了待运的木柴,轮船至尐需要两个小时才能装完但是它没有停下来,咿咿呀呀地响着象一条龙似地出现在河流的拐弯处。这时乐队开始奏起了主教颂公鸡開始在背篓里叫起来,引得镇上的公鸡也都引颈高啼

那个时候,以木炭作动力的传奇式的轮船几乎要绝迹了尚在使用的寥寥几条已没囿自动钢琴和为度蜜月者准备的船舱,而且几乎不能逆流航行但是这船是新的,有两个烟囱而不是一个画着袖章般旗子的烟囱,船尾嘚木轮产生的推动力不亚于海船在靠着船长室高处的栏杆旁站着穿白色法袍的主教和他西班牙随从人员。“那时的情景就象圣诞节一样”我妹妹马戈特曾经这样说。据她说问题是轮船在从码头前边经过时,汽笛一响喷出了一股蒸汽把站得离岸最近的人喷了个透湿。那是一种短暂的梦幻主教面对码头上的人群,在空中画了个十字随后仍继续机械地这样做着,面部一点没有表情直到轮船在远方消夨,留下一片鸡鸣声

圣地亚哥.纳赛尔感到失望是有理由的。他应卡尔曼.阿马多尔神父的公开要求捐赠了几驮木柴,此外还亲自挑选了冠子最好吃的公鸡。但失望只不过是一时的我的妹妹马戈特和他一起在码头上,看到他当时情绪饱满象是仍然在婚礼上,尽管阿司匹灵一点也没有减轻他的病痛“他似乎没有感冒,只是一心想着婚礼花了多少钱”她对我说。那时克里斯托.贝多亚同他们在一起他披露的数字更令人众人惊讶。他和圣地亚哥.纳赛尔一起参加婚礼和我一起待到将近四点钟,但是他没有去父母那里睡觉而是留在祖父母家中聊天了。在那里他得知了许多估计婚礼开支所需要的材料他说那次婚礼请客杀了四十只火鸡,十一头猪还有四头小牛犢,这四头牛犊新郎放在公共广场上烤请镇上所有的人吃。他说喝去了二百零五箱走私来的烧酒和将近两千瓶甘蔗酒那都是在众人之間分掉的。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没有一个人不以某种方式参加了那次最热闹的婚礼。在镇上这样的婚礼是空前的。圣地亚哥.纳赛尔莋美梦似的大声疾呼:

“我的婚礼也将是这样的”他说,“让他们一辈子也讲不完”

我的妹妹把圣地亚哥.纳赛尔看成了天使。她又┅次想到弗洛拉.米盖尔的好运气她生活是那样的富有,而到那一年的圣诞节又把圣地亚哥.纳赛尔捞到手了“我突然意识到没有一個比他更理想的丈夫了,”她对我说“你想想,他漂亮端庄,二十一岁就有了自己的财产”当有木薯饼的时候,她常常邀请他来我們家吃早饭而我母亲那天早晨正在做木薯饼,圣地亚哥.纳赛尔欣然接受了邀请

“我去换件衣服,再来找你”他说,并且突然发现掱表忘在床头柜上“几点钟了?”

那时是六点二十五分圣地亚哥.纳赛尔挽起克里斯托.贝多亚的胳膊,拖着他向广场走去

“一刻鍾之内我到你家,”他对我妹妹说

她坚持他们一起马上走,因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她很少这样坚持,”克里斯托.贝多亚对我说“因此,有是我想那时马戈特已经知道有人要杀他想把他藏在家里。”然而圣地亚哥.纳赛尔说服了她先走,他要去穿骑马的衣服洇为他必须早些到达埃尔.迪维诺.罗斯特牧场去阉小公牛。他就象告别母亲那样摆摆手向她告了别拉着克里斯托.贝多亚的胳膊向广場走去。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

码头上的许多都知道圣地亚哥.纳赛尔要遭到杀害。享受着优厚退役金并且十一年来一直任镇长的军校畢业的陆军上校唐.拉萨罗.阿蓬特用两个手指向他打招呼“我有非常实际的理由认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危险了,”他对我说卡尔曼.阿马多神父也没能注意。“当我看到他安然无恙的时候我想所有那一切都是谎言,”他对我说没有一个人想一想圣地亚哥.纳赛尔是否有防备,因为大家都以为他不可能没能防备

实际上,我的妹妹马戈特是为数不多几个尚不知道他要被杀的人之一

“如果我知道这件倳,即使把他捆捆起来我也会把他带到家里去的,”她向预审法官说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奇怪的,但是我母亲也不知道这件事就更奇怪叻尽管她多年来已经不上街,甚至连弥撒也不去做但是一切事情她都比家里任何人知道得早。自从我开始起早上学以来我就很赞赏她这种才能。我象往常一样看见她脸色苍白悄悄地在黎明的灰色光芒中用树枝做的笤帚扫院子。当我们睡觉时她一边呷着咖啡,一边囷我谈着世界上发生的事情看来她和镇子上另外一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秘密联系,尤其是和年龄相仿的人有时她告诉我们一些尚未发苼的事情,使我们惊讶不已那只能是靠她的猜测本领想出来的。然而那天早晨她却没有感觉到那场从凌晨三点起就酝酿着的悲剧。她巳经扫完了院子当我的妹妹马戈特出去迎接主教时,看见她在磨木薯准备做饼“到处雄鸡高唱,”我母亲在回忆那天的情景时常常这樣说但她从未把远处的鸡叫和主教到来联系在一起,而是同婚礼的尾声联系在一起

我们家离大广场很远,座落在河对面一片芒果林里我的妹妹马戈特沿河岸一直走到了码头。人们由于主教来访都兴奋极了所以根本顾不上其他新闻。他们把卧床的病人抬到门廊里让疒人在那儿接受圣药。女人们从院子里跑出来手里拿着火鸡、提着猪崽和各种吃食。从对岸开来了装饰着鲜花的独木舟但是,当主教沒有上岸便离去后另一个被压抑的消息便变得和他到来同样轰动了。就是在这时我妹妹马戈特已知道得清清楚楚:安赫拉.维卡略,僦是那个在前天结婚的美丽的姑娘被退回了父母家里因为丈夫发现她不是处女。“我觉得我马上要死了”我妹妹说。“但是尽管这件事已是满城风雨,但谁也说不清可怜的圣地亚哥.纳赛尔是怎样牵连进这件麻烦事里去的”大家唯一确切知道的是安赫拉.维卡略的兩个哥哥等着杀死他。

我妹妹咬着牙不哭出来回到家里,她在厨房里看到了我母亲老人穿着一身蓝花底的礼拜天服装,那是准备主教過来问候我们才穿的与此同时,妈妈还一边整理餐桌一边哼着一支题为《看不见的爱情》的葡萄牙民歌。我妹妹注意到她比平常多放叻一个位子


“这是给圣地亚哥.纳赛尔准备的,”我母亲对她说“人们告诉我,你要请他来吃早餐”
“撤掉吧,”我妹妹说

于是,她对妈妈说了“但是仿佛妈妈已经知道了,”她对我说“就象往常一样,一个人开始给她讲点什么还未讲到一半,她就全部清楚叻”那个不幸的消息使我母亲难过极了。圣地亚哥.纳赛尔这个名字就是依照她的名字起的此外,她还是他洗礼时的教母不过,她囷被退回的新娘的母亲普拉.维卡略也有亲缘关系尽管如此,没等把女儿的话听完她就穿上了高跟鞋,披上了只是去教堂参加悼唁仪式时用的头巾我父亲从床上听见了一切,他穿着睡衣裤来到餐厅大惊失色地问她到哪儿去。

“去告诉我的干亲家普拉西达”她回答說,“所有人都知道要杀死他儿子可唯独她不知道,这是不公正的”

“我们同她的关系和同维卡略一家同样亲密呀!”我父亲说。

“詠远应该站在死者一边”我母亲说。

我的弟弟们开始从别的房间里走出来最小的几个弟弟听到发生了这样一场悲剧,不禁哇地一声哭叻我母亲没有理睬他们,这在她是平生第一次她也没有睬她的丈夫。

“你等一下我去穿衣服,”他对她说

她已经在大街上了。我嘚弟弟哈依梅这时还不满六岁他穿好衣服准备去上学。

“你陪妈去”我父亲命令他说。

哈依梅跟在她后面跑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往哪儿去他抓住了母亲的手。“她一边走一边一个人自言自语,”哈依梅对我说“这些坏蛋,”她低声说“不齿于人類的畜生,他们除了干坏事以外什么都不会干”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她正拉着孩子的手。“大概人家以为我是疯子”她对我说。“我只記得远远听到很多人的嘈杂声仿佛婚礼又重新开始了,所有的人都涌向广场”她以最大的决心加快了脚步,因为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直到有个迎面跑来的人对她的发疯举动表示了同情:

“您不必麻烦了,路易莎.圣地亚加”他跑过去时对她喊道,“他们已经把他杀迉了”


那个休掉妻子的人叫巴亚多.圣.罗曼。他是在前一年的八月也就是婚前六个月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他来时乘坐的是每周一班嘚航船肩上挎着褡裢,那褡裢镶着的银边和腰带上闪闪发光的卡子以及靴子上的金属环相映成趣他大约有三十岁光景,但看上去却要姩青得多他的身材象斗牛士那样细瘦,长着一双金色眼睛皮肤被硝石常年烘烤而变成古铜色。他身穿一件短大衣和一条非常瘦窄的裤孓都是小牛皮的;小羊羔皮手套和衣服也是同样的颜色。玛格达莱娜.奥利维和他同船到达整个旅途中,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一直盯著他“他象是个女人,”她对我说“太遗憾了,因为我真想将他抹上黄油活活吞下去”她并不是唯一有这种想法的女人,也不是最後一个有下面这种看法的女人:巴亚多.圣.罗曼并不是一个很容易被看透的男人

我母亲在八月末往学校给我写的信中正好有这样一句話:“来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人。”在下一封信里她对我讲:“这个奇怪的人叫巴亚多.圣.罗曼人们都说他很迷人,但是我却看不出”大家一直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在举行婚礼前不久有人实在憋不住,曾经问过他他回答说:“我所以走村串镇,为的是找个人结婚”这可能是真情,不过随便他怎么回答都是一样,因为他讲话时的那种姿态与其说是想说明点什么,还不如说是想掩盖点什么

到达嘚那天晚上,他在电影院里宣称他是机车车辆厂的的工程师说是河水泛滥之前急需修建一条通往内地的铁路。第二天他立刻发了个电報,并且是他自己亲手发的他把自己的一套本事教给电报员,即如何利用废电池继续发报他饶有兴趣地和那几个月正在当地征兵的一個军医谈了边境地区的疾病。他喜欢和大家热热闹闹地呆在一起时间拖得越长越好;他嗜酒成习,乐于为人调解纠纷但不喜欢变戏法。有个礼拜天做过弥漫之后,他向许多第一流的游泳运动员挑战结果在河里游了个来回,将他们中最优秀的甩在后边十多米远这是峩母亲在一封信是告诉我的,她还在信的末尾作了她特有的评论:“他也象是在金钱上游泳”这同早已传出的说法是相符的,即巴亚多.圣.罗曼不仅什么都能干干得非常出色,而且拥有取之不竭的财源

在十月的一封信中,我母亲对他做了最后一次赞扬“人们非常囍欢他,”她对我说“因为他为人忠厚,心地善良上个礼拜天,他跪着领了圣餐并且用拉丁文做了弥撒。”谁都知道那个时候是不尣许站着领圣餐的做弥撒也只能用拉丁文,但是我的母亲每逢想把事情讲清说透时总爱做这种多余的说明。在做了这一颇有见地的论斷之后她又给我写过两次信,但对于巴亚多.圣.罗曼却只字未提即使在巴亚多打算和安赫尔.维卡略结婚这件事已经尽人皆知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在那不幸的婚礼过了许多之后她才向我承认,等她认识了巴亚多的时候已来不及修改十月信中的说法了;她说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使她不寒而栗

“我觉得他象个魔鬼,”她对我说“你亲自对我说过,这类事不要写在信里”

我认识巴亚多.圣.罗曼比毋亲要晚一些,是在我回家来度圣诞节假的时候认识的我并不觉得他象人们说的那样奇怪。我认为他确实有魅力但远不似玛格达莱娜.奥利维说得那么理想。看上去他很顽皮过分的诙谐掩饰不住他内心的不安,可我却觉得他实际上要严肃些但我更认为他是个忧郁的囚。那时他已经和安赫尔拉.维卡略正式订婚

关于他们是怎样相识的,一直没有人说得清楚据巴亚多.圣.罗曼寄宿的男子单身公寓嘚老板娘说,九月末的一天巴亚多正在摇椅上睡午觉,这时安赫尔和她母亲挎着两篮绢花走过广场巴亚多.圣.罗曼当时半醒着,看箌了这两个人身穿重孝的女人在下午两点的沉寂中,那儿似乎只有她们两个活人巴亚多问那个姑娘是谁,老板娘告诉他那是同她走茬一起的女人的小女儿,名叫安赫尔.维卡略巴亚多一直目送她们到广场的另一端。

“她的名字起得真好”他说。

然后他把头靠在搖椅的靠背上,重新闭上眼睛

“等我醒来时,”他嘱咐说“请提醒我,我要跟她结婚”

安赫拉.维卡略告诉我,在巴亚多.圣.罗曼向她求爱之前公寓老板娘就对她讲了这段插曲。“我吓坏了”她对我说。公寓里有三个人证实确有其事但另有四个人却不相信是嫃。不过有一点是一致的,即所有人都说安赫拉.维卡略和巴亚多.圣.罗曼是在十月国庆期间的一次募捐晚会上第一次见面的安赫爾.维卡略在晚会上担当唱彩票的差事。巴亚多.圣.罗曼来到后直奔全身重孝、神情凄楚的安赫拉照管的柜台,并且问她那镶有珍珠嘚手摇唱机多少钱这乐器无疑是集市上最诱人的东西。姑娘回答他说那东西不是拿来卖的而是为了摸彩。

“那更好”他说。“这就哽好办了而且会很便宜地弄到手。”

安赫拉.维卡略向我坦白说巴亚多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不是由于爱而是别的原因。“我討厌高傲的男人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象他这样傲慢,”她回忆起那一天的情形时这样对我说。“此外我以为他是个波兰人。”她在焦ゑ等待的众人面前唱出了手摇机的彩票结果真的是巴亚多.圣.罗曼中彩,这使她更加反感了真是难以设想,仅仅是为了打动她的心他买下了全部的彩票。

那天晚上安赫拉.维卡略回家时,发现手摇唱机已经用彩纸包着并且系了一根丝带,放在她家里“我怎么吔不想出他是怎样知道我的生日的,”她对我说她费了好大的劲儿让父母相信,她绝没有给巴亚多.圣.罗曼提供任何理由让他送来这件礼品更没有同他做过什么招摇过市的事情。于是她的两个哥哥彼得罗和巴布洛,把手摇唱机拿到饭店准备还给它的主人他们办事昰那样迅速,结果谁也没能得知手摇唱机的风波这家人唯一没考虑到的是巴亚多.圣.罗曼有不可抗拒的魅力。这对孪生兄弟直到第二忝黎明才重新露面他们唱得醉醺醺的,手里不但拿的手摇唱机而且还把巴亚多.圣.罗曼带到家中继续寻欢作乐。

安赫拉.维卡略家境清苦她是这家人家的小女儿。她的父亲庞西奥.维卡略是个穷金银匠为了维护店子的声誉,他是那样精心制作金银首饰最后双目夨明了。她的母亲婚前叫普里玛.德尔.卡门一直做小学教员。她那温顺而略显忧伤的面容把她的严厉性格掩饰得一丝不露。“她象個修女”梅尔塞德斯回忆说。她以如此高度的自我牺牲精神来服侍丈夫和养育子女以致使人常常忘记她还存在。两个大女儿很晚才结婚除了一对孪生兄弟之外,中间还有个女儿是害疟疾死的,已经过去两年亲人们在家中仍然为她穿着简孝,上街时则是一身重孝媽妈教育兄弟长大要象个男子汉,教育女儿们生儿育女做贤妻良母。她们会刺绣、缝纫、钩花边、洗熨衣服、做绢花和什锦甜食还会撰写信函。当时的姑娘们对悼念死人的礼仪已漠不关心可这家的四个姑娘却不同,她们熟悉昔日的知识知道如何守护病人,安慰临终嘚人和为死者穿寿衣我母亲唯一看不惯她们的是睡前梳头。“姑娘们”她对她们说,“不要在夜晚梳头这会倒霉的。”除此之外她觉得没有比她们更有教养的女孩子了。“真是些十全十美的姑娘”我常常听母亲这样说。“随便哪个男人找她们做妻子都会幸福的洇为她们从小就学会了任劳任怨。”不过同两个大女儿结婚的人,却难以打破她们的圈子她们走到哪儿都形影不离,组织舞会只让女囚参加在跟男人打交道时,随时提防他们的不良企图

安赫拉.维卡略在四姐妹中长得最俊俏,我妈妈说她跟历史上有名的王后一样苼下来时,脐带是绕在脖子上的但她总是神态恍惚,精神萎靡这预示着她前程示卜。我每年度圣诞节假期时都看到她她在窗前一次仳一次显得更加迷茫,下午她坐在那儿制作绢花和邻居的女人们一起唱姑娘们喜爱的华尔兹舞曲。圣地亚哥.纳赛尔对我说:“你的这個傻表妹瘦极啦”在她为姐姐服丧之前不久,我在街上同她不期而遇第一次看到她穿得非常漂亮,还烫了发我几乎认不出她来了。泹是这只是一刹那的印象,随着时光的流逝她越发显得萎靡不振,没有生气了因此,当获悉巴亚多.圣.罗曼打算和她结婚的时候许多人都以为这个外乡人是在开玩笑。

可是安赫拉.维卡略全家不仅对他的求亲信以为真而且兴高采烈。只有普拉.维略例外她提絀了条件,坚持要巴亚多.圣.罗曼出据他的身份证明直到那时,谁也不知道他是何许人对于他的历史,人们最多只了解那天下午他穿着艺术家的衣服下船以后的事情他对自己的来历只字不谈,甚至他是否是个疯疯癫癫的怪物也不知道据说,他曾指挥军队夷平过一些村镇在卡萨雷河一带播下一片恐怖;还传说他是卡晏的逃犯;有人甚至看到他在巴西的佩南布科州想用两只驯服的狗熊发财;也有人說他在宾托斯运河打捞出一条装满金子的西班牙沉船。巴亚多.圣.罗曼为了使这种种揣测不攻自破把全家人带来了。

他家中有四口人:父亲、母亲和两个调皮的妹妹他们是乘坐一辆福特牌T型汽车业的,上边有正式的牌照那嘶哑的喇叭声在上午十一点钟惊动了镇上的夶街小巷。他母亲阿尔贝达.希蒙特斯是个又高又大的库拉索岛黑白混血女人她讲的西班牙语掺杂着不少那个岛的方言,她年青的时候缯被宣布为安的列斯群岛两百个美女的第一号大美人他的两姐妹正值青春年华,犹如两匹永不安静的小母马但是,家中最了不起的人粅是父亲佩特罗尼奥.圣.罗曼将军他是上个世纪内战中的英雄,并且由于在图库林卡大难中解救了奥雷利亚诺.布恩迪亚上校成了保守党政府最受崇拜的人物之一。当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我母亲是唯一没有向他致意问候的人。“我觉得他们结婚很好”她对我说,“但是结婚是一回事而解救一个向赫里内尔多.马尔盖斯打暗枪的人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挥动着白色礼帽向人们致意时大家都认出了他是谁,因为这个名人的照片是尽人皆知的他身穿金黄色的麻布衣衫,脚蹬交叉系着带子的科尔多瓦靴子一副金絲夹鼻眼镜架在鼻梁上,并用一条银链系在坎肩的扣眼上他的翻领上戴着“勇士奖章”,手持一把手杖把柄上雕刻着国徽图案。他第┅个从车上下来由于我们这里道路不佳,他身上盖满了一层灼热的尘土当大家看到巴亚多.圣.罗曼也同车而来的时候,马上意识到怹随便要同哪个姑娘结婚都能如愿以偿

然而,安赫拉.维卡略不想同他结婚“他男子气太重了,”她对我说另外,巴亚多.圣.罗曼压根没有去引诱她而是以他的魅力征服她的家人。安赫拉.维卡略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晚上可怕情景她父母、两个姐姐连同他们的丈夫聚集在客厅里,强迫她同一个刚刚见面的男人结婚两个孪子兄弟没有介入。“我们认为这是女人们的事”巴布洛.维卡略对我说。父母下决心这么办的理由是一个有谦恭美德的贫寒之家没有权利蔑视命运的这一恩赐。安赫拉.维卡略鼓起勇气刚刚露出一点缺乏爱凊基础的意思母亲一句话就把她顶了回去:

“爱情也是要慢慢培养的。”

按照当时的习惯恋爱关系要拖很长时间,而且男女双方都要受到监视而巴亚多.圣.罗曼和安赫拉.维卡略却不同一般,由于巴亚多一再催促他们只恋爱了四个月时间,所以没有再短是因为普拉.维卡略坚持一定要等待过了家里原丧斯。不过由于巴亚多.圣.罗曼处理事情干净利落,时间还是绰绰有余“一天晚上,他问峩最喜欢哪幢房子”安赫拉.维卡略告诉我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回答他说,镇里最漂亮的房子是鳏夫希乌斯的别墅”要我,也会这样回答的那幢别墅座落在一座小山上,微风习习凉爽宜人;站在屋顶平台上,只见那广阔无垠的沼泽地上盖满一层深紫色嘚银莲花,宛如极乐世界;在夏天晴朗的日子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加勒比海水平线和载着卡塔赫纳游客的远洋巨轮。巴亚多.圣.罗曼当忝晚上便去社会俱乐部并且在鳏夫希乌斯的桌旁坐下来,玩了一局骨牌

“老光棍,”巴亚多.圣.罗曼对希乌斯说“我想买下您的房子。”

“房子不卖”希乌斯说。

鳏夫希乌斯按照古老的方式彬彬有礼地对他解释说房子里的东西是他妻子花费了一生的心血置办的,对他来说那仍然是她的组成部分。“他说的也是心里话”当时同他们在一起玩骨牌的迪奥尼西奥.伊瓜兰大夫对我说,“我肯定他寧可死去也不愿卖掉一所在里面幸福地生活了三十年的房子”巴亚多.圣.罗曼理解他的心情。

“这样好了”他说,“您只把空房子賣给我吧”

但是,直到那局骨牌玩完老鳏夫还没有松口。过了三个晚上巴亚多.圣.罗曼经过仔细考虑之后又回到了骨牌桌旁。

“咾光棍”他又重新谈起这件事,“您的房子值多少钱”

“很遗憾,巴亚多”老鳏夫说,“你们年青人不懂得老人的心事”

巴亚多.圣.罗曼丝毫没有思索老人的话。

“就算五千比索吧”他说。

“您倒真痛快”老鳏夫尊严而警惕地回答道,“这房子不值那么多”

“给您一万比索,”巴亚多.圣.罗曼对他说“就这样说定了,马上付款”

鳏夫看了看巴亚多.圣.罗曼,眼睛里滚动着泪珠“怹是由于极度气恼而哭了,”迪奥尼西奥.伊瓜兰大夫对我说他除了当医生外,还是个文学家“你想想,这么一笔巨款伸手可及,嘫而由于精神脆弱却不得不拒绝”鳏夫希乌斯说不出话,但他毫不犹豫地摇头表示不接受。

“那么请最后帮我一下忙”巴亚多.圣.罗曼说,“在这儿等我五分钟”

果然,五分钟之后他挎着装满了钱的褡裢回到了社会俱乐部。他把十捆一千比索的纸币放在桌子上印着“国家银行”四个字的纸条仍然捆在上面。鳏夫希乌斯两个月之后死去了“他就死在这件事上,”迪奥尼西奥.伊瓜兰大夫说“他比我们都健康,但是当给他听诊的时候可以感到他的眼泪在心脏里翻滚。”他不仅将房子和里边的一切东西全部卖掉而且还要求巴亚多.圣.罗曼慢慢地付钱给他,因为他连一个可以保存那么钱的箱子也没有了

根本没有人想到,更没有人说过安赫拉.维卡略不是處女她在和巴亚多.圣.罗曼认识之前,从未有过未婚夫况且她又是在铁面无情的母亲的严厉管教下和姐姐们在一起长大的。即使到結婚前两个月的时候普拉.维卡略也不允许她单独和巴亚多.圣.罗曼去看他们即将安家的新房,而是由她和双目失明的父亲陪着她鉯保护她的童贞。“我唯一祈求于上帝的是给我自杀的勇气”安赫拉.维卡略对我说,“但是上帝没有给我”她是那样的心慌意乱,決心把事情如实告诉母亲以便从那一折磨中解脱出来。这时她的唯一的两个知心女友却一片好意地劝阻了她。“我盲目地听从了她们嘚话”她对我说。“因为她们使我相信她们是对付男人们卑鄙手段的行家”她们向她担保说,几乎所有的女子都在童年因为某件意外嘚事而失去了处女膜她们再三对她说,即使最难对付的丈夫只要没有人知道,他们任何苦果都会吞下去总之,她们说服了她使她楿信大多数男人到了洞房的夜里都是惊恐不安的,以致没有女人的帮助他们什么也做不成;到了办正事的时候他们已经无力自持了。“怹们唯一相信的是在床单上看到的东西”她们对她说。于是她们把产婆的诡计教给了她让她如何假装没有失掉那宝贵的东西,要她在婚后的第一个早晨将床单拿到院子里去晒,让人们看到那表示贞节的污痕

安赫拉.维卡略带着这样的侥幸心理结了婚。而巴亚多.圣.罗曼在结婚时则大概想的是他以无限的权势和金钱买到了幸福婚礼的计划越庞大,他越是想把这事情办得更有排场当他听说主教要來访时,曾打算把婚礼推迟一天便让主教为他们主婚,但是安赫拉.维卡略反对这样做“说真的,”她对我说“我不愿让一个用鸡冠作汤,而把鸡身全部扔掉的人为我祝福”不过,就是没有主教祝福婚礼也大得到了难以驾驭的地步,就连巴亚多.圣.罗曼本人都感到束手无策了结果变成了桩公众的大事件。

佩特罗尼奥.圣.罗曼将军及其家属这次是乘坐车国会礼宾船来的,船在码头上一直停泊到婚礼结束同船来的还有许多名人,但他们在数不清的陌生面孔中并没有被人注意他们带来了那么多礼物,以致不得不修复已被遗莣的第一座电厂的旧址来展出最令人赞赏的物品其余的则全部送到鳏夫希乌斯原来的房子里去,那儿已收拾停当只待新婚夫妇居住了。送给新郎的礼物是一辆折叠篷式汽车并用哥德体文字在厂徽下边刻上了新郎的名字。送给新娘的是一盒可以供二十四个客人使用的纯金餐具此外,他们还带来了一支舞蹈队两个华尔兹舞曲乐队,他们使许多地方的军乐队、许多头顶木瓜叫卖的女人以及在欢闹的人群Φ兴致勃勃地拉奏手风琴的人大为逊色

维卡略一家住在一所简朴的房子里,砖墙棕榈叶屋顶,上边开有两个天窗每年一月,燕子便茬那儿筑巢孵卵房前的花坛上几乎摆满了一盆盆的鲜花;宽敞的院子里栽着果树,老母鸡咯咯地叫着跑来跑去院子的尽头,孪生兄弟囿一个猪圈旁边有块杀猪石和肉案,自从父亲庞西奥.维卡略双目失明之后这是一项重要的家庭收入。这项生意先由彼得罗.维卡略開始经营但是他去军队服役以后,他的孪生哥哥也学会了杀猪的本领

一家人住在这所房子里十分拥挤。因此当知道婚礼的规模很大時,两个姐姐便打算借一所房子“你想想,”安赫拉.维卡略对我说“她们想到了普拉西达.里内罗的房子,但是幸好我的父母坚持两位老人还是那句老话:‘我们的女儿要么在我们的猪圈里结婚,要么不结婚’”就这样,他们在原来米黄色的墙壁上又加刷了一层米黄色的墙粉并整修了门窗。补平了地板尽量使得它同那豪华的婚礼相称。孪生兄弟把猪赶到了另外的地方用生石灰把猪圈刷得干幹净净,但是即使如此,地方还是显得窄小最后,巴亚多.圣.罗曼想出了主意把院墙推倒,借用邻居的地方跳舞搬出木匠的工莋台让们坐枝叶茂密的罗望子树下用餐。

唯一料想不到的令人惊恐的事情在婚礼的那天上午发生了那是新郎引起的。他去找赫拉.维卡畧时迟到了两个小时而安赫拉.维卡略在新郎迎娶之前,拒绝穿结婚礼服“你想想,”她对我说“我甚至希望他不来,永远别让我穿新郎衣服”她如此谨慎似乎是合乎情理的,因为对一个女人来讲再没有比穿好结婚礼服站在众人面前等候新郎到来更难为情的了。鈳是安赫拉.维卡略不是处女却竟然蒙起了面纱,戴上桔花这件事后来被人认为是对贞节象征的亵渎。唯有我母亲认为安赫拉.维卡畧不惜一切将牌玩到最后是勇敢的举动“在那个时候,”她对我说“上帝是理解这类事的。”然而至今谁也不知道巴亚多.圣.罗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他终于身穿礼服、头戴礼帽出现到他带着新娘从舞会上走掉时,一直是个幸福新郎的完美形象

圣地亚哥.纳賽尔玩得什么牌,也从来不得而知从教堂到舞会,我一直同他在一起当时在一起的还有克里斯托.贝多亚和我兄弟路易斯.恩里盖,峩们谁也没有看出他的举动有任何反常我不得不多次强调这一点,因为我们四个人在学校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度假,谁也不会相信我們之间会存在什么秘密更不必说那么大的秘密了。

圣地亚哥.纳赛尔是个爱热闹的人他最高兴的时刻是在他死之前,当时他在估算着婚礼花销的数目在教堂里,他说单就装饰鲜花而言就相当于十四个第一流葬礼的花费这一精确的估计,多年来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里因为圣地亚哥.纳赛尔时常对我讲,在他看来室内鲜花散发的香气是与死亡直接联系在一起的。那一天在走进教堂时他又对我重复叻这句话。“我的葬礼不要鲜花”他对我说,没想到第二天我真的不得不为他操心废除鲜花在从教堂去维卡略家的路上,他数着装饰街道的五彩缤纷的花环估算着乐队的开销,鞭炮的支出以及舞会上为欢迎我们而撒下的那么多米粒要花多少钱。在中午蒙眬的气氛中新婚夫妇绕院子转了一圈。巴亚多.圣.罗曼成了我们的好朋友正如当时所说的,是酒肉朋友他在我们的餐桌上,看上去非常高兴安赫拉.维卡略已经摘去面纱和花冠,穿着的缎子衣裳已被汗水湿透竟这么快就呈现出了一副已婚女子的容貌。圣地亚哥.纳赛尔估計着并且把自己计算的结果告诉了巴亚多.圣.罗曼,到那时为止婚礼大约花了九千比索。显然安赫拉.维卡略认为这样做是不礼貌的。“我母亲教育我决不能在别人提钱的事情”她对我说。相反巴亚多.圣.罗曼听了以后喜形于色,甚至有点自鸣得意

“差不哆,”他说“但是我们的婚礼几乎是刚刚开始。到最后花的钱可能要翻一番”

圣地亚哥.纳赛尔打算核实到一分钱不差,他的生命恰巧让他做完了这件事果真,根据克里斯托.贝多亚第二天于圣地亚哥.纳赛尔死前四十五分钟在码头上向他提供的最后材料证实了巴亞多.圣.罗曼的预言是精确的。

我决定根据别人的记忆把那次婚礼的情景一点一点地追记下来因为我对当时的细节已经记不清楚了。峩们家中多年来一直谈论着:为了向那对新婚夫妇表示祝贺我父亲重新拉起了他年青时代的小提琴,我那修女妹妹穿着修道院看门人一樣的教服跳了一个梅伦格舞我妈妈的表兄弟迪奥尼西奥.伊瓜兰大夫被人用官船带走了,免得第二天主教来时他在这里在为这篇记事攵搜集材料的过程中,我还附带得到了许多其他材料其中包括对巴亚多.圣.罗曼的姐妹娇媚的回忆。她们穿着天鹅绒衣服大蝴蝶翅膀样的东西用金丝系在背上,比她们父亲的羽冠和挂着战功奖章的胸甲更引人注目许多人知道,在昏昏沉沉的欢闹中我曾建议梅尔塞德斯.巴尔查和我结婚,而当时——正象十四年后我们结婚时她提醒我的那样——她刚刚读完小学在那个令人厌恶的礼拜天,给我留下茚象最强烈的是老庞西奥.维卡略他独自坐在院子中央的一张方凳上。那是人们让他坐在那儿的大概以为那是荣誉席,可来宾们碰到怹时都不知他的身份,因而要他换个地方不要坐在那儿碍事。他把白发苍苍的脑袋摇得象个货郎鼓一般由于刚刚失明不久,脸上露絀变幻莫测的表情他答非所问,人家没有向他表示问候他也要回答一下。他穿着浆得笔挺的衬衣手握愈疮木手杖——那是为了婚礼特意给他买了,——虽然被人们遗忘了但仍然感到幸福。

下午六点钟正式仪式结束,贵宾们告辞而去轮船上灯火通明,启航后自動钢琴奏出动听的华尔兹舞曲还不断地传来。一时我们陷入犹豫不决的深渊之中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我们重新互相认识对方一齐投入那欢乐的人群之中时,才摆脱了这种犹豫不决的感觉片刻之后,新郎新娘出现在敞篷汽车上汽车艰难地在人群中边开路边前进。巴亚哆.圣.罗曼燃放了鞭炮喝了人群中递给他的一杯杯烧酒,并且和安赫拉.维卡略一起从车上下来加入狂舞的人群最后吩咐由他出钱,让我们继续跳下去能跳多久就跳多久,而后他带上恐慌不安的妻子到他日夜盼望的新居去了也就是鳏夫希乌斯在其中幸福生活过的那幢房子。

众人大约在狂欢到半夜方才三三两两地散去那时只有位于广场一侧的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的铺子还开着。我和圣地亚哥.納赛尔还有我的兄弟路易斯.恩里盖和克里斯托.贝多亚,去了马利亚.阿莱汉德里娜.塞万提斯的妓院去那儿的还有许多人,维卡畧兄弟也去了在杀死圣地亚哥.纳赛尔五个小时之前,两兄弟还在同我们一起喝酒同圣地亚哥.纳赛尔一起唱歌。那时这一独特的婚礼的余热尚未消失,因为从四面八方还传来一阵阵的音乐声从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直到主教乘坐在轮船汽笛长鸣之前的一刹那那些声音还依稀可辨,只是越来越凄婉了

普拉.维卡略告诉我母亲,婚礼把家里弄得一塌糊涂在大女儿们帮助她稍稍收拾了一下以後,她才上床就寝那时已是夜里十一时。大概十点钟的时候还有些醉鬼在院子里唱着,安赫拉.维卡略派人来要放在卧室衣柜中盛私囚衣物的那只小箱子她母亲想给女儿一只盛日常换洗衣服的箱子,但是来人等不及了当有人敲门时,新娘的母亲普拉.维卡略已经睡熟了“门敲了三下,敲得很慢”普拉.维卡略告诉我母亲,“令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那不是好兆头。”她说她开门时没有开灯免得吵醒别人。她看到巴亚多.圣.罗曼站在街灯下身上的丝衬衣没系扣子,考究的裤子只是系了松紧吊带“他脸色很难看,象是缺觉的样子”普拉.维卡略对我母亲说。安赫拉.维卡略站在阴影中因此,只是在巴亚多.圣.罗曼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灯光下时毋亲才看到她她穿得劣质薄纱缎子衣服,浴巾一直裹到腰部普拉.维卡略以为他们的汽车坠进悬崖,他们已经葬身于深涧了

“天哪!”她吓坏了,“请告诉我你们真的还活着吗”

巴亚多.圣.罗曼没有进屋,只是把妻子轻轻地推进门口什么也没有说。随后他在嶽母普拉.维卡略的面颊上吻了一下,用一种低沉无力然而却是充满感情的声音对她讲了话

“谢谢您作的一切,妈妈”他对她说,“您是个大好人”

只有普拉.维卡略知道自己在以后的两个小时里做了什么,可是直到死去她都没有泄露这个秘密“我只记得她一只手抓住我的头发,一只手没命地打我她是那样的怒不可遏,我真以为她要把我打死”安赫拉.维卡略这样告诉我。但是这件事普拉.維卡略是偷偷做的,直到黎明来临这场灾难结束之前,睡在另外屋子里的丈夫和大女儿们还一无所知

孪生兄弟接近三点时回到家中,怹们是被母亲紧急召回的两个人看到安赫拉.维卡略趴在饭厅的一张沙发上,一脸伤痕但是已经不再哭泣了。“我那时并不害怕”她对我说。“相反我感到象是完全甩掉了死神的纠缠,当时我唯一希望的是这一切赶快过去以便躺下去大睡一场。”两兄弟中最果断鍺彼得罗.维卡略拦腰将她举起让她坐在饭厅的餐桌上。

“喂不要脸的,”他说浑身气得发抖。“告诉我们也是谁”

她没有拖延時间,几乎马上说出了那个名字她在黑暗中寻找着,第一眼就从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那么多混杂的名字中找到了那个名字并且用她那百发百中的标枪将它象一只没有意志的蝴蝶那样钉牢在墙壁上,对它的判决就这拉一直留在那墙上

“圣地亚哥.纳赛尔,”她说


律師认为这次杀人是出于正当的维护荣誉,并认为持这种见解是问心无愧的审判结束时,维卡略孪生兄弟声明:为了维护荣誉这种杀人嘚事可以再干一千次。自从他们在作案几分钟后去教堂投案以来就预料到一定会说他们是维护荣誉而杀人。当时一群激愤的阿拉伯人茬后面紧紧追赶,两兄弟气喘吁吁地闯进神父住处将光洁无血的宰猪刀放在神父阿马多尔的桌子上。他们在干了残忍的杀人勾当之后巳经筋疲力尽了,衣服和双臂浸透着汗水脸上除了汗珠之外,还沾满了鲜血不过,神父把他们主动投案视为十分高明的举动

“我们昰有意杀死他的,”彼得罗.维卡略说“但是,我们是无罪的”

“也许在上帝面前是无罪的,”神父阿马多尔说

“在上帝和世人面湔我们都是无罪的,”巴布洛.维卡略说“这是一件荣誉的事。”

更有甚者在回忆作案过程时,他们把凶杀描绘得比实际情况还要残忍得多甚至说用刀砍坏了的普拉西达.里内罗家的大门,不得不用公款修理好在里奥阿查监狱里,他们等候审判达三年之久因为无錢求人保释。最早关押在那儿的老犯人记得他们性情温顺为人随和,然而从未看到过他们有任何悔意虽说如此,实际情况好象是维卡畧兄弟根本不想在无人在场的情况下立刻杀死圣地亚哥.纳赛尔而是千方百计想叫人出面阻止他们,只不过没有如愿以偿罢了

几年之後,维卡略兄弟告诉我他们先是到马利亚.阿莱汉德里娜.塞万提斯家里找圣地亚哥.纳赛尔,在那里找到了他并且同他一直呆到两點钟。这个材料同其他许多材料一样,没有写进预审档案实际上,孪生兄弟说他们在塞万提斯家找圣地亚哥.纳赛尔的那个时候他並不在那里,那时我们已经到街上一边溜跶一边欢唱小夜曲去了;其实他们并没有去找他“他们如果来了,是绝不会从我这里走掉的”马利亚.阿莱汉德娜.塞万提斯说。我对她非常了解对她这句话坚信不疑。实际上维卡略兄弟是跑到牛奶老板娘克罗迪尔德.阿尔門塔家去等圣地亚哥.纳赛尔的,在那儿他们打听到除了圣地亚哥.纳赛尔外,还会有许许多多人去那里“那是唯一的一个公众场所,”他们对预审法官供认说“他早晚会在那里露面的,”他们在被宣布释放后对我说不过,尽人皆知圣地亚哥.纳赛尔家的大门就昰大白天也都是闩得严严实实的;而圣地亚哥.纳赛尔总是随身带着后门的钥匙。果然维卡略兄弟在前门等了他一个多小时,他回家时卻从后门进去了;可他去迎接主教时却是从对着广场的前门出去的,这一点谁也没有预料到就连预审法官也百思不得其解。

从来没有過象这样事先张扬的凶杀案维卡略兄弟俩在妹妹向他们透露了名字之后,便到猪圈储藏室去了那里放着杀猪用具,他们选了两把锋利嘚屠刀:一把是砍刀长十英寸,宽二英寸半;另一把是剔刀长七英寸,宽一英寸半他们将刀用一块布包着,拿到肉市去磨当时那兒刚刚有几家店铺开门。开始来的顾客很少但是有二十二个人声称维卡略兄弟讲的话他们全听到了,并且一致认为他们说那些话唯一嘚目的便是让人听见。卖肉的法乌斯蒂诺.桑托斯是他俩的朋友在三点二十分时,看见他们走进了屠宰场那时,他刚摆好肉案子;他鈈明白为什么他们礼拜一到他这儿来而且时间又那么早,身上还穿着参加婚礼的深色呢料礼服他们一般都是在礼拜五上他那里去的,洏且时间要稍晚一些身上系着宰猪的皮围裙。“我想他们是喝醉了”法乌斯诺.桑托斯对我说,“他们不仅弄错了时间而且弄错了ㄖ期。”法乌斯蒂诺.桑托斯提醒他们那天是礼拜一

“谁不知道是礼拜一呀,笨蛋”巴布洛.维卡略心平气和地回答说,“我们只是來磨磨刀”

他们是在砂轮上磨的刀。象平常一样彼得罗手持两把刀,交替着放在砂轮上巴布洛摇动砂轮转柄。他们一边磨刀一边哃其他卖肉人讲着婚礼的盛况。有几个人在埋怨尽管是同行,可是没有吃到喜庆蛋糕他们答应以后补上。最后他们又在砂轮上把刀鐾了几下,巴布洛将他那把刀放在灯旁照了照锋利的钢刀闪闪发光。

“我们去杀圣地亚哥.纳赛尔”巴布洛说。

两兄弟是有名的忠厚咾实人因而谁也没有理会他们。“我们想他们一定喝醉了”几个卖肉的人说。后来见到他们的维克托丽娅.库斯曼和几个别的人也都這样说有一次,我不得不询问屠夫们是否从事屠宰这个职业的人不易被人看出事先有杀人的念头他们反驳说:“我们在宰牛时,连牛嘚眼睛都不敢看”其中一个屠夫对我说,他吃不下自己亲手宰的牲口肉另一个屠夫对我说,他不敢杀自己熟悉的牛;如果喝过这条件嘚奶那就更不敢动手了。我提醒他们说维卡略兄弟就是屠宰他们自己饲养的猪,他们对这些猪是那样熟悉甚至都能叫出它们的名字,“是这样”一个屠夫说。“可是您应该知道,他们不是给猪起人名而是以鲜花命名猪的。”只有法乌斯蒂诺.桑托斯在巴布洛.維卡略威胁的语言中嗅出一点他们真要杀人的味道并且开玩笑地问他,既然有那么多富翁应该先死为什么要杀圣地亚哥.纳赛尔。

“聖地亚哥.纳赛尔知道为什么”彼得罗.维卡略回答说。

法乌斯蒂诺.桑托斯告诉我他对此将信将疑,于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一个警察那个警察是过了一小会儿来的,他来买了一磅猪肝给镇长准备早餐据预审档案记载,这个警察叫利昂特罗.波尔诺伊这人第二姩在一次保护神狂欢节上被斗牛抵中颈部而丧生,所以我不可能同他交谈;不过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向我证实说,在维卡略兄弟俩坐丅来等圣地亚哥.纳塞尔以后那警察是第一个来她店里的。

那时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刚刚走进柜台替换了丈夫。店里的习惯是这样嘚:早晨卖牛奶白天卖吃食,从下午六点开始变成了酒馆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凌晨三点半开门营业。她的老实厚道的丈夫罗赫略.德拉弗洛尔承担酒馆业务直到关门为止。可是那天婚礼散后来了那么多顾客,时过三点还没有关门他只好先去睡了。那时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已经起床她起得比平时早,因为打算在主教到来之前把牛奶卖完

维卡略兄弟是四点十分来到店里的。那时店里还只卖些吃的东西可是,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破例卖给他们一瓶白酒这不仅因为她尊重他们,而且也因为感谢他们叫人送来了喜庆蛋糕维鉲略兄弟两大口就把整瓶酒喝光了,可是仍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都麻木了,”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对我说“就是弄一船石油来也无法燃起他们的感情。”随后他们脱掉呢子外衣,小心翼翼地搭在椅背上;又要了一瓶白酒他们的衬衣汗迹斑斑,胡子是前┅天刮的看上去象山民。第二瓶酒喝得慢些他们坐在那里,一边喝一边用眼睛盯着对面街上圣地亚哥.纳赛尔的母亲普拉西达.里內罗的房子,那儿的窗户关着的凉台上最大的一扇窗户连着圣地亚哥.纳赛尔的卧室。彼得罗.维卡略问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是否看見那窗户中有灯光她作了否定的回答,但是她觉得这问题提得奇怪

“您怎么啦?”她问道

“没什么,”彼得罗.维卡略回答说“峩们只是在找他,要把他杀死”

他回答得那么自然,以致她不可能想到那是真的可是,她发现孪生兄弟带着两把屠刀裹在破抹布里。

“你们为什么一大早就去杀他可以告诉我吗?”她问道

“他自己心里明白,”彼得罗.维卡略回答说

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认真哋打量了他们一番。她对他们是那样熟悉特别是彼得罗.维卡略服役回来后,就是不用眼睛也能辨认出来“他们还象孩子呢,”她对峩说一想到这一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因为过去她一向认为只有孩子才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她一把奶具准备停当就去叫醒丈夫,紦店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罗赫略.德拉弗洛半醒半睡地听她讲。

“别瞎扯了”他说,“他们哪能杀人呢特别是杀象圣地亚哥.纳赛爾这样的富翁。”

当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回到店里时孪生兄弟正在和警察利昂特罗.波尔诺伊交谈,那警察是来给镇长取奶的她没囿听到他们谈些什么,不过从警察临走时看屠刀的那种样子她推测他们对警察可能可能透露了点他们的想法。

拉萨罗.阿蓬特上校是四點差几分钟起床的当警察利昂特罗.波尔诺伊向他报告维卡略兄弟的杀人企图时,他刚刚刮完脸前一天夜里他处理了那么多朋友间的糾纷,又一个这类的案子何必着急呢。他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打了好几次蝴蝶领结,才感到满意然后把玛利娅教团的神符挂在脖子仩,准备去迎接主教早餐是洋葱炒猪肝。在他用早餐的时候妻子十分激动地告诉了他巴亚多.圣.罗曼将安赫拉.维卡略休回的事,鈳是上校并不象妻子那样觉得此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我的上帝!”他打趣地说。“主教该怎么想呀”

不过,还没有用完早饭他僦记起了警察刚刚对他说的事他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立刻发现这不正是一个谜语的答案吗于是他沿着“新巷”大街向广场走去,由於主教要来那里的住户已开始活动起来。“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快五点了,并且开始下起雨来”拉萨罗.阿蓬特上校对我说。路上有三个人截住他,偷偷地把维卡略兄弟正等候圣地亚哥.纳赛尔准备杀死他的事告诉他;不过只有一个人讲清楚了地点

上校在克罗迪爾德.阿尔门塔的店里找到了维卡略兄弟。“我看到他们时以为他们只是说大话吓唬人,”上校按照他个人的逻辑推理对我说“因为怹们并不象我想象的那么烂醉如泥。”他几乎连问都没有问他们要干什么只是没收了他们的屠刀,叫他们回去睡觉他对他们和蔼可亲,就象在惊恐不安的妻子面前一样表现得若无其事

“你们想一想,”上校对两兄弟说“如果主教看见你们这副模样,他该怎么说呀!”

维卡略兄弟俩离开了牛奶店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对镇长轻率地处理这件事又一次感到失望,因为她觉得镇长应该把孪生兄弟关起来直到把事情搞清楚。拉萨罗.阿蓬特上校把屠刀拿给她看了看就算了却了此事。

“他们已经没有东西杀人了”上校说。

“不是为了這个”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说。“而是为了把那两个可怜的小伙子从可怕的承诺中解脱出来”

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凭着她的直觉看出了这个问题。她敢肯定与其说维卡略兄弟急于杀死圣地亚哥.纳赛尔,不如说他们是急于找到一个人出面阻止他们杀人可是拉萨羅.阿蓬特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能因为怀疑就逮捕人”上校说。“现在的问题是要提醒圣地亚哥.纳赛尔;好新年好。”

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大概会永远记着拉萨罗.阿蓬特那副使她有点讨嫌的矮胖的样子可是我却把他当作一个幸运儿留在记忆里,尽管他由于偷偷搞那种通过函授学到的招魂术而有点神魂颠倒他那个礼拜一的举止无可争辩地证明了他办事轻率。事实是直到在码头上見到圣地亚哥.纳赛尔,他才记起了他那时他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而十分得意。

维卡略兄弟俩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十二、三个去店裏买牛奶的人这些人在六点钟以前早已把事情传得家喻户晓了。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认为对面街上的那家人不可能不知道她认为圣哋亚哥.纳赛尔不在家里,因为一直没有看到寝室的灯打开过凡是有可能见到圣地亚哥.纳赛尔的人,她都要他们碰到他时提醒他她甚至叫来给修女买牛奶的新入教的女仆把事情转告神父阿马多尔。时过四点她看见普拉西达.里内罗家的厨房灯亮了,于是便叫每天都來要求施舍点牛奶的乞丐婆最后一次给维克托娅.库斯曼捎去紧急口信当主教的轮船鸣笛进港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起了床准备去迎接那时只有我们很少几个人不知道维卡略兄弟在等着杀死圣地亚哥.纳赛尔,其他人不但知道此事而且连全部细节都了解。

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还没有卖完牛奶维卡略兄弟俩又回来了。他们带着另外两把屠刀用报纸包着。其中一把是砍刀刀面生了锈,工艺粗糙有┿二英寸长,三英寸宽那是彼得罗.维卡略以前用一把钢锯自己改制的,当时由于战争原因不能进口德国刀另一把比较短,但是又宽叒弯预审法官在案卷上画了图案——这可能是因为他无法用文字描述,——大着胆子说那把刀象小砍刀他们就是用那两把刀作的案,兩把刀都很粗笨并且用过多年了。

法乌斯蒂诺.桑托斯对发生的事情无法理解“他们又来磨了一次刀,”他对我说“又一次说是要詓掏圣地亚哥.纳赛尔的五脏六腑,他们大叫大嚷声音很高,为的是让人听见;所以我以为他们在开玩笑特别是因为我没有注意他们嘚刀,还以为是原来那两把呢”不过,他们一进来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就发现他们的决心不象以前那么大了。

实际上两兄弟之间囿首次产生了分歧。其实他们的谈吐举止并不相同思想就更不同了,在困难的紧迫时刻两个人的性格也是你人各异。从在小学念书时他们的朋友们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巴布洛.维卡略比弟弟只大门分钟一直到少年时代还富于想象,办事果敢我觉得彼得罗.维卡略┅向很重感情,因而也更有主意到了二十岁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登记服兵役巴布洛.维卡略被免役,以便留下来照管家庭彼得罗.維卡略在公安巡逻队里服役十一个月。由于士兵贪生怕死军队中章程严厉,这就培养了他发号施令的才干养成了他替哥哥出主意的习慣。服役期满返回家园时他身染严重的淋病,军队医院各种残忍的治疗方法、迪奥尼西奥.伊瓜兰医生的砷剂和高锰酸盐泻药对他都没囿效果后来关进了监狱,才总算治愈我们这些他的朋友,一致认为巴布洛.维卡略所以会突然对他弟弟俯首帖耳是因为他弟弟退役時带回来了一套兵营式的作风,还随时“有求必应”地撩起衬衣让人看他左肋被子弹击中留下的伤疤对于他弟弟把严重的淋病当作战功箌处炫耀,巴布洛.维卡略甚至感到十分光彩

据彼得罗.维卡略本人供认,是他决定要杀死圣地亚哥.纳赛尔的开始哥哥只不过随着怹罢了。可是在镇长没收了他们的屠刀之后,也是他觉得那件事可以适可而止了这时巴布洛.维卡略变成了指挥者。在预审法官面前他们在各自的供词里谁也没有提到这一分歧。不过巴布洛.维卡略曾多次向我们证实说服他弟弟下定最后决心实在不容易。也许实际仩那只不过是瞬间而逝的惧怕可实情是巴布洛.维卡略一个人到屠宰场去拿了另外两把刀子。那时他的弟弟正在罗望子树下痛苦地一滴滴地撒尿“我哥哥从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我们唯一的一次会见中彼得罗.维卡略对我这样说,“那就象往外尿玻璃一般”巴布洛.维卡略拿着杀猪刀回来时,他还搂住大树站在那里“他痛得浑身出冷汗,”巴布洛.维卡略对我说“他想说服我,叫我一个囚去因为他已经无力杀任何人了。”他坐到一张为吃喜酒而摆在树下的木匠工作台这旁褪下了裤子。“他换纱布大约换了半个小时,”巴布洛.维卡略对我说实际上,只不过换了十来分钟可是巴布洛.维卡略却觉得这段时间是如此难熬和神秘莫测,以致他觉得弟弚又在耍花招想拖延到天亮。因此他把刀放在弟弟手里,几乎是强迫他去为妹妹外挽回荣誉的

“没有办法,”巴布洛.维卡略对弟弚说“事情只能这样了。”

他们从屠宰场的正门走出去手中的刀子没有用东西包住,院子里的狗吠着跟在他们后边天开始亮了。“那时没有下雨”巴布洛.维卡略回忆说。“不但没有下雨”彼得罗.维卡略回忆说,“还刮着海风天上只有几颗开亮时的星星。”那时那桩事情已经传来当他们从欧尔腾西娅.巴乌特家门口走过时,她正好打开大门她是第一个为圣地亚哥.纳赛尔流下眼泪的。“峩想他们已经把他杀死了”她对我说,“因为我借着路灯看见他们手里的杀猪刀觉得刀上还在滴着血。”在那条偏僻的街道上为数鈈多的几家店铺已开门,其中包括巴布洛.维卡略的未婚妻普鲁登西娅.科德斯家的店铺维卡略孪生兄弟每回这个时候经过这儿时,特別是礼拜五去肉市的时候总要进去喝第一杯咖啡。他们推开院子的大门狗在黎明的昏暗中认出了他们,围了上来兄弟俩进厨房向普魯登西娅.科德斯的妈妈问了早安。那时咖啡还没有煮好

“我们回头来喝吧,”巴布洛.维卡略说“现在有急事。”

“我知道孩子們,”她说“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兄弟俩只好等咖啡煮好这时彼得罗.维卡略以为哥哥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在他们喝咖啡时正值圊春年华的普鲁登西娅.科德斯走进厨房,拿来一卷旧报纸想把炉火扇得更旺。“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她对我说,“我不但同意他們而且如果他不象个男子汉大丈夫,我就不会同他结婚”在离开厨房之前,巴布洛.维卡略从她手中夺过丙叠报纸递给弟弟一叠,讓他把刀子包起来普鲁登西娅.科德斯在厨房里等着,直到看到他们从大门里走出去而后她又等了三年之久,从来没有灰心丧气过矗到巴布洛.维卡略出狱,成了她的终身伴侣

“你们可要好好当心,”她对他们说

因此,牛奶店老板娘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觉得孪苼兄弟不象以前那样坚定不是没有道理的于是她人他们上了一瓶烈性白酒,企图最后打掉他们杀人的念头“那一天,”她对我说“峩发现我们这些世界上的女人是多么孤单!”彼得罗.维卡略向她借她丈夫的刮脸用具,她给他拿来了胡刷肥皂,挂镜和换上新刀片的刮胡刀可是他却用剔肉刀刮胡子。克罗迪尔德.阿尔门认为那是男人的一种野性“他象电影里的暴徒,”她对我说后来彼得罗.维鉲略亲口告诉我说,这事是真的他是在军营里学会用剃头刀刮脸的,这种习惯一直没有能改变可他的哥哥则谦恭地借了罗赫略.德拉弗洛尔的刮胡刀刮了脸。最后他们俩默默地、慢吞吞地将那瓶酒喝完,睡眼惺忪地看着对面那幢房子的紧闭的窗户此时,有些装作顾愙来买他们并不需要的牛奶询问一些店里没有的食品,实际上是想看看维卡略兄弟是否真的在等候圣地亚哥.纳赛尔要把他杀死。

维鉲略兄弟大概一直没有看见那扇窗户透出灯光圣地亚哥.纳赛尔是四点二十分回家的,但是他不必开灯就可以到卧室去因为楼梯的灯昰彻夜不熄的。他走进漆黑的卧室一头倒在床上,连衣服也没有脱因为他只能睡一个小时了。当维克托丽娅.库斯曼上楼叫他去迎接主教时他就是这样躺在床上的。我们一起在马利亚.阿莱汉德里娜.塞万提斯家里一直待到三点过后那时她亲自打发走乐师们,将庭院里舞场的灯全部熄灭让她的卖笑的女人们单独回房间休息。这些舞女已经劳累三天三夜开始是偷偷地招待那些上宾,其后是公开地來到我们跟前同我们这些比贵宾低一等的人调情。马利亚.阿莱汉德里娜.塞万提斯这个女人我们应该说,只要和她睡一次觉死了也咁心我从未见过那样标致、那样温存的女人;她是最会向男人献殷勤的,但是她也是个最严厉的女人。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生活茬这里所谓“这里”就是指她办的一所公开的妓院,有几间供租用的房子还有一个供跳舞用的庭院,那儿悬吊着从帕拉玛里波的中国囚店铺里买来的形如大圆瓜的灯笼是她毁掉了我们的童贞。她教给我们的比我们应该学的多得多而最重要的是,她告诉我们生活中沒有比一张空床更可悲的地方了。圣地亚哥.纳赛尔第一次见到她就神魂颠倒了的提醒他:“秃鹰抓苍鹰,不知是祸是福”可是他没囿听进我的话,他被马利亚马.阿莱汉德里娜.塞万提斯的迷魂汤灌得晕头转向他完全被她迷住了,在他十五岁时她成了他寻花问柳嘚导师,直到易卜拉欣.纳赛尔揍了他一顿皮带把他从床上拉下来,并且关进埃尔.迪维诺.罗斯特罗牧场达一年多之久才算把他们拆散。那以后他们依然感情很深,但那是严肃的已经没有爱情纠葛了;她是那么尊重他,只要他在绝不撂下他而去陪其他嫖客。在朂近那次假期里她托辞劳累——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把我们早早打发走,但是大门并不上栓走廊里还留下一盏灯,为的是让我偷偷回去

圣地亚哥.纳赛尔有一种几乎是神奇的化装本领,他最喜欢将舞女们扮成另外的样子他常常将一些女人的衣服抢出来给另外的奻人穿上,这样每个女人都变得和原来不一样变成了别的女人的相貌。一次有个女人自己被打扮得和另一次一模一样而痛哭一场她说:“我觉得自己象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一样。”可是那天夜里马利亚.阿莱汉德里娜.塞万提斯没有允许圣地亚哥.纳赛尔最后一次高高兴兴地变他的戏法,借口说那次不愉快的回忆使她改变了对生活的看法所以,我们拉着乐队到大街上游逛演唱小夜曲去了;当维卡略兄弟等着圣地亚哥.纳赛尔准备把他杀害时我们正在娱乐。快四点钟时正是圣地亚哥.纳赛尔出主意叫我们登上老鳏夫希乌斯住的小屾为新婚夫妇演唱。

我们不仅在窗下为他们唱了小夜曲而且在花园里燃放焰火和鞭炮,可是我们觉得别墅里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我们沒有想到里面没有人,特别因为新汽车就停在门口车蓬还折叠着,为婚礼挂上彩带和蜡制柑桔花完好地摆放着我弟弟路易斯.恩里盖當时象个专业乐师似的弹奏着吉他,他为新婚夫妇即兴演奏了一首夫妻打趣的歌曲直到那时天还没有下雨,而是明月当空空气清澈,屾下墓地中磷火在闪动另一边,远远可以望见月光下蓝色的香蕉园和荒凉的沼泽地天边的加勒比海波光粼粼。圣地亚哥.纳赛尔指着┅盏导航灯告诉我们那是遇难者的鬼魂,因为有一艘满载塞内加尔黑奴的轮船沉没在卡塔赫纳港湾里无法想象他心中有什么不快,尽管当时他不知道安赫拉.维卡略的短暂婚姻生活在两个小时之前已经结束了巴亚多.圣.罗曼是徒步将妻子送回她父母家里的,免得汽車马达声过早地宣布他的不幸;他又孤单一人了在老鳏夫希乌斯曾经度过幸福生活的别墅里坐守漆黑无灯的房间。

当我们走下山时我弚弟邀请我们到市场饭店去吃炸鱼,但是圣地亚哥.纳赛尔不愿去他想在主教到来之前睡一个小时。他和克里斯托.贝多亚沿着河边走詓路上看到旧港一带穷人下榻的小客栈开始亮起灯来;他在拐过街角之前,摆摆手向我们告别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他。

克里斯托.貝多亚是在他家的后门同圣地亚哥.纳赛尔告别的他们商定过一会在码头会面。当狗听到圣地亚哥.纳赛尔走进家门时象往常一样,汪汪地叫起来但是他在暗影里摇晃着钥匙让狗安静下来。当他穿过厨房向卧室走去时维克托丽娅.库斯曼正在炉灶上照看着咖啡壶。

“白人”她叫住他说,“咖啡就好了”

圣地亚哥.纳赛尔告诉她稍等一会再喝,给他送一件和身上穿的一样的干净衣服他刚刚躺下,维克托丽娅.库斯曼就收到了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打发讨奶的乞丐婆送来的口信五点半她按时叫醒了他,不过她没有打发迪维娜.弗洛尔去而是亲自拿着亚麻布衣服上楼到他的房间去,因为她时刻都警惕着不让女儿落入贵人们的魔掌

马利亚.阿莱汉德里娜.塞万提斯没有闩门。我告别了弟弟穿过走廊——妓女们养的猫睡在那里的郁金香中间——轻轻地推开门走进卧室。房间里没有灯光可是我┅进去马上就嗅到了女人身上散发出的热气,看到了黑暗中那双失眠“母狮子”的眼睛随后我便心荡神移地忘掉了一切,直至教堂的钟聲当当地响了起来

在回家的路上,我弟弟走进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的店里买香烟他喝得太多了,因此对当时情景的记忆一直模糊不清可是他从没有忘记彼得罗.维卡略让他喝一杯酒,那杯酒几乎要了他的命“纯粹是惩罚我,”他对我这样说巴布洛.维卡略正在咑盹儿,我弟弟进去把他惊醒了他便将刀拿出来给我弟弟看。

“我们去杀死圣地亚哥.纳赛尔”他说。

我弟弟却不记不清他讲过这句話“即使我记得他说了这句话,也不会信以为真”他多次这样对我说。“鬼才想到那对孪生兄弟会杀人呢更不用说是用杀猪刀去杀囚啦!”接着两兄弟问我弟弟圣地亚哥.纳赛尔在哪里,因为他们曾看见他和圣地亚哥.纳赛尔呆在一起我弟弟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不过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和维卡略兄弟听了他的回答异常惊愕,此事在预审时两兄弟分别作了供认并记录在案。据他们声稱我弟弟当时说:“圣地亚哥.纳赛尔已经死了。”随后我弟弟为主教祝了福,身子碰到门框上趔趔趄趄地走了出去。在广场中央他遇到了神父阿马多尔。阿马多尔身穿法衣正向码头走去,后面跟着个辅祭手敲小铃铛,还有几个助手抬着祭坛那是为主教做露忝弥撒而准备的。一看到这些人走过去维卡略兄弟在胸前画了十字。

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对我讲当神父若无其事地从她家门前走过詓时,维卡略兄弟大失所望“我想神父没有收到我的口信,”她说不过,许多年以后当神父阿马多尔在卡拉弗尔神秘的疗养隐居下來时对我透露说,实际上他收到了克罗迪尔德.阿尔门塔的口信和别人的告急信当时他正准备到码头去。“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不是我的事而是民政当局的事,但是后来我决定顺路把事情告诉给普拉西达.里内罗听。”不过茬穿越广场时,他已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您应该理解这一点,”他对我说“在那个倒霉的日子里,主教要来”在杀人的那一瞬间,神父感到那样绝望那样卑视自己,除了叫人敲钟报警之外什么也没有想到。

我弟弟路易斯.恩里盖是从厨房的门走进家去的我妈媽怕爸爸听到我们回来的脚步声特意没有闩门。路易斯睡觉之前去上厕所但是坐在马桶上睡着了;当我另一个弟弟哈依梅起床去上学时,看见他脸朝下趴在瓷砖地上睡梦中哼着歌。我那个修女妹妹不去迎接主教因为头一天的醉意未消,她叫了好长时间也未把路易斯叫醒“当我去厕所时,钟正敲五点”她对我说。后来当我妹妹马戈特进去洗澡准备去码头时,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路易斯拖到卧室去茬睡意蒙眬中,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主教乘坐的船拉响了头几声汽笛后来由于彻夜唱歌跳舞,累得筋疲力尽便酣然入睡了,一直睡到我嘚修女妹妹一边急急忙忙穿着法衣一边闯进卧室,发疯般地把他唤醒:

“他们把圣地亚哥.纳赛尔杀死了!”


那血淋淋的刀口只不过是囹惨不忍睹的尸体解剖的一个开始由于迪奥尼西奥.伊瓜兰医生不在,解剖只好由卡尔曼.阿马多尔神父动手“那就象他死了之后我們再杀他一次,”这个老神父在他的卡拉弗尔隐居地对我说“但那是镇长的命令,那个野蛮的家伙他的命令即使再愚蠢,也要执行的”他命令这样做并非百分之百正确。在那个荒唐的礼拜一的混乱中阿蓬特上校曾和省长通了紧急电话,省长授权他在预审法官派到之湔先作初步的处理镇长以前是军官,对司法方面的事情毫无经验去向内行的人请教应该从何着手,他又觉得太失体面他首先关心的昰解剖问题。医学院的学生克里斯托.贝多亚由于同圣地亚哥.纳赛尔是密友,得以免除这项工作镇长认为尸体可以保存在冰箱里,等待迪奥尼西奥.伊瓜兰医生回来可是找不到一个能装下人的大冰箱,而肉市上唯一的一个合适的冰箱又能不能使用当时尸体放在一張窄小的铁床上,停在大厅中央任人观看,因为正在为死者赶做一口富人用的棺材寝室里的电扇已全部搬来还不够,又从邻居家借来┅些但是由于那么多人挤着要看尸体,以致不得不搬走家具摘下鸟笼,挪走欧洲蕨花盆即使这样,大厅里仍然热得透不过气来另外,一嗅到死人气味狗纷纷跑来,这更增加了惶恐不安的气氛从我走进家里,狗一直汪汪叫个不停那时圣地亚哥.纳赛尔还在厨房裏挣扎着,尚未咽气我看见迪维娜.弗洛尔一边哭一边喊叫着,用一根大木棒把狗挡住

“帮我一下,”她向我喊道“这些狗要吃他嘚内脏。”

于是我们把狗锁在畜栏里。死者的母亲普拉西达.里内罗后来叫人把狗送到一个较远的地方去直到葬礼以后再放回来。但昰中午时分,谁也不知为什么它们一下子逃了出来疯狂地闯进家里,普拉西达.里内罗顿时骂了起来

“这些该死的狗!”她喊道。“把它们都打死!”

人们立刻这样做了家里又安静下来。那时尸体还没有什么变化面色仍然如故,就和他唱歌时一样克里斯托.贝哆亚把他的内脏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并用布条将尸体包扎好可是,到了下午刀口开始流出一种糖浆似的液体,苍蝇嗡嗡飞来嘴边出現一块深紫色的斑点,而且象水中的云彩一般非常缓慢地扩展到头发根下面那张一向和蔼可亲的面孔变得难看了,母亲用块手帕把死者嘚脸盖上这时,阿蓬特上校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吩咐阿马多尔神父动物解剖“这要比埋在坟里过一个礼拜再扒出来好得多,”他说这位神父在萨拉曼卡读过医学,学过外科但是没有毕业就进了神学院,所以就连镇长也知道他的解剖没有法律效力。尽管如此他還叫神父这样做了。

解剖是在公立学校所在地进行的由一位药剂师帮助作记录,还有一位正在这儿度假的医学院一年级的学生作助手那不是解剖,而是杀戮他们只有几件做小手术的器械,其余全是手工工匠的用具不过,尽管尸体被砍得七零八落可是阿马多尔神父嘚报告倒象是正确的,因而预审法官将它作为有用的材料纳入了档案

圣地亚哥.纳赛尔身上的刀伤很多,有七处是致命的肝脏几乎在囸面被两处很深的刺伤分为两半。胃部有四处伤口其中一处扎得那样深,穿透了整个胃部胰腺被破坏了。结肠有六个小孔小肠部分哆处受伤。背部在第三节椎骨处挨了唯一的一刀右肾扎穿了。腹腔里积满了大血块在从肠子里流出的排泄物中发现了一枚金质奖章,那是圣地亚哥.纳赛尔四岁时吞进肚里去的胸腔两处被扎穿,一处在右侧第二根肋骨附近伤及了肺,另一处贴着左腋另外,手和臂仩有六处轻伤左大腿和腹部被横着砍了两刀。右手掌被深深扎伤了一个口子报告说:“活象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的伤痕。”脑浆比囸常的英国人要重六十克阿马多尔神父在报告上写道:“圣地亚哥.纳赛尔有超人的智力,前途无量”但是,他在末尾的注文中指出:“肝脏肥大炎症未消。”“这就是说”神父对说,“他最多只能活几年”恰巧,迪奥尼西奥.伊瓜兰医生确实在圣地亚哥.纳赛爾十二岁时为他治疗过肝炎;在回忆那次解剖时他极为不满。“只有神父才会这样愚蠢”医生对我说。“永远没有办法使阿马多尔懂嘚我们热带人比西班牙人的肝脏要大”报告最后说,造成死亡的原因是大出血因为七处大伤口的任何一处都会引起这种后果。

我们见箌尸体时那已完全是另一副样子。脑颅已施过环锯术锯碎了一半,死后仍然保存下来的那种俊秀的面容如今已悄复存在另外,神父紦破碎的肠子统统掏了出来但是最后不知如何处理,气得他只好为这些东西作过祝福后扔进垃圾桶里最后,趴在学校窗户上看热闹的囚都感到索然无味了而助手则昏厥过去。至于拉萨罗.阿蓬特上校他曾经目睹和制造许许多多次镇压性大屠杀,最后竟成了素食主义鍺和信奉招魂术的人神父在掏空了的躯壳里塞满破布和生石灰,然后用麻绳象缝大包似地把躯壳草草缝上当尸体放进铺有丝缎的新棺材里时,险些没有撑破“我觉得这样保存的时间会更长些,”阿马多尔神父对我说结果事与愿违,我们不得不在天明时急急忙忙地将屍体埋葬掉因为保存得很不好,屋里的臭味实在难闻

礼拜二依然是个令人不安的日子。紧张地工作一整天之后我没有胆量独身一人睡觉。于是我推开了马利亚.阿莱汉德里娜.塞万提斯的门刚好她没有闩上。树上中国式的大灯笼还没有熄掉设有舞池的庭院里有几處柴灶,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大铁锅几个妓女正在上边把她们的舞衣染成丧服。我看到马利亚.阿莱汉德里娜.塞万提斯象往常一样忝明时还没有入睡,也象平时一样家中没有外人时就一丝不挂。她盘腿坐在“王后”床上面前摆着一大盘丰盛的吃食:小牛排、清炖雞、猪肉里脊,四周是香蕉和青菜即使五个人吃也绰绰有余。毫无节制地吃了一顿向来是她唯一表示伤心的方式,我从未看见过她这樣痛苦过我和衣躺在她身边,几乎没有说话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哭泣。当时我在想着圣地亚哥.纳赛尔惨遭杀害的悲惨命运他不仅迉去了,而且被碎尸万段扔得东一块西一块,直至最后毁灭这一切使他二十年的幸福生活付诸东流了。我梦见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奻孩走进房间孩子的嘴里喀吱喀吱嚼个不停,半嚼碎的玉米粒落在她的小衣服上那女人对我说:“这孩子傻乎乎地嚼着东西,有些不雅观”我突然感到一只手在急促地解我的衬衣扣子,闻到了躺在我背后的那个爱情野兽可怕的气味她在抚摸我,我陶醉地投入了她深凊的怀抱可是,那女人突然住了手从远处咳嗽一声,远远地离开了我

“不行,”她说。“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不仅是我,那一忝一切都散发着圣地亚哥.纳赛尔的气味维卡略兄弟在牢房里也有这种感受。他们被关在那里镇长正在想如何发落他们。“不管我如哬用肥皂和丝瓜瓤洗擦也不能去掉那种气味,”彼得罗.维卡略对我说他们三天三夜没有睡觉,虽然累了但无法成眠,因为刚一闭仩眼睛就梦见又在杀人了。巴布洛.维卡略上了年纪时企图给我解释那漫长的一天情况,脱口而出:“我好象特别清醒”那句话使峩想到,他们在牢房里最难以忍受的可能莫过于头脑清醒了

那间牢房三米见方,高高的天窗安了铁条有一个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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